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诺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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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诺曼底-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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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多加湖是欧洲最大淡水湖,旧称涅瓦湖,位于俄罗斯欧洲部分西北部。湖长219千米,平均宽83千米,面积万平方千米。湖水南浅北深,平均深51米,沿岸结冰期长达半年。“生命之路”全长39公里,补充粮食,运出伤患,维持整座城市的运转机制。
  在列宁格勒被围的900天里,政府每人每天供应200克掺了锯末、纤维素的粗麦面包,没有蔬菜和任何副食,许多人把自己的定量分给孩子,自己饿死。列宁格勒共有万人冻饿而死,21万人死于德军的炮火,包括普京总统的亲哥哥。
  我拜谒的最大公墓——皮斯卡廖夫卡公墓干脆就是巨大的万人坑,化冻的雪水淹没泥泞的林间小路,恶臭冲天。万人坑上石碑成林,每个石碑下都是一个“万人坑”。尸体成千上万摞在一起,用一块块粗糙的石碑笼而统之。“百姓坑”的石碑上刻有橡树叶和镰刀、斧头,“军人冢”的石碑上刻着橡树叶和五角红星。既没有死者姓名,也无死者的其他任何资料。
  六、空前绝后的“肖七”
  德军包围列宁格勒后,家住列宁格勒的肖斯塔科维奇接受电台采访:“我已经完成新交响曲的第二部分。如果受到欢迎,我将继续创作第三、第四部分,那时才是完整的《第七交响曲》。之所以提前告诉大家,是想让坐在收音机前聆听广播的各位列宁格勒人知道,我们的城市一切照常,我们大家都必须站好自己那班岗。”
  肖斯塔科维奇说的“站岗”并非比喻,在德军轰炸这座涅瓦河名城时,肖斯塔科维奇不时跑到音乐学院顶楼上查看脚下的炮火。在他乐谱的草稿中,经常出现BT字样,BT是俄语空袭警报的缩写。政府为了保护这位天才作曲家,把他和其他科学家、作家、艺术家秘密运往大后方。
  

苏联:“英雄城市”列宁格勒(5)
列宁格勒被围后,轰炸、饥饿、严寒夺去很多人的生命。在列宁格勒被围最艰难的日子,列宁格勒苏共书记日丹诺夫下令把仅有的电都用到大歌剧院:“要让前方将士知道,我们不仅有面包,还有歌剧。”希特勒炮兵把音乐厅和广播电台列为首先摧毁的战略目标。列宁格勒交响乐团指挥卡尔·埃利阿斯贝格手下有27名乐手牺牲在战场上,然而城市中的音乐并没有消失。
  撤到古比雪夫的肖斯塔科维奇终于完成《第七交响曲》,再由军用飞机运回列宁格勒。列宁格勒交响乐团指挥卡尔·埃利阿斯贝格骨瘦如柴,躺在阿斯托利亚旅馆改建的临时医院里,他手下的乐手大多营养不良,已经无法凑够80名。他向市政府求救,电台立即向全城发出通知,要求所有活着的乐手前往登记,可是总共只有28名乐手报到,除一人可以独立行走外,其他所有乐手都被人搀扶而来。长笛手躺在雪橇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可是还缺少52名乐手。为此日丹诺夫签署军令,从前方作战的军队中选拔乐手,调令写道:“为演奏《第七交响曲》,特令你必须离开前线出公差,接受电台领导的指挥。”
  防空团送来圆号手……长号手从奥拉宁鲍姆哨所赶来,他是那里的机枪手。鼓手埃达罗夫看上去生命垂危,指挥趴到埃达罗夫的耳朵上:“小伙子,为了这首乐曲,你必须活下来。”
  80名虚弱的乐手互相注视,热泪盈睫。由于饥饿,管乐手的嘴唇哆嗦,弦乐和弦不准,鼓手的鼓锤落错了地方,就连指挥卡尔·埃利阿斯贝格的手臂也无法到位。
  由于好多人很长时间没饭吃,体质太虚弱,第一次排练只持续了15分钟。政府见状马上调配,集体食堂给乐队供应热腾腾的饭菜。
  指挥卡尔·埃利阿斯贝格回忆:“1942年8月9日,是个盛大的节日,音乐厅里灯火辉煌,座无虚席。听众都是城市里的精英:作家、画家、学者和军人,不少人刚从前线赶回来。乐手的服装千奇百怪,有人穿西服,有人穿军装,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等待久违的开场铃声。”
