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朱门(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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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朱门(全文)-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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胞,别有样学样吧乳娘藏下了心思,客气的笑笑:“雨竹姑娘,屋里请。”
    雨竹进门并不四处打量,只顾着低头说话:“给大少奶奶请安。”
    孙氏笑得客气:“雨竹姑娘辛苦了,这个天还劳烦你跑一趟。不知大妹妹何事唤你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雨竹笑道,“明早大少奶奶要拜见各房长辈,大姑娘怕少奶奶不知道,我们家有位五姑娘因事不能出席,大少奶奶也不用专程在老太太面前提,有什么心里话只管往后和大姑娘说就是。”
    孙氏的乳娘当即就沉了脸,不悦的扫着大姑娘这丫头。
    雨竹是个机灵的,马上察觉出乳娘的不虞,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讪讪的走了。
    乳娘一关门便道:“这个大姑娘,好生的无理,她是妹妹,姑娘是长嫂,哪里轮到她在这儿指手画脚,只当姑娘是傻子了不成,这点小事也用她吩咐”
    孙氏倒是不在意的笑笑:“也是大妹妹的好意,晚间姑爷回来的时候你不可在他面前提。至于五妹妹……嬷嬷亲自送过去,将我的歉意和她讲明。”
    乳娘有些不以为然,一个小丫头,值得姑娘去巴结嘛心里虽这样想,但嘴上还是乖乖的应了。
    新房里一片静谧,大厅上却是人声鼎沸,原预备的百桌席面被迫从花园子里挪到了屋中,自然挤的厉害,好在钦天监的人口下留德,没咬死今儿保准晴天,廉国府为以防万一,又在长廊上备下了几十桌,现在正好配上了大用处。
    宋嬷嬷挎着小篮子从大厨房出来,走到四下无人的地方,看着前面灯火通明的热闹劲儿,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撑着伞往后面紫藤苑去。
    一路上零星几个小丫头对宋嬷嬷都视而不见,宋嬷嬷惦记着还没吃晚饭的凝萱,也不肯多理会,若不然以她的脾气是断不能忍下去的。
    宋嬷嬷一手挎篮子,一手打伞,自然没什么灯笼可提,好在今日大喜,府上各处皆是灯火通明。
    宋嬷嬷颤巍巍的拿出钥匙。锁头嘎巴嘎巴直响。
    凝萱屋中原有三盏大灯笼,可照的屋内通亮,可惜她被关起来之后,下人们便自动自发的忘记添灯油,只剩下一盏小灯。
    宋嬷嬷一把夺过凝萱手里的书,板着脸:“姑娘又不听话,若弄坏了眼睛,连哭都来不及。”
    书是上午拿来的《大周史鉴》,凝萱看的入神,三哥细心,在里面另附了一张地域图,凝萱这才知,东周临边又有北齐、南梁这两国虎视眈眈,其中北齐最强,东周次之。五十年前一场混战叫三国势力大削,纷纷休养生息,魏家的崛起也得益于那一次的混战。
    凝萱由着宋嬷嬷将书抢了去,莞尔一笑,端起宋嬷嬷亲手做的素炒面。
    宋嬷嬷有些伤感的说道:“大厨房里兵荒马乱的,嬷嬷只好自己弄,等明儿将姑娘的委屈和老爷说,叫他评评理。”
    凝萱握着筷子的手一僵,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对于自己的父亲,三个月来她只见过四次,和自己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凝萱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魏三爷是丧妻忧伤过度,他的父亲是个痴情种子……可惜爱错了人。
    “嬷嬷,父亲事务繁忙,咱们也别搅了他的心情,况且三哥不是说了嘛,近来要给父亲说媒,我们低调些总是好的。”
