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朱门(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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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朱门(全文)-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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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煦淡淡一笑,拉着凝萱出了大门。紫华大公主痴痴地看着不断抖动的珠帘发怔,桂嬷嬷露出脑袋往里面东张西望。
    “你这老货,还不进来!”大公主板着一张冷脸,“才喊你你不在,现在倒知道往前凑!”
    桂嬷嬷笑嘻嘻:“姑娘可有一句话说对了,大公主这戏作的好,险些连老奴都一起骗过去了。不是,奴婢的意思是”
    此时戏子还是不受人待见,桂嬷嬷惊觉自己失言,连忙想要补救,紫华大公主却摆摆手:“犯不着遮遮掩掩,你的意思本宫明白。”
    公主明白,但是桂嬷嬷可闹不懂了。
    这主仆俩多年的情分,桂嬷嬷根本没多想便问道:“可是殿下明明心中属意世子爷,为什么偏讲了那些话呢?闹得两位小主子一个跪比一个跪的狠?”
    
    第一八零章两个人的表白
    
    桂嬷嬷问这话的时候,大公主的脸上尽是无奈:“你当本宫愿意做这恶人!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凝萱好,本宫虽占着养母这个名头,但想要为她指婚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做的多了反而惹来许多是非。你刚也听见煦哥儿的意思,萱丫头的亲爹不是个东西,为防好事变坏事,本宫要先确定确定煦哥儿的心思。”
    桂嬷嬷笑道:“老奴瞧着煦哥儿对姑娘是实实在在的好,这俩人站在一起好比观音大士座前的金童玉女,看着就喜人。”
    “话是这样说,但你别忘了。”大公主肃然道:“赵家的男人可都是藏得住事儿的人,不是本宫这个当姑姑的不向着侄儿,煦哥儿也好,几位皇子也罢,心思深的叫人难以揣测,若煦哥儿只不过拿萱丫头当亲妹妹呢?本宫乱点鸳鸯谱,岂不是害了萱丫头一辈子的幸福!你可不要忘记恪亲王的前车之鉴。”
    桂嬷嬷愣了一下,便没再吭声。
    风雪渐渐停歇,地上光辉一片,足有半尺厚,这点小雪若放在帝京,一定会惹来许多文人骚客的连诗做对,但在北疆,半尺厚的积雪根本算不得什么。冬日里没有雪,于宿元、眉州人来说就好比烧肉的时候不配佳酿一般叫人遗憾。赵煦披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深紫色多罗呢狐皮大氅,头戴金斗笠,身上披着玉蓑衣,凝萱也是同一个款式的打扮,只不过身上大氅却是簇簇新,乍看花色绝难认出什么质地。只有那些积古的老宫人才隐约瞧得出,那是用仙鹤腹部的软毛织就而成的,又有能工巧匠涤染成明红色。所以穿起来丝毫没有猩猩毡或是羽纱的那种臃肿,反而增添了几分俏丽。
    赵煦一面走,一面低头看着凝萱脚上穿的海棠屐。随时留意地面是否有结冰,每每在看到凝萱要摔倒的时候就去虚扶一把。
    “前面有个亭子。我们去坐坐。”赵煦拉着不大情愿的凝萱上了山坡上的八角亭,原来这亭子盖在傍山临水的之上,不过十几步见方,八面有窗,推开便可垂钓,周遭枯黄的芦苇掩映,一条水道逶迤穿过池塘。至今融汇贯通进了将军府里的小湖。只可惜,湖面早就结成了薄薄的一层银镜,原本停靠在岸边的木船都成了摆设,被四处的冰层卡个正着。
    凝萱在将军府几日,却从未来过此地,不由好奇打量着横槛上的彩绘,赵煦扫了一眼,笑道:“这是北疆一代流传的红莲圣母的故事,倒也有些新奇,当初买这宅子。管家倒是曾经提过要重新换些模子,但我瞧着不错,就没多费这个事儿。”
    赵煦见凝萱看的目不转睛,便顺着视线仰头去瞧。她看的是图组中的其中一幅,红莲圣母正手持金圈降服妖魔,因将军府里维护还算精细,所以衡槛上的漆墨并不见剥蚀,所以展现出来的红莲圣母几乎是活灵活现。
    “怎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凝萱摇摇头,却又指着红莲圣母手中高举的那支金圈:“这东西叫什么?”
