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听雨顺着桐桁的目光也看向清梨若,“桐师兄,你为什么要故意这么做?你究竟想看到什么?”
“你们人人都想瞒着她,难道想让她在白羽殿糊里糊涂的一个人对着师兄一辈子吗?你们凭什么自作主张替她做这样的决定?所有虚浮的假象只是海市蜃楼,她有权利知道所有的真相。”
“幸福的假象总比残忍的现实好,你清楚师兄的为人,这一次难道他的选择就会不同吗?”
“你怎么就知道师兄一定会做同样的决定呢?上一次,他为她频频破例,只是在最后的关头被她激怒得失去理智,才会做了那样的选择。当失去过一次,谁还不会懂得珍惜呢?”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因为,天下苍生!如果这六界没有了白羽上仙,这六界该由谁来撑起这天下呢?除了白羽上仙,还有谁能有这个能耐?他一个人的幸福,和天下芸芸众生的幸福,他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桐桁眼神深邃,伸手施术把玩着雨水。那些雨滴在他掌心飞旋成花朵,变幻莫测,绚烂奇幻到极致。他掌心突然一收,雨滴被击碎飞溅开,“如果我说,我偏要看他输给她呢?”
温听雨诧异的转头,“你疯了!事关六界苍生,你怎么敢有这样的念头呢?”
桐桁冷笑,“凭什么苍寒羽就一定要为天下苍生搭上他毕生所有的幸福?凭什么那个人必须一定要是他?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够吗?”
温听雨严肃的说:“桐师兄,你不要胡来!”
桐桁突然笑得眉飞色舞,“温师妹,你紧张什么?苍寒羽是谁呢?若是他自己不愿意,这天下又有谁能勉强得了他呢?若是输,必然是他自己的决定。”
两个人站在那,没有再说话,各怀心事。只是都看着清梨若,那个女孩比从前更执着,更倔强。
桐桁和温听雨都太了解苍寒羽,劝不了,而清梨若,那个女孩看似一向都听话,可是事实上比谁都倔强。
一整夜大雨,天微亮,清梨若就那样在无念殿外跪了一整夜,苍寒羽就那样在无念殿里站了一整夜。
那年他让她去白寒潭受凌冰刑,她也是这样一声不吭就去了,如今他罚跪,她也是这样倔强的不说一句话默默的跪到底。
苍寒羽看着那个跪在大雨里的女孩,那个倔强的身影一如当年,他心里有一种空寂蔓延,一个念头清晰的涌上心头,他始终拿她没办法。
所有的一切,难道又是重蹈覆辙吗?
就在苍寒羽这么自问的一瞬间,无念殿外那个小小的身影颓然倒了下去,“嘭”的一声倒在地面。
清梨若终究还只是个凡人,如何熬得住这一夜的凄风苦雨?
温听雨和桐桁赶紧过去看,温听雨将清梨若抱起来靠在自己的身上,“若儿!若儿!你没事 ,若儿……”
桐桁给清梨若看了下,叹口气,“发烧了,烧得很严重。”
苍寒羽疾步走了出去,没有施避雨诀,就那样任大颗大颗的雨水打在身上,一步一步脚步坚定的踏着地上的积水,浑浊的雨水溅在他雪白的衣摆上。苍寒羽冷然看着温听雨怀里的清梨若,对桐桁命令的说:“去找轩儿回来!”
温听雨赶紧替清梨若向苍寒羽讨饶,“师兄,若儿发烧了……”
苍寒羽说完那句话,一眼都没有再看清梨若,漠然转身就走了。
温听雨急切的喊:“师兄!”
