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慕容雪眼尖,她注意到那个叫做靳林的禁卫军统领正死死地握着双拳,下唇也被牙齿狠狠地咬住。
她皱眉,自顾地猜测着两人之间的关系,却在这时,被东方凌轻碰了碰手臂。
仰起头,对上那副幽深的目光。
东方凌冷笑一声,将手里的一把弓递到她面前。
“你来!”
“我?”慕容雪一愣,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东方凌向着裕嫔一指,冷声道:
“皇上有命,裕嫔赐死!这个刑,你来做!”
“殿下!”她做出一个下人该有的恭敬,冲着他俯了俯身,却开口道:“奴婢不明白,您是要奴婢将毒酒端过去,还是将白绫送过去?”
“哈哈!”东方凌摇头,“都不是!”那把弓又向前递了递,“本王是要你拿着这把弓,亲手把她解决掉!怎么,你怕了?”他探下身,将脸凑近慕容雪,“想跟着我,胆子不大可不行!”
想看我杀人吗?可以!
“哼!”慕容雪轻哼一声,一个白眼翻去。“想看我杀人吗?可以!”
之后再也不想,将弓接到手里,直冲着裕嫔就走了过去。
杀人她当然不怕,自从她十五岁那年走进了国安局的第一天起,长官就亲口告诉她:如果你始终不能从容地面对死亡,那么,就永远都算不上一名合格的特工!
她天性并不喜杀戮,她甚至是行动处里最不愿意杀人的一个。
但是不喜欢,并不代表不会。
高达一百六的智商的确让她少接了不少处决任务,也的确让很多人几乎真的只把她当成了一部活电脑来用。
但是蝎子就是蝎子,她的智商除了让她能够接受更多的知识,也可以让她想出更多种杀人的手段和技巧。
行动处人人皆知,四大王者中,蝎子是最安静的一个,但同时也跟她的名字一样,是最毒的一个。
“她还是个孩子啊!”瞧着慕容雪一步步走来,裕嫔难以质信地看向东方凌,“她才多大,你居然让她来做这种事?”
身后的人并没有说话,道是慕容雪开了口,她说:
“强将手下无弱兵,年纪带代不了能力。”
“可是他没给你箭!”裕嫔身子微微发抖,却还是故作冷静地提醒了慕容雪一个事实。
说不怕那是假的,可事到如今,怕,也改变不了什么。
慕容雪点点头,
“我知道。”再将手中的弓扬起,“弓上有没有箭,对于杀人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就算不给我这把弓,我想要杀你,也易如反掌。”
“聊够了没有?”许久不出声的东方凌突然开口,“杀人就杀人,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是!殿下!”
慕容雪点头,再抬起时,已然换上一副凶残至极的目光。
裕嫔下意识地后退,她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这样的目光怎么会从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眼里发出。
蝎子的杀人手段
慕容雪不再犹豫,一挥手喝退了后面两个押人的宫奴。
见押住自己的人离开,裕嫔转身就跑。
虽然这跑可能没什么意义,但是她在慕容雪的眼中看到了杀意,她管不住自己的双腿,除了跑,再做不出其它的反映。
慕容雪也不说话,脚底一滑,提溜一下就窜到了裕嫔的身后。同时握弓的手向上一套,刚好将她的头套进弓柄与弓弦之间。
那弦的方向冲前,紧紧地嘞住裕嫔的脖子。随即牙一咬,用力向后一拽,待那根弦丝彻底拉满,竟是手腕一翻,将那弓硬生生地拧了好几个圈儿。
这一个动作不要紧,可怜了裕嫔的脖子,眼瞅着被那弦丝一点点的没入脖颈,先是肉,再是筋,再是骨……
骨碌!
完完整整的一颗头颅滚落在地,那无头的身子也随之摊倒。
咝!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谁也没想到这个十岁的女孩手段居然残忍到这种地步。
慕容雪转回头,看向东方凌身边的十几个人,不由得将两道秀眉紧紧皱起。
她知道,这是东方凌考验她的手段,只有她表现出对他的绝对服从,他才可以保住她的性命。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这些个看到她动手的禁卫军和宫奴,无疑就是一个最大的威胁。
这一幕如果传说皇帝那儿,那么,再也不会有人相信今天理政大殿上她们这一方所做的辩解。
她想的这些东方凌当然也能想到,见她这副模样,他微微摇了摇手,做了一个安心的表情。随后转过头,对那禁卫军统领靳林道:
“靳统领,接下来的事,就不用本王说得太明白了吧!”
靳林一低头,沉声道:
“属下明白!”
