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楚的声音还在继续——
“雪雪你知道吗,那丫头很逗。小时候我看到宫人跳舞,我随口就说真好看,就像故事里的仙女一样。然后她就真的去学舞蹈,听说一学就是十几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执拗的女孩,想想真是好笑呢!”
再叹一声——
“唉!就娶她吧!她那么喜欢我,我可不能像你一样没良心,凭白的负了人家。父皇都已经答应了,我若不娶,人家女孩子的脸面还往哪儿搁嘛!”
故作轻松的语言总是很难维持太久,就连唐楚也不例外。
我得对人家负责
边说着,声音便也渐渐地沉了下去。
终于收了声,抬手揉了揉面前女子的发,很是不舍地道:
“可是雪雪,我若娶了,我们之间就真的完了。我若娶了,就再也不能像这样揉揉你的发,也再不能这样满心欢喜地叫你雪雪。因为我得对人家负责!我娶了人家,就得负责,这是母后从小就教导我的。”
他脸上的苦涩更甚:
“可是,雪雪,我很舍不得呢!没有办法将心收回,所以就只好让它留在你那里。你挤一挤,给我留个位置,哪怕只是偶尔翻出来想一下也好。我不求多,你只要想一下就行。一年一下,两年一下,或者是一辈子。只要想过一下,我就无憾。”
慕容雪狠狠地点头,
“我会,会一直想你,就像……就像思念我的家人。”
唐楚无奈,
“原来我只是家人。”继而笑笑,“也好!家人总好过陌生人,既然是家人,那以后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炎赤看你,你是不是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到大顺来探亲?”
他眨眨眼,笑容越来越灿烂。
就好像是小孩子又给自己找了一个要新玩具的理由,那么高兴。
于是,她也跟着笑。
渐渐地,声音就大了起来。
渐渐地,就很是开怀。
“就怕你们家那口子不乐意!”看她笑得开心,唐楚撇撇嘴,“到时候把你关在炎赤的后宫里,一步也不许出!”
“哈哈!”慕容雪很侠义地拍拍他的肩,借用刚才皇后娘娘的话——“唐楚你放心!东方凌不是你这般迂腐之人,不会限制我的自由的。再说,就算是他把我关起来,难道你认为凭我的本事会跑不出去么?”
唐楚遗失了一滴泪
他呲牙,故露凶相,可是却一点都不凶。
“早知道你现在这样儿,四年前就应该拉着你一起跳山崖。咱们一起经了患难了,没准儿你就会觉得我比东方凌要好。”
他开玩笑似地说着,但听得慕容雪道:
“怎么没共过患难,你以前不是一直都说我们一起经了生死的吗?”
“掉猪圈的事儿也算经生死吗?”这话总算是从唐楚的嘴里说了出来,一时间,好像又把两个人拉回了四年之前的那个寒冬。
那时候是他一直在喊着:“雪雪我们刚刚一起经了生死!”
然后她就会回他:“闭上你的嘴!掉猪圈的事儿也算共经生死吗?”
现在两人倒转,却已人是物非。
“好啦好啦!”唐楚开始往前推她,“去吧去吧!找你的情郎去!小没良心的,以后记着没事儿回来看看你唐楚哥哥,再多带点儿炎赤的好东西。对了,我母后爱吃野味儿,要多打点儿来!”
她亦答他:
“知道了知道了!我回去好好想想给你准备一份什么样的礼,总不可以太寒酸。东方凌的算他自己的,我得再准备一份。”
女子笑着离开,不时地回过头来冲他招招手。
唐楚故意板下脸,不耐烦地挥手赶她,嘴里也嘟囔着——
“快走快走!烦人!”
