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朱门(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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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朱门(全文)-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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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阿苏正把糖果子往最里塞,闻言,鼓着腮帮子道:“就是那个”臭丫头三个字没说出口,顾准忙抠了一颗糖果塞进阿苏的嘴里,阿苏的小嘴本就不大,吃一颗果子还算是勉强,猛然间再被塞进一颗,他却是实实在在的不能张嘴了。偏这小子不老实,即便被堵上嘴,还支支吾吾的想要说个不停。
    笑槐看着小阿苏纷纷掩嘴偷笑,顾准讪讪的收敛了自己脾气:“不知道县主今天来找在下是为了?”
    “也没什么,只是听母亲说这个新年要挪到眉州去过。”凝萱赧然的一笑。“我没出过远门,即便知道些消息也是从书本上得来的。算不得数,可又不想给母亲和两位哥哥丢人,便琢磨着请准爷过来指点指点,到底那里是一个怎样的所在?听母亲说,咱们大周与北齐年年征战,难道就没有和解的希望?”
    顾准听凝萱一开口的时候,就觉得今日来的亏得慌,敢情是个小丫头找自己消磨时间来了。说实话,对公主殿下的这个养女。顾准是打心眼里没瞧得上,只是大公主喜欢。他不过是顾家收养的孤儿,又能说些什么。女人们关心的,不过是东家长西家短,目光短浅,总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敢让步。
    然而自己再不待见,眼前的人身份摆在那里,顾准没办法,还是需要打点一下。只要冷淡的说道:“姑娘不读兵书不知道。前朝开始就与北齐征战不休,其间有过两次和解,都是以和亲的形式出现。太祖皇帝临朝。曾经言明,国耻昭昭,如叫一个女人出去挽救国家命数,那些将士们有何脸面吃着百姓种出来的粮食?趁早自刎谢罪好了。所以时至今日,咱们大周朝从没有过和亲的先例。与北齐时而战,时而和,时而抢占上峰,时而落于人后这都是在所难免的事儿。”
    顾准说的严肃认真,他根本没想过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能不能听懂自己的长篇大论,按照顾准的心意,最好叫这位君山县主知难而退,不再找自己的麻烦。
    谁知,顾准的话音刚落,凝萱就接道:“准爷说的两次和亲我也有所鉴阅。前一位是金铃公主,她是沔阳王的小女儿,并不是真正的公主,景宗舍不得独生女,就将侄女以公主的名义送到了北齐。谁知北齐大怒,觉得蒙受了欺骗,在九方城就斩杀了金铃公主。”
    凝萱说起百年前的政治斗争来,显得风轻云淡,可听在顾准的耳中,却异常的震惊。
    很少有女孩子会去看这种东西,至少顾准接触的那些女子们,每日不是舞刀,就是弄枪,看着挺剽悍,其实很少动脑子,眉州的许多女子甚至连北齐的皇帝叫什么都不知道。而眼前这位顾准不动声色的打量起魏凝萱。长得瘦瘦弱弱的,别说自己了,就是阿苏也能一巴掌把她推到,这样的女子到底在读什么书?
    且说顾准打量凝萱的时候,其实凝萱也在暗暗观察顾准。
    眼前这个男人对自己的轻慢是从骨子里发出的,而且连最基本的掩饰都舍不得,凝萱心知,想要获得信息,首先要得到对方的重视。
    果不其然,顾准渐渐收起了轻慢之心,面色稍微凝重了些:“县主说的不错,所以从本朝至今,两国心里都有嫌隙,能打就打,打不起的时候就驻守一方僵持小半年,等缓过劲儿来再战。”
    凝萱忙道:“咱们大周有两位哥哥驻守,难道也不能将北齐的防线攻破吗?”
    顾准露出一抹苦笑,对天真的凝萱不似刚刚那么谨慎与疏离了。“北齐以军功建国,按照斩杀的人头封官加爵,所以从不乏猛将勇士。这些年来驻扎在边疆的北齐将领叫做上官浩。上官家出过五位名将,在眉州附近诸县,一提到上官军,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次要不是有恪亲王世子,咱们未必能赢得如此顺利。”
    凝萱心里“嗤”的一声,她早从塘报里看到消息了。官方话语比较含蓄,将赵煦那家伙夸得好像上能入天,下能入地似的。其实不过时用了些不入流的手法罢了。
    凝萱唏嘘一声,才接着说道:“我听说,这个上官浩被大哥哥的人捉住了?那北齐的人就这么看着?”
