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席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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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席新郎-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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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了!她该庆幸爹娘看不到这羞辱的一刻,否则依爹爹的个性,怕不闹得满城风雨才怪;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爹娘还在,她又何须忍受这一切?
  孟欢揪紧被子,她直直地瞪著大床上的鸳鸯枕。
  多讽刺呀,连鸟禽都双双对对,为何人不行呢?
  叩——叩——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了她一跳。
  孟欢很快地坐直身子,拭去脸上残余的泪珠,深吸了几口气,穗住紊乱的情绪后,才扬声问道:“谁?”
  “是我,小青。”门外传来细微的回答。
  “哦,进来吧。”
  门轻轻地推了开,一名约莫十三、四岁的丫环走了进来。
  嫁进了商府她自然无法好好照顾孟家老宅,所以她特别请求孟伯帮忙,而且为了不拆散他们一家三口,她执意留下冬雪。小青是她到这儿后,商伯母找来伺候她的丫头,年纪虽小倒是挺机伶的。
  “夫人,小青是来伺候您更衣的。”放下手中的托盘,小青将盘中的甜汤、交杯酒依序摆上桌后,转身对孟欢说道。
  孟欢轻点了下头,缓缓站起身子,由著小青帮忙脱下嫁裳。
  洞房花烛夜由著丫环伺候更衣,这样悲哀的新娘子,除了她以外恐怕没有第二人了吧?
  她静默地依著小青动作,待换上落软的睡衣后,又在小青的示意下坐在床沿。
  “夫人,祝您早生贵子。”小青端来桌上的八宝甜汤,她聪明的对这位新夫人脸上明显的泪痕视若无睹,喃喃地说著吉祥话:“和少爷百年好合……”
  孟欢轻呷一口甜汤,毫无感觉的咀著莲子桂圆。
  早生贵子?百年好合?没有新郎倌的新娘子,恐怕很难做到这些吧?
  原本她以为商中逸也对她有情,才没有拒绝这婚事,岂知,他压根儿连回来参加“他”的婚礼都不屑,她想不消多少时间,大概整个城里都会传遍她孟欢教新婚夫婿恶意遗弃的消息吧?
  孟欢想得入神,冷不防教人口的甜汤呛了一下,掩口痛苦的咳了起来,小青则是赶忙接过碗,轻轻拍抚著她的背。
  “夫人,您不要紧吧?”
  她摇著头,勉力咽下喉间的搔痒,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没关系,谢谢。”
  “别和小青说谢,是小青伺候不周才让夫人呛著的。”小青转身拧了条湿手巾,帮她拭著额间的冷汗。“舒服些了吗?”
  虽然伺候夫人的时间不久,但是她是真心喜欢这个漂亮温柔的新主子,因此,看到今天婚礼上夫人所遭遇的一切,也就分外觉得难过。
  虽然她年纪小,但是她也明白一生中只有一次婚礼,教夫君如此冷落,想必夫人心中一定不好过吧。
  孟欢长长吁了口气,才觉得胸口舒服了些。
  她疲累的睁开眼,轻声说道:“小青,我有些累了,想早点歇息。”
  一整天这么折磨下来,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精力,现下,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来沉泯所有的悲伤,毕竟,日子还是得继续过下去的。
  听到这话,机伶的小青哪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小青走到桌边,斟了两杯香味四溢的女儿红,“夫人,这交杯酒……”
  孟欢良了一下,脸色益发惨白,就连上了胭脂的红唇,都褪了颜色。
  是呀,她怎会忘了,还有交杯酒呢?
  孟欢柔嫩的唇瓣轻头著,她小声说道:“放著吧,我一会儿再喝。”
  “可是……”
  见小青还想说些什么,孟欢态度强硬的重说了一次:“小青,我累了。”
  “我……好吧,夫人,您要记得喝喔。”老夫人千交代、万交代要她好生著伺候夫人,她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嗯。”
  她勉强扬起唇角,目送小青出了房间之后,泪水迅速地迷蒙了双眼。
  交杯酒?无人与她交杯,这酒有什么意义呢?
