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摆在御花园的望香亭里,大家以为太子妃会托故叫魏家人单独相处,谁知太子妃根本没那个意思,亲领了她们往望香亭而去。如此一来,身为良娣的魏乐熙就不能上桌,而是站在太子妃身后帮忙布菜。
凝萱嚼着脆骨,心里坏坏的想着:魏乐熙虽然升了分位,但是有太子妃在,她的好日子就不可能过的舒服。
魏乐熙大概是想趁着今日给自己或是魏静香一个下马威,让众人看看她的风光,可惜事与愿违,风光不在,倒是在堂姐妹们前面丢了大丑。
“哎呀。”太子妃正殷切的询问着二姑娘的嫁期,手一抖,酒杯中的琼浆都洒在一旁侍立的魏良娣的裙子上。
粉红色的宫装顿时脏污不堪,众人眼见魏良娣的脸色变了又变。
太子妃笑道:“快去换一件吧,今儿可是你大喜的日子,怎好穿成这样”
魏乐熙委屈的欠欠身,领着近身大宫女出了望香亭。凝萱眼皮忽上下乱跳,就觉得要发生了什么似的。
PS:大家注意保护好颈椎啊小荷深受其害
第三二一章 香消玉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面上一直处于主导位置的不是太子妃就是二皇子妃,两人说的有来有往,其中又有大半是育儿经。魏静香的肚子虽然没有完全显怀,只是稍稍鼓了鼓,但她偏穿了一件紧腰的小叶子百福裙,腰线高挑,正卡在胸部之下,衬显的小肚子愈发圆滚滚。
掌宫太监过来附在太子妃耳边低语,时辰不早,宫中自有定例,诰命夫人们什么时候离宫,什么时候出凤阳门,什么时候出神武门,那都是一分一毫不能差的。太子妃不悦的看着身后缺失了位置:“魏良娣也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她自己的生日反倒叫一干宾客坐在这儿苦等着。”
太子妃面带歉意的看着众人:“本宫就代魏良娣送送大家吧。”
凝萱等怎敢劳动身怀六甲的太子妃,万一这其中有了闪失,就算与魏家一干人没有半点关系,只怕皇上和太子心中也要存疙瘩。好在太子妃不过是几句客气话,她见众人诚心相拦也就没有多勉强,叫了掌宫太监和贴身大宫女亲自将众人送出凤阳门。
冬日昼短夜长,虽然才申时,但通往神武门的宫中夹道上已经开始有小宦官开始点燃火烛。掌宫太监是宫中锤炼下来的老油条,对二皇子妃极为热情,不断询问着二皇子府上几个老迈且管事多年的大太监,对凝萱更是殷勤小心,好像恨不得亲自去王府探望探望恪亲王似的。
众人刚过太冲殿门前的夹道,就见几个小太监匆匆往这边跑,掌宫太监怒斥道:“慌慌张张仔细冲撞了贵人。”
打头的一个小太监见是东宫来人,忙道:“公公,大事不好,魏良娣投井自尽了”
凝萱诸人被小太监这一句话震晕在当场,久久不敢回神。二皇子妃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快给本宫说来。”那太监并不认识魏静香是何人,但听她自称“本宫”,就猜出大约是哪位宫中的主子,自然不敢欺瞒,忙一五一十的道出来。
“奴才们在御花园百树道上扫雪,忽然听见有人大喊救命,等赶过去的时候发现假山后的浣碧井有个粉色的影儿。”小太监想到那可怖的一幕至今后怕,“奴才们开始只以为是哪个宫里的小宫女想不开,赶忙去叫侍卫来打捞,人捞上来了,才,才发现……是东宫的魏良娣。”
凝萱见那小太监眼神有些躲躲闪闪,厉色问道:“你不过是御花园里扫雪的太监,怎么会认识魏良娣?”