    凝萱环视着不慎清晰的空洞房间,外面雷声阵阵,越加显得这狭小的天地冷气森森,她很庆幸,自己身边还有个宋嬷嬷,若不然,只怕自己活活饿死在这紫藤苑里都无人过问。三哥再好,也要避讳着二房婶子,哪能天天顾着自己。
    宋嬷嬷的手艺很好,一碗素面叫凝萱吃了大半,老嬷嬷看的心酸:“姑娘爱吃这个,明儿我再做。”
    凝萱放下碗筷,转身在自己的奁盒里翻出一对耳坠子递给宋嬷嬷:“前些日子送饭的是个叫笑槐的丫头,我看着很是机灵,难得她娘在大厨房做三等管事,咱们姑且巴结一下,也免得嬷嬷一日三餐的为我担忧。”
    宋嬷嬷不肯接,只说自己闲着也是闲着,给姑娘做几顿饭又能如何。
    凝萱不由分说的将耳坠子塞给了宋嬷嬷:“嬷嬷心疼我,凝萱都知道,可大厨房里人人势利,嬷嬷又不在那儿当差,做些吃食,一次两次也没什么,时间久了总会叫人说闲话。”
    宋嬷嬷生硬的伸出手接了,这耳坠子小巧精致,虽不沉,却是实打实的银子锻造,难得上面五颗米粒大小的红宝石,拼成个梅花形。
    “姑娘,这坠子拿出去当了,少说值五两银子,给一个送饭的小丫鬟……”
    凝萱俨然一笑:“就是觑着它能打动人心,才选了这个,嬷嬷,咱们将来少不得要借着笑槐的娘打听消息,出手如何能小气”
    宋嬷嬷听了凝萱的话大笑:“我们姑娘就是聪明,想的也深,比我这个糟老婆子强,今后嬷嬷事事听姑娘的吩咐,给姑娘打下手。”
    凝萱伸出娇嫩的小手,覆上了宋嬷嬷满是深痕的手背,两个人在这昏暗的灯光下就如同一对祖孙,全不在乎外面的霹雳雷鸣。
    
    第三章 笑槐
    
    黎明,有如利剑,劈开了默默的夜幕,吐出灿烂的晨曦。一夜的暴雨似乎难消昨日的喜庆,当凝萱推开窗子的时候,外面还能隐隐闻到那股淡淡的硫磺味。
    昨日的婚宴必定热闹非凡,魏家终于迎来了第一任嫡长孙媳,凝萱可以想象到老太太得意的笑脸,如今魏家了却了心中一件大事,那紧接着的是什么?
    凝萱不难猜想。
    尽管自己的父亲几近三十岁,可就相貌来说,是凝萱见过男子中少有的俊美,完全不像这个年纪的人,三房丫鬟们的不安分和这个不无关系。
    尽管凝萱不断安慰着宋嬷嬷,可事实上,她明白,事情远比凝萱自己想到要复杂。老太太虽不待见两个庶子,但是对三房尤甚。魏三爷自顾不暇,对凝萱的感情本就不深,哪里会管她是不是会进庵堂。
    凝萱琢磨了一夜,为今之计两条路可以走:其一,努力讨好魏家老太太,未进门的三太太就是再厌烦自己,只要老太太肯说句话,自己就能免此一劫,可是,说来容易,做起来却有难度。
    凝萱是庶三房的嫡长女,这个身份不尴不尬的,很难融进廉国府这样的家庭。
    长房和四房的嫡出小姐们不待见自己,魏家的庶出小姐们又抱团,远远将自己抛在外面,凝萱是举步维艰,想博得老太太的喜爱实在是难如登天。
    另外一个法子,也是凝萱迟疑了好久的主意。
    她的生母是京郊宋家庄的二小姐,因是农户出身,一直被廉国府里的妯娌们鄙夷,凝萱生母的抑郁乃至无疾而终和这个不无关系。宋氏又因为气愤爹娘将自己嫁进这样的家庭,叫自己出丑,所以十几年来和宋家几乎断了联系。
    好在当初的宋家陪了数不清的嫁妆,凝萱母女俩才不至于更悲惨。
    凝萱坐在梳妆台前,轻轻的摩挲着自己的奁盒。
    生母一亡故,那笔为数不菲的嫁妆就被自己的父亲牢牢的掌控在了手里。她近来从三哥那里借过《大周疏议》,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主母丧,所陪嫁之物尽归嫡出子女,若无嗣,娘家可名正言顺索回嫁妆的八成,有礼单子为证。
    廉国府是名门望族,断不会做出索要而拒不付的事情,可这三个月来,宋家从没派人来吊唁,更别说派个人来瞧自己。
    宋嬷嬷常背着自己叹气,嘀咕着太太不该那样绝情,伤了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心。
    凝萱反复想了一夜,这两条路都有可行之处,却都困难重重。
    正思忖着,就听外面传来开锁的声音。
    “五姑娘。”
    凝萱暗暗皱眉,这个声音实在刺耳,说话的主人更不是什么善类,她怎么来了?