  孟欢跌跌撞撞地扑到桌边,泪眼迷蒙地注视著交缠著龙凤的酒杯,猛然举起一只仰头饮下。
  浓烈的醇酒从喉头一路烧下,彷佛欲将她的五脏六腑烧尽,一整日皆未进食的她承受不起烈酒的刺激,胃脏微微发疼。
  孟欢伸手抚著肚子,不胜酒力的她视线开始模糊,俯身趴在桌上,她摸索著将别一只酒杯凑近唇边。
  今夜就让她尝尝一醉解千愁的滋味吧,但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心好痛、好痛……
  人烟稀少的郊道,一匹马毛黑亮的骏马正卯足全劲向前奔跑,所经之处,莫不卷起滚滚黄沙,气势十分惊人。
  马背上的骑士不是别人,正是不知自己为何莫名其妙地成了亲的商中逸。
  荒唐!真是太荒唐了,打他出生以来还没听过这种强迫娶妻的事呢,娘也太胡来了,怎么可以没有经过他同意,便帮他娶了一个媳妇儿呢?
  算算日子,婚礼在前两天就该举行了,他可以了解娘是故意选在他来不及赶回府的时候将婚礼办妥,免得夜长梦多。但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可以忍受没有新郎的婚礼?她以为这样就可以稳坐商夫人的宝座吗?哼,想必又是一个另有所求的女人吧?
  思及此,商中逸忍不住蹙起浪眉。
  他压根儿不相信娘在信中所写的,说什么新娘子有闭月羞花之姿,面如芙蓉、眉如远山、眼如晶星、唇如柔瓣,他见了定会大吃一惊、惊喜莫名……
  依他所见,娘那舌粲莲花的口才,花脸也能被她说成西施!毕竟,一个十八岁尚未婚配的女子,实在让他无法期待太多。
  不是他自夸,自他十五岁后身边就不曾缺过女,不过他太了解那些女人的企图了,虽然他貌比潘安,但是如果少了商家的庇荫,那些女人也不会像闻到香蜜的蚂蚁般前仆后继吧?
  商中逸自嘲一笑,他单手握紧,自怀中抽出前些时候接到的家书。
  满满都是字的一张纸中,居然没提到那女人半点儿身家背景,想来不是什么正经姑娘,该不会是他那向来惊世骇俗的娘亲从哪儿捡回来的吧?
  冷嗤一声,他伏低身子,强健有力的双腿用力一夹马腹,瞬间扬起滚滚黄沙。
  自他成年以来,娘只要一逮到机会就会出些“红妆宴”的馊主意,巴不得他早早成亲,但是闹归闹,心疼儿子的她还是有分寸的,从来不曾像这回,居然擅作主张就把人带回府去,而那女子还同“自己”成了夫妻呢!想来这女人也是有些本事,才会将娘哄得团团转。
  强劲的风沙迎面扑来,逼得他不得不眯起眼睛,为原本温文儒雅的面容,添上一抹凶狠。
  烈日当头,晒得人头晕眼花,但是商中逸依旧一个劲儿地驾马狂奔。
  欢儿?这名字有些耳熟,八成是胡同里哪个姑娘的名字吧?
  商中逸执意眨低还未见面的“妻子”。
  他倒要看看这个甘心承受这般侮辱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她是为名,或是为利?
  “爹、娘,请用茶。”
  孟欢双手奉上香气扑鼻的碧萝春,她羞得几乎不知道该把视线投向何处。
  太丢脸了,天底下大概没有哪个新妇会在洞房花烛夜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连晏起奉茶的规矩都忘了,亏得爹娘好耐性,在厅里闲话家常等了她半天。
  方若绮喝尽醇香的茶后,她暗地里推了商定天一把。
  “相公,你刚刚不是说铺子有事要你去处理吗?”
  “有吗?我什么时候说了?”正暗自打量孟欢的商定天冷不防地被方若绮一推,觉得很莫名其妙。
  “有呀,就是刚刚嘛,陈总管不是来说了吗?”
