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诗琪不敢置信的看着婆婆,老太太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双眼睛咄咄逼人的看着儿媳妇。魏诗琪只觉得无限委屈,更掺杂了许多后悔,难道当时就该听了五妹妹的劝?诗琪的大嫂是没见识的小媳妇,几乎是半抢的将妯娌袖筒里的银票夺了过去。
当晚,魏诗琪就发了高烧,嘴里迷迷糊糊说着胡话,二姑爷不知道缘故,跟着着急上火,她们家老太太却担心二儿媳的病传染给儿子,竟不准儿子陪护。气的诗琪的陪房尺素直跳脚,站在房门口指桑骂槐。
凝萱自然不知道这些,魏诗琪哪里还有脸将自己的委屈告诉五妹妹呢?她这会儿躺在病榻上,只恨自己没听人一声劝。休养了两个多月,诗琪终于缓过劲儿来,自此将婆婆与长嫂视为大敌,暗中与二人较劲,虽然吃了不少小亏,但因靠山过硬,终究还是占据了上风。
这乃是后话,且不细说。
凝萱的肚子一天一天大了起来,赵煦每天睁开眼睛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和肚子里的宝贝打招呼,虽然是妻子的吩咐,但赵煦做着做着竟上瘾了似的,哪一天因军中大事繁忙他没法子回王府,第二天在军营里醒来,就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笑槐和碧潭调着花样的给世子妃做好吃的,可喜凝萱只有那几天不大适应,时而犯呕,到后来是瓜果、补品不断,凝萱又注重养生,每日都要在园子里走走,脸色一点黄蜡都没有,像个红苹果似的,肉嘟嘟讨人喜欢。
凝萱在太子妃将要生产的头几日进了一次宫请安,眼看两个孕妇一相对比,谁更能平安诞下嗣子一目了然。如今的太子妃病怏怏的模样,头发掉的厉害,两腿水肿,别说像凝萱那样每日走上几圈,就是穿鞋都成了费劲儿的事儿。
太子妃抓着凝萱的手不放,泪汪汪的哭诉:“一朝君恩单薄,贱妾命如草芥。想当年,太子和本宫是举案齐眉,谁不说东宫和睦。可如今红颜衰老,太子连个影子都不见。本宫一定要生个儿子,一定要生儿子……”
太子妃说到最后的时候几近疯癫,伺候的几个姑姑忙上前按住挣扎要起身的太子妃。
“世子妃,要不您先回吧,等娘娘有了好消息一定通知您。”太子妃的乳娘哀求的将凝萱送走。
第二天夜里赵煦夫妻俩正在酣睡,外院就有人匆匆敲响了院门,管事来回禀,宫中刚刚传来消息,太子妃半个时辰前生下了男孩儿,不过太子妃出血过多,已经香消玉殒了。宫中打发人来告诉各家,立即去宫中吊唁。
凝萱就要穿衣裳,赵煦却一把按住了她:“夜里风大,你去了也没用,姑母自然有办法去搪塞那些问话的人。”
赵煦想什么,凝萱当然明白。赵煦是怕自己听了太子妃大出血的消息后心里难受,连带影响了胎儿,只是这种关键时刻,她不能不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跟在母亲身边,远远的不靠近,想必也没什么要紧。那到底是陛下第一个嫡孙,肯定十足的重视。”
赵煦拗不过凝萱,便叫笑槐和碧潭准备了厚实的衣裳,又叫厨房赶紧熬了一锅热热的姜汤给凝萱驱寒。这才叫人收拾车架,赵煦连马也不骑,就紧紧抱着凝萱行驶在黑漆漆的大街上。
虽然夜色如墨,但越往宫城去,汇集的车马越多,马儿的嘶鸣声此起彼伏,说不出的闹腾。
赵煦先派了人去公主府传信,达到宫门的时候,大公主正等着凝萱。赵煦将妻子交给大公主后才放心的离去。
大公主有些埋怨的看着女儿:“你这孩子,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自己。就算明儿再进宫又能如何?连陛下都知道王府子嗣单薄,你这一胎最是重要。”
凝萱挽着大公主撒娇道:“我一想到小皇子,心里就放不下,要是不来送送太子妃,只怕要后悔一辈子。”