  指挥登上舞台,由于过于消瘦,身上的燕尾服肥大不堪,但他双目有光,充满力量,手中的指挥棒不停地颤抖,不知是虚弱还是激动。
  钢琴师阿尔金回忆说:“当时我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参与了如此重大的事件,我们只是被肖斯塔科维奇的音乐所吸引。这是我们的音乐,是列宁格勒的音乐,它只能在我们的城市孕育,只能从肖斯塔科维奇的笔下流出。为了这部乐曲,作曲家倾注了毕生的体验和爱国热情。在演出中,我们尽力表达了与音乐重逢的喜悦,对生活的爱,对战胜死亡与苦难的自豪。或许其他乐团演出这一曲目更出色,但谁也无法和我们相比,因为这是我们的乐曲,是我们的经历,浸透了鲜血……”
  鼓手埃达罗夫敲响了他一生最响的乐章。暴风雨般的鼓点表现了他对法西斯的刻骨仇恨。在进入《侵略》一章后,他感觉自己正端着机枪朝敌人开火。偶一抬头,读到指挥眼中的赞许,于是敲得更加卖力。
  演出前,第14炮兵团排炮齐轰,他们使用了沃罗涅日州的共产国际兵工厂生产的BМ…13火箭弹炮(Katyusha rocket)重挫德军。士兵管这种火箭炮叫“喀秋莎”,她还有另一个绰号是“斯大林管风琴”。
  这场空前绝后的《肖七》演出总共持续了80分钟。当夜的列宁格勒,月色阑珊,静谧如水。
  

法国:Kiki和他的女人(1)
一、Kiki的亚洲老婆胸怀宇宙、平地蒸发,一个撑竿跳去了美国
  Kiki是法国维和部队的伞兵军官,多年来刀枪不入、百毒不侵。我从诺曼底赶到普罗旺斯那座200年历史的石屋时,他正为老婆的不翼而飞呼天喊地。位于汤斯小镇的石头房子是Kiki在非洲打仗时置的产业,依山傍水共有三层,看上去的确很古老,可我对其200年的说法颇感怀疑。
  “仁者爱山,智者爱水”,Kiki一直很爱他的亚洲老婆。头脑简单的法国人误以为天下女人都胸大无脑,只知道华服、美食、化妆品,没料到亚洲老婆胸怀宇宙、平地蒸发,一个撑竿跳去了美国。
  与我们坚定的人生信仰不同,Kiki平生有两个信仰:第一是女人,第二是酒。Kiki娶亚洲女人前还娶过诺曼底女人,诺曼底盛产青苹果,当地人善酿一种坛装的苹果酒Calvados。大概受海峡对岸苏格兰高地约翰尼·沃尔克影响,苹果酒不但带“黑方”的威士忌香味,而且十分冲头,一口下去,能把活驴闷个跟头。Kiki的诺曼底岳父是二战老兵,战斗起来是好手,可说起话来像傻子,他十一岁扛枪打仗,杀人如麻,养兵千日,到现在已经不会笑。老爷子每年都要酿很多私酒,喝不完就给Kiki送过来。既然Kiki的第一信仰化为泡影,所以第二信仰日益坚定。这些天,他显然喝多了这玩意儿,烧得他双眼冒火、目光如炬,鼻子眼儿、耳朵眼儿七窍生烟,像一只被榨干了汁的柠檬。
  Kiki的酒后独白没有时间、没有地点、没有事件,也不涉及任何卷入生活、工作的人和物。他是受过训练的情报军官,人生简历早就被有关部门的特殊程序格式化了。他的思路被酒精驱赶着,像突然爆发的山洪,在时间、地点、事件留下的空白河床上驰骋、奔腾,肆意翻滚。马赛的拉丁激情加上外交官世家的文化熏陶,他能像隆美尔、巴顿那样用拉丁语大声朗诵,抑扬顿挫、颇有古风。
  大约50年前,Kiki出生在法国南部一个外交官世家,祖上数代都是法国驻远东使馆的三军武官,爷爷是位退休将军,和戴高乐共创“自由法国”。马赛属于地中海浪漫的拉丁区,Kiki即使躺在摇篮里,也能看到地中海的蔚蓝波涛和伊夫堡的乳白围墙,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就关在那个乳白的小岛上。
  Kiki家所住的公寓叫“La maison du fada”,英语管这叫“疯人院”,因为这座大楼的设计师Le Corbusier被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残酷吓破了胆。Le Corbusier把大楼设计成一条船,各家各户都是独立船舱,一旦战乱就可自我封闭,远离你争我斗的滚滚红尘。Kiki一降生就落在这个幻想逃离战乱的怪圈里,他把“疯人院”称作“诺亚方舟”。
  克利斯蒂安的大名只见诸官方文件,日常生活中他只叫Kiki,Kiki是法语的“小鸡鸡”。老爸给摇篮里的小东西取如此伟岸的大名未免滑稽,其文化价值与中国的“二蛋子”、“狗剩儿”十分近似,斯诺《西行漫记》也曾提到,延安老区有个孩子就叫“吉伯”。人之初的小Kiki虽不能威力四射,可刚落地就一柱擎天。Kiki给我讲过这么一个军中笑话,说有一天大象问骆驼:你咪咪怎么长背上了?骆驼说:死远点,我不和Kiki长在脸上的讲话!在一旁偷听的蛇忍不住大笑。大象怒道:笑什么?Kiki长脸上总比脸长Kiki上强!
