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朱门(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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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朱门(全文)-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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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拨人谁也不再说话,原跟着温妈妈来打算大显身手的两个粗使丫鬟讷讷的垂了头,有些不敢直视五姑娘。
    凝萱手一点自己的房门,“温妈妈是只抄检我的屋子,还是连着那边一同来?”
    “姑娘可不敢用抄检这二字,要是叫老太太听见,我们都吃罪不起。”
    当年夺嫡之乱的时候,魏家曾被上位者抄过一次家,虽然几年之后大部分返还了,可廉国府就心生了忌惮,再加上老太太是个要脸面的人,“抄家”两个字就成了魏家的大忌。
    凝萱却不知道这里面的典故,只是见温妈妈害怕的告饶,才说道:“我这房里有什么,没有什么,温妈妈是一清二楚。当日先母亡故,温妈妈听着我父亲的吩咐,将房里鲜亮的,值钱的东西悉数搬了出去,只剩下一床薄被与我取暖。凝萱不怪妈妈心狠,只是怕我年纪小,守孝期间失了礼数,可妈妈别忘了,我再小,那也是魏家的姑娘,妈妈再老,却也是廉国府的奴才。”
    温妈妈面色扭曲的张了张嘴,凝萱却不容她分辨,又道:“若我和老太太说,妈妈私自藏下了我母亲留下的攒珠累丝金凤,你觉得老太太会相信谁?”
    温妈妈心中有鬼,她那日收拾东西确实见五姑娘的金凤,上面几颗大珍珠闪闪发光,她不由动了贼心,心想,反正也是没上册的东西,到时候见了三老爷绝口不提,难道五姑娘还能去哭诉不成?
    温妈妈正要咬死口不承认,却听五姑娘笑道:“不过,妈妈既然喜欢,我今后决口不提此事,只拜托温妈妈一件事。”
    温妈妈一听来了精神,哼,到底还是有事求着我。
    温妈妈挑着眼梢,不阴不阳的说道:“姑娘先讲来听听。”
    “妈妈若能通融这个情面,就等凝萱与父亲说话回来再收拾东西。妈妈若不通情面……”
    “姑娘想怎样?”
    她还不信这个邪了,一个十岁大的小丫头能把自己怎么着凝萱低低一笑:“凝萱就只好去请大伯母出面,替三房好好整治整治,免得奴大欺主,传出去叫廉国府颜面尽失”
    
    第七章 针锋
    
    温妈妈不怕原先的三太太,却怕管着家中大小事情的大太太。
    大太太和三太太不同,后者是个庄户人家的闺女,可大太太却是苏淮望族的嫡出小姐,祖上做过工部尚书,说话行事都透着精明强干,而且下手狠。
    温妈妈记得大太太刚进府那会,因为大爷身边的一个丫鬟起了狐媚子的心思,大太太风轻云淡似的找了个理由杖责四十棍,没等天亮,那丫头就熬不住没了。从此人人惧畏大太太,也就是四太太敢与之抗衡一二。
    温妈妈想到这儿,打了个寒颤,忙赔笑道:“五姑娘有要紧的事儿只管和三老爷商量去,我们就在这儿候着,姑娘什么时候忙完了,瞧着我们收拾就好。”
    凝萱自然不敢完全相信温妈**话,保不准自己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进去乱翻,想了想还是低声吩咐了笑槐:“你在这儿守着,有人胡来你只管大声嚷嚷,万事有大太太给咱们做主。”
    声音不大不小,正正好好全落在温妈妈耳朵里,温妈妈浓眉一挑,冲天翻了白白眼,鼻子里小小的喷出了一股浊气,对凝萱这种小心谨慎很是不屑。
    “哟五姑娘不打算叫这丫头跟着啊?那怎么成?咱们国公府里堂堂的小姐出门连个随从都没有?说出去叫人笑话我看啊……”
    温妈妈忽的一怔,恶狠狠的盯着笑槐:“你这小蹄子不是厨房里的吗?什么时候跑到紫藤苑了?好啊,我这可要告诉三爷去,请三爷好好惩治惩治”
    温妈妈以为抓住了凝萱的把柄,得意的看向对面的主仆二人,心里忙算计着三太太那儿还剩下多少金贵的东西留给五姑娘,又有多少能被自己悄悄隐匿下来。
    笑槐冲着温妈妈狠狠的啐了一口,骂道:“你这老货,敢在姑娘面前这么说话,谁给你的胆子?我是大太太亲自发话送来的,今后跟着五姑娘,有本事,妈妈找大太太去拿罪我们,犯不着这么指桑骂槐”
    温妈妈被气了个倒仰
    三房虽不显,但凭她温妈**名声,那在整个廉国府也是出了名的,哪个小厮、丫头见了自己不恭恭敬敬的喊一声温妈妈。今日被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教训了,温妈妈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可是……温妈妈狐疑的看了看笑槐,难道真是大太太叫人送来的?这样一看,五姑娘是不是要转运?