小太监结结巴巴道:“奴,奴才总见魏良娣去御花园中喂鱼,所以一眼才认了出来。”
“胡说,这样冷的天,你见过哪位主子出来喂过鱼?分明就是你信口胡说,有心隐瞒。”
小太监暗悔自己没有仔细斟酌就说话,吓得跪倒在地:“这位夫人明察,奴才从头到尾都只和大伙儿在一处,绝没有对魏良娣有过歹意。”
这呆子掌宫大太监心中暗骂了一句,忙笑呵呵的看着诸人:“二皇子妃,世子妃,这宫门只怕就要关了,不如奴才先送诸位出去,魏良娣的事儿太子妃一定会彻底严查,绝不叫真凶逍遥法外。”
魏静香有些迟疑,凭借她的身份,若是现在这会儿去皇贵妃,也便是即将上位的皇后那儿求一求的话,只怕今晚就能落在宫中留宿,如此一来作为魏乐熙的同宗姐妹,插手审案合情合理。
可是……魏静香想到自己前一个没的莫名其妙的孩子,想到皇贵妃的阴毒手段。魏静香悄悄往后退了半步,并没有出声。
四姑娘拽了拽凝萱的衣襟:“五妹妹,咱们就听公公的话赶紧走吧,别多事。”
凝萱转身正色看着魏雅静:“四姐姐,不是我多事,她们说的那个投井自尽的不是别人,是我们廉国府的六姑娘。”
掌宫大太监见凝萱不上道,反而不想善罢甘休的样子,索性丢掉了笑脸,阴阳怪调的哼了哼:“那世子妃是何意?莫非也学刑部似的,将咱家这一干人等都拘了起来拷问?”
二皇子妃忙笑道:“公公这是气话了,世子妃并没那个意思,只是魏良娣去的不明不白,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二皇子妃婉拒了掌宫太监的相送,拽着凝萱就往神武门而去。
一路上众人疾行紧赶,竟无人说话,眼见神武门宫门在即,二皇子妃才甩开对凝萱的钳制,冷冰冰的看着凝萱和一干姐妹:“本宫见世子妃也不像是什么行侠仗义的人,怎么对六丫头如此上心?难道你忘了她对你的那些龌龊手段?换了本宫,未必有你这等好心。本宫劝世子妃一句,该管的事儿你管,不该管的……问也不要问一句。你自己行为乖张不要紧,千万不要牵连我们。”
二皇子反妃啐了一口,低低的咒骂一句“晦气”,便头也不回的去了。二皇子府的人早在神武门内门处迎接,二皇子妃坐了八人大轿摇摇晃晃出了朱红色的宫门。
二姑娘和四姑娘也不敢耽搁,匆匆拜别了凝萱也飞似的溜走了。
笑槐和碧潭在城门外等的心焦,见魏家的姑奶奶、小姐一个个都出了来,唯独不见世子妃,几乎没急死。
“我的佛祖,世子妃你怎么才出来。”碧潭心一宽,却见孤零零踏出宫门的凝萱很是不对劲儿,忙去搀扶:“世子妃这是怎么了?”
凝萱阴沉了脸:“回公主府。”
笑槐和碧潭瞧了瞧天色,再看世子妃的脸,并无人敢反驳,吆喝了轿夫并开道的仪仗队往公主府去。
彼时大公主正和九娘子说话,女儿出嫁之后,大公主越发喜欢有个热闹的人在身边,九娘子叽叽喳喳,说话单纯而娇憨,大公主喜欢她并不亚于凝萱。娘俩坐在炕上吃着刚刚炖好的砂锅羊肉,就听见下人来回报,说世子妃已经进了大门。大公主虽然诧异,但见女儿回来不免还是添了几分欢喜。
“这是打哪儿来?可坐了本宫叫人给你送去的那顶暖轿?”大公主拉了女儿到火炕上围坐,满满斟了一杯热酒递给凝萱,怜爱的摩挲着女儿的发梢。
凝萱找了个借口叫大公主屋中的丫鬟领着九娘子出去玩,等人一走,凝萱就原原本本将事情都告诉了大公主。
大公主笑意全无,正色道:“太子妃为人谨慎小心,总不会是她所为,二皇子妃明哲保身也是常事,况且这个魏良媛对你多恶毒歹意,你且不要理会这事儿。”
凝萱苦苦一笑:“并不是女儿想要理会,说起魏乐熙,女儿只怕一肚子的怨恨,她几次对我下毒手,虽然未得逞,但受害人终归不少。魏乐熙死活并不干女儿的事儿,只是选的这个时间不对,偏偏在我们姐妹进宫这一日……她就投井自尽了。母亲说,流言一起,名声受损的是谁?渔翁得利的又是谁?”