    顾准冷冷一哼,不是对凝萱,而是对她口中提到的上官浩。“云鹤与云霆都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除非北齐打算来过死拼到底,否则,他们绝不可能将上官浩带走!”
    凝萱试探的放低了声音:“难道就没可能派人来京城周旋?我若是北齐的将领,也不会轻易放弃!”
    顾准没吭声,像是陷入了无限的遐思,凝萱明白,她再多问,肯定找招来麻烦。凝萱端起了杯盏,顾准心领神会,忙起身告辞。人到门口,一脚已然踩到了帘子外,顾准却突然回头:“县主,如果你是北齐的将领,你打算怎样做?”
    凝萱轻唾了一口香茗,笑道:“我定然寻求迂回的战术,既然不能叫眉州放人,就只好从皇上这里走关系了。若能打进大周的官场圈子,先不说得到消息易如反掌,就是救出上官浩也觉得难事!”
    顾准不住的摇头,心里暗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一个小姑娘的话竟叫自己信以为真了,还巴巴的郑重其事去问。顾准笑着就要抬脚,身后却传来凝萱的低声自语。
    “我若是准爷就好好睁大眼睛看看近来京城里有哪些新鲜事,或者说是异军突起之人,反常者必为妖,这会儿冒出头的人九成九与北齐有关,当心小动作频频,妨碍了我两位兄长的大计!”
    顾准陡然回首,鹰隼的目光直射魏凝萱。
    凝萱却极为淡然,慢条斯理的品着香茗,服侍的笑槐虽然心里打鼓,但还是撑着笑脸往出送人:“准爷这边请!”笑槐的手足足擎了一刻钟,顾准才讪讪的拂袖而去。小阿苏看看屋内的凝萱,又看看已然离开的顾准,不明所以的一挠头:“少爷,你等等我!”
    阿苏的声音越来越小,凝萱胸中一口浊气重重的往外吐着。碧潭在外面掀开个小角:“姑娘,你没事吧?”
    凝萱捋着胸口,面色苍白。碧潭一瞧就知道情况不多,吓得赶忙上前:“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扶我到榻上歇歇!”
    碧潭喊了外面傻等的盼儿,两个人合力把凝萱搀扶到了窗边的贵妃榻上,一个扇扇子,一个掐人中,盼儿不经事,陡然间看到姑娘这个模样,吓得两腿直发软。
    凝萱反而笑着安慰她俩:“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忽然心口疼,盼儿,你悄悄去宋嬷嬷那里,把上次药房配的舒心丹取来几丸,切记,别叫嬷嬷知道是我要的!”
    盼儿胡乱点着头就跑了出去,碧潭眼见人影消失不见,才低声问道:“姑娘,是不是那个顾准冲撞了你?”
    凝萱收起强撑起的笑容,肃然道:“说来惭愧,是顾准在临走的那一眼瞧的我遍体生寒,我觉得,我觉得”碧潭跟着凝萱整整五年,对姑娘的直觉向来坚信无疑,她忙问:“姑娘觉着怎样?”
    凝萱恍惚的摇着头:“不,一定是我胡乱猜的!”
    碧潭急的直跳脚:“好姑娘,到底怎样,你倒是说说啊!这样叫我乱猜,可急死人了。”
    凝萱忽然抬起头,一手仍旧捂着胸口,一手却反拉住了碧潭,语气中带着几分颤音,似乎在极力寻求肯定:“碧潭,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碧潭死死攥住凝萱的冰凉的小手,心疼不已,自大进了公主府,姑娘的生活就变得安逸而单纯,除了和那位年轻的乾姨娘斗斗法之外,姑娘从没像今天这样不知所措。“姑娘,你说的每一句话,碧潭都放在心上!咱们主仆几个经历的风波也不算少,哪一次不是姑娘出了主意,咱们才转危为安。姑娘不信自己,我们信姑娘!”