    温妈妈忙否定了这种猜疑,怎么可能,别说大房是嫡,三房是庶,就是老太太那儿也断不会容忍三房的势起。
    凝萱前世做公务员的时候,什么人没见识过,什么场面没经历过,温妈妈这种连笑面虎都算不上的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凝萱轻斥着笑槐:“怎么和妈妈说话呢,大太太是看你干活利落才拨你到紫藤苑,不是叫你在这里嚼舌根。还不和温妈妈道歉”
    笑槐年纪小小,演戏的本事却是一流,听姑娘这么一说,忙赔笑道:“温妈妈别气恼,都是我年纪轻不懂事,听我娘说,温妈妈最爱吃厨房里做的红烧鹿筋,晚间就叫人给你送过去,权当是笑槐给你赔了不是”
    凝萱暗暗点点头,对笑槐的机灵劲儿越加满意了几分,看来自己确实没选错人,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能屈能伸众人正僵持着,恰好宋嬷嬷来了,温妈妈半嘲讽的看着凝萱:“这回姑娘放心了吧?”
    凝萱也不多话,只请嬷嬷看好院子,她和笑槐去去就回。
    出了紫藤苑往西走,是一段青石小路,两边古木参森,假山伏叠,又有许多奇花异草,或是牵藤的,或是引蔓的,或垂山巅,或穿石隙,萦砌盘阶。
    满眼只有翠绿,却透着几分的森然,怪不得少有人从此通过,宁肯绕个原路。
    此路连着凝萱生父三老爷的外书房,地点有些偏僻,平时少有人出没。只有打紫藤苑往东边去,才是廉国府的中心地带,老太太住的欢喜堂。
    凝萱和笑槐往前走,两边的景致从身边滑过,她心里对这个所谓的父亲就越加的轻蔑。
    怪不得三太太早亡,就算不是难产,也会被心中的郁气折磨死。紫藤苑,外书房……只要细想想就会明白这对夫妻实际上是过着貌合神离的感情生活,府上一个个尖酸刻薄,只顾扫门前雪,对三太太的遭遇只怕是冷眼旁观的多,真正热心的少。
    笑槐见凝萱一言不发,心中便惴惴不安,轻声道:“姑娘,是不是笑槐刚刚有些擅自做主了?”
    凝萱脚步未停,只是手往后一探,轻轻挽住了笑槐:“你既说,我便问问你,刚才为何那样对温妈妈?你可知道,这温妈妈是父亲身边重用之人,如今你我艰难,得罪了温妈妈,岂不是更叫父亲厌烦?我如今连紫藤苑都保不住,只怕将来小人在背后使坏,连你也不能长久容于我身边。”
    “不会的,不会的,姑娘。”笑槐紧张的摇头,“这个温妈妈看着拿大,其实也不过是有个儿子在三老爷身边做了差事,她资历又老,便没人肯和她一般见识。我今日扮这个黑脸,就是怕……”
    “怕什么?”凝萱指尖一挑,便将从身边划过去的一只团翅粉蝶捏在了手中,那粉蝶原本正津津有味的吮吸金丝桃上的花粉,可现在,却懵懂的被凝萱轻轻掐在了手中。
    笑槐看呆了,这样的姑娘,这样的气度,就是我国公府里的大小姐,那也是远远不能及的。
    凝萱良久未等到笑槐的应答,侧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挑起一丝一笑:“怎么不说了?”