苍寒羽还是什么反应也没有,只管自己阔步走了。
桐桁果断的伸手,从温听雨怀里抱走清梨若就往她房里去,“你还不清楚师兄是怎么想的吗?他真要罚清梨若,会是只是罚跪吗?是清梨若自己要跟师兄对抗。”
温听雨看着桐桁抱着清梨若远去的背影,跪坐在雨里,凄然一笑。
师兄对那个少女从来都是这样又宠爱又无可奈何的,这个世界上,那是唯一一个敢跟他对抗的人,因为苍寒羽只容忍这个少女对抗他。
或者说,他奈何不了她,当一个男人奈何不了一个女人,尤其是像苍寒羽这样无所不能的男人,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清梨若这一病,连着几日都是烧的昏迷不清,苍寒羽不闻不问,桐桁也不方便陪着她,照顾她的责任自然落在温听雨的身上。
温听雨默默的看着咬着牙忍着发烧的痛苦的清梨若,这个女孩,对师兄来说,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意外呢?
他千年来冰雪一样的清冷,他千年来无喜无悲的安然,他千年来从从容容的面无表情,在她面前,一一溃不成军。
温听雨幽幽叹一口气,心酸的一笑,慢慢的走到无念殿,看到苍寒羽正在伏笔写着什么,“师兄,我有事要回落云峰一趟,明日再来。若儿还是烧得很厉害……”
苍寒羽略一点头,没说什么。
温听雨只得转身离去,却在走到门槛时顿住身子,难过的说,“师兄,对不起!”
温听雨说完就走了,走过梨花林,暴风雨后的梨花依旧开得美丽动人,它们不懂人间爱恨悲喜。
夜半时分,该处理的事都处理完了,苍寒羽站起身到梨花林走走,随意的走着,等到意识到已经走到清梨若的房门外,门是虚掩着的。~
'正文 第十一章 输给他生生世世'
苍寒羽在门口站了一会,还是提脚走了。只是在转身的刹那,听到细微的声音,“师父……”
那声音带着被病痛折磨的煎熬,像是求救的信号,来得如此恰好,苍寒羽终究不能置之不理。
苍寒羽推开门,缓步走到床榻边,看到清梨若烧得面颊绯红,伸手探了一下,滚烫滚烫的。苍寒羽凝眉,明明已经好几日了,以桐桁的医术,为何小徒弟这烧却丝毫不见好转?
清梨若痛苦的咬着牙关,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的。感觉到额头上传来的冰冷,清梨若的手就缠了上去,握住了苍寒羽的手。
那双手也是滚烫的,纤细如玉骨。苍寒羽倏然想要缩回自己的手,可是清梨若抓得紧,于是他伸手一个一个手指掰开她的手。
那个小人儿闭着眼痛苦的呢喃,带着央求的语气,“师父……”
苍寒羽不为所动,继续将她的手指掰开,然后毅然转身离去。他要对她残忍,决不能给她任何希望,决不能像从前那样关心过度。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清梨若的双眼微微的睁开,嘴角一个若有若无的笑。
她那样用力抓着他的手,他还是毫不犹豫一个一个手指的掰开她的手。如果病的人不是她,是师姐呢?师父会怎么做呢?
“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进来的是桐桁,看到清梨若微微睁着的眼睛,随意的在床沿坐下,“你醒了?”
“嗯,”清梨若喉咙火烧一样,艰难的发出一个声音,“桐师叔!”
桐桁笑道:“你跟你师姐倒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跑去淋雨弄得发烧了好几天,你也跑去淋雨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清梨若心一抖,勉强的若无其事的问:“师父待她很好 ?”
“好,”桐桁随口回答,“自然是好的,那时她生病,师兄亲自喂药亲自照料,守着她三天三夜,寸步不离。”
清梨若将头往被窝里埋,“师姐很讨人喜欢 ,大家都喜欢她。”
桐桁立马摇头,“我可不喜欢!那丫头一天到晚闯祸,尽让师兄给她收拾烂摊子,也不知给天衡惹了多少麻烦。”
清梨若彻底将头埋在被窝里,师姐一个劲闯祸师父还是喜欢她,自己这样听话乖巧,师父还是不喜欢她,终究她不是她,再努力是不是也是枉然?
“我听说,师姐是当着师父的面自刎的,想必师父很伤心 ?”