城门之内一个时辰的功夫,红灯笼换成了白灯笼,白衣素裹,一片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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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八章 过继
太子在前面打点祭拜的百官,东宫之内就再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妃嫔了。太子妃的娘家庶妹虽然是个良娣,但浑身小家子气,既不得太子器重,也不得皇帝青睐,最后没办法,只能重新请出了丽妃娘娘,另外加上了两位品级不高的妃子做了帮手。
太子妃的灵柩就停在东宫大殿里,小皇子刚刚出生,太子有没有其他儿子哭灵,皇家为了脸面,只能临时从果郡王家过继了个四岁的小孙子给太子妃做养子。
穿戴等同于皇孙,披麻戴孝的被她奶奶抱着跪在灵前。
孩子太小,根本什么也不懂,头一点一点的要睡过去。夜深沉,早春的寒风就从大殿的东门闯进西门,在大殿里灌了个通透,果郡王妃也是上了年纪的人,颤巍巍要似晃倒了,左右忙有两个宫女手疾眼快的将果郡王妃扶住。
大公主和凝萱等人都聚在后面的甘露殿,菁华郡主领着两个媳妇挤在这母女俩身边。太子妃是死是活和她們半点关系没有,不过能趁机交流些小道消息也算是个不错的消遣。
“这次可成全了丽妃娘娘。”菁华郡主才不管凝萱听了会不会尴尬,只自顾自的説着她的,“前一阵子陛下重用三皇子,却始终打压丽妃娘娘,这次东宫出事,陛下又不能叫皇贵妃披挂上阵,只好劳烦丽妃娘娘了。你們説,陛下有没有可能换了新皇后的人选?”
大公主嗤笑出声:“怎么可能?要説别的时候本宫或许还相信,可这会儿……太子妃刚刚生下嫡皇孙好不好。太子的位置只会更稳固,本宫那皇兄怎么舍得混淆血统。”
凝萱偷偷在下面拉大公主的衣襟。菁华郡主的两个媳妇扫到凝萱的小动作,不禁善意的一笑。
“对了,小皇孙现在什么地方?谁照看着呢?”大公主一皱眉,“果郡王家不是向来不沾惹这些事儿嘛,怎么好端端过继了他家的孙儿,还有,这名分怎么算?难道叫小皇孙排在其位之后?”
菁华郡主笑道:“这种事儿哪用我們操心陛下自有打算呢。不过听人説,太子亲自去的果郡王家求,这才説动果郡王。”
“糊涂四皇子家的小皇孙听説也是个病秧子,大病虽没有,但小病不断。且又比果郡王家的这个小了一二岁,若真叫排了分位,皇上这两个亲孙子都要往后靠,将长孙的名分让出来。”
大公主环视众人,见一个个了然的垂目,心知她們都明白此事的厉害之处。
大公主不是诅咒自家,而是未雨绸缪,果郡王是个闲散郡王,其地位与恪亲王等根本无法相比,但万一……万一皇家遭遇大劫,如宫廷政变之类,果郡王家的这个小孙子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就算皇帝的亲侄儿赵煦也不能与之抗衡,史官們更找不出驳斥的借口。
菁华郡主与大公主私交甚笃,看看四周,见大伙儿多半三五一群聚在一起説话,没什么人在关注这儿,便压低了嗓音:“有人説,灵堂上跪着的那个小孩儿其实就是太子的私生子,只不过头几年太子惧内,不敢将人接回来。”
这种诋毁怎能叫大公主接受,大公主怒极:“一派胡言。到底是哪个在嚼舌根子,本宫非揪出他不可。”
菁华郡主凉凉的一冷笑:“这算什么胡言,也未必就没有证据,要不太子怎么第一时间就跑到果郡王家去了呢?京城里的王府,郡王府也不是没有。我瞧这里就有猫腻,你还不信。”
凝萱眼见母亲怒火中烧,忙笑着安抚道:“虽然流言不断,不过母亲应该相信太子的为人。”
大公主一听女儿的话,顿时清醒过来。不错,太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对方什么样的人品自己能不清楚?太子单纯善良,不拿架子,虽然不聪明,但心胸宽广,要不是冲这些,陛下早就将储君的位置换给了别人去坐,哪里还轮到太子妃诞生小皇孙?
