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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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蔷薇-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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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东海点着苏三的鼻子,大声道:“比方说这个人,就是属于不可不杀的人,而且要杀就得趁早!苏三是什么?海宁打擂,名震天下。他好对付吗?如果你们以为他现在穴道未解而且又不能动的话,那你们就是瞎了眼的一群大笨蛋!”

霍名山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红蔷薇似乎有些发怔,边澄张嘴似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又闭了口。

群玉却吓了一大跳,正欲跃开,却觉得一只冷冰冰、粘糊糊的大手已握住了她的手腕。

然后她感到了苏三的变化。

苏三一下拉着她的手跳了起来,他的腰挺得很直,眼中也已闪出了幽冷的寒光,他脸上的肿伤也似乎在转眼间就消了下去。

他的神态相当安然,他的口齿居然也很清楚。

“姜,毕竟还是老的辣;酒,也毕竟还是陈的香。赵老爷子的眼光,毕竟还是比你们这些毛孩子强啊!”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似乎他们都已被眼中看到的情景惊呆了。

一个坐以待毙的囚犯,竟然会是个随时都可以逃走的人,这能不令人惊讶吗?

苏三似是觉得一个人说话没意思,于是又问赵东海:

“老爷子是怎么看出来的?在下自信掩饰得还是相当不错的。”

赵东海怔怔地瞪着苏三,不说话。

他方才根本就没看出什么来,他只不过是想倚老卖老地教训年轻人一下,不料苏三的穴道竟真的没被封住。

苏三叹了口气,苦笑着摇摇头,道:“看来还是古人说得对,瞎猫有时候还真能撞上死耗子!”

霍名山终于挤出一句话来:“苏三,放下赵小姐,咱们公平地放手一搏!”

应该说,这句话说得很合时宜,很讨赵东海的好,很符合霍名山的身份,也很有艺术性。

谁都看得出来,虽然苏三现在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但底气未必真的很足。不管怎么说,他受了重伤是真的,这三天来没吃没喝也是真的。霍名山本就是个武功高手,被推许为武当俗家第一,现在对付苏三,当然有必胜的把握。

苏三哈哈一笑:“霍名山,按道理说的话,若要公平决斗,你得先被我封穴道,再补踢五六脚,关上三天,不吃不喝,然后咱们再决斗,那样才算是真正的公平决斗!”

霍名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苏三,休要逞口舌之利,放人!”

他的右手握住了剑柄。凛冽的杀气立时充满了整个客厅,连赵东海都打了个寒噤。

那是一种纯正的杀气,无坚不摧。

边澄还是一副超脱的模样,好像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不相干,他只不过是个看热闹的闲人而已。

但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另一个“看热闹的人”的面庞。

他当然是在看红蔷薇。

他似已被她迷住,而且迷得还不轻。

苏三却根本没正眼看霍名山,他只是低头笑眯眯地对群玉道:“喂,小秀才,你干脆跟我走,好不好?”

群玉显然没料到这小子居然会在这当口说出这种话,一时张口结舌,只是盯着苏三的眼睛发怔。

赵东悔似乎还未曾从方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显得有些迟钝,对苏三的这句话几乎没有什么反应。

红蔷薇却恶狠狠地尖叫起来:“你敢带她走?”

她的眼中闪着荧荧的绿光,像一头被突然间彻底激怒的母狼。

霍名山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苏三微微一笑,低声问群玉:“喂,我问你话呢!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离开这些人?”

群玉惊醒似地啊了一声,慌乱地垂下眼睑,嘴唇刚一颤动,还没发出声音,红蔷薇已叱道:“群玉,不许跟他走!”

霍名山的太阳穴上青筋直跳。

群玉的大眼睛有些茫然,又有些惊讶地转向了红蔷薇:

“为什么?”

“不许就是不许!苏三是个骗子,采花贼,你跟他走,那才算倒了十八辈子的霉!”

