装,列队赶去食堂吃饭,然后解散,各自回宿舍休息。
张海寰是见习军官,有单独的单人宿舍,吃完饭之后,他与几名见习军官结伴赶往宿舍,还没到宿舍,张海寰就望见他的那间宿舍灯火通明,窗帘后头似乎人影晃动,心中不由颇为奇怪,于是辞别同伴,加快脚步赶回宿舍,推开虚掩着的房门,向屋里一瞧,不由更是奇怪,因为此刻,在他的这间单人宿舍里正坐着两名海军将军,一人是中将军衔,正是潜水艇部队的元老、海军中将张广洋,至于另一人,则是邦加岛海军基地司令、海军中将齐劲波。
张海寰急忙扔下行囊,一个立正,向两名将军敬礼。
“海军少尉张海寰,见过两位将军!”
见张海寰闯进屋,两名正坐在床头翻阅张海寰少尉的那些私人信件的海军将军都站了起来,一人板着脸,另一人嘴角带着丝笑意。
齐劲波笑着说道:“海寰啊,你回来的还真是准时。本来,我是不会擅自闯进部下的宿舍的,不过,是你老爹硬拉着我过来的,不然他就劈门了,没办法,我只好跟着他过来了。好了,废话我也不说了,你们父子俩自己说吧,难得在这南洋碰面,后天晚上,我请客,你们父子俩一起过来,尝尝司令夫人的拿手好菜。”
说完,齐劲波就走了出去,经过张海寰身边时,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小子,行啊!跟总统的四小姐做笔友,倒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话说完,齐劲波就跨出门去,而张海寰的脸色却变得更难看了。
“你,把门关上,过来,这里站着。”
等齐劲波离开,张广洋中将一指跟前的床头柜,然后就板着脸坐回了床头。
张海寰默默的转身,轻轻的将房门关上,然后装模作样的上了锁,不过没真锁,只是拿地上的那包行李顶住了房门,这样一来,一旦发生“危急情况”,他也可以迅速夺门而走。
张海寰走到床头柜前,站在那里,然后问了中将先生一句。
“爹,您老人家什么时候过来的?”
“现在是我问你话!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听明白了?”张广洋依旧板着脸,这问话的口气也是生硬。
“明白。您问吧。”张海寰头皮紧了起来。
“这些信,都是阿芝给你写的,是不是?”
张广洋将手里的那摞私人信件往床头柜上一拍,脸色铁青。
“是。”张海寰点了点头。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跟阿芝做笔友的?”张广洋又问。
“去年,您带着我去西山别墅赴宴,宴会结束之后,我与阿芝跳舞,讲了些海军里的事情,阿芝很感兴趣,从那之后,我们就是笔友了。”张海寰回答。
“你跟四小姐是笔友,这件事,你认为,总统知道不知道?”
“这个……不清楚。阿芝说过,这件事要保密,谁也不能告诉。”
“谁也不能告诉?所以,你连我也不告诉,是不是?”
“是。”
“砰!”
张广洋拍案而起,一张脸黑沉黑沉。
“岂有此理!你小子翅膀还没硬,就想自己飞了,是不是?阿芝今年才十七岁,马上要去上大学,你小子不要耽误她的学业,明天,晚宴之后,你就当面告诉阿芝,以后,你们俩不做笔友了!”
“什么?晚宴?阿芝现在是在新金山?”
张海寰一愣,脑子转得也快,立刻明白他的父亲在说什么。
“总统访问兰芳,阿芝也死缠烂打的跟了过来,明天,总统在总督府举办晚宴,招待海军基地军官,点名要你过去,不然的话,我怎么会专程过来翻你的信件?”
