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焕说完,惊堂木一拍,起身离案,同时将一块缉捕腰牌扔到虞丰年的面前,众衙役高呼“威武”,退堂而下。
虞丰年暗笑:果然一切都是王焕和秦龟寿商量好的,果然一切都是按照他们说的来,刚才王焕将赵昚叫到后面商量一番,看来赵昚被王焕的假面目骗了,到底年轻!
他捡起腰牌,再次暗暗问候了王焕和秦桧、秦龟寿的祖宗十八代。
……
……
虞丰年随赵昚坐马车回府。一路之上,赵昚非常高兴,侃侃而谈,虞丰年心里却装着一块石头。赵昚看虞丰年兴致不高,以为他还在为抓捕杀人盗宝悍匪的事情忧心,便说:
“丰年,不要担心,王焕跟我说了,虽然他叛你戴罪立功,限期一个月捉拿盗宝贼,实际上只是做样子给秦桧和秦龟寿看,就算抓不着也没问题,抓人是他们官差的事情,你我不必理会。另外,事情我和史先生也分析了,栽赃陷害你的一定是秃熊的人,我已经知会王焕,去抓捕秃熊,你就放心吧。总之以后你就跟着我,谁也奈何不了你,闲了闷了你就带着腰牌到处逛一逛,全当散心……”
“多谢王爷!”虞丰年口中道谢,心中却在斟酌:今天的事情要不要告诉赵昚,告诉他的话又该如何措辞?说完之后他会如何看待自己?会不会怀疑我虞丰年已经投靠秦桧?
他一路斟酌,车辆进府,脑子猛一闪念,计上心来,倒不如以退为进,跟赵昚要一个“护身符”,以图长远!
下了马车,他谁也没见,将赵昚拉进书房,摒退一切闲杂人等。
赵昚不明所以:“丰年,何故如此紧张,可是要对我说些什么?”
虞丰年解下披风,露出那个钱袋子:“王爷,你知道这是什么?”
“什么?”
虞丰年将钱袋子解下,“咣当”往桌子上一撂,四五个元宝从袋子里滚了出来。
“银子?你刚从临安府大牢出来,哪里来的银子?”
“哼,这是秦桧让秦龟寿那老小子给我的。”
“秦桧给你银子?这到底怎么回事?”
虞丰年并不回答赵昚的问题,却从靴子里摸出那把匕首“墨锋”,举在头顶,单膝跪地:“王爷,秦桧给我的银子我一两也不要,你赐我的这把匕首也请您收回!丰年求王爷准许我离开,回到深山长伴师父身边。”
赵昚双手相搀,一肚子的疑问:“你到底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我?我需要你助我建功立业,你也说好要帮助我的。”
虞丰年装出委屈的样子:“我是想帮助王爷,可是丰年驽钝,只能耍一些小聪明,不堪大用,若陪在王爷身边,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为什么秦桧要给你银子?”
“……”
“你快说啊……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也怪我,我说好昨天就要把你接出来,可事情并不顺利,父皇对秦桧言听计从,却不听我的,这才拖到今天,怪我不好。”
“王爷,不是因为这个,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今天我差一点死在临安府大牢,再也见不到王爷。”
“竟有此事?你披着父皇御赐的披风,谁敢动你一根汗毛?”
“我的小王爷啊,完全不是您想的那个样子,秦桧和秦龟寿一点也不把皇上的披风放在眼里,还说杀我就像捻死只臭虫!”
赵昚大怒,一拍桌子:“混账!丰年你给我详细说说,秦桧和秦龟寿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虞丰年一看渲染得差不多了,这才将一大早吃断头饭、喝断头酒,以及后来秦龟寿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包括套问密探丫环的死因、收买自己做秦桧的耳目、如何与王焕狼狈为奸审理自己的案子,以及还要派相府的一个歌姬混到赵昚身边的事情,一五一十,毫不隐瞒,详详细细、原原本本讲述一遍。
赵昚听完,眼珠子喷火,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一样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可恶!混账!奸贼!有朝一日,我必杀之……”
而后双目炯炯,盯着虞丰年:“噢……既然秦桧给你钱,看来你答应他要做他的耳目,来监视我咯?”