红蔷薇的嗓音,似已有些嘶哑了。

群玉看看苏三,苏三在笑,笑得很开朗,而且迷人。

开朗如乌云不能掩去的蓝天,迷人如污泥不能玷染的莲花。

群玉的胸脯不自觉地挺了起来。她的目光不再惊慌闪烁,而是变得兴奋而又坚定,她的脸上也泛起了一种圣洁的女性的光辉。

她定定地盯着苏三的眼睛,喘息似地低喊道:

“我愿意跟你走!今后哪怕是去天涯海角,我也跟着你!吃糠咽菜,我也跟定你了!”

话刚说完,她就感到自己突然变得成熟了,变得美丽了,变得骄傲了,她再也不会在红蔷薇面前低头了。

以前她一直认为在红蔷薇面前,自己永远是个幼稚的可笑的丑丫头,一个什么都没长熟的生瓜。

现在她觉得自己要比红蔷薇美丽得多,也成熟得多。

苏三很有些吃惊,有些慌张,又有些感动,望着赵群玉,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原先只是觉得赵群玉是个纯洁真诚的女孩子,才不愿让她呆在这种环境里,才想带她走,送她到一个诚实、善良的地方去生活。他可万万没料到,群玉小姐居然斩钉截铁地当众向他表示爱意。

赵东海吃惊而又恼怒地瞪着自己的女儿,哆嗦着道:

“你……你个小贱人,竟敢说出这……这种不……不知羞耻的话来!”

两只金胆已不再旋转,却反倒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正如他嘴里那两排还很结实的牙在不停地打架。

霍名山按剑的手,却反而已悄悄地松开了。仿佛也松开了勒在脖子上的锁链,他的神情虽仍显得很愤怒,但脸色已不再难看。

边澄却有些想笑又不敢笑,想拍手又不好意思的样子,笑容明明白白地写在他的眼角,抹都抹不掉。

红蔷薇厉声喝道:“边澄,你快去给我杀了苏三!”

边澄眼角的笑意一下就没了:“小姐,我……我……”

红蔷微却似已平静下来了,震惊和愤怒早已离她而去。

她捋了捋散乱的鬓发,冷笑道:“要知道,你母亲的性命,还在我的掌握之中。”

苏三一呆,飞快地看边澄一眼。

边澄却没有朝他看,他只是惶恐地对红蔷薇道:“小姐,我……”

“你还要不要你娘的性命?”红蔷薇突然开始微笑了,这往往标志着胜利正向她走来。

边澄重重咳了一声,一跺脚,转身对着苏三,眼睛却瞅着自己的脚尖,“苏三,我实在……实在很……”

苏三面色很和缓,声音很平静:“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这么做,肯定是被她抓着了什么,没想到她竟是如此无耻!”

边澄面有愧色:“我一疏忽,以致……,唉,苏三,你别怪我!”

群玉还依偎在苏三身边,神情却似已痴了。

晶莹的珠泪忍不住滚了下来,滴在苏三的大手上。

那只大手已不再粘湿冰冷,但却已在微微颤抖。

她实在无法想像,两个好朋友,却不得不作残死搏斗,那滋味又该是怎样的呢?

他们的命运,为什么往往不能由他们自己来掌握呢?

她终于还是发现自己有两样是永远永远也比不上红蔷薇了——那就是毒辣无情和狡诈多变。

她不知道自己以前为什么那么为红蔷薇着迷,难道她以前真的一点事情都不懂吗?

=奇=红蔷薇叱道:“边澄,动手!”

=书=边澄浑身又是一颤,慢慢上前一步,对苏三微一拱手:

=网=“苏三,请动手吧!”

第十章 微雨蛇行

苏三叹了口气,柔声道:“群玉小姐,小秀才,回到你父亲身边去吧!”

群玉咬牙切齿,顿足大声道:“不!我不离开你!我要让你知道,我赵群玉不是那么容易被甩开的!”

苏三耐心地劝道:“可我要跟别人打架,生死我都不晓得,所以你还是离开我为好。”

群玉恨声道:“我不上你的当!”

话音刚落,屋顶上突然有人大笑:

“哈哈,你还说没上当!你早就上了他的恶当啦!”

几乎所有的人都惊呼了三个字——

“燕双飞?”

“燕双飞!”