  在马赛度过人生第一个四年之后,Kiki随外交官父母到亚洲蹒跚学步,一家人住在老挝首都万象,享受太上皇的无忧无虑。湄公河两岸的水稻田是Kiki最喜爱的运动场,没有小猫,也没有小狗,他把蛇、蜘蛛、蜥蜴、黄鼠狼捉来当宠物。
  在味道浓郁、异香扑鼻的香料市场,他学会用檀木筷子吃米饭。民以食为天,Kiki还没成人就被老挝和平演变了,乃至现在每顿饭都必须吃大米。就像我小时候喜欢吃我奶奶做的绍兴饭,见不得羊肉。可阿拉伯烤全羊把我变得力大无比,浑身长毛。1990年参加国家可可西里考察队,连司机霍云炮制的风干西藏羚肉也能生吃,还觉得挺香。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国家要独立、民族要解放、人民要革命”,北大国际政治系专门开设民族解放运动课,为世界革命积蓄力量。在苏联老大哥、中国老二哥的支持下,越、老、柬共产党举行武装起义,武力反抗法国的殖民统治。政治上的冲突很快演变成局部战争,陈赓、韦国清的中国军队越过边界,配合武元甲攻打奠边府。“七亿中国人民是越南人民的坚强后盾,辽阔的中国领土是越南人民的可靠后方。”“炮火连天,弹痕遍地,吓倒蓬间雀……”呆在万象的Kiki一家不得不抛弃刚刚结识的新朋友,屁滚尿流地逃回欧洲。
  逃亡是Kiki人生第一条伤心的河,他不仅失去游泳池和大房子,还失去大房子里的小动物。回到欧洲一年多,Kiki还不会自己穿衣服,生活中的许多东西都随老挝保姆一去不返。从那天起,无论看到河流、池塘、小溪、瀑布……不管清洁还是混浊,都会让他想起他的母亲河——湄公河,还有湄公河畔的大房子。
  二、只要一提英国他就掏手枪
  法国政府随即把Kiki全家派往澳大利亚,大英帝国最初只在澳洲流放囚犯,伊丽莎白女王把居民教化得比清教徒还清教徒。堪培拉既缺乏浪漫的拉丁风情,更没有东方世界的奇妙生活。
  

法国:Kiki和他的女人(2)
在堪培拉Forest Elementary小学,Kiki每天必须穿西服、打领带,一到周末还得到小礼堂面对女王画像集体忏悔,童声合唱《天佑女王》。就像我小时候每天高唱东方红,早请示、晚汇报一样。唯一不同之处是,女王万里迢迢还真来现过一次身,一个妙龄少妇,包裹得圆古隆冬,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Kiki还被迫参加盎格鲁-撒克逊人热衷的体育运动,网球、骑马、游泳、板球、足球、橄榄球……回到家里,又在严母的苛刻监督下,用法文把无聊的英文功课重来一遍。一旦逮住机会,他就骑上自行车逃往灌木丛、森林、池塘、荒野……只有自然,才是他向往的唯一天堂。
  每次天堂之旅过后,等待他的都是严厉的惩罚和更乏味的家庭作业。一直到现在,只要一提英国他就掏手枪。他的大脑只选择保留那些有趣的感受:父母奉调回国,到阳光灿烂的加利福尼亚旅游,游览美丽的太平洋岛屿。
  Kiki回马赛时已经十多岁,可十岁孩子的实用知识都一窍不通。他甚至不会骂脏话,英语、法语都不行。他英俊、纤弱、敏感而带女人气,被同学当做卷心菜里长大的大头娃娃,或者骑仙鹤、天鹅飞来的小天使。