“您跟总统一起过来的?难怪您会在这里。”
张海寰这才恍然大悟,总统访问兰芳,这件事他倒是从报纸上看到过报道,不过他却没有想到他的父亲张广洋也会一起跟过来,更没有想到,他的那位笔友居然也一起跟了过来,难怪老头子要气冲冲的兴师问罪了。
“总统知道,阿芝跟你是笔友,所以,要我告诉你,跟阿芝做笔友,不是不可以,但是,前提是,你必须转行,不仅要从海军转到陆军,而且要调你去总参谋部做副官。”
张广洋瞪了张海寰一眼,然后一番话,让这位年轻的海军少尉诚惶诚恐。
“总统怎么知道阿芝跟我是笔友?阿芝不可能泄露秘密啊。”张海寰问道。
“自然跟我一样,是翻信翻出来的真相。你们以为,你们不说,我们这帮老头子就没办法了么?告诉你,老子们当年的对手可是比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厉害多了,可是最后还不是照样被我们摆平?”张广洋白了张海寰一眼。
“你们这是封建家长作风。”张海寰小声嘀咕。
“谁说的?”张广洋大声呵问。
“阿芝说的。”
说到这里,张海寰嘴角一翘,想笑,但是一看张广洋那垮着的脸,顿时又将脸沉了下去。
“阿芝说的?阿芝说叫你去做公司的小职员,难道你就去做小职员?我把你送进海军,不是想叫你跟人家的千金小姐说海军里的俏皮话,是指望你光大张氏门楣,让我们张家也成为一个海军世家!你小子倒好,居然跟总统的千金小姐做了笔友,而且信中用词暧昧,真是不象话!”
张广洋气哼哼的说了张海寰一通,末了话锋一转。
“总统虽然不反对你们做笔友,可是他却想把你调去总参谋部做副官,对此,我已替你婉拒,你还是做海军军官,继续在潜水艇部队服役,没我的同意,你不能转行!所以,明天晚宴之后,你就跟阿芝说,以后,你们不再写信了,不做笔友了,从此断绝交往,你做你的军官,她做她的千金,各走各的道。”
对于张广洋中将的这番良苦用心,张海寰少尉实在难以体谅。
“爹,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生活,你们为什么要干涉呢?我对阿芝,并非存在什么非分之想,我们之间的友谊,纯粹是建立在新文化基础上的纯洁的友谊。”
“呸!”
没等张海寰说完,张广洋就啐了他一脸吐沫。
“要想证明你们的纯洁的友谊,也可以,你见习期结束之后,领了毕业证,利用等待分配的这段时间回老家去,我叫叔公给你挑个好人家的闺女做媳妇,那么以后,你小子的事情,老子就不管了。”
“好!我明天就跟阿芝说,等她大学毕业之后我们再做笔友,这之前,暂时断绝联系。至于娶妻的事情,现在还不急,还是事业要紧,张家传宗接代的事情,就交给弟弟了。”
张海寰立刻转变了态度,对于一名一心追求事业的职业军官而言,现在就成家确实还太早,张海寰宁愿继续保持这种平静的单身生活。
“好!你小子够种!宁可与笔友断绝联系,也不肯给老张家娶一房媳妇。难怪总统跟我说,你和启文那小子一样,都是自由散漫的家伙。”
张广洋有些无可奈何,只好就此把手,反正他的两件任务至少完成了一件。
“时间不早了,你快些休息,明天下午,我派副官驾车来接你,穿得整齐一些,总统那边,对你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说你一表人才,你别给老子丢脸,如果总统问起,你愿意不愿意去总参谋部做副官,你一定要回答‘不愿意’,不然的话,老子回头就得气死!记住了,回答‘不愿意’。”
说完,张广洋甩手而去,走到门口,一脚踢开那顶住房门的行李,伸手拉开房门,看了眼那根本就没伸出来的锁舌,面带冷笑,走出去之前横了张海寰一眼。
“小子,跟老子玩这一套,你还嫩了点!”