“走!”东方凌挥手,带着慕容雪和他的贴身随从一同离去。
可疑的靳林
经过靳林身边时,原本看向地面的慕容雪突然扭转方向朝他看来。
靳林也没想到她会有这么突然的反映,脸上那一抹暗恨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慕容雪尽收眼底。
但是对方却没说什么,甚至连那一脸漠然的表情都没有一丝改变。
东方凌这几日没回王府,就住在宫里的莫云轩。
听说这地方从前是他的母亲住着,后来云妃去世,东方凌跟皇上请求不要将这宫院分给别人。皇上答应后,他自己便三五不时地进宫来住住。
一行人回到莫云轩,东方凌直奔书房而去。
慕容雪想了想,也随后跟上。
二人进了书房,东方凌率先开口——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善后的事我自然会做,用不着你操心。”
慕容雪想了想,很想要跟他问问那个靳林统领是怎么回事,但是又一转念,决定还是再观察一段。从那靳林对东方凌的态度来看,他应该还不敢有什么做为。
“谈谈杀人的感受!”见她若有所思,东方凌笑了笑,“裕嫔与你与冤无仇,杀了她,你就一点都没有内疚?”
慕容雪好笑地看着他,半晌,答:
“凌王殿下,奴婢只是按照您的吩咐,做自己份内的事。”
“说说感受!”东方凌冲她扬头,“说说感受!”
“没什么感受。”她摇头,“也没什么内疚。说起来,那天晚上要不是被裕嫔坏了事,现在我可能已经远走高飞,用不着还提心吊胆地呆在这皇宫里。”
“聪明!”东方凌摆摆手,“去吧!太子的事父皇八成儿不会再查,只要你忠心,五年之后,本王还你一个自由。”
慕容雪有自己的一个小屋子,从书房回来,她第一件事就是在水盆里把手洗了一遍又一遍。
刚才对东方凌说的那一番话只是在他问起的时候临时编造的,但若要真问她有没有内疚,还真是说不太明白。
回来的路上,有人看她
这样的事对于她来说太平常不过了,国安局的任务里也有一些莫名奇妙没有理由的,甚至为了执行一项任务也会伤及一些无辜的生命。
真要算起来,现在跟从前,只不过是她所效忠的长官不同,一个是中央,一个是东方凌。
她依然是一部机器,只为指令而活,
但她还是有些不舒服,有些不甘心。
好不容易得来一次新生,难不成就要这样再去重复前世?
两次同样的生命,于她来说,有何意义?
随手拿起妆台上的铜镜,这东西虽没有二十一世纪的镜子照得清楚,但也可以让她清楚地看到这一张容颜。
这张脸并不陌生,只不过是停留在慕容雪儿时的记忆。
她苦笑,不知道这是不是又是命运的另一场安排。
一样的名字,一样的容貌,于是,也是一样的结局……
啪!
镜子一扣,忽就想到刚才自冷宫回来的路上经过了一个院落,她随意地看过去,竟发现那门口有一个小女孩正悄悄地露了个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当时只觉得那孩子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直到现在她才想起,那孩子虽然头发散乱,但是那眉眼……想一想,到是与自己有七八分的相像。
此时天色渐晚,有个丫头将晚饭给她端了进来。
慕容雪知她是这莫云轩管事儿的姑娘,叫碧晴。
她将人拉住,淡漠的脸上挂了一丝笑来,轻声道:
“碧晴姐,跟你打听个事儿!”
碧晴将提着的食盒放到桌子上,再伸手拉了拉她肩头滑下的披风,这才道:
“说吧!”她的声音柔柔的,能让人感受到一种与生俱来的温顺。
“刚才从冷宫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个小院子,很小,门破破的,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那地方就是奴隶院儿
碧晴很认真地想了想,却还是摇了摇头:
“不知道。宫里的小院子有很多,我平时也不常走动。啊对了!”她眼一亮,“你说那门破破的?”
“对!”慕容雪点头,“门口堆着的雪也没个人清扫,都覆了门槛了。”
“是奴隶房吧!”碧晴这回算是想起来了,上前一步凑近了慕容雪,小声道:“那个地方本来是荒着的,后来皇上东巡,太子殿下从外头偷偷弄进来一些女童,她们就住在那儿。”
说这话时,碧晴将目光投向她。
慕容雪被太子指控的事已经在这宫里传了个遍,虽说事情已经压住,也还了她清白。可是碧晴心里明白,这慕容雪根本就不是二皇子身边的人。
而且她知道,面前这个女孩儿就是在太子出事的那天晚上出现在莫云轩。
“碧晴姐我知道了。”她看出碧晴疑惑的目光,虽然明白她不会说什么,但也不愿再就这个事情与之谈论下去。“我就是觉得那院子荒凉,随口问问。”
碧晴很聪明,自然看得出她的意思。
更何况慕容雪是东方凌亲自安排下来的,她知道维护主子,也知道想要在宫里或是王府里生存,就得看得眉眼高低,就得明白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
于是她笑笑,拍了拍慕容雪的手臂,道:
“快吃饭吧!也不知道顺不顺口,就是每样菜都捡一点儿给你端了来。”
慕容雪有些不好意思,道:
“明儿起,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去大屋里吃吧!我也就是个奴才,不好总是让您给我送饭过来。”
“别!”碧晴摇摇头,“这是王爷的吩咐,你也不用有什么顾忌。咱们都是王爷身边的人,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就别再客气。以后有什么事就尽管来找我,知道吗?”