  江湖险恶,形势严峻,马赛的黑社会足以超过第二次世界大战前的芝加哥。Kiki没时间从容调整,只能以最快的速度适应野蛮、凶险的学校生活。好在他不仅入道迅速,而且身手敏捷,进步极快。不再需要英国式的体育运动,而是一路搏杀,参加大量的“社会活动”。不到一年,他就顺利完成少年到青年的质的飞跃。告别阴柔乖巧的女式时尚,在“拍婆子”的激烈竞争中迅速崛起,变成一个满口粗话的大老爷们儿。
  作为对不良少年的人生挽救,他被强制带离马赛,送进巴塞罗那的一所寄宿学校。这里远离都市,位于阿尔卑斯山偏僻的崇山峻岭。Kiki的模糊记忆认为这个世外桃源比马赛更糟。冬天里他不停地滑雪,在酒吧、迪斯科舞厅拼命打工,挣够了一辈子的零用钱。他为自己超人的生命力、适应力极度自豪,为自己不断挥洒的旺盛的精力喜不自胜。他在学校的成绩单也是骄人的,学校给他的评语是“如果克利斯蒂安不仅仅把这里当成是一种运动场所,他的学业会更加鹏程万里。”
  “最终获得战争胜利的只能是骑士,而不是没有心肝的游击队。” Kiki离开阿尔卑斯山开始长达25年海外服役,给不听话的世界当“老师”、当“教练”,还当过“领队”、“领导”。Kiki不愿意提及他的职业生涯,权且给他的职业做一个基本框架——那就是“从事有关国际关系的建设性活动”。如在沙特阿拉伯工作了两年半,每三天开车去一次亚喀巴,他书桌上的Canon F1+50mm 就是那时候的战利品;在非洲的象牙海岸工作了两年半;然后回到老家亚洲,在韩国汉城干了三年半。在朝鲜半岛,他和联合国使团的外交官们一同工作。在板门店监督双方停火,对破坏和平的捣乱分子执行训诫。他还在炮火连天打成一锅粥的南斯拉夫战地执勤18个月,回国时胡子拉茬、双眼血红、满身污垢,带着多种疾病和战场综合症。不知疲倦地“维和”、“维和”……远离祖国、漂泊异乡,看惯了尸体、血肉,对生命抱定一种知命认命的宗教态度。他很快凑够退休“点数”,像巴顿将军一样,“我赚到了我应得的工资。”然后打点背囊、从容退役。
  战场上退下来的士兵就像一群饱经磨难的大孩子,普罗旺斯招展的鲜花、奔放的女人、天真的孩子、发带、蛋糕、乳房……Kiki和他的战友们感动得嚎啕大哭。
  Kiki从军队退休后,把精力全用到吃喝玩乐上,喝酒、旅行、读书、音乐、绘画、听鸟、闻花、晒太阳……看五彩人生。作为一个老兵和多年流浪汉,他喜欢拉着我走进碰到的每一个墓地,在每组坟墓间停下来向亡灵致敬。这也许可以给他一点安慰,即使无法使那些亡灵死而复生。
  Kiki在名校巴黎大学索邦神学院玩闹着获得艺术学位,用当雇佣兵的血汗钱买下卢瓦尔河谷靠近奥尔良的一个农场。百年战争中圣女贞德(Jeanne d’Arc)因为解奥尔良之围被誉为“奥尔良之女”。二战爆发后,半数法国人都逃离家乡,英军空袭法国运钞车,上千万法郎现钞随风飞舞……为避免生灵涂炭、文物被毁,一战英雄亨利·菲利浦·贝当元帅挺身而出,宣布巴黎不设防,在奥尔良以南成立维希政府。维希军队出面收拾残局,与德军合作维持治安,德军四年占领,留下20多万德法混血儿。
  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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