张广洋甩门而去之后,走出不远,回头望了一眼,见那房门的一条门缝立刻合上。
“臭小子,倒是跟老子当年脾气一样,这海军世家算是后继有人了,老子也算放心了。”
第1048章 执着
夜色苍茫,灯火璀璨,平静的海湾倒映着星光与灯光,在那悠扬的小提琴声中,这夜已是愈发沉醉。
赵北站在门廊前,一身非常大气的礼服,皮鞋擦得锃亮,精神抖擞的与前来赴宴的客人一一握手寒暄,而就在赵北的身边,站着他的夫人,总统夫人一身华丽的西式长裙,不施朱粉,素面迎客,也是落落大方,尽显主人的华贵气质与雍容风度。
赵大总统夫妇对面,台阶往下几步,站着充当知客角色的外交部高级官员,也是穿着得体大方,而且,正用那略带天津口音的国语大声报着来宾的身份、背景,一切都是那样的正式,而且气氛是庄重的,友好的。
“美利坚合众国驻新金山领事托马斯。拉普曼先生及夫人。”
“法兰西第三共和国驻新金山领事让。弗朗索瓦。肖先生及夫人。”
“苏联驻新金山领事弗拉基米尔。普拉霍夫先生及夫人。”
“意大利王国驻新金山领事拉瓦诺。科斯塔迪先生及夫人。”
“日本帝国驻新金山领事龟田小五郎先生及夫人。”
“荷兰王国东印度总督范。斯塔凯博格。斯塔豪韦尔先生及夫人。”
“南洋华侨联合总会会长蒋世良先生及夫人。”
“日本旅兰侨商总会会长村上武夫先生及夫人。”
毫无疑问,参加今晚的这场宴会的都是真正的大人物,不是政界明星,就是商界钜子,豪门夜宴,说得就是这个景象。
前几天赵北一直在忙着赴宴,今天的晚宴算是他的回请宴,礼数要做足,面子要给够,吃饭是表面,实质是加强联系,共同维护这南洋地区的和平局面。
当地时间晚上七点半钟,真正的贵客赶到,正是兰芳第二共和国的总统先生,赵北走下台阶,站在台阶下,亲自迎接这位南洋的华人总统。
兰芳总统就是黄承善,他同时也是兰芳国家党的党魁,与赵北一样,也是在1934年的总统大选中当选总统的,不过很少有人清楚,这位黄大总统还有另一个更为隐秘的身份,他是民国军事情报局的情报员,现在的代号“午夜兰花”,直接接受来自军情局最高层的指示。
“午夜兰花”是谁,赵北很清楚,只不过这朵兰花不能轻易盛开,所以,从1934年起,军情局就没有再向“午夜兰花”先生下达过任何指令。
“承善啊,上次你去国内,到西山与我会面,一晃几年过去,前几天我到新金山,你也亲自到码头迎接我,今日赴宴,我怎么说也要走到这里来迎接你的。”
赵北笑眯眯的与黄承善握手寒暄,对方的戏也做得相当不错,旁人绝对不会想到,这次会面不仅是一次两国元首的会面,同时也是一次特务头子与部下的会面。
门前迎客的礼数做足,接下去的就是隆重的晚宴以及随后的舞会,西洋乐曲,中国乐曲,这些风格迥异的曲调轮番上阵,整个宴会过程是相当奢华、相当让人沉醉的。
宴后,赵北与几位外国领事稍坐片刻,谈论了一番目前的世界局势,中外友谊,然后,一名副官走到他身边,耳语几句,于是,赵北留下夫人,继续陪着各国领事和领事夫人聊天说话,而他本人则向领事们表示了歉意,随后与副官一同离开客厅,前往总督府一间小会客室,会见几位特殊的客人。
赵北赶到会客室的时候,客人们已经在那里等候了,而且邦加岛总督沈鸿烈也已与客人们在说话,陪同沈鸿烈总督坐在会客室的还有他的夫人,以及若干中枢政府的文职官员。
这些特殊的客人就是熊成基的家人,自从熊成基在国会大厦以手枪自戕之后,赵北就特意叮嘱过有关方面,关照一下熊成基家人的生活,不过这种关照只是经济上的,而不是政治上的,在政治上,由于熊成基卷入了一场“旨在推翻共和制度和宪政体制”的未遂军事政变,不仅他本人在政治上被打上了黑标签,而且也连累了宪政党,并直接导致宪政党在1934年的那场兰芳大选中全面败北,不仅失去了唾手可得的总统宝座,而且也失去了国会中的多数席位,在这种情况之下,宪政党当然不会再允许熊成基的任何家人出现在公众视野之中,而其它政党也不会接纳他们,于是,熊成基的家人不得不选择了隐居式的生活方式,这几年以来,一直默默忍受着社会舆论的诋毁,以及以前的那些政治盟友的敌视,这日子过得并不舒心。