皇帝自然要责备太子妃监管不利,只怕更加笃定主意要将宫中大权交给皇贵妃来料理,真正做到名正言顺。
大公主叫来了桂嬷嬷,沉声嘱咐她派人进宫打探消息。大公主又听女儿说来此并没知会王府,便嗔怪凝萱鲁莽,正要遣人去王府送信,赵煦却已经到了。
大公主乐不可支,叫人收拾燕园留下小夫妻宿在公主府,顾云霆得到消息,也赶忙从府外赶了回来。
第二日一早,玉泉山送水的车刚进宫门,内中便有消息传到公主府。
“回禀主子,魏良媛根本不是投井自尽的,而是被人活活掐死扔进井中的,据说捞上来的时候衣服都被撕破了,似乎……”桂嬷嬷为难的看了看凝萱和赵煦。大公主明白其意思,只道:“你仍旧说你的就是。”
“是,这魏良媛临死前似乎被人玷污过,致命伤在颈部。太子回去之后冲太子妃大发脾气,太子妃有流产的迹象,已经惊动了万岁爷。现在太医院所有太医都云聚在了东宫等候消息,就是为确保太子妃的肚子万无一失。”
大公主嗤笑道:“太子妃也就这点本事,总拿她那个肚子说事儿,本宫瞧着,万一不是个儿子,是个女儿,看她将来怎么抖威风。”
桂嬷嬷犹豫道:“主子,这次的胎相好像是真的不好。”
大公主神色一凛,转而问赵煦:“煦哥儿,最近四皇子家有什么动静?”
赵煦缓缓摇头:“并没什么特别。”
“你们瞧着吧,皇贵妃的娘家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怕是在养精蓄锐有大手笔等着大家呢。”大公主不放心的嘱咐赵煦:“年后就是宫中练兵,煦哥儿你万事小心,别叫四皇子捉住了把柄。太子情势危矣,你也不可一味愚忠,万事之前先想想你媳妇。”
赵煦攥着凝萱的手,眼神温柔。
“姑母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外有人慌慌张张跑进来禀报:“殿下,外面来了宣旨的太监,说是叫世子妃即刻进宫呢”
第三二二章 问罪
皇上不会无缘无故宣诰命夫人进宫,更何况凝萱是他侄儿媳妇,若是单独宣见,未免要叫人拿住话柄。
大公主沉吟半晌才与众人道:“万岁宣你进宫八成离不开魏良娣的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为娘和你一道进宫,谅别人也不敢背地里下手对你不轨。”
顾云霆想的比大公主要深远些:“母亲先别急,这事儿看着有些蹊跷。这宫中每年不知道多少几个冤鬼,万岁爷连自己的嫔妃都顾不过来,怎么会在意太子的一个小小良娣?儿子瞧着这里面大约是新皇后在作祟。”
皇上宣侄儿媳妇进宫不合理,若是换了皇贵妃朱氏……一切就说的通了。
赵煦沉声道:“姑母陪着凝萱先走一步,我回王府请了父亲就往宫中去。”众人分派好任务,顾云霆亲自护送大公主母女进宫,赵煦骑快马直奔恪亲王府。
且说宫中知道魏良娣死讯的人是少之又少,就像顾云霆所说的,一个小小的良娣,不过是为宫中的枯井中多添了一条冤魂而已。然而若有心人想要借此发挥,大造声势的话,就算死的只是个寻常的小宫女,也能给身居高位的某些人泼一身的脏水,何况还是有品级的廉国府嫡女大公主领着凝萱一入养心殿就诧异的发现,太子、二皇子夫妇,四皇子夫妇悉数在场,而且个个脸色难看,都用冷漠的眼神盯着刚走进来的大公主母女。
德宗正偏着头与皇贵妃闲谈,一见大公主很是不悦:“怎么不在家中好好养病?”