来人果然是燕双飞。

燕双飞仍旧是一身紫黑的短打,仍旧是那么一本正经的,好像方才那一声大笑不是他笑的。

他一现身,苏三便马上觉得身上有点发软,很想躺到地上好好睡上一觉。

边澄的眼中闪出了惊喜的光芒。

霍名山的目光像毒蛇的红信子。

红蔷薇的目光却黯淡得令人看了心灰意冷。

燕双飞的出现,告诉了她一个事实——她这次失败了,而且败得相当惨。

燕双飞还活着,说明公孙奇还活着,而且活得一定还很不错。

燕双飞居然能悄无声息、平安无事地到了屋顶,也说明赵宅里所有防御力量的失败。对方的实力显然出乎意料地强大。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他,只有群玉除外,群玉的眼中,已只有苏三。

燕双飞没朝其他人看一眼,偏偏就盯着群玉,径自走到她面前,认真而又不无沉痛地道:“你已经上了苏三的大当了,怎么就不知道反悔呢?”

群玉吃力地扶着摇摇欲坠的苏三,气急败坏地哭骂道:“你见死不救,还胡说八道,还算他的好朋友吗?”

苏三在傻笑,他实在太累了,没力气说话了,否则他很想帮帮群玉的忙。打嘴仗方面,除了苏三,天下很少有人会是燕双飞的对手。

燕双飞直愣愣地瞪着群玉,大声道:“我是说真的!

苏三这是在骗你,他会甩了你的!你现在若要反悔,还不算太晚,来得及!”

群玉见苏三已软成一团泥,怎么扶都扶不住了,也就顾不得斗口,哭兮兮地坐下来,痛惜万分地将苏三抱在怀里,好亲热,好亲热。

燕双飞叹了口气,似乎很惋惜很悲哀地摇摇头,苦笑道:“不听老人言,吃苦在眼前。小女孩子就是不懂事呀!苏三这个人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他这个人一张八哥嘴,花言巧语什么不会说呀?啧啧,啧啧……”

他转向赵东海,很同情地道:“赵老爷子,我实在为你感到痛心疾首!这么好的一个闺女,好容易养大了,却找了这么一个很次的女婿……”

赵东海肺都要气炸了。

虽然他知道燕双飞这人不好惹,也还是忍不住怒吼了一声:

“放你妈的屁!”

燕双飞吃了一惊似地捂住耳朵:“我妈的屁哪有这么响?”

红蔷薇虽仍在心灰之中,却也忍不住轻轻一嗤。

赵东海大叫一声,右手猛挥,两只金胆一前一后。

一快一慢,旋转着奔向燕双飞的胸口,发出嘶嘶的低叫。

赵东海出手了!

凌厉的攻势,惊人的内力!

燕双飞在刹那间似乎缩小了一半,又在刹那间暴长起来,他的双手的拇指和食指一下捏紧,随着一声暴喝,向前疾伸。

金胆同时撞上了燕双飞的双手,然后就停住了,不再前进。

赵东海怔住了,不相信似地看着自己的那两只金胆。

金灿灿的金胆奇怪地粘在燕双飞的指尖上,一动不动。

“微雨金针,天下横行!果然好指力!”

霍名山又冷又傲地笑了。

燕双飞也冷冷笑了一下,手轻轻一抖,两只金胆落地:

“不错!”

他的拇指和食指之间,似有细微的金光闪动。

他居然是用两根细若牛毛的金针,钉入了暴射而来的两只金胆!

这该又是何等神妙的武功呢?

赵东海眨了眨眼睛,又盯着看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苦笑着摇摇头,骂了一句:“他妈的!”

燕双飞却仍然很诚恳地望着他,很认真地道:“其实我刚才也是一片好心,苏三这小子的确不是个好东西,你要选他当女婿,还真不如选我!”

赵东海的脸色一下又青了,眼中重又闪出了凶光:

“燕双飞,你在污辱老夫?”