慕容雪点头,没再说什么。
奴隶院儿居然空了
一顿晚饭没吃上几口就饱了,想来东方凌一时间也不会再有什么事情来找,便推了门,又朝那个被碧落叫做奴隶房的院落奔了去。
她明白刚才碧落的疑惑,如果那个院子真的是太子用来关女童的地方,那么她自己就应该也是从那里被送到了太子的寝宫。
太子的案子已了,她再行走在宫里,虽然也有人会时不时地看过来,却也没谁会主动来找麻烦。
到了奴隶房前,那个小女孩儿早已经不在门口。
她推门进去,却发现这院子实在是有些荒凉,甚至她自顾地在里头转了一圈儿,都没看到半个人影。
正疑惑间,身后的门又被人推开,她回头看去,见是一个小太监正拖着扫把往里头走。
“哎?”进来的人也看到了她,冷不丁儿的还把自己吓了一跳。“你是谁呀?”
“小公公。”慕容雪走上前,“我跟你打听一下,这院子里的人都哪去了?”
“哦!”一听她是问这事儿,小太监也没多想,便答道:“皇上今下旨要把这奴隶房给撤去,这里头的人都送走了。”
“送走了?”她一愣,“送到哪儿去了?什么时候送的?”
“这咱可不知道!”小太监很老实地摇摇头,“反正是送到宫外,从今儿午后皇上下了旨就开始送,哦,最后一个是刚刚才送走的。这会儿应该刚出宫。”
慕容雪一跺脚,看来她就只差一步。
“你是谁啊?有事么?”小太监挠挠头,“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她乐了,见这太监也比自己大不了两三岁,便拍拍他的肩,随口道:
“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之后不再多留,快步出了院子。
还没走几步,就见不远处有两个老嬷嬷迎面走来,一边走还一边说着什么。
见到救命未遂的恩人
慕容雪一个闪身躲到一棵大树的后面,渐渐地,那两个人的声音清晰起来。
“那些孩子也真够可怜的,好不容易从这宫里头放出去,又被硕王府给买了去。谁不知道那老硕王也是个好幼童的,送到那儿跟留在皇宫有什么区别。”
“就是。”另一个附喝着,“那硕老王爷也真是的,那些个孩子都是太子用过的,还有什么好。”
“看到最后送走的那个了么?吵吵嚷嚷的说什么她姐姐现在是二皇子身边的红人,说一定会回来救她。结果呢!把她留到最后,也没见半个人为她求情。”
“哎呀!她那个姐姐命还真好,明明就是这奴隶房里的,可是有二皇子护着,谁也不敢……”
“小点儿声,咱们收了二殿下的银子,就得牢牢地把嘴巴闭好了,这事儿可千万不能从我们的口中走漏了风声。”
两人渐行渐远,可是那一番对话却让慕容雪呆在当场。
她知道那两个人说的最后送走的女孩是谁,如今再想想那张与自己有着七八分像的容颜,这才明白,为什么那个女孩那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
“你的心还挺狠的。”突出其来的一个声音把慕容雪吓了一跳。
猛地转回身,但见得一个穿着青色棉袍的少年正颇有几分悠闲地坐在一棵歪脖树杈上看着自己,
“是你?”她自然认得这少年,伤了太子的那天晚上,就是他引着自己藏进了出宫的马车。
不由得拍拍脑袋,暗怪自己失神,居然一个大活人坐在身后都没有感觉到,如果这是敌人,那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我叫隐逸。”他展了一个无害的笑容,“我知道你叫慕容雪,我说你这丫头的心可真够狠的呀!听说堂堂炎赤国的太子已经成了太监,没想到我那天救的竟是个凶手。”
怎么还有个妹妹?
“你没救成。”她耸耸肩:“拜那位裕嫔娘娘所赐,我被抓回来了。隐逸!”她叫着他的名字,“你刚才说什么?我心狠?”
“嗯。”隐逸点头,“我都听见了。原来你攀上高枝就扔了妹妹,现在是回来找的么?你来晚了,这里的人都被送走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慕容雪摇摇头,她说的是实话。
可是隐逸不这么想,在他听来,这话是慕容雪在为自己开脱。
慕容雪这张脸很美,哪怕她只有十岁,依然很美。
特别是现在的她正穿着一身纯白色的冬装,几乎快要跟积雪混在一处分不出你我。
可同时,她的表情也跟这冰雪一样的冷清,还平添了几分孤傲。
隐逸轻叹,
“我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下,人想要活着,就一定得有自己的生存手段。可是你才十岁,就算曾经为了保命而做了什么,也不应该因此而影响了一生。看看你的双手,那么好看、纤细,你忍心就让它们染满血腥,自此走上万劫不复么?”
慕容雪愣了愣,怎也想不到这隐逸竟说了这样一番话出来。
该死的她竟然还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片真诚。
无奈地摇头苦笑,真真儿的就把双手抬到眼前。
不沾血么?
怎么可能!
他只知道她危急之下伤了太子,却还不知道就在今天,她还亲手杀死了手无寸铁的裕嫔。
不论前世今生,这双手早就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