前几天赵北抵达新金山之后,就立即命令手下去寻找熊成基的家人,他想见见他们,并与他们说几句话,这些话,是他这几年一直憋在心里的,今天,他想把这些话都讲出来,以减轻心理上的负担。
今天上午,手下来报告,说已找到熊成基的家人,询问赵北何时接见,赵北立即决定当晚接见,于是,在晚宴结束之后,副官就奉命将这些熊成基的家人接到了这间会客室里,并安排沈鸿烈先接见他们。
沈鸿烈长期驻守南洋,对于国内的政治局面不是很熟悉,他也不清楚赵北为什么将熊成基的家人叫到这里,所以,这谈话的内容也就只局限在经济方面,生活过得怎么样?工作怎么样?收入如何?与邻居的关系如何?这些都是场面话,沈鸿烈会讲,赵北也会讲,不过赵北倒不像沈鸿烈现在这么婆婆妈妈,走进会客室之后,这第一句话就相当让人惊讶。
“熊味根不是个坏人,他是好心办错事,被人利用了,被野心家利用了。我相信,熊味根不是反对宪政的,他只是急于求成,急功近利了。那次军事政变不能翻案,但是熊味根却可以翻案,至少功过相抵,当年若没有他的领导,安庆反清起义也不会爆发,而满清王朝也不会那么快就覆灭。”
这句话,那就等于是在政治上撕下了贴在熊家人脸上的那张黑标签,一听这话,沈鸿烈心里“咯噔”一下,暗自庆幸刚才没有说错话,而同时,熊家的人也站了起来,在长辈的带头下,跪了下来,感谢赵大总统为蒙冤的熊氏一族平反。
“都起来吧,我受不起你们的跪,熊味根之死,我也有责任。”
赵北走上前,将熊家人一一扶起,看了眼熊家长子戴着的孝,叹了口气,说道:“再过些日子,三年守孝期就满了,你们挑个日子,将熊味根的灵柩移回家乡吧,叶落归根,当年你们要将熊味根的灵柩移回兰芳,我就反对,熊味根终究是生在中国,长在中国,就让他长眠在家乡的土地上吧,我亲手为他题碑文,这碑文的内容却不是我选的,而是章太炎写的,功过对半,褒贬对半,算是公道话。”
将众人从地上扶起来之后,赵北看了眼一名十多岁的少女,问道:“你是熊味根的小女儿吧?听说你尚未出阁?”
那少女点了点头,但是没有说话,只是无声的哽咽。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义女了。你的嫁妆,我包办。”
说完这句话,赵北从副官手里接过一只小木盒,打开之后,从里头拿出一只银制的口哨,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塞进少女手心。
“这是你父亲临终之前交给我的,你拿去,留做纪念吧。当年政变集团向宪政党支付了一亿华元作为政变交易资金,这一亿元,熊味根没有贪墨一分一毫,全部交给了宪政党党部作为党的活动经费,仅此一点,就把许多政客给比下去了。当年,反清革命时,你父亲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这一点我佩服他,现在,你父亲虽然已逝,而且还背着骂名,但是我依然佩服他,因为在我看来,经过这么多年,他仍然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他曾经将自己比作是一个冲向风车的骑士,虽然明知胜利的希望渺茫,可是依旧坚持冲向风车,且不论他的选择正确与否,至少他对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