很显然,燕双飞这一手太不够仗义了,手上已赢了人家,嘴上还不肯积点德。

燕双飞的朋友们都晓得,他这人就这么个狗脾气,他经常会干出让人下不来台的事。

这种时候,就得有一个燕双飞的朋友来帮他收场。

燕双飞的朋友中,只有苏三在场。

苏三只好强提一口真气,怒骂一声:“滚蛋,燕双飞!老子的事,你少插手!你要有闲工夫,去给我制住霍名山!”

燕双飞转过头,笑嘻嘻地道:“你小子是说真的?不后悔?”

别人不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苏三却清楚,燕双飞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逼得苏三不得不亲口承认自己和赵家的关系。

苏三看看群玉珠泪不干的小睑,不由有些口吃起来:

“老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燕双飞一声断喝:“那就好!”两手一扬,身子一谈,扑向了霍名山。

金针,微雨。

微雨,金针。

霍名山的剑不知何时已然拔出,幽冷而凄艳、凛冽而美丽的剑光刹那间织成了一张瑰丽绵密的网。

剑网如伞,挡住了似微雨般无孔不入的金针。

迷迷濛濛的金针幻成的微雨在美丽的“伞面”上飞溅,跳舞,伞则在迷濛的微雨中盘旋。

赵东海、红蔷薇和边澄早已退得远远的,群玉也扶着苏三倚在了墙角,毕竟,飞溅的金针是不长眼睛的。

每一双眼睛都在注视着那伞、那雨,每一双眼睛所期望看到的结局却不同。

苏三早已咬紧了牙关,咬得那么紧,以至于他全身都在轻微地颤抖着。

他的眼中似已有了一种悲哀和悔恨,是不是他已预料到燕双飞的不敌?

不敌的结果会是什么?

红蔷薇的手捏得紧紧的,以至于把她时常把玩的蔷薇花又捏碎了。

她眼中的神情是幽深的,仿佛深不可测的潭水,你根本不会知道那里有什么,没有什么。

边澄的手也握成了拳头,他握得那么紧,以至于手指的关节都已发白。

很显然,边澄是想出手了。如果边澄出手,他的对手将是谁?

燕双飞?抑或霍名山?

没有人知道。

雨歇。

伞收。

人相对,静无声。

燕双飞两手下垂,五指张开,就那么定定地立着。

他的脸上有一种漠然,一种冷傲的超脱。他的嘴闭得很紧,他的身子也站得很直。

霍名山的剑尖上,只有一点鲜红的血。燕双飞的右肩上,有一道不太大的伤口。

霍名山吁了口气,眼睛明亮如屋外的阳光。

他很慢很慢地还剑入鞘,温厚地微笑着,朝燕双飞拱拱手道:“我胜得实在很侥幸。”

群玉又惊又怒地叫道:“霍名山,你废了他的右手?”

燕双飞是靠金针出名的,而金针是用手发出的,废了燕双飞的右手,就等于废了他的一多半功夫。

霍名山没有回答群玉的话,但作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仿佛是在说:“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燕双飞转过身,瞪着苏三冷笑道:“这次你小子高兴了,该笑破肚子了,老子现在变成燕单飞了!”

苏三的脸早已痛苦得不成样子了,但口中仍然在笑:

“不管怎么样,老子还是开心得很,至少你小子日后再跟老子作对时,不会让老子太头疼了!”

说完他就滑出了群玉的怀抱,像堰草而行的蛇一样贴地滑了出去。

赵东海面色大变,脱口惊呼;“蛇行术!”

听到这三个字,红蔷薇霍名山和边澄的面色也都变了。燕双飞在苦笑,笑得悲哀而且无奈,群玉一直呆呆地坐在地上,似乎还是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抱得很紧,苏三怎么会眨眼间就滑出去了呢?

苏三所施展的,竟然是被江湖人物视为旁门左道的蛇行术!

蛇行术很难看,而且也很难学,会的人极少极少。

名门正派的高手们,“不屑”于蛇行术的原因其实并非因为它是旁门左道,而是因为蛇行术实在是很难学到手——你就是想学,也找不到师傅。

苏三已变成了一条“蛇”!

“蛇”在迅捷而巧妙地滑行,滑向霍名山的双脚。

霍名山没有办法对付,他虽然可以用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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