  这呆头鹅,都已经老夫老妻了,居然还听不出她的暗示!也不想想他那个宝贝儿子在大喜之日可是缺席的,不赶紧安慰一下新嫁娘,这桩婚事铁定不乐观,到时候,她中意的媳妇儿就没啦。
  “这……哦,我、我记起来了。”见到爱妻恶狠狠地一瞪,就算没有,商定天也只得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最近方若绮为了孟欢的事跟他闹了好几天别扭,昨日将孟欢娶进门后才愿意和他说话,现下他可得机伶些。
  “还好你提醒我,否则陈总管八成急死了。”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那我先走了,你们好好聊。”
  “嗯,快去吧,别耽误了事,我和欢儿在这儿说说体己话。”
  方若绮随意的挥挥手,待商定天一出门,她便迫不及待地抓住孟欢的手,拉她在身边坐下。
  “欢儿,昨夜睡得可好?”
  “嗯。”轻轻点了下头,孟欢泛起一抹苦笑。
  她趴在桌子上醉了一夜,现在不但头痛欲裂,连全身的骨头也都酸痛不已,没有染上伤风算是她运气好了。
  见状,方若绮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
  “对不起,欢儿,娘知道你受委屈了,娘也不知道中逸那浑小子在搞什么鬼,无缘无故跑到北方去,才会赶不及回来,你别难过,等他回来我会他再和你行一次礼的。”
  明知方若绮这么说只是在安慰她,孟欢仍旧乖顺的点点头,不发一语。
  或许这真的是原因之一,但是商中逸都没托人传消息回来,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吧?他到底还是嫌弃她的。
  或许他早有红粉知己,是她的出现硬生生地破坏了他的好事,所以他才决定给她这般羞辱也说不定。
  孟掀低著头胡思乱想,令原本就昏沉沉的脑袋不停泛疼。
  见她垂首不语,方若绮又是心疼,又是抱歉。
  “欢儿,昨天是因为我坚持商家的媳妇儿只能和中逸行礼,所以才没教人顶替,你……”
  同样身为女人,她怎会不知道昨天给欢儿的伤害有多深?但是,就好像她了解欢儿心里的痛一般,她同样了解中逸那倔脾气,要是让他知道欢儿是同别人行礼,待他回来便免不了一场轩然大波,她可是极中意这小妮子呀,绝不能冒险让中逸有借口拒绝这婚事。
  唉,不知是人老了还是怎样,她发现自己实在是愈来愈不了解年轻人的想法了,想当初,无论男女,哪个人不是早早定下?但是看看现在,中逸都几岁了,居然还在跟婚姻玩捉迷藏,身为娘亲的她也只好见招拆招啰,只是委屈了欢儿。
  方若绮拉著孟欢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十分诚挚地说道:“欢儿,无论外人怎么看你,我要你记得,你是商家未来的女主人,也是我唯一承认的媳妇儿,我和你爹的身体都还算健朗,保你个一、二十年绝不成问题的。”
  “娘——”
  听到这儿,就算还有任何怨怼,也让若绮的话悉数化去。
  “您和爹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而且我在这儿住得好、吃得好,大家都很关照我,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罢了、罢了,人不能太贪心,上天可怜她,又给了她一对慈爱的爹娘,她还要要求什么呢?
  孟欢反握著方若绮的手,慢慢地抬起头来,“娘,你别担心,我很好,或许还有些不适应,但是我会努力的。”
  “好、好、好。”看著强颜欢笑的她,方若绮暗自怜惜。
  有这么好的媳妇儿,若是中逸还不知珍惜,那真是辜负了她的一番苦心了!