终于那背影越走越远,他亦将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回。
那种不忍心再露在慕容雪面前的苦涩又覆盖上来,将那原本一直微笑的面容蒙了一层阴霾。
“舍不得啊!”轻轻开口,想再扯扯嘴角,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心太痛了,痛到那自然上弯的唇角都不再维持原状。
但总是要让她快乐的,所以在临别时,他拼命地抑制住那彻骨的痛,又做出一副嘻哈的模样。
转身,抬步而去。
离她的宫院越来越远。
忽就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难过,本来不就是希望雪雪幸福么?她去找她的幸福,他应该高兴才是。
于是又展了笑来,还是那么灿烂,还是那样无邪。
但一低头,却……遗失了一滴眼泪……
————————————————————————————
今天更新完毕,很伤心。但是……我们要淡定!淡定!
五日之后,唐楚大婚
唐楚的大婚定在五日之后。
这个消息传开的时候,慕容雪正带着因害怕而瑟瑟发抖的慕容霜坐在屋顶上看风景。
眼瞅着宫里各处下人因这一事而忙碌开来,慕容雪只觉得一切悟如隔世。
那个原本吵着一定要娶她的人,现在就要成为别人的夫了。
“姐,后悔吗?”小手还是死死地抓着慕容雪不肯放开,但声音却传了来,轻轻的。
就像是慕容霜八岁那时候,坐在院子里看姐姐练武,偶尔与她说话,也是这样子,轻轻的,柔柔的。
“有什么可后悔的。”她笑着摇头,“被放弃的,肯定就是不适合的。失去唐楚心会痛,但若有一天我失去了东方凌,怕是……心就该死了……”
女孩不再搭腔,事到如今她终于明白,其实慕容雪跟东方凌两个人的命早就绑在了一处,放弃对方就等于放弃自己一样。
说话间,隐遥来找。
女子的面上蒙着一层阴云,但却仍是故作坚强地冲着她招手,喊着——
“雪!你快下来呀!下来陪陪我!”
慕容雪笑,却没动,只是道:
“你上来吧!这里清静!”
隐遥想了想,而后点头,可又马上摇头,道:
“我怎么上去?我又不会你那样子飞!”
她说的是轻功,慕容雪可以借着轻功直窜而上,她却不行。
正说着,碧晴也从院子外头走了进来,在她的手里正捏着一纸书信。
知慕容雪又坐到屋顶上,她仰起头,扬了扬手中之物,道:
“相爷府送来的信,指名给落雪公主的。”
慕容雪挑眉,不知道相爷府为什么会有信送来给她。
谢谢
但还是拉着霜儿飞身而下,终于落地,霜儿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下。
碧晴将信递上之后便离开,隐遥亲热地挽住慕容霜的胳膊,甜甜地叫着:
“霜儿妹妹!”
没理她们俩个,慕容雪自将那信展开。
但见得一张纸上只写了两个娟秀的字:谢谢!
落款是:钱灿儿。
她明了。
再将那信递给隐遥,后者看了之后却是吸了吸鼻子,强挤了一丝笑来。
慕容雪握住她的腕,轻语道:
“对不起,遥儿。可是我不能害你不幸福。”
“我明白。”隐遥含泪点着头,很小心地不让那些掉下来。“唐楚把心给了你,就算会待太子妃好一辈子,可那也不会是爱。我隐遥怎么可能嫁给一个不爱我的人,雪,你是对的。”
太子大婚已定,大顺皇宫里连宴五日,京里闻名的杂耍艺人都被请进皇宫,为各国来使助兴表演。
闻乐坊日日歌舞升平,一坛一坛的百年美酿被抬上宴席,配上曼舞佳人的倩影,醉得人不舍离去。
于是便有人干脆夜宿闻乐坊,大顺皇帝也不怪,反而很高兴。
他说这证明他待客有方,让宾客享到了快乐。
于是干脆宣布闻乐坊鼓乐不得停歇,一直奏鸣到太子大婚头一晚。
进宫来的艺者更多了,因为鼓乐不得停,所以人们就只好轮换着去休息。
