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劫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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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劫三部曲-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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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茉儿的梦很短,短到来不及看见他的面容,就让一桶搅了盐巴的水泼醒,刺热感瞬间蔓延周身。
  她还没死?
  怎么可能,生命竟比她估计的更强韧,抿唇,约莫上天认定,她受的苦还不够……
  突地,欧旸御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他非要置我们于死地才甘心。
  甘心?是不是非要她死,他才甘心,他的气才能平息?如果是,那么无所谓,她甘愿死。
  “今天是第二天了,我没有空和你穷磨菇,欧旸御在哪里?”狱官重复问。
  咬住下唇,茉儿一脸漠然。
  “你果真不说?”
  面对沉默的茉儿,狱官愤然,走到火炉边,拿起烧红烙铁,在她面前摇晃。
  “我警告你,这滋味可不好受。”
  好不好受重要吗?反正她就要死了。
  死的念头在茉儿胸中反复,求生意志变得薄弱,闭眼,随他了,再痛,不过如此。
  “好,是你自己要求的。”
  话落下,烙铁贴在她肩膀,烧焦味道传出,极限的痛撞进心间。
  茉儿喘不过气……快死了,她快死了……从此无悲无苦,淡淡的微笑漾上她脸颊。
  死的感觉不痛,只有淡淡心碎,就像那年,茉莉花下的茶水,吞了心碎,成全他。
  轩辕弃站得够久了,久到看见狱官的猥亵,看见鞭子刷上她身子。
  几次手中拳头想冲出去杀人,他强克制住,因为恨在胸中翻腾,他恨她宁死都要维护欧旸御周全。
  就算欧旸御是好情人又如何?他不过是个躲在女人背后的缩头乌龟,为什么她分辨不清?而他是王,一个人人尊崇的王啊,为什么她选择保护欧旸御,然后背弃他?
  终于,烙铁贴上茉儿肩膀,眼一闭,茉儿晕厥。吊在粗绳上的手被拉扯出两道伤口,大量鲜血冒出,红了衣衫。
  一怔,恐慌涌上,他又要失去她了,一次、一次再一次,他总是失去她。
  走出黑暗阴影,轩辕弃冲到她面前,粗暴地抓住她肩头。
  “林茉儿,你给我醒来,我不准你死,听见了没,我不准!”
  他身后侍卫忙跟过来,解开粗绳。
  轩辕弃抱住茉儿,焦臭味弥漫,累累伤痕映入眼帘。
  “你就那么固执,为了他反对我?”他的声音里,有着深沉哀恸。
  茉儿回答不了他的问题,沉静的她在等待死亡来临……
  第三章
  轩辕弃失去平日的沉稳,尤其在御医几番来报后,他更是急得发怒。所有御医都说茉儿活不了,说她过不了这两日。
  “我不管,救不了她,我要你们全下去陪葬!”他暴吼,手捶下,一张茶几登时粉碎。
  “请王上息怒,就算林茉儿死了,我们还是有办法抓到欧旸御,只是时间问题。”宰相辛植儒跪地说。
  为了林茉儿的伤,王上已经杀掉一个狱官,这回……是否圣女回来,王又被蛊惑得失去判断力?
  轩辕弃没理会辛植儒,怒指着一排跪在地上的御医说:“我说话你们听不懂吗?你们还跪在这里做什么?我要你们抢回她的生命,要是办不到,全都提头来见。”
  “是,臣等告退。”
  一群御医忧心忡忡,他们相携相扶,离开昭和殿。
  “王上……”辛植儒有话想相劝。
  “出去!”轩辕弃不想听。
  叹息,辛植儒想起三年前的空棺事件,这事儿在民间传得沸沸嚷嚷,难不成旧事将重演?这女子留在王身边,是祸不是福啊。
  “太师傅令沐文晋见。”
  门外礼官唱喊声,拉回辛植儒脚步,王上一向敬重令沭文的意见,但愿这回他能和王后娘娘制止王上的荒谬行为。
  “宣!”轩辕弃旨意下,太监忙走到门外,宣令沐文晋见。
  “禀王上,老臣带来长白山千年人参,据说有养命助寿之效,希望对林姑娘有帮助。”
  令沐文将老参呈上。
  辛植儒侧眼望令沐文一眼,这人老糊涂了?救活林茉儿,第一个危及的就是他女儿的地位。
  民间传说圣女能知天命、读人心,在他看来,不过足蛊惑人心的道家法术,这种人留在宫闱中,不知道还要生惹多少是非?他不苟同令沐文的做法,摇摇头,他退了出去。
  “余公公,收下了,马上送去给王太医。”
  轩辕弃深吸气,他知道自己的焦虑太反常,难免引得臣子紧张,可是……可是什么?可是他的心仍然被她牵绊?