养心殿的两个传令大太监忽然匆匆闯进甘露殿,众家诰命夫人和内命妇們忙闭上嘴,眼巴巴的瞅着来人。
大太监焦急的瞅了一圈,最终在角落里看见大公主等人的身影,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奔着诸人就冲了过来。
“世子妃,奴才們可找到您了。”
大公主等一怔,怎么是找凝萱?
凝萱自己也闹不清,“找我?”
大太监一面擦汗一面气喘吁吁道:“正是,陛下急着召唤世子妃过去觐见呢”末了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世子爷也在。”
大公主不放心女儿独自去见皇上,非要跟着,那两个大太监知道公主的脾气,并不敢阻拦,只好一并带了过去。
出人意料之外,养心殿里端坐的不仅仅是皇上和赵煦,更有太子以及太子妃的父亲。凝萱等进大殿的时候,德宗与姻亲正在説些什么。
“参见陛下,太子殿下。”
德宗略点了点头,叫小宁子给大公主和凝萱搬了座位,“太子妃的事儿你們也都看见了。”
大公主和凝萱忙道:“还请陛下与太子节哀。”太子眼圈一红,别过头去不看众人。德宗都瞧在眼里,慈父之情涌上心头,劝慰道:“你姑姑和弟妹説的不错,太子妃红颜命薄,可终究是为赵家留下了一点骨血,想必太子妃在天之灵也不愿看见你这个样子。”
太子妃生父也跟着附和:“还请殿下保重身体,照顾好皇孙才是。”説着説着,太子妃生父忽然起身,冲凝萱深深施了个大礼。凝萱莫名,慌乱站起身要躲开这一拜,险些没绊倒。
赵煦急忙搀扶住妻子,不悦的与太子妃生父道:“大人吓到世子妃了。”
“怎么……世子并没告诉世子妃?”太子妃生父忙给凝萱道歉:“是本官鲁莽,失礼之处还请世子妃多多谅解。”
德宗一笑:“世子夫妻俩都是热心人,太子妃临终所托,他們夫妻俩绝不会推辞。”
大公主和凝萱一起看向赵煦,“到底是什么事儿?”皇帝和太子妃的父亲好像异常默契似的,太子妃会托付什么给凝萱?
赵煦一哽,不知从何处説起。太子忙解释:“姑母,弟妹,事情原是这样。太子妃她,她这段日子以来都没能好好调养身体,太医們也曾説,太子妃生产这日其实就是九死一生。她自己也清楚,阵痛之前,她留下遗愿,若是不能平安度过此劫,她希望世子妃能够看在妯娌的情分上,帮我們照看小皇孙几日。”
大公主满脸震惊,不敢置信的看着德宗:“皇兄,太子在説笑吧?萱丫头自己还挺着个大肚子,怎么可能照顾好小皇孙?况且宫中那么多养育过孩子的娘娘,哪一个不能照看好小皇孙,把太子的骨肉交给世子夫妻照看,外人听説这事儿会怎么议论”
德宗不悦的瞪眼:“这事儿和太子有什么关系,是太子妃亲口允诺的。”
大公主冷冷一笑:“在场有几个人听见了?别怪妹妹我多嘴,皇兄,流言可畏啊……难道你們不知道,现在外面对果郡王府过继小皇子的事儿已经有诸多传言,难道还想将恪亲王世子等拖下水?”
德宗气的指着大公主的鼻尖説不出话来,太子妃的父亲忙出来打圆场:“陛下息怒,公主殿下息怒,这本就是太子妃的一个心愿而已,若是世子妃不愿意也没什么。”
德宗自觉得颜面受损,厉声道:“太子妃看错了人,她为赵家拼了最后一口精血也要生下皇孙,同是赵家的媳妇,难道就如此的自私自利?魏凝萱,朕问你,你果真不愿意照顾小皇孙?”