几乎所有人都是开心的,但也有人例外。
比如说唐楚,比如说皇后,也比如说……慕容霜。
慕容霜其实也不是不开心,她只是害怕。
因为进宫来的艺者里也有天歌舞坊的人。
霜儿有心事
虽说她已经被慕容雪护在身边,虽说天歌舞坊的那些人在见到她时也并没有不正常的反映。
但她就是担心。
因为在那个地方还有一纸契约在,那契约上按着她的手印,沾了鲜血的手印。
自从住回了慕容雪身边,霜儿就再也不曾跳过舞。
有的时候慕容雪也问,如果喜欢跳,就跳一跳,也给院子里添些喜气。
但霜儿总是摇头,说:
“不跳了,这辈子也不想再跳了。”
人们都以为她是触景生情,是因为一跳舞就想到从前那些不开心的日子。
于是也不再勉强。
却不知,之所以不愿再跳舞,是因为授她那一身异域舞蹈的人,也正是把她卖入天歌舞坊的那一个。
她至始至终没有看到过那个人的脸,因为那人总是扣着连袍的帽子,还罩着厚厚的遮面。
她只知道那是一个诡异的男人,有着男人的嗓音,可是舞动起来,却又有着比女人还要柔韧的身段。
那人将她从炎赤都城的那间妓馆里救出,用了一年的时间教她歌舞。
她本以为是碰上贵人,却不想,当她艺成,却也是对方将其以高价卖入天歌舞坊的日子。
那一天是她的噩梦,那个人,也是她终其一生想要报复的目标。
闻乐坊的歌舞奏至第二晚,各国来使早就不再谈论国事,美酒佳肴才是他们最终的选择。
东方凌便不再相陪,早早的回了住所。
时间还早,慕容雪正拉着霜儿在院子里闲聊。
见他回来,霜儿很懂事地回了屋。
两个人相视而笑,东方凌指着那离去的背影,道:
“霜儿有心事。”
十八岁我再嫁你
她点头,
“怕是要你这个王爷去帮着解决天歌舞坊的事了,少不了一大笔银子。”
东方闪耸耸肩,上前拉过她的手,两人步出宫院,自在这大顺的皇宫里散起步来。
“银子算什么,我东方凌最不缺的就是钱。如果用钱能换回一个妹妹,花再多的钱都是值得的。”
“是我的妹妹。”她纠正。
却引来了对方的不满——
“你的不就是我的!”
“你这人真是……”她被堵得哑言。
“真是什么?”他亦好笑地看着她,“我真是应该早一点把你娶进门来,也省得整日里总有人惦记着。”
“说好过了十八岁才嫁的!”她出言提醒,这是他们在几年之前就做下的约定。
“知道。”他无奈,自顾地嘟囔着:“很多女子都是十五岁就嫁了人的,十八岁,都可以当娘了。”
“本来我说二十岁嫁的。”她也呢喃着,以此来反驳他的话。
并不是她不愿出嫁,只是毕竟她的身体里藏着的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怎么能够允许这种十几岁就嫁人的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
更何况,不只是心理上接受不了,就是在生理上,她也不认为一个十五岁的女孩真就适合去做别人的妻子。
十八岁嫁人,勉勉强强接受吧!
行走间,到了一片竹林。
离着老远就闻到一股翠竹特有的清香,很是怡人。
“这大顺的皇宫可真好。”她由衷地感叹,“我怎么觉着四季的花都在这同一时间盛开了呢?”
东方凌轻叹,大顺的美他何尝不知。
比起炎赤,大顺实在是一个太美的地方了。
竹林对武
不过说来奇怪,他却从未生过要拿下这一片江山的主意。
当然,能不能打得过这一点是主要考虑的原因。
可与此同时,他又实在是不忍让战乱发生在这个美丽的国家。
特别是在他成年之后再一次来到大顺之后,那种想法就更加坚定。
人总是想要给自己留一处世外桃源的,虽然这个桃源并不属于他,可看到大顺子民如此自在地活着,还有大顺皇族的这种……呃,用慕容雪的话来讲,是“娱乐精神”。
看到了这些,他又如何忍心将这一处美景亲手破坏?