“听闻皇兄传唤世子妃进宫,刚好皇妹多日未曾进来请安,怪想念皇兄的,便一并来了。”
皇贵妃朱氏在在德宗身边,身上的贵妃袍子已经换成了皇后才可以穿戴的九凤蟒袖袍,头顶的珠钗也变为了百鸟朝凤冠。朱氏笑盈盈看着大公主,不怀好意道:“照这么说来,陛下亦或是本宫还要常常宣旨叫世子妃进宫呢,若不然……万岁爷想念亲妹妹可怎么办”
四皇子妃不客气的低笑起来,在整个养心殿里甚是突兀。四皇子忧心的看了看姑母的表情,见大公主果然面色不虞,急忙去推妻子。四皇子妃与大公主没什么交集,又总听婆婆朱贵妃讲大公主的坏话,所以心里从没将这个先皇的嫡女放在眼中,加上为了迎合婆婆的话语,四皇子妃笑的确实充满了毫不遮掩的嘲讽。
没等大公主开口反击,德宗已经皱着眉头瞧向了四皇子,四皇子赶忙站起来陪笑道:“侄儿托人从闽江地区寻了两株有灵气的牡丹,一直想送到姑母府上,却怕天寒地冻,伤了仙葩,只等过了年再往府上去叨扰呢。”
四皇子妃只觉得无限委屈,那两株仙葩都是上百年的灵木,是丈夫准备在自己父亲过寿那日送出去的,可现在怎么连和自己商量都不商量,就擅自给了大公主?
大公主将四皇子夫妻的神色尽收眼底,淡淡道:“那就多谢四皇子一番盛情了,本宫也不占你们小夫妻的便宜。本宫那儿有一本景娴皇后亲笔誊写的《女则》,就送了四皇子妃做礼物吧。”
皇贵妃朱氏和四皇子齐齐变色,暗恨大公主出言伤人。
德宗对此情景丝毫不以为意,只是笑道:“今儿叫了煦哥儿媳妇来也不为别的,想必魏良娣去的消息你们都知道了。”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两个皇子妃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凝萱。
凝萱陶然自若,紧紧站在大公主身后。
德宗又道:“祖宗规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虽然承天命护守天下,但却不能徇私枉法。魏良娣是个好孩子,为这事儿太子妃几度悲伤晕厥。太子在养心殿门前跪了半宿,恳请朕严查此案,定要还魏良娣一个清白。”
太子“扑通”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父皇要为儿臣做主,太子妃一直喜欢魏良娣的人品,将其视为姊妹,如今听闻魏良娣被人戕害,险些……险些……”太子已经泣不成声。
德宗有些头疼的看着这个长子,长子虽然谦和大度,但性子中不乏软弱以及妇人之仁。德宗瞧了瞧老实木讷的二儿子以及蠢蠢欲动的四皇子,心中无奈的长长一叹气。
大公主柳叶眉一拧:“昨儿那太监不是才和世子妃等人说,魏良媛是投井自尽的嘛,怎么又成了有心人的陷害?”
皇贵妃忙道:“是有这么一说,可哪知那几个亲眼见到惨剧的小宦官今儿一早就被发现得了怪疾去了。大公主说这事儿巧不巧,本宫若是没料算错的话,这里面定然有人在捣鬼,可气的是她拿个无辜生命做赌注,实在可恨”皇贵妃的眸子似有似无的落在凝萱身上。
凝萱缓缓从大公主身后走了出来,冲德宗一欠身,继而笑道:“妾身也恳请万岁还魏良娣一个清白,至少叫她走的安安心心,再无牵挂。”
德宗听凝萱这么讲,所有的笑意倏地顿时不见,两眼紧盯着凝萱:“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魏良娣是臣妾的堂妹,她故去是魏家的损失,祖父若知道也必定会伤痛不已。”
德宗忽然冷冷一哼,示意大太监宁公公呈上来东西:“那你瞧瞧这个是什么?”小宁子不敢抬眼去瞧凝萱,更不敢给凝萱任何暗示的信息。
托盘中铺着红色的绒绸,上面端端正正摆着一块美玉,凝萱心一紧。德宗冷笑道:“可认出是什么了?这玉佩不偏不倚,刚刚好出现在魏良娣坠井的地方,难道仅仅是巧合?”
等四皇子看清托盘里东西,再也掩饰不住震惊,惶恐的看着凝萱。
外面有小太监急匆匆跑了进来:“陛下,恪亲王与世子求见。”德宗勉强压下的怒火待一听这话更炙,厉声喝道:“叫他们殿外候着。”
皇贵妃忙伸手去轻抚德宗的后背,劝道:“陛下何必大动肝火,世子妃已经知错了……”
大公主紧忙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