  不!他没有,他不过想从她口中挖出欧旸御的下落。
  隐约间,他明白这个借口再说服不了人。
  “禀王上,如果您在意林姑娘,等她清醒后,不妨立她为妃,但眼前,您的反应不宜过度,免得引起臣子们议论纷纷。”令沐文道。
  “什么议论?”
  浓眉高皱,什么时候起,他的行为容得下面的人来议论?看来这些年,他是“贤明”得过了头。
  “臣子揣测上意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为此事怪罪臣下,并非明君当为。”令沐文提起勇气上奏。
  明君明君,他当了三年明君,结果呢?结果是茉儿看重他不及欧旸御,结果是臣子们胆敢在他眼前大发意见,这个明君,不做也罢!
  见轩辕弃不语,令沐文继续往下说:“日前,王上下旨,不论用什么方法,三日内自林姑娘身上逼出叛臣欧旸御下落,结果狱官依照圣旨做了,却落得午门斩首下场。
  而生死有命,医者只能医治有命人,这是人人都晓得的事理,王上却为此要一干御医陪葬,长久以后谁敢尽心替王上办事?“
  令沐文的话,他一句也无从辩驳。
  没错,他是反复无常,他是喜怒不定,自从茉儿出现后,长久以来他认定的事有了转变,他再也搞不清楚,自己要的是欧旸御,还是茉儿的心。
  “更何况这些议论对林姑娘相当不利,当年周幽王暴政败国,人民却把原罪怪到褒姒身上,相同道理,妹喜、妲己因为美丽成了祸国殃民的凶手,王上难道希望同样的悲剧落在林姑娘身上?”
  令沐文分析得头头是道。
  眼见轩辕弃把他的话听进去,令沐文续言:“锦书是个受旧道德教养长大的女孩子,我想她不至于容不下林姑娘,但别的妃子呢?王上对她的过度重视,早在后宫传得沸腾,我想林姑娘就是醒来,日子也不会好过,这对日后册封困难重重。”
  “我没要册封她。”
  反复的心,反复掉对她的感情。
  “既然王上的心意不是臣等所猜想,那么请对待她一如平常罪囚。”
  “令沐文,你!”
  “王上还是对林姑娘有情的吧!”淡淡一笑,他是个知他的老臣。
  “没有。”轩辕弃矢口否认。
  “有件事臣不知该不该说。”
  “该说不该说的,你全讲了,现在才来作戏,问我该不该说?未免虚伪。”轩辕弃冷嗤一声,带着被看穿的尴尬。
  令沐文不介意他的讽刺,开言:“三年前,王上的毒伤让群医束手无策,后来出现一位方外高人——正觉大师,他替王上治疗,伤势才开始大有起色,这件事,王上是否还记得?”
  “当然记得。”
  “当时正觉大师说了一句话,他说:”是谁喂王上吃续命丹?要不是续命丹发挥功效,王上撑不到贫僧出现。“
  发生叛乱当天,情况很乱,事后我追问是谁给王上喂药,没有人知道这件事,而当时,只有一个人一直待在王上身边,直到我命侍卫将她抓走。“
  “你是指林茉儿?”
  “如果真像老臣所猜测,林茉儿不但无过反而有功,许是当时她为拯救王命,才出现于叛乱现场,光为了她手上的红布就定她叛乱,似乎不甚公允。”
  “这些事,你为什么不早说?”