步入竹林,两人停住脚步。
东方凌展了展筋骨,而后道:
“好久没活动活动了,练练如何?”
她挑眉,
“练练就练练,怕你不成!”
话毕,两人迅速分开,于近十岁之遥的距离拉开架势。
他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她亦于锦袋里摸出八枚银针夹于指缝。
虽露了兵器,但二人之间却杀气全无,相反的,到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缠绵。
这一刹,慕容雪忽就觉得自己应该执一只笛来,一边吹奏一边周旋在东方凌的身侧。
可再一转瞬却又觉得,在这样的竹林间,她应该席地抚琴,东方凌则手持长萧,两人琴萧合奏,应该比练练身手更衬风景。
很显然,东方凌也想到了这一点。
于是又再相视而笑,笑间,却又身影窜起迎面直上。
动作不快,却飘逸非常。
他将剑直指向她,她亦将手探出,银针直立,奔着那迎面而来的剑就送了过去。
兵刃相向的两个人满面含笑,就在那剑尖儿就要对上针尖儿时忽地齐齐止住。
凌雪之吻
他将剑收回,她亦张开十指,让银针自动滑落。
两人反映极快,甚至身体还停留在半空就已经让这一连串儿的动作一气呵成。
她伸出的手臂没有收回,而是直接向前,一拥而上揽住了他的脖颈。
而他的手也在这时稳稳地环在她的腰际。
两人同时运气,让已经开始下坠的身体再次冲至竹顶。
慕容雪故意调皮,在运气时脚步微动,逆着风划开,竟是让两人疾转起来。
月照轻纱,白衫映着青袍,衣袂飘飘,于翠竹间不停旋转,仿若九天之外的神仙下得凡尘,彼此眷恋,这份情谊天下无双。
终于,在腾空的瞬间、在旋转的同时——
他再忍不住心情激荡,低头,霸道地覆上她那两瓣樱唇。
她亦不再躲闪,就窝在他的臂弯,微仰起头,迎合着他的热烈与激情。两团红润慢慢地蔓延至脸庞,衬得人更加娇美。
这一吻好像有一个百年那么长,长得两人都忘却了所有的一切,就这么紧紧地相拥,就这样不顾一切地容纳对方……
直到落回地面,这才缓缓睁开眼来。
他眼中尽是柔情。
她眼底全是羞涩。
……
只是他们谁都不知道,就在那四唇相碰的时刻,竹林的一角,有一个本就倚树而站的男子悄然离去。
他走时脚步很轻,没有带起任何声响。
不是有意窥视再偷偷离开,只是他不愿打扰,这才无声。
但,心碎了,那声音却大得几乎震失了他的听觉。
……
那一晚,从不贪酒的唐楚于闻乐坊彻夜狂饮,大醉。
次日,是皇后娘娘亲自过来将儿子从坐椅上扶起。
有人说,那时候,从来坚强的皇后流了眼泪。
但却也只说了一句话,她说——
“楚儿,你这是何苦!”
西遥放出来的谎言
有人说东盛的郡主西遥自那一晚落水被东方凌救起,就终日以泪洗面。
偶尔步出宫院,也是双眼含泪,那样子让人看了着实生怜。
短短两日之内,大顺的皇宫里就开始流传这样一个故事:
说是几年前,西遥郡主救下了落难的东方凌与慕容雪,她与爹爹悉心照料,这才抢回了慕容雪的一条命来。
却不想,她醒了之后恩将仇报,不但引了大批兵马来平了西遥的家园,还将本已与之生情的东方凌拒为己有。
多少年来西遥一直对东方凌念念不忘,终于在大顺皇宫又得见面时,西遥因受不住慕容雪的冷嘲热讽,想要跳湖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