    凝萱忙起身,几步上前笑道:“梁妈妈怎么亲自来了?这个时候外面正忙,哪里少的了你?”
    梁妈妈是大房夫人的陪房,在魏家下人里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但是对凝萱总有种淡淡的敌意……或者说是嘲讽。
    一个奴婢对主子毫不掩饰的嘲讽。
    梁妈妈一指身后跟来的小丫鬟:“姑娘不认得这丫头,叫笑槐,是厨房左柱家的小女儿,如今在厨房做个端茶送水的活儿。”
    凝萱故作陌生的打量了两眼,笑道:“倒是个相貌标致的姑娘。”
    梁妈妈下意识的将目光从凝萱身上扫到笑槐身上,再从笑槐转回凝萱,不以为意的撇撇嘴。这个五姑娘,打亲娘死后嘴上倒是涂了蜜似的,逢人便说好听的话。笑槐一个小丫头片子,哪里就看出标致了?倒是五姑娘自己……
    虽刚满十岁,但是长的像她亲爹老子,打小是个美人胚子。
    梁妈妈便道:“禁不住五姑娘这样抬举她。今儿来是大太太告诉姑娘一声,前几日家里大喜,怕外面惊扰到五姑娘,这才将门落了锁,今日新奶奶也进府了,叫我赶忙给姑娘来赔个不是。”
    凝萱嘴上忙说担当不得,可心中却不断冷笑。
    梁妈妈满意的瞧着凝萱的诚惶诚恐,这才抿嘴笑道:“前段日子大太太将姑娘身边几个不老实的丫鬟头打发出去了,姑娘没个照料的人也不行,这不,叫我将笑槐送来,往后就跟着五姑娘,也算是她的造化。”
    凝萱听罢,上前拉住了笑槐的手,笑槐小小的个子,却挎着个不算小的食盒,确实有些可笑。
    凝萱忙和她齐协力将食盒放到了桌上,仔细打量着笑槐。十二三岁的年纪,一身半新不旧的鹅黄夏衫,脸上略带一丝羞涩,绯红的小脸蛋掩饰不住那娇嫩的肌肤。
    “给五姑娘请安。”
    梁妈妈摆摆手,说道:“笑槐,打今儿起你就是五姑娘的贴身婢女,姑娘叫你做什么,你不可违抗。”
    梁妈妈对笑槐的口吻完全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等转向凝萱,又忙笑道:“对不住五姑娘了,前面太太那儿还忙着,你看我……”
    “知道妈妈是个大忙人,新奶奶进门,少不得妈妈去操持,凝萱因要避讳,只好求妈妈替我送句吉祥话,祝嫂子早生贵子。”
    凝萱亲自将梁妈妈送出了院门,直到看不见人影,才折身回来。
    笑槐亦步亦趋的跟着,明显感到刚才的五姑娘和现在的五姑娘不大一样,少了几分的和蔼,多了几分的疏离。
    凝萱数月不曾踏出房门,今日得赦,怎肯忽略这好风景?
    恰昨夜雨停,满院子的紫藤花竞相开放,惹得彩蝶翩翩。
    笑槐痴痴的站在院子中看五姑娘,紫藤瀑布下的姑娘有些……哥哥常说那句话是什么来着?对了,是不食人间烟火。
    “笑槐”凝萱笑着招手,“来,我给你戴上”
    凝萱正要摘一簇开的最盛的紫藤花串,吓得笑槐忙扯下凝萱的手,贼兮兮的四下里看。
    “姑娘,你要吓死奴婢了。这花是三老爷钟爱的东西,若是有人告到老爷那儿……”
    凝萱轻笑着将花束折了下来,揽在自己怀里,“我的院子,难不成连支花也采不得?这紫藤马上要过了最好的时节,咱们不摘,自然就凋谢,落在泥里岂不可惜”
    凝萱不由分说的将小小的一串簪在笑槐的丫髻上,轻移步进了门。空留小丫鬟呆愣愣的望着五姑娘的背影,忽来一阵风,叫笑槐打了个激灵,她这才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忙一把掳下花串儿,塞在袖口中,大步跟了上去。
    
    第四章 问答
    
    凝萱的屋子着实寒酸,连支像样的花瓶也没有,那些好东西早就叫父亲身边的婆子收了去,美名其曰,为母守孝,屋中可不敢太过喜庆。
    凝萱冷笑:仗势欺人的东西近来可没少见,当她不知道,自己箱子里好些小玩意都不见了,就连明面上的瓶瓶罐罐也没少被她们觊觎。
    若不是怕不好与上面的人交代,怕这些婆子们连奁盒里那些流苏、金簪、翠镯一个也难放过。
    多少还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笑槐进了屋,见凝萱捧着花到处打量,忙从博古架上少的可怜的摆品中拿下一只竹筒。
    “姑娘看这个可使得?”