“自刎?”桐桁轻笑,“她是该自刎的,犯了那样的错误,死一万次也是应该的,只是她死了,却让有人牵肠挂肚这么多年。”
清梨若震惊的掀开被子,怔怔的看着桐桁,“什么意思?”
桐桁询问的眼光扫向清梨若,“她一夜就手刃天衡万千同门弟子,你说,难道她不该死吗?”
清梨若忍不住怒意浮上眼目,心里酸涩,“既然如此,师父为何还对她念念不忘?”
桐桁拿扇子拍打着自己的掌心,“谁知道呢,师兄很宠爱她这点是必然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还耿耿于怀。”
清梨若转头凉凉的一笑,她以为多少师父是真的对她有几分关心的,原来他那样疼爱那个师姐,终究是她痴心妄想。
清梨若这一场烧退后已是五日后,苍寒羽始终没有来看过她一眼。
清梨若心里明白,这场对峙,输的人是她。因为她在乎的是他,他在乎的却是另一个人,一个人对一个替代品的耐心是有限度的,若是僵持下去,耗尽了他的耐心,她就只能选择离开。
这日阴霾的天空,像是暗藏了无数的心事。清梨若跨出房门,慢慢的走到无念殿,看到那个白色的身影,默默的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不想失去的那个,总是要去挽回的,有些人,你输给他生生世世。
苍寒羽瞥见跪在面前的少女清瘦许多,大病后纸片一样的身子纤弱惹人心疼。苍寒羽放下手里的卷轴,直直的看着她。
“师父,弟子错了,请您不要生气!”清梨若开口,声音带着病后的柔软。
“错在哪?”苍寒羽冷冷的开口。
“弟子不该跟人打架,不该惹师父生气。”
“为什么,跟人打架?”
“她无缘无故挑衅我,我本想不理她,可是她还抓着我不放。明明她比我小一辈,却这样无礼。还说,师父讨厌我,我就生气了……”
清梨若说着眼眶微微一红,委屈的咬着嘴唇。
苍寒羽没想到清梨若会这样老实的说了,也知道自己对她是刻意冷淡的,却不知小徒弟会觉得他讨厌她。苍寒羽若有所思,许久,才轻声道:“为师没有讨厌你。”
清梨若霍然抬头,欢喜的眼睛一闪一闪,“真的吗?”
那明亮的眼眸,刺得苍寒羽心微微的一紧,缓缓的低头继续看卷轴,没有再说话。
清梨若心里是欢喜的,师父没有讨厌她,只要她好好努力,总有一天,师父会喜欢她的。
“弟子不打扰师尊,这几日落下许多课业,弟子这就去练剑。”清梨若退出去,脸上是坚定的表情。
她一定会证明给师父看,她跟师姐不一样,她绝不会让他失望的!总有一天,他会喜欢她,只是她,而不是因为她跟师姐长得一样。
这样的年华匆匆又是两年,清梨若倍加努力,一步也没有离开白羽殿,恨不得一天能有二十四个时辰。
这年又是仙林大会,清梨若自然是要参加的,苍寒羽亲自带着一众弟子前往墨合门。
素来天衡翟毅然最是严谨,不喜繁杂人在天衡进进出出。加上桐桁老谋深算,免费供人吃供人喝,还得着弟子伺候各派掌门与门人,忙忙碌碌两个月,浪费人力物力时间,怎么想也是不划算的,断无道理愿意操办。
故而之前都是蓬云岛在负责,蓬云岛满门被灭,这举办仙林大会的任务就落在墨合门这边了。
因为清梨若是苍寒羽的弟子,自然时时的都跟在苍寒羽身边。加上苍寒羽见她与门下弟子总是有摩擦,故而也特意将她带在身边,时时看着她,两人更加形影不离,羡煞一众年轻的弟子。~
'正文 第十二章 你认错人了'
一路上,这些年轻的女弟子叽叽喳喳很是热闹。
而清梨若跟在苍寒羽身边却一派少年老成,安静沉稳,鲜少见她开口说什么。十三岁的少女,正像将开未开的蓓蕾,比之从前更加清灵出尘,深山清泉般的空灵。
等到了墨合门,隽青哲亲自率领着众人出来迎接苍寒羽。隽松云携了爱妻闭关,已将门主传给隽青哲。