    赵煦自然不知道,就连这个八角亭,他也没来过几次,问他不如找当年修建的工匠仔细盘问。赵煦笑道:“大约就是伏魔一类的法器吧,我瞧长春宫里的道士”
    没等赵煦说完,凝萱便截道:“不是,我在别的地方见过这种纹饰。算了,等改日请人来将这画拓下来,我细细琢磨琢磨。”凝萱捡了一张干净的长椅坐了下去,仰头看向赵煦:“你要和我说什么?”
    赵煦倒是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了凝萱身边:“我家里的事儿你可都听说过?”
    凝萱面有赧色,轻轻点了点头。
    赵煦淡淡一笑:“别人都说我生在富贵乡,生来的好运气,可谁知道我连见自己的亲娘都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儿。”
    凝萱迟疑道:“不是说王妃身子不好,一直在涪原休养吗?”
    赵煦狠狠的嗤笑了一声:“身子不好,你知道王妃的娘家是什么来历吗?涪原郭家,祖上在前朝出过三位大将,麾下男儿个个能征善战,当年大周为立国,太祖皇帝不得不去涪原亲自求好。”
    这样的世家怎么可能将女儿养成绵羊一般的性格,亏得凝萱当时还替那位恪亲王妃感到难过呢,原来里面大有文章。凝萱眼巴巴的看着赵煦,只等他继续往下说,赵煦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道:“郭家曾经向太祖皇帝承诺过,家中绝不出三品以上的大员,但郭家子孙进军中历练,朝廷不可难为。百年的光景,涪原郭家不但没有衰败,反而越加的鼎盛。王妃是郭家女儿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听说听说是功夫了得。那一年适逢京中恩科大考,王妃跟着长辈走亲戚,因缘际会就遇见了我父亲。父亲是个耿直的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王妃英姿飒爽是他在京城中从未见过的,不由心生爱慕。”
    凝萱忍不住插话问道:“王爷就请旨赐婚了?”
    “你当我们家都是土匪强盗啊,我父亲虽然是皇子,但从不做欺男霸女的勾当。”
    凝萱吐了吐舌头,心道,你当初劫持我的时候岂不和强盗没什么两样?还好意思说这样的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赵煦见这丫头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便知她肯定是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气的轻拍了拍凝萱的脑袋,故意重声道:“听或是不听?”
    听!
    自然是要听的!
    天底下有这样的奇闻妙事可听,凝萱一颗好奇的小心肝怎能不蹦蹦乱跳?她忙拽了拽赵煦的袖口,讨好的笑笑。赵煦只觉得心底的某处酥酥软软的,还没回神,就已经继续说道:“不过王妃喜欢的可不是我父亲,而是当时殿试上大放异彩的探花郎周巽。周巽是我父亲的伴读,他们感情极深,在知道王妃心意之后便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离开京城。这笔账自然就算在了我父亲头上,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笑?”
    一点也不好笑。事实上凝萱很清楚恪亲王妃当时这种心态的缘由。就好比身材越是魁伟的男子,其实心中越是向往那种温柔缠绵的爱情。反之,越是长得跟白斩鸡似的单薄,就会每每把江湖豪情、兄弟义气放在嘴边当白米饭一样咀嚼。
    恪亲王妃大约是从小看那帮子满身横肉的堂兄堂弟们看腻歪了,猛然出来个超凡脱俗的白衣秀士,少女春心萌动,不陷入其中才怪呢!