  第五章
  孟欢缓缓走在圆石铺成的小径上,她忍不住再次赞叹。
  这么美丽的园子,不知得花多少人力、财力去维护,想来,中逸哥哥定是忙碌非常的。
  三天了,自婚礼迄今,居然不知不觉地看了三回日出日落,她忍不住轻轻一叹。
  布置得典雅温馨的新房她非常喜欢,但是每晚独自躺在偌大的喜床上,总让她忍不住会感到害怕。
  爹娘去世后,她不知怎地竟怕起黑暗来了,以前还在自个儿家里时,冬雪总会体贴地抱著被褥睡在她床边,现下成亲了,她不好意思要小青陪著她,可想到那漫漫的黑夜,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头。
  或许是因为她发现爹娘自缢在房中时,正是夜半时分吧,让她一见著黑夜,便会想起那深沉的哀伤,揪心的痛楚毫不怜惜地刺痛她的心,教她汗涔涔、泪潸潸,直到天际微明才倦极睡去。
  原以为嫁了人便有一双强壮的臂膀可以依靠,没想到……
  看著花朵缤纷的庭院,她也只能以“忙碌”二字来替至今未曾谋面的夫婿辩解,不敢再多想了。
  她微弯下身,缓缓蹲下,看著不知名的花儿发怔。
  这儿的庭院极美,除了人工栽种的名贵花卉外,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小草花一丛丛地散布在园子里,增添自然的风貌,唯独这小花儿,自个儿孤伶伶的长在圆石铺成的小径旁,彷佛被世界遗忘了一般。
  她抱著膝,将下巴搁在膝上,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嫩白的小花儿,小小的柔瓣儿随著轻风摇晃,美丽却柔弱,傍著巨人的石块,有著与世隔绝的孤独和凄凉。
  孟欢不禁怜惜地伸出手,轻抚著细致的花瓣,单簿的触感,让她心儿一紧。
  这花儿多像她自己呀!
  生在富贵之家,却从未受到怜惜,该是最疼爱她的爹娘狠心地抛下她走了,应是自己依靠后半生的夫婿,竟连见她一面都不愿意;原以为嫁人商府可以摆脱那些鄙夫的纠缠,熟料,只是从一个牢龙跳进另一个囹圄罢了!
  唉……
  孟欢轻叹一口气,她怔怔地蹲著,陷入沉思。
  她的夫婿——商中逸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这三天来娘对她说了很多,小青也同她聊了很多,但是大多数的时间,她只是微笑不语,借以掩饰心中的不安。
  她们说,他长得十分高大,个性又温和,聪明又英俊,对女孩子尤其温柔……
  但是,她的印象始终停留在童稚时,怎么也无法想像长大后的中逸哥哥,如果,他一向对女孩子温柔,又怎会对自己这样残忍呢?
  孟欢不由自主地又轻叹了一口气。
  她微微仰头,直直地盯著天上的白云,那一团团彷若洁白的棉絮,自得刺眼,却令人向往。
  云絮也会像人一般烦恼吗?她天真的想著。
  她呆呆地蹲著,直到太阳晒得她头晕,她才慢慢的站直身子,继续顺著小径往下走。
  初次见到这宅子觉得很壮观,住进来后,才惊觉它的美丽。
  每一个院落,都有其不同的风格及景色,在府里打点的丫环,也都同小青一样活泼而容易相处,这儿的优闲及安宁,是她自爹娘出事后所不曾有过的舒适生活,但是她却觉得寂寞。
  是的,就是寂寞,再多的温婉笑语,她还是觉得寂寞。她想念冬雪,想念孟伯,可最思念的,是她那住了十几年的家。
  她才离开三天,感觉上却好似过了三十年,不晓得现在怎么样了?孟伯把之前为了应付那些豺狼而典当的家具要回来了没有?逐渐荒芜的花园是不是开始整顿了?池塘里饿了好几餐的锦鲤有没有恢复生气?
  一个个问号不断涌上心头,可最扰人的问题是——何时夫婿才会伴著她归宁呢?
  额头渐渐沁出香汗,孟欢微喘著抬手拭了拭。
  今天的太阳稍嫌猛烈了些,加上这个把月来的折磨,让她原就不甚强壮的身子更加孱弱。
  孟欢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还是先找个阴凉处休息休息吧。
  她轻挪莲步,往一旁绿荫处走去,正待缓和一下急促的气息,便隐约听见有人唤她的声音。
  “少夫人、少夫人,你在哪儿?”
  是小青。
  孟欢还未出声,便见小青让著两条长辫儿冲到她面前来。
  “少夫人,太阳这么烈,怎么不等我帮你撑把伞呢?”瞧见她晒红了的脸腮,小青著急地说道。
  她晓得这个新主子不会怪她,她只是懊恼自己没有好好伺候她。
  “没关系,这些天我老觉得自己太过苍白,晒晒太阳也好。”孟欢善体人意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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