    笑槐这才恍然,“哦,奴婢的意思是说,怕有些话您不能说,就叫笑槐来做这个黑脸。我虽是个丫头,但到底是大太太叫人送过来的,温妈妈就算对我有不满,可也只能吃下这个闷亏。姑娘,我是觉得……你性子太好,容易叫她们拿捏住,不如我来做这个恶人,今后打打杀杀的活儿都交给我”
    凝萱险些捧腹,这丫头,难道是武侠小说看多了?
    不过听她一席话,倒有些忠心在里面,只是表演的成分居多,还是真心实意居多,凝萱就要好好品味了。
    行不多时,前面豁然闪出一道墨绿亮油的小门,左右两边连着的是高大的粉墙,门顶有道并不气派的檐头,一半在门外,一半在门里。
    笑槐不用凝萱吩咐,上前轻叩门扉。
    “谁呀?”里面传来一声慵懒的女音。
    笑槐忙道:“五姑娘来了,快开门”
    里面的人并没因这一声五姑娘便加快脚步,反而磨磨蹭蹭的嘟囔道:“温妈妈去了这么久,才把人叫来,偏叫我们这些人来守门”
    门吱呀一声洞开,里面一个三十上下,穿着葱花绿的一个娘子正挑着白虎眼看凝萱,“呦,姑娘来了,快进来吧老爷可等急了”
    笑槐赔笑道:“原来是赵姐姐,劳烦你大热的天还在门口守着。”
    赵妈哼了急哼,也没多难为凝萱主仆,一侧身,不阴不阳的说道:“姨娘正在正房念经呢,姑娘步子慢点,别惊扰了姨娘,我们就阿弥陀佛了。”
    凝萱下意识的回头,粲然而笑:“赵姐姐……”凝萱将眼前之人的相貌牢牢的印在了脑海了,就如同她前世记住上司那些对立的死敌一般,连赵妈嘴角那颗刁钻的痦子也没放过,“赵姐姐放心,我们不会惊扰到姨娘,就是凝萱心里也盼着姨娘能给父亲开枝散叶,佛祖保佑着姨娘早些生下子嗣呢”
    笑槐闷笑着,也不敢看赵妈阴沉的脸色,忙搀凝萱进了书房

    第八章 父亲
    
    其实,各房老爷们都有间外书房,不过也只是招待门下清客,或是打秋风的那些不大往来的亲戚用。唯独三房老爷与众不同,将这个只有七八间房的小院子当成了安身之所。更将连往紫藤苑的小门紧紧锁住,平日从不轻易大开。
    凝萱这是第一次来,却在一踏进院门的时候就感到了种种熟悉……
    这里和紫藤苑的布局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凭空小了许多,院子里到处盛开了的紫藤花串儿,看的出主人是精心打理过,那些娇花更延伸了曾经短暂的生命期。
    台阶上有是七八岁的小厮,见了凝萱,脸先是一红,窘迫的低着头,蚊子似的轻哼:“给姑娘请安。”
    笑槐笑眯眯的说道:“小元宝,这阵子怎么不见你去大厨房找你母亲?”
    那叫小元宝的小厮脸更红,此次却是憋的:“笑槐姐,都说别叫我元宝了,三老爷早给我取了新名叫枣官,况且,这元宝两个字犯了少爷们的名讳,再叫不得”
    说完,枣官费力的掀开竹帘,将凝萱两个迎了进去。
    笑槐一进屋,脸便沉了下来,压低声音道:“姑娘不知道,这个小元宝是佟姨娘的亲侄儿,姑娘守孝这段期间刚提拔进来的,小元宝的娘在大厨房做个三等管事,管着各院各房的茶水,我娘说,她和采买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凝萱听笑槐说道“佟姨娘”三个字,眼中寒光一闪,轻笑道:“这事儿咱们回去再细说。”
    “是,姑娘。”
    凝萱站在书房和外厅连着的朗阔大门前朗声问道:“父亲,我是凝萱,可否进来?”