    凝萱有些同情的看着赵煦:“我要是你父亲,明知道不会幸福,肯定离着远远的。绝不玩命似的往前冲。”
    赵煦叹道:“这样的话不是没人和父亲讲,只是当时”
    “明白明白!”凝萱小巴掌虚晃了晃,这自古以来男男女女遇上了爱情两个字,无非就是情难自禁嘛,恪亲王也是人,而且是从小没受到过什么委屈,意志力不那么坚强的皇子。
    “婚事是王妃主动提出的,父亲也曾经信誓旦旦,想要把王妃的一颗心暖热了,只是最终落得这样的结局。”
    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恪亲王是虔诚的道家信徒,更是长春老祖的寄名徒弟。
    一个男人被妻子逼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奇闻了。
    凝萱偷偷瞄着赵煦称不上好的脸色,轻声问道:“那位探花老爷呢?”每个故事里都不能少了一个男配角,否则再完美再动人也不能打动人心。
    “他?哼,在离开京城之后就娶了青梅竹马的表妹,十几年前那位夫人香消玉损,他敌不过郭家的一番‘好心’,带着年幼的女儿就去了涪原成立了一家书院。”
    凝萱震惊的看着赵煦,那位老探花在涪原安家落户,王妃又不顾京中丈夫和儿子,也跑回了老家。难道恪亲王妃就不怕被闲言碎语给淹没掉?“王爷就不派人去问吗?”
    回答凝萱的是一阵沉默,凝萱默默的握住赵煦的手。赵煦略带惊喜的看着心仪的女孩子,正要开口,凝萱已然道:“我对生母的印象已经不多了,可听宋嬷嬷讲,母亲也很爱我,只是这种爱远远不敌她对丈夫的爱,说来可笑,她明明知道自己的身子不适合再受孕,可还是走了那条路。我的生父是一个怎样的人她不是不清楚,但从未想过她的女儿今后要怎样去生活。三夫人过世的那阵子,我被关在死寂沉沉的院子里,一块冷糕要分三次吃,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次的食物会在什么时候送来。也许一天,也许一个月,谁知道呢,她们早就当我是死人一般,到时候不过是一口薄棺材。”
    “凝萱!”赵煦心疼的握紧了凝萱的手,“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答应你今后一定好好待你。我们一定会有一个幸福的家!”
    凝萱轻笑道:“你没尝过那种挨饿的滋味,你不知道一个人的院子里是如何的阴森恐怖,你”还没等凝萱说完,就已经被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凝萱紧紧靠在赵煦的肩膀上,泪水不知不觉就顺着眼睑流了下来。
    
    第一八一章嫉妒
    
    凝萱被赵煦揽在怀中,像一只依人的小鸟惹人怜爱,此时的北风也不能吹冷两颗火热的心。八角亭里这一幕真真如同一幅画卷般,若经由丹青妙手绘出来,肯定是一幅传世佳作。可惜,这样的温馨场面在另外一些人的眼中却成了肉中刺,与美感再也搭配不上关系。
    湖面的对岸有一处轩馆,三四间房的样子,小小巧巧但精美别致,这会儿南屋的窗户大敞四开,任由狂风捶打的窗棂上噼啪作响,两个年轻的女子并肩站在窗户前,谁也没和谁说话,好像前方有什么重大的事儿吸引着她们。年长的那个,时而可以看到她脸上闪过的嘲讽,年幼的那个,从始至终,嫉妒和怨愤就没离开过那张精致的脸蛋。
    “看到了吧?我说了你还不信,你这种当大小姐的好日子马上就到头了。喏,”说话的乾姨娘一努嘴,“那才是本尊,你呢,永远是人家的替身,需要你的时候,你就是君山县主。不需要你的时候”
    乾姨娘顿了顿,忽然抿嘴偷笑。假县主气恼道:“我怎么样?”
    乾姨娘脸子一沉,再不复刚刚的笑意:“哼,看来这县主的日子当的久了,脾气也渐长啊,早忘记自己当初是个什么身份了吧?敢在我面前耍横!”
    假县主眼瞧着乾姨娘要走,一下子扑到乾氏的身前:“奶奶别恼,都是我犯浑,说话不检点,你可不能扔下我,没有你没有你我必死无疑。”
    乾氏哼笑:“看样子你还不傻,还知道小命不保!”乾姨娘的一根手指头狠狠戳在假县主的额头上。假县主被戳了个踉跄,头朝后跌坐在地上,眼睛里有杀意一闪而过。
    乾氏细心捕捉到了这种气息。冷笑道:“怎么?想收拾了我?好啊,我倒要看看咱们两个谁先入地狱。”乾氏狠狠的抓住了假县主的头发,几乎是脸对脸的撂下这几句恶毒的话。
    假县主畏畏缩缩的也不敢正眼去瞧。只好用眼角的余光瞥着乾氏。“我的富贵是姨娘给的,姨娘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乾氏阴晴不定的脸色渐渐好转,缓缓松开了紧紧抓握的手笑道:“这才是好姑娘。你别忘记了,咱们坐在一条船上,利益息息相关,谁也跑不掉。看到那个女人了吗?她才是真正的君山县主,是你的克星,你们两个只能活下去一个!”