第31章 临安府三堂会审 虞丰年大罪难消
监牢里新换了两个狱卒,给虞丰年端来饭菜,比起昨天,倒更加丰盛。想来秦龟寿特意关照过了。
虞丰年吃喝已毕,又眯了一会儿。未时,牢门一响,十多名衙役进得门来,为首的高喊道:“带犯人堂前受审。”然后走到虞丰年的身边低声说道:“虞公子,秦爷跟我家老爷都说好了,上堂只是走走形式,麻烦您跟我们走吧。”
“要带手镣脚镣吗?”
“不用不用,您身上穿着御赐的披风,哪敢给您带镣铐。”
“多蒙班头大哥关照!你略等一下。”
虞丰年夸张地将银两拴在腰间,然后检查再三,用披风盖上,看得班头和众衙役直撇嘴,从没见过进了监牢还有钱拿的,这小子也真是,见了钱跟见了女人似的!
虞丰年知道他们想什么,并不在意,收拾利落,随衙役来到临安府大堂。
知府王焕大堂高座,左回避,右肃静,三班衙役山呼“威武”。不过今日升堂与往日升堂又有不同,除了王焕之外,左边设了一把太师椅,高坐着少年老成、面沉似水的普安郡王赵昚。一侧还站着“大白馒头”秦龟寿,他是代秦桧前来,算原告!
虞丰年一进大堂便看到赵昚,顿时五味杂陈。赵昚看到他,连忙迎上去,抓住了虞丰年的手:“丰年,你受委屈了。你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我已将那家当铺的伙计拘来,为你作证,证明事发当日你并不在现场。王大人……”他喊王焕,王焕忙走下来躬身施礼:“王爷,我明白,请您高坐。来呀,嫌犯身披御赐披风,快为他搬把椅子来。”
“是”,有衙役答应一声,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堂上,请虞丰年就座。这个审理有意思了,从没见过罪犯还有座位的!
秦龟寿怕赵昚怀疑,还装出一脸的愤怒,不敢冲着赵昚,却来针对王焕:“王大人,你与犯人搬椅设座,如此亲密,恐怕不妥吧?时辰不早了,还请王大人从速升堂!”
王焕望望他,喝斥道:“你算什么东西,堂堂临安府岂容你来喧哗,还不给我退在一边!”虞丰年看他们演戏真是好笑,私底下狼狈为奸,大堂上装腔作势,演戏给赵昚一个人看。唉,赵昚一定以为王焕是卖他的面子,他哪知道监牢里发生的一切,我在监牢里差点儿翘了辫子,而王焕和秦桧早已串通好了,现在只有他赵昚还蒙在鼓里。
唉,赵昚虽然贵为堂堂皇子,又是郡王,也着实可怜,朝中权臣秦桧把持朝纲,官员上下都与秦桧穿着一条连裆裤,人人拍秦桧的马屁,就拿这公堂来说,坐在上面的是王焕是秦桧的大舅子,旁边站着的是秦桧的家奴,若要有心勾搭连环、众口铄金,就算你赵昚是皇子又能如何?
又想到自己,从这件事情,也算看清了形势,要抱定赵昚的粗腿飞黄腾达,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灯塔远远在望,前景一片光明,可脚下却一路坎坷,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不过,无论如何,这辈子绝不能为秦桧这老小子出力报效,这是十八层地狱般的底线,要不然会遭天打雷劈!
王焕拿起惊堂木,要拍未拍,瞅瞅赵昚:“王爷,我可要升堂了?”
赵昚点点头,王焕这才一拍惊堂木:“啪!”“大胆虞丰年,你可知罪?”