  “这不过是老臣的猜测,万一不是呢?更何况,当时她和乱臣一起逃逸,如果她有功无过何必逃跑?我想,任谁都不会相信她清白。”
  “该死!我要她醒来,告诉我事实。”甩袖,他离开昭和殿,他要看到林茉儿,立刻。
  是情缘或情孽?令沐文望着轩辕弃背影,无言。
  她活过来了吗?
  是吧!至少她撑过御医口中的一两天,多活过三十日。
  她身上的伤几乎都痊愈了,只不过始终不见清醒。她稳稳地睡着,眉间忧郁在梦中消除。
  轩辕弃站在她床边,很久很久,凝视着她的眉、她的鼻梁和嘴唇,苦……她尝得还不够?为什么坚持不说出欧旸御下落?
  分明王宫里再无半株茉莉,但他鼻间却环绕着茉莉香甜,那是她的味道,她回来,同时带回教他安心的专属气味。
  他有许多话想问,有关续命丹、有关欧旸御,还有她这三年的生活点滴。
  但她始终不醒,她在逃避他吗?光为令沐文几句猜疑,就否定几年来的认定,未免太一厢情愿,但不能否认地,他已经在替茉儿找台阶,为了令沐文那番有关册封的话。
  依着蓟州县令的话,派出宫的侍卫长找到茉儿口中的山谷。
  回报谷中景象时,他说谷中流水潺潺,渔产丰富,河流两旁种满茉莉花,他到时正逢茉莉盛开,鼻间净是清甜香气。
  几畦垦植过的菜园、药草园,虽乏人照顾,仍长得茂盛紧密。
  谷里有两幢简陋茅屋,其中一幢蛛网满布,除桌椅床外,一无长物,显然久无人居;另一幢茅屋,棉被枕头俱全,木桌上蜡烛针线还在,屋外的女衫还曝晒着,虽有些许灰尘,但主人似乎随时会回来。
  侍卫长的一番话,印证了茉儿说过的事——欧旸御已先行离开,而三年间,孤男寡女共处,并无苟合之事。
  这个认知稍稍解除他的愤怒。
  另外,侍卫长带回一条由小方布缝起的棉被,很大一条,似是缝好又像没缝齐备,面积够大,但还缺了角,这条被子摆在他的正德宫里,轩辕弃等着她醒来,向自己说分明。
  “林茉儿,我命令你清醒,把所有事情交代清楚。”
  茉儿没因为他的命令而清醒,她仍然沉睡着。
  拉起她纤细手腕,腕间一道清晰疤痕横过,既深且粗。
  她身上的伤几乎痊愈,只留下这道,御医说那是旧疤,除非割去上面的瘜肉,洒上生肌粉,否则它会一直存在。
  他没让御医动手割除旧疤,他要等着她醒来,问清楚这道伤是谁的杰作。
  昏黄日光从屋外斜射进来,带着几抹苍凉,这里是冷宫,一个平日没人愿意涉足的秽气之地。
  令沐文说得对,他对茉儿愈重视,会让她往后愈难生存,何况在尚未决定如何处置她之前,他也不想让旁人有过多联想。
  “好生照料,她一醒来立即向上回报。”
  走出屋外,他对小凌儿吩咐。
  小凌儿曾是服侍茉儿的婢女,茉儿有恩于她,由她来照顾茉儿,他尽可放心。
  “是,王上。”
  轩辕弃离开,小凌儿蹲回原来位置,熬煮汤药。
  这药儿真苦呢,昨儿个她偷偷尝一口,苦得皱眉,幸而茉儿姑娘在昏迷当中,否则这药味儿,谁吞得下去?
  是浓浓的汤药味儿扰醒茉儿,在梦中,自己正为病人熬药,睁眼,她熟悉的桃花源不见了,触目所及,净是一片凄凉。
  她不知身居何处,她死了吗?
  大概死了吧!她终于成全他的恨,从此,天涯各一方,无恨无欲亦无愁。
  “啊!茉儿姑娘,你终于醒了,太棒啦,王上刚刚才离去呢!不行,我得赶快上报。”
  急急一串话,小凌儿放下手中药碗,往外跑。
  王上、小凌儿,那么……她没死?