    凝萱心中稍稍感到欣慰,她轻声说道:“你是习过武的,应该知道,当歹念生出的时候,纵然怎样隐瞒却也无法完全掩盖身上的戾气。刚刚顾准临行前看我的那一眼,我觉得充满了杀机!”
    碧潭一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凝萱直直的注视着碧潭:“我敢肯定,他刚才是动了杀人的念头!”
    
    第一三八章赌注
    
    凝萱的估计一点也没错,且说顾准出了燕园,阿苏在后面紧追:“少爷,少爷,你等等我!”小阿苏的腿紧倒腾,可还是没追上大步流星的顾准。眼睁睁看着少爷拐进了一片假山后,阿苏彻底迷失了方向。
    顾准贴着凹凸不平的假山山壁大口喘着粗气,阵阵心悸仿佛仍在心间。他悄悄握紧了左拳,刚刚那一瞬,顾准确确实实产生了杀死魏凝萱的念头。像他们这种常年生活在边疆的人,来往打交道的不是细作就是心怀叵测的叛国贼。每一种存在都可能叫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顾准身为顾云鹤的心腹,是西北大军的重要参将,掌管着将军府里诸多的机密,北齐人为了挑拨离间,从没少使用过美人计这样不入流的手段。
    在魏凝萱发话的一刹那,顾准想到的就是这个女子可疑的来历。
    她果真是廉国府的嫡出小姐?可生在豪门大院的闺秀又为什么对满是血腥的疆场厮杀这样热心?
    顾准心下慌乱,他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魏凝萱这样聪明的女孩子一定察觉出了自己刚才的不同,如果真的措手杀掉君山县主顾准简直不敢想象后面会发生的事情。
    一个转身,他直奔外院二门,那里有个年纪不大的小厮正坐在门口的小杌子上和年轻媳妇调笑,猛见顾准出来,忙迎了上来:“爷,要出去?”顾准侧首看了看那小媳妇,后者讪讪的欠了个身一溜烟儿跑了。
    顾准不悦的哼道:“这是公主府。不是咱们眉州的将军府,你做事小心些。”小厮笑道:“爷放心。咱们知道公主殿下的规矩。”顾准点点头,继而附在小厮的耳边低语一番。
    小厮面色先是诧异,紧接着便是凝重:“爷您就擎好吧,一个时辰之后,咱就将那位县主的家底打听的清清楚楚,保管不耽误你的大事儿。”
    小厮夸下海口,可在顾准心中,他是一点底儿都没有,相反。顾准越想越觉得魏凝萱此人深不可测,如果廉国公府一开始就是设了个局。诱导大公主收养这么个女儿,那幕后操作的会不会是另有其人?顾家的两个儿子虽然在军中领着要职,但紫华大公主从不干涉朝堂上的纷争,就因为这一点,德宗对这个异母妹妹异常的信任。
    顾准只担心什么县主,什么养女,都是有心人使出来的幌子,目的就是来对付远在眉州戍边的云鹤和云霆。
    想到此。顾准不禁捏紧了拳头。对于一切会危害到顾家的人,他都不会放过,自己少年时期经历的那一场巨变让顾准更加珍惜眼前的生活。
    第二日。公主府的二门管事穿戴一新,脸上不断扬着笑,汉白玉高台阶上,几个门子笑道:“二管家,今日什么喜事儿,这样开心?说出来也叫我们乐呵乐呵!”
    二管事有心板住脸,可心里的喜庆劲儿瞒不住人,就见他咧嘴一笑:“咱们县主今日请客,听说还叫了现在京城里最出名的三喜班。”门子肃然,不断挑着大拇指赞道:“听说那位白大家俨然就是京城里最红的角儿了。能被县主请来唱堂会,咱们说不得也要沾点光听上一听。”
    其中一个消息灵通的门子笑道:“就是这么一说,最要紧的是,咱们二管事被姑娘派去接待三喜班,这可不是个体面的差事?”
    二管事闻言忙谦逊的连连摆手,众人正说笑着,门子忽然一点长街的尽头,远远一对车轿缓缓而来:“莫不是三喜班?”二管事心一动,忙往远处张望,车子渐行渐近,就见朱璎华盖车上挂着一个大大的长牌,上面雕着漆红色的“廉”字。二管事忙喊道:“是廉国府的车驾,快开正门!”