所有人的目光都故意装作不经意的扫过,打量着苍寒羽身后的清梨若。虽说早有耳闻,白羽上仙新收的徒弟跟原先的弟子长得很像,连名字都一样,但着实不曾料到竟然长得完全一模一样。
隽青哲早年就气度沉稳,颇有雄才伟略,如今岁月磨炼出更加内敛的沉静安稳,有他在的地方,就能让所有人都安心,他长成了一个万千女子心仪的既有能力又有家世又沉稳可靠的男子。
只是,他看着清梨若的时候,只一眼就彻底失了神,十年生死两茫茫,伊人芳魂已散。忽而的看见她竟然就站在自己眼前,一刹那竟觉得这必然是一个美梦。
清梨若淡然的站在苍寒羽的身后,一一忽视那些或诧异或寻思的目光,她要的只是站在这个人的身后,并不在意旁的人是怎么想的。
底下的弟子轻声提醒隽青哲,“门主,白羽上仙已到,远道而来,还是请天衡的师弟师妹们先歇下 。”
隽青哲这才回过神,大大方方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青哲已恭候多时,上仙这边请!”
在墨合门弟子的带领下,一一的去了住处,独独苍寒羽和清梨若却是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叫端蘅居。
隽青哲一个人站在高高的墨容阁,遥望着弟子带着苍寒羽和清梨若去端蘅居,那个少女就这样温顺的跟在苍寒羽的身后,和他爱的那个女子有着一模一样的容颜,只是他爱的那个女子现今在哪呢?隽青哲笑得那样落寂。
等到晚宴时分,有弟子来请苍寒羽和清梨若去赴宴,名为请两人赴宴,实则请的都是各派掌门。能有幸随行的弟子都是各掌门的得意弟子,不过是见见世面,事实上并没有席位。
等入了席,苍寒羽依旧是上座,清梨若就站在他的身边侍候着。而隽青哲是主人,自然也是与苍寒羽一同上座。
隽青哲举起玉杯,朗声道:“承各位谦让,让墨合门有幸负责举办仙林大会,能看到各派齐聚我墨合门,真是高朋满座,使得墨合门蓬荜生辉!青哲在此敬各位一杯,若有照顾不周的,还请各位见谅!”
众人忙举杯答:“隽门主客气了,我等借仙林大会能一睹‘墨合天罗网,万里尘飞绝’的墨合门的风采,荣幸之至!”
隽青哲恭敬的对着苍寒羽施礼,“上仙,请!”
底下乌压压的众人都恭敬的跟着施礼,目光满是崇敬的望着苍寒羽,犹如看着神祇。
清梨若默默的看着众人的反应,她与师父日日在白羽殿,虽然从未见过师父出现在众人面前,但是,直觉的,这个人理应被全天下人敬仰的。
他矗立在那里,任人膜拜,任人钦佩,将六界矗立成两个世界,一个是苍寒羽一个人的世界,高不可攀,一个是芸芸众生的世界,齐齐的仰望着他。
苍寒羽略为点头示意,即饮了那满满的一杯,“仙林大会只是为了切磋而已,还望各位门下众弟子切记以和为贵,点到为止。”
众人全都齐刷刷的起身作揖,异口同声的回答:“我等谨遵仙上嘱咐,必教育弟子殷殷切记!”
席间众人觥筹交错,言笑晏晏。只是谈的事情都不是清梨若关心的,故而清梨若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隽青哲作为主人仪态大方,与众人斡旋言辞得当,一个个看着他的目光赞许有加,对这个年轻的墨合门掌门很是佩服,足见他手段玲珑。隽青哲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完全把酒当白开水喝了。
门下侍候在一边的弟子轻声提醒,就想将酒盏移开,“门主,明日还要主持仙林大会,还是少喝些 。”
隽青哲伸手一拦,转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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