“回禀大人,小人不知身犯何罪。”
“大胆,你夜入相府,杀人盗宝,当场杀死秦府家丁和丫环各一人,盗走秦相公深爱的夜明珠一颗,还不将实情速速讲来!”
“冤枉啊,大人!小的并没有杀人,更没有盗什么夜明珠,实属遭人栽赃陷害,望大人明察。”
“胡说八道!就是你!”不等王焕说话,秦龟寿气势汹汹冲到虞丰年近前,指着鼻子大喊大叫:“你不仅杀人盗宝,还狂妄至极,在墙体上题诗留名,我们已将证据提交王大人过目,我这里还有备份,看你还有何话说。”
秦龟寿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拓印的白布,扔在了虞丰年的面前。虞丰年见过这张白布,也看过那四句打油诗,字写得歪歪扭扭,却堂而皇之将杀人盗宝之事栽赃给自己:“老子生来是好汉,夜入相府诛奸谗,要问英雄名和姓,赵昚府中虞丰年!”
虞丰年不慌不忙捡起来看了看,冲着王焕抱拳拱手:“王大人,小人有下情回禀!捕盗抓贼、审案定罪讲究个证据,仅凭这首打油诗就定小人的罪,小人不服。一来,小的跟秦丞相既没有国仇家恨,又没有利益纠纷,没有杀人动机!二来,案发之时,小的并不在现场,有人可以作证;三来,题诗留名之人虽然留下我的名字,但是笔体与我完全不同,大人可以当场验字,一看便知;第四,敢问大人,您见过哪个人杀人盗宝之后,还会留下自己名字的?于理不通!大人慧眼如炬,就算栽赃之人骗得了一般人,也定骗不了大人明察秋毫。请大人明鉴。”
秦龟寿大怒:“胡说八道!王大人,此人能说会道,无理搅三分,不要听他狡辩,速速将他打入死牢,择日开刀问斩,以儆效尤,你也好给我家相爷一个交代。”
“放肆!狗屎的奴才,再要咆哮公堂,必将你乱棍打出!”王焕训斥一番,转脸望着普安郡王赵昚,“王爷,我觉得虞丰年说得有理!是否可以请他传唤证人?当场眼看笔体?”
赵昚微微颔首:“大人,您在审案,不需征求我的意见。”
“那好,虞丰年,你有何证人,带上来。”
衙役高喊:“带人证。”
虞丰年望望赵昚,赵昚一挥手,下面“呼噜呼噜”上来四五位,有当铺的掌柜、账房先生,还有小伙计。众人上来,不看王焕,都瞅秦龟寿,秦龟寿眼睛斜望着天花板。众人会意,纷纷证明虞丰年那晚确实在当铺,不可能分身前往丞相府。
赵昚微微一笑。虞丰年看看秦龟寿,又望望赵昚,心中半是感激、半是苍凉。不能说赵昚不用心,他不仅用心,还特别关照自己,连当铺的人都找来了。可他哪里知道,就连当铺也跟秦桧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以想见,他们也一定收到了秦桧的指令,若秦桧真要置我虞丰年于死地,他们必然又是另一番说辞。这是堂堂皇子的悲哀,也是南宋国朝的悲哀。
人证有力,王焕很是高兴,陪笑着问赵昚:“王爷,我看差不多了,也不用验字了,我这就可以判虞丰年无罪,当庭释放……”
话音未落,秦龟寿一步跳到眼前:“王焕,你这是何意?是你在断案,还是普安郡王在断案,小人不服!小人是代丞相前来诉讼,要像你这么判案,恐怕向我家丞相也难以交代。”
“啪!”王焕将惊堂木一拍,“混账,虞丰年既没有盗宝杀人的动机,又有不在当场的人证,理应无罪,你有什么不服?再不要提丞相,我吃的大宋的俸禄,做的是大宋的官,秉公办案,还怕你拿丞相压我不成?”