    凝萱轻笑一声,看来看去,也就它还能装些水,只可惜了好好一个笔筒竟在自己这里明珠蒙尘。
    “就拿这个”
    笑槐欢喜的抓着笔筒出门找水,临出门的时候迟疑的回头:“姑娘,食盒的早饭是我自己做的,怕不合姑娘的胃口,特多准备了几样,姑娘先尝尝”说完,乐颠颠出了门。
    今早不见宋嬷嬷来,凝萱便知自己的坠子起了大用处,她伸手轻轻将食盒打开,上下三层,难怪刚刚笑槐提它的时候如此的吃力。
    这一份早餐大约是凝萱重生以来见过最丰盛的一顿了。
    状元饼、蝴蝶卷儿、白糖糕……难得的是那碗碧粳粥仍冒着热气,刚好驱走了晨露中的寒气。
    凝萱端着碗小心的品尝着精致的早餐,可除了白糖糕略用了两块,余下一样没动。
    笑槐捧着笔筒在门槛那儿伫立了良久,才轻声道:“姑娘,是不是我的手艺不好?我,我跟着我娘学的时日尚短,等再过两年一定能叫姑娘满意。”
    凝萱放下了只剩一半的粥碗,笑着指了指对面的高凳,示意笑槐坐下。
    笑槐迟疑了半晌,还是先将花束插好,才扭扭捏捏的搭了高凳的一个小角儿。
    笑槐不敢抬头,三房的五姑娘长得漂亮不是什么秘密,她以前在厨房给娘帮忙的时候,那些丫鬟婆子们嘴巴最碎,没少嘀咕,就是她娘也常叹:可惜了五姑娘这幅好样貌,若是托生在大房太太身上,咱们魏家就又能出位皇子妃了只可是……五姑娘的父亲是个庶出。
    笑槐当时不以为意,因为从没想过自己会到五姑娘身边伺候。不料三房太太新丧,自己被调去每日给五姑娘送饭,这才见的多了,只是五姑娘性子冷,笑槐又怕被人捉住把柄,所以二人之间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昨晚上宋嬷嬷来找自己的娘,偷偷给娘塞了一对儿耳坠子,笑槐都看在眼里,晚间母亲彻宿没睡,和爹念叨了一夜,笑槐就隔着帘子听的真切,心里也噗通噗通跳的厉害。
    娘的忧虑,笑槐都明白。
    她是家里的独女,上面只有一个哥哥,娘也不希望自己一辈子在大厨房做个烧火丫头,能跟着小主子们,谁知道将来有什么造化。
    可是,不受宠的五姑娘……却叫全家人驻足不前。
    笑槐听着,最终还是老父亲叹了口气,就凭着五姑娘那副相貌,将来也能成气候。
    今儿一早,母亲就带着四样礼去了梁妈妈那里,不知说了什么话,才将自己调到了紫藤苑。
    笑槐心里窃喜,自己今年十二,一下子就成了正经小姐身边的大丫头,唯一的一个大丫头。虽然五姑娘不得宠,但到底是位小姐。
    凝萱坐在桌前,看着低头羞涩的笑槐,不知为什么就想到了前世,前世的自己也算是个小有权柄的公务员,给市委书记做秘书,坐在机关里,官职不大,但巴结的人不少。
    见过的人形形色色,那些胡搅蛮缠的,多半又是眼神狡黠而唯恐别人不知的。
    而那些有求于人的,多半是垂着头,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恰如现在的笑槐。
    “笑槐……你愿意到我身边来做事?”
    笑槐忙抬起头,颤着音说道:“姑娘,我愿意。”话说的急了,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笑槐满脸羞红的不肯再看凝萱。
    凝萱伸手倒了杯水给笑槐。
    水是昨晚宋嬷嬷送来的,宋嬷嬷发现自打太太去了之后,姑娘每早都要喝杯温水,只是形势有限,宋嬷嬷只好委屈了姑娘喝这隔夜的。
    壶中空了大半,凝萱倒了满满的一杯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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