    珠帘内传来一个男子的清冷声音:“进来吧”凝萱示意笑槐留在此地,自己孤身一人进了书房。
    这书房是三老爷日常休息最多的地方,余下的一处也绝非妻子宋氏的卧房,而是佟姨娘的香闺。凝萱冷眼瞧去,不由得承认她这个爹的品味还算使得。当地放着一张紫檀木的大桌案,案上累着各家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内,笔如林海。
    那边设着一只墨烟冻石鼎,窗边一张长榻,榻上放着雕漆几,上面齐整整的摆着各色茶具,也有梅花式的,也有荷叶式的,也有葵花式的……
    魏家三房老爷正耐心的将壶中的茶水一一斟满,茶香四溢,填满了整个房间。
    这个身体见没见过大世面,凝萱不知道,可就前世的自己来看,眼前的这茶绝对是上品中的上品。
    “父亲”凝萱低眉顺目的站在了长榻前,恭恭敬敬的样子叫人挑不出一点差错。
    魏清冼不紧不慢的一指雕漆几对面的蒲团:“坐吧”随即将那只梅花式的茶盅放到凝萱面前。
    凝萱借着吃茶的空档,仔细的留心着今日魏清冼的面目表情,试图找出他的心思。尽管与这个便宜爹见过的次数不多,但魏清冼在凝萱心中的印象却是极为深刻的。
    这个男人长相有些阴柔,却又不失男子本色,尤其是一双黑色的眸子,凝萱就觉得,他对自己总是闪着一种近乎嘲讽的寒光。
    父亲对女儿的寒光……凝萱心中暗暗警醒,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就在黛玉心思翻江倒海的时候,对面的魏清冼也在暗暗打量凝萱。他对这个女儿没有什么感情,或者说,只要是和宋氏有关的人,自己都没什么兴趣知道。
    宋氏……魏清冼端着茶盅的手一紧,这个女人就是自己心头的一根刺,一根老太太活生生扎进来的刺。
    他虽然只是庶子,但到底是国公府里的少爷,要不是当年欢喜堂里那老婆子从中作梗,也不会叫自己娶一个庄户人家的丫头,从此叫自己沦为京城中的笑柄。
    魏清冼也曾告诫自己,既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不如就一心一意的善待宋氏,那个可怜的女人也不过是老太婆手里的棋子,自己何苦难为她?可那个女人偏生不知趣,屡次三番碰到自己的逆鳞,也就别怪他后来的狠心。
    魏清冼看着长女,也是唯一的子嗣,心中长叹:也许宋氏的死也是一种解脱。
    “萱儿,想必温妈妈过去已经将去意说明了,为父知道你不舍,可日子总要往下过,老太太发话,将紫藤苑空出来做几天的道场,然后预备着重新粉刷,只好委屈你去和几个姐姐同住。”
    凝萱怯生生的抬起头,光洁白皙的额头下面是一双泫然欲滴的亮眸:“父亲,一定要在紫藤苑嘛?不是女儿心中舍不得,而是……而是那里毕竟是母亲升天的地方,若是新夫人进门,知道了会怎么想?”
    魏清冼果然脸色一沉,正中凝萱下怀。
    看来,这个爹也不是那么情愿搬进紫藤苑,这种世家豪门,怎么可能连个多余的轩馆都没有,非要将红事安排在刚刚举行了白事的紫藤苑。廉国府的老太君啊,你这分明就是要臊一臊新嫁娘凝萱想到这里,心中反而踏实了不少。
    魏清冼冷哼两声:“长辈发下来的话,焉能有你多舌的地方?”
    凝萱诚惶诚恐的应着:“父亲教导的是,女儿再不敢妄言”
    魏清冼见这丫头唯唯诺诺的样子,反倒添了几分的喜欢,到底是自己的血脉,魏清冼放低了声音,说道:“小桃坞虽然挤了点,但是姊妹多,在一处读书也热闹些,千万别像你母亲亲似的,斗大的字也不识得一个”
    魏清冼厌弃的皱皱眉,想到了往昔不开心的事儿。他从雕漆几旁边拿出一只红木匣子,做工并不精致,甚至有几分的土气和脱漆。
    魏清冼轻轻挑开上面的暗扣,凝萱不自觉的跟着低头。匣子里是两只银锁,一大一小,一雄一雌,一新一旧。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叫做同心锁,说要留着给你做嫁妆,权且当作一个念想。今后你见着此物,便如同见到了生母。”
    同心……同命,一个女人明知自己的婚姻是不幸福的,又怎么会将这场婚姻的见证再传给自己的女儿,延续这样的不幸?魏清冼只说同心锁是遗物,却全然不提宋嬷嬷口中那笔巨额嫁妆,凝萱心里就明白了几分。
    她伸手接过了红木匣子,在魏清冼的注视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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