    门子们一听说是廉国府,忙收敛起轻慢之色车马从正门徐徐驶进了公主府,朱璎华盖车上,尺素有些不是滋味的扁扁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想到,当日还需要典卖东西来度日的五姑娘竟成了这样显赫的人物!”
    马车上的三人正是廉国府二小姐诗琪跟她的两个丫头,尺素及银笺。银笺乐道:“当着咱们家姑娘的面儿你别说含糊话,当初五姑娘新进小桃坞的时候,没少塞给你钱吧?”
    尺素忙瞪了好姐妹一眼,又拿眼睑的余光小心翼翼的瞥着诗琪:“姑娘,你看银笺啊,什么话都胡乱说!”
    银笺一把扯出尺素袖子里的手腕,上面明晃晃一只碗口镯,足有二两沉。银笺笑道:“这个不就是?还有你往日常戴的那根银簪?不都是五姑娘的体己东西?”
    尺素面色窘困,支支吾吾的冒冷汗。
    二姑娘诗琪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收起来吧,五妹妹没看见也就罢了,若是瞧着,心里肯定不舒服!”尺素一面僵笑着收起东西,一面劝道:“姑娘,咱们来之前那些话你可都往心里去。”银笺闻言,吓得忙在暗地里给尺素打手势。谁知尺素熟视无睹,只闷头说道:“姑娘就算不为别人也要为自己着想。说句你不中听的,姑娘今年可都十八了。二老爷摆明了不管闲事,咱们那一房夫人又巴不得姑娘省下笔嫁妆,要是错过了这次好机会,尺素都要为姑娘抱屈!”
    诗琪面不改色,仍旧死气沉沉的样子。近两三年,尤其是在宫先生走之后,姑娘就跟抽调了生魂一般,早先还知道讨好讨好国公爷,如今连这点心思也省下了,真成了四少爷口中常念叨的“活死人”。
    尺素和银笺相视对望,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可无奈顶什么用,二姑娘自己不争气,她们这群当奴婢的心气儿高又管什么?
    说话间,华盖车就进了内院,早有七八个婆子簇拥上来,一顶小红轿就摆在正中间,尺素等人端看这等气派就知道五姑娘的日子过的不错,二人不禁又在心中纷纷惋惜,若姑娘也有那样的机遇,说不定如今笑槐和碧潭做的差事就是她们的了!做公主府里的奴婢,总好过在国公府里任人欺凌。
    带着些许遗憾,众人拐进了燕园。凝萱亲自到门口迎接,却左右打量不到雅静,“咦?四姐姐呢?不是说好了一起来的?前日她在锦乡侯家做客,说筵席上那碟儿翡翠玉真乳好吃,我特特叫厨房又做了一份,专等她来!”
    诗琪默默的看了凝萱一眼,凝萱会意,忙遣散了众人,独拉着诗琪站到春水海棠树下:“二姐姐但说无妨,我这里的人嘴巴都紧实的很!”
    海棠树下有一张汉白玉的老石桌、老石椅,左右各执黑执白,凭着诗琪的眼力和学识,她只看一眼便知道,眼前的棋局正是有名的珍珑。诗琪不客气的坐在了白字一方,手中却捻起黑子在棋盘上空挪移不定。“五妹妹不是问四丫头怎么没来吗?以你这样聪明难道不会猜不出?自然是被老太太留下了。”
    诗琪的语气中透着蔑视和疏离:“有这样的好热闹,老太太怎么会舍得不叫六丫头来?她才是咱们家的天之骄女,就是五妹妹也要往后延续!四妹妹对此番选秀又很是高调,老太太为了打击她的气焰,所以叫人把她看管的死死的。”
    凝萱吃了一惊,往诗琪的近前凑了凑:“这么说府里是打算送二姐姐和六妹妹去选秀喽?”
    “是!”
    廉国公的算盘打的还真是精明,两个孙女,一位庶出,一位嫡出,单凭这一点,太子就没有推卸的借口。太子今年二十有六,心智早已经沉稳,廉国公选了二孙女去争宠,就是怕太子殿下不喜欢年幼较小的少女,至少十八岁的魏诗琪品貌德行都是上层。
    即便是太子殿下喜欢个新鲜的颜色,六姑娘乐熙也足以当此大任。
    凝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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