    假县主连连后退:“不不不。我不会杀人,奶奶,求你了,这事儿我干不了。”
    乾氏居高临下的冷然看着假县主,嘴角挑起一抹轻蔑的微笑:“干不了?那就等着尸首异处吧?听人说这将军府里还有一处私牢呢,进去的人可从没听说有活着出来的。怎么,我们的君山县主想要做个试试的靶子?我倒是拭目以待。”
    假县主心慌不假,可还长了几个心眼,她试探道:“姨娘身边尽是能人义士,杀人这种事交给姨娘做不是更有把握!”
    “胡说八道!”乾姨娘眉眼一瞪。恶狠狠看着假县主:“要么把你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给我吞回去,要么就立即随了我前去见婆母,叫她好好评断评断,到底是谁口中要砍要杀的。到底是谁教唆了谁。”
    假县主这才明白乾姨娘是个什么货色,原来她想杀人是真,想借自己的手去杀人更是真。假县主在心底狠狠啐了一口,但嘴上却还频频讨好道:“姨娘饶了我这一遭,妹妹再也不胡言乱语了。”
    “哎,罢了罢了,谁叫你是我身边带进府的呢,出了大事儿自然是我来扛着。你瞧那两个!”乾氏讽刺的看向远处几乎只有一点影子的凝萱二人,“等他们俩联手起来,别说找你秋后算账,就连我也不能落下什么好来。”
    假县主一个箭步蹿到了窗前,急的团团转:“那可如何是好,咱们好容易将那个老货给糊弄出去,她现在是一眼也不放过我,姨娘,若真不能商议出个好对策,我只好安安生生等着大公主发落了。”
    乾氏笑着冲假县主招招手,附在对方耳边嘀嘀咕咕一阵,假县主越听,眉头拧的越紧:“这不成吧?我的模样大公主一眼就能瞧出来,我们怎么可能扮的十分像?”
    “呆子,真正是君山县主没了,为了保顾家的声名,大公主就必须接纳你。难道你就不希望世子爷现在怀里抱着的是你?恪亲王府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人家,能成为他们家儿媳,是你修来几世的福气。”
    假县主痴痴望着八角亭里小小黑影,“好,就按照姨娘说的办。”
    假县主生的贫寒,猛然见到富贵之后已然不能自持,加上乾姨娘在这儿煽风点火,仓促之间就膨胀起了贪欲的心念,至此走上了不归路。
    大公主来将军府之后深入简出,根本不像许多人揣测的那般张狂,所有来拜访的帖子都被将军府的大管事推了回去,连陈家老太太亲自来访,都被拒之门外。久而久之,宿元城里便开始流传出关于大公主的一些不好传闻,她的养女君山县主的来历更是被人打探的清清楚楚。只是这几位都像隐形人一般,很少踏出各自的小院。
    然而,将军府里也不是一点变化都没有,至少很多人发现,先于大公主之前来的那位表姑娘忽然沉默了起来,不但紧闭院门,而且连将军都不大往隔壁去了。
    这一下子可乐坏了许多人,其中头一个便是叶姐儿。
    丫鬟们坐在一处便喜欢七嘴八舌,议论起主子的时候更是肆无忌惮,有的人便说肯定是表姑娘得罪了大公主,所以变得规矩起来。也有的说,那女人根本就是个骗子,才不是什么表姑娘,将军年少,不知道这些穷亲戚的多寡,所以才着了道儿,现而今大公主亲自来把关,自然就把骗子给戳穿了。还有的说,表姑娘是感染了从京中带来的时疫,小命时间不多矣。
    前几番都不算严重,唯独最后这一个不知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谣言最可怕。
    时疫这种东西是要人命的东西,忽然间,连送饭的婆子都开始推三阻四,凝萱的院子顿时成了人人避而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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