  茉儿厘不清心中感觉是喜是忧,想到要再度面对他,棉被下,她冰冷的手微微颤抖。
  他不是想她死,何苦医治她?难道他不死心,硬要从她身上问出欧旸御下落?同一血脉的亲人,怎非得争权相残……
  “茉儿姑娘,你快快把药喝啦,我好替你梳妆打扮,说不定王上马上过来,也说不定王上明日才到,不管啦,咱们总是先预备起来。
  你不知道后宫娘娘们,就算王上不临幸,也要日日打扮得花枝招展,以备王上一个兴起,突然出现……“
  小凌子话很多,唠唠叨叨说个不停,她没弄清状况,以为她和轩辕弃还是和多年前相同,郎情妹意喜事一桩。
  茉儿没推开小凌儿的手,合作地喝掉她手中苦涩药汁,满心想着,他救她,是为了不平或愤恨?
  既是有恨,她死了,岂非一了百了,恨平气消?
  她很累,却没反对小凌儿的热切,靠在枕畔,让小凌儿替她梳妆,几条细细发辫梳拢,让她看起来有精神了一点。
  “茉儿姑娘,你瘦了好多,没关系,等你病好起来,细细调养,准能恢复。”
  恢复?还能够吗?她没把握。
  “茉儿姑娘,有件事我搁在心头,想着该怎么对你开口,想来想去,总想不出好说词,该怎么讲才不伤人呢?你在病中方醒来,说这些似乎……可我又性急,存不得话……”说至此,小凌儿犹豫。
  轻叹,茉儿打起精神,凝眸对着小凌儿。
  “但说无妨。”
  “你要我说吗?好吧,请别怪我二心,也别怨我是墙头草哦,不管怎样,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小凌儿说的茉儿一头雾水,她不作意见,继续往下听。
  “当年王上想立你为后,你不乐意,逃出宫去。今年立春,王上下诏迎令大人之女为后,这位王后啊,可不是我们替她说好话,她真是个一等一的好王后,除开端庄温柔外,不但善良亲和,对我们这些下人更是好得没话讲。”
  她停下话,观察茉儿的神情。
  很好,茉儿脸色乎和,吞吞口水,小凌儿往下说:“人人都传言,王上宠爱王后,这可不是瞎传,我是亲眼目睹的,我和王后身边的馨儿情同姐妹,一得空,常往朝阳宫跑。
  一向不亲近女色的王上,经常在那里进出,大伙儿都猜,不久宫里就会有小王子、小公主的笑声。“
  那……很好啊,夫妻鹣鲽情深,是再大的权势都不能及的幸福,点点头,茉儿给予祝福,尽管这个祝福,酸涩得让她想吐。
  “这几天为了你的伤,王上似乎对王后有些些忽略,可……你知道的,当时是你不要王后这地位……”小凌儿有些急,话到这里竟说不下去。
  茉儿懂她的意思了。“放心,我不是回来抢夺后位。”淡淡一句话,她安抚小凌儿的心。
  她是回来……受死——为当年的错误。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当妃子也很好啊,荣华富贵,终生享用不尽,何况你若是认识王后娘娘,你也会喜欢她的,她不但精通琴棋书画,还读不少史书,常常提供王上治国之道呢。
  只要拋弃心眼和嫉妒,你们可以成为好姐妹,学习娥皇女英共侍一夫,创下人间佳话。“
  那么好的一个女人在他身边,他再不会有缺憾了吧?应该高兴的,高兴她的挂念牵系得以抚平,高兴她不在弃身边,他也能幸福一生,然而……她尽力了,高兴却离她很远。
  “我住的地方在王宫里面吗?”茉儿问。
  “是啊,这里是冷宫……”话出口,小凌儿忙摀住嘴巴,瞠大眼睛望她。
  “既是冷宫,你还担心什么?”
  “我、我,对不起,茉儿姑娘,你是我的主子,我该专心向你,可是王后曾救我一命,我不能不感恩图报。
  之前我在玉贵妃那儿当差,玉贵妃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是刑罚伺候,上回我犯下错,玉贵妃要鞭笞我,要不是王后娘娘说了‘服人以德,不该用天生的优势迫人’,又定下一条法儿——不可动用私刑,凌虐下人,小凌儿恐怕已不在人间。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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