话到这个份上,凝萱若是再叫母亲为自己遮挡,未免要激怒德宗。凝萱垂首道:“臣妾不敢。”
德宗对能赵煦能发火,对太子能发火,对侄儿媳妇却不好真的动怒,再加上有个大公主于一旁虎视眈眈的护崽子,德宗只能刚柔并用。
“你們都下去,朕有话与世子夫妇説。”
大公主一开始还不愿走,硬是被太子给推出了养心殿。小宁子轻轻关上殿门,留下更多的空间给皇帝等三人。
德宗徐徐走下龙椅,“煦哥儿知道杀害魏良娣的人是谁吗?别説敷衍的话,那种蹩脚的借口少在朕面前摆弄。”
赵煦干笑两声,这才道:“臣听説……和宫中的某位皇子有些关系。”
德宗不屑的一哼:“你还在给他打马虎眼,明明白白説是四皇子又能如何?他现在还能跑出来吃了你?”德宗背着手站到窗棂边,一把推开紧闭的窗户,哀乐声从东宫那边飘渺而来。
德宗闷声道:“这些年老四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叫人看不清面目,朕原本最喜欢那孩子,就是丽妃生的小七也不能相提并论。朕甚至,甚至打算在百年后将皇位传给他。”
赵煦和凝萱不敢搭腔,但都清楚,最后的那一句是德宗地地道道的心里话。
四皇子若是有足够的耐心和信心,他一定会继承大统。
“可惜……他太心急了。”
凝萱却贸贸然的开口:“陛下,容臣妾一言,臣窃以为不是四皇子心急,恰恰相反,他是对自己没了信心才对。”
第三二九章 抚养
凝萱开口为四皇子说话,出乎德宗意料,也出乎赵煦的意料。凝萱却很坦然:“本朝家法,后宫不得干政,所以臣妾不敢妄自非议诸位皇子,只想身为赵家的媳妇,有些话藏在心中,不知当不当对陛下说。”
“既然都说是为赵家着想,那又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德宗语气轻缓,说的不徐不疾。他为政这些年,只有元后曾今和自己如此说过话,一转眼,元后逝世几近七个春秋,少年时期的情事几乎难再回想,就连元后的相貌……德宗也有记不住了。
唯独能记住的,就是元后也曾这样和自己谈论大事。
想到自己对不住的元后,德宗对凝萱也多了几分宽容。
凝萱沉声道:“侄媳妇以为,大皇兄沉稳豁达,对这些兄弟姊妹多有怜悯之心,能善待赵家宗室。二皇兄老实本分,虽然先天经历了许多劫数,但平顺一生绝非难事。三皇兄进取心强,若善加调教,必成大器。”
赵煦听到此,轻轻咳了咳。
德宗正听的起劲儿,不悦的一哼:“难道你媳妇说的不对?”
赵煦连忙赔笑:“自然句句在理。”继而冲凝萱做了苦脸。
凝萱只嫣然一笑,又道:“陛下多半认为侄媳妇是在给同有血缘关系的三皇子说好话,侄媳妇不敢否认,却也不敢承认。其实三皇子为人秉性到底如何,皇上心里早就有数,侄媳妇不过是在高人前面班门弄斧罢了。”
好听的话人人爱听,马屁不在乎拍的多响,在乎的是听的人受不受用。德宗近来重用三皇子,朝中已经有了质疑声。德宗虽然不去反驳,但心里不好受。
他的儿子就算再多毛病,那也是天子的骨肉,哪里轮得到一帮老头子指手画脚。
继而凝萱说的这些话,德宗才没有白眉赤眼的批驳回去。
“你且继续说。”
凝萱笑道:“是。再说四皇子……听世子说,四皇子殿下少年便显得格外不同,书房先生们多有赞誉,连太傅大人都曾经亲笔提书赠与四皇子殿下,实在叫人羡慕敬佩。”
德宗神情一黯,似在自言自语:“可他怎么变成了这个德行?难道是朕教子无方?他,他竟干出……的荒唐事。”德宗忍住怒火,将“辱杀兄长庶嫂”的话咽了下去。
如果不是四皇子杀了魏乐熙,德宗根本不会发怒,在德宗看来,连兄弟媳妇都能亵渎的人,如何能担当治国重任?德宗宁可叫太子平庸的管理朝政,也不愿意在死后就被迅速灭国。
四皇子若继承大统,也将是一大昏君,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