“小人不敢,不过你想过没有,纵然虞丰年不是杀人盗宝的悍匪,那悍匪也必然与他有说不清的联系,或许是他的冤家对头,杀他不成,借刀杀人,所以,相府失窃、家人被杀,都是虞丰年引出来的,你若当庭释放,就是纵容、包庇!我回去一定禀明相爷,问你的失察之罪。”
“嘟!大胆!来人,给我将此人哄了出去。”
“是!”众衙役上来,七手八脚将秦龟寿架了出去。
王焕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平息了好一会儿,走下堂来,躬身来到赵昚的面前:“小王爷,借一步说话,下官有句话要向您禀报……”
第30章 今朝死里逃生去 我命由我不由天
虞丰年没想到秦桧的家奴都这么狠,只是一句话,两个狱卒就被当场斩杀!他们可是狱卒,怎么着也是大宋的公务员,不审不问,说杀就杀,真跟捻死个臭虫差不多!
好汉不吃眼前亏,今天要想逃出去,必须顺着秦龟寿这老小子说,总之逃命要紧,以后有账不怕算。
“秦爷,有事您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办到的,上到山下油锅,在所不惜。”
“没那么严重,只是要给你一桩富贵!……你们暂且退下……”
秦龟寿一挥手打发侍卫远离,这才低声说道:“我们相爷心系苍生,以天下安宁为己任,可是有人为了一己前程,却要置天下苍生于不顾,你说这样的人,该当如何?”
“该杀!”
“杀又杀不得!”
“流放!”
“放又放不得!”
“秦爷,那你说该怎么办?”
“哈哈,你很聪明,我看须处处留心堤防,以防穷兵黩武者,陷天下苍生于危难!要防这样的人,你可愿意为相爷做一耳目?”
虞丰年心里这个骂,秦桧是个老小子,你个家奴秦龟寿更是个老小子,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什么狗屁“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老子来自二十一世纪,你秦桧是个什么东西我还不知道吗?你死以后都没有人为你撰写碑文,“丰碑屹立,不镌一字”。谁要跟你靠点儿边,祖坟都得拿铁箍套住,怕给人骂裂咯。你现在要我去做一个耳目,我明白了,这老帮子是要我监视普安郡王赵昚吧?
心里骂了千百遍,嘴上无论如何不敢拒绝,继续装糊涂:“能有机会为相爷效力,小的自当效死。可是小的愚钝,请秦爷明示,要小的做些什么?”
“我要你回到普安郡王的身边,留意他的言行和动向,一旦有所察觉,及时向我汇报,你可愿意?”
虞丰年心说怎么样,果然是让我监视赵昚吧。也怪赵昚忒狠,密探发现一个宰一个,我早就对他说过,这么做只能让秦桧更加虎视眈眈,他的人安插不进来,自然要从赵昚的身边人入手,这下可好,苦差事找到自己头上,大闸刀悬着,自己敢不答应?不过答应可是答应,不能答应那么爽利,要不然老小子一定不信。虞丰年装作犹豫:“这个……”
“你是不答应咯?你以为我在求你吗?虞丰年,你最好把眼睛擦亮些,看一看小命捏在谁的手中。慢说你头顶悬着闸刀,就算你身处郡王府内,相爷要取你的性命也易如反掌。你的案子可还没结,是还你自由,还是砍你的脑袋,全在我家相爷一句话。相爷说你杀人盗宝,你就得抵偿兑命,相爷说你遭人诬陷,即刻就能还你自由。”
“是是是!小的明白!小的明白!乞请秦爷高抬贵手,我愿意为相爷效劳。”
“算你聪明!来人哪,给虞公子松绑!”一声令下,五六个侍卫过来,七手八脚将虞丰年从断头台上放下来。虞丰年身体早已酸麻不堪,脚一沾地随即瘫倒,腰酸背疼胳膊木,最难受的还是脖子,断了一般。虞丰年一手揉着脖子,一手摸了摸靴子,靴子里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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