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叶芳铃错在太相信老板,此刻她如果回头,发现江寒根本是在装傻,一定会气得吐血!
江寒仔细研究这个名叫“沈咏竹”的女孩的基本资料。“是巧合、或是阴谋?她的生辰、求学过程、兴趣、专长都和咏竹完全相同。甚至笔迹亦如此相仿,世上可能有这么相似的两个人吗?”
回想她刚才的举动、反应,分明就是咏竹的翻版,如果换张脸……江寒百分之百可以肯定,她就是他的初恋情人——沈咏竹!
可是现在……“她有可能是咏竹吗?”他试着问自己,在经过SAM的事情后,江寒对本身深感自豪的判断力和直觉,开始有了怀疑。“我居然会以为SAM就是咏竹——个男人!”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的想法,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否仍然正常!
“不过这个‘沈咏竹’起码是个女人!”他试着安慰自己!
可惜她们的外表偏偏差那么多,今天来面试的女孩太年轻了,他的咏竹虽然一向很孩子气,但一个二十八岁的女人,再怎么妆扮、孩子气也不可能像个十几岁的少女!
江寒更迷惑了!
陈世宗离开咏竹后,立刻去找了负责“江氏贸易”大楼安全的保全公司,经过一番交涉,第二天他立刻奉派到这里当守卫。
咏竹按照上班规定时间踏进“江氏贸易”,他立刻叫住她。“沈小姐,恭喜你录取了,今天开始上班?”
“伯伯,你怎么会在这里?”咏竹语气充满惊喜,对于老人家她一向尊敬,尤其是这么一个风趣、健谈又博学的老伯伯更是让人由衷喜爱!
“我本来就在这栋大楼当守卫,开计程车只是兼职,昨天你来应征的时候,我正好轮晚班,恰巧在兼职时载到你,想不到你真的被录取了,以后我们就可以在同一栋大楼上班,你有什么问题尽管跟伯伯讲,我一定会尽力帮你的!”他微笑着编了一套说辞,哄骗咏竹。
不疑有他,咏竹兴奋地回答:“伯伯,我们真是有缘耶,以后我一定常常来找你聊天,现在我要上班去了,下午见!”
目送着咏竹离去,陈世宗状似轻松地挥手道别,眼里却充满复杂的情绪,佝凄的背影更显苍老!他喃喃自语着:“女儿,我的女儿……”
咏竹没有敲门就直闯江寒的办公室。“早安,老板!”她很高兴地打招呼。
叶芳铃正在跟江寒抗议。“那个女孩没一点责任感和工作经验,你怎么可以这么随便就录用她,何况……”
“何况我有能力,经验和学识都可以靠后天修来,唯独‘能力’却是与生俱来,偏偏我就拥有这项天赋本能。”咏竹骄傲地打断叶芳铃的批评,然后连续用五国语言对她道:“请多多指教,叶经理!”
叶芳铃也吓了一大跳,想不到这么一个年轻得过分的女孩居然能通五国语言,她首先以英语诘问:“你有什么本事自认可以承担这份工作?”
“我知道‘江氏贸易’任何一件大小案子的运作过程与结果,而且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老板!”她以流利的英语回答。
“了解老板不代表就可以当一个称职的秘书!”这回叶芳铃换成日语问她。
咏竹胸有成竹。“这间公司的一切运作都很正常,唯一的弱点就在于老板情绪不稳,而这一点正是我最擅长的。”
一直处于旁观者清的江寒被新来的秘书指着鼻子骂“情绪不稳,影响公司运作”后,终于开口。“拜托,你们吵你们的,别把我牵连进去好吗?我可不想卷入女人嫉妒的战争里。”他这番话是以法语说的。
“一个能干、精明的男人不会轻易被女人的气势压倒,如果他逊到要求饶,不如回家躲到妈妈怀里吃奶去!”咏竹的伶牙俐齿不因目标的改变而留情。
江寒和叶芳铃相对苦笑,她丢给他一个“你倒霉了”的眼神,举步离开战场,直到房门口突然又转过头来幸灾乐祸笑道:“保重,再见!”
他瞪了她一眼,走过去将房门重重甩上,才又回到办公桌前,百般无奈道:“你就不能在属下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吗?”
她不理他的抱怨,直往他对面的沙发坐下。“面子是自己给的!”这回她用德语回答他。
他翻翻白眼。“别忘了,你是我的秘书!”
“我是你‘聘雇’的秘书!”她的广东话也很流利,尤其用在这个情景,霸气更是十足。“我不是你家的钟点女佣!”不了解内情的人听到这种讲话口气,肯定会以为他们正在吵架!
其实也差不多了,当然输的人永远是江寒,他举白旗道:“够了!我知道你很有本事,现在请你回到你的办公桌去,我们要开始工作了!”
“是,老板!”咏竹对他浅浅一笑,吴侬软语倍觉甜腻,入耳舒畅!
“啊?”良久,江寒依然对着大门发呆。“这种语言天分,世界上除了‘她’……”自出生二十八年来,阅人无数,行迹遍及全球五大洲,他从未再通过有如此天分的人,可以将各国语言、腔调学得入木三分——除了他的咏竹外!
“这个女孩有可能和咏竹是同一个人吗?”这个问题他不停地问着自己。
可惜答案依然渺茫!
“董事长,‘徐氏’的张董已经来了!”秘书的声音透过电话机扩声器传了进来。
江寒猛皱眉头,他一向不喜欢这个张董,他是父亲生意上的老伙伴,常仗着老客户的关系,任意杀价,而且为人苛刻、风流,公司里好几个女性接待员都吃过他的亏,而且业务员每次应酬所花在他身上的公费都特别多,经过仔细调查才发现要签他一张订单,除了一顿酒饭外,礼物、女人更是不可少,那家伙简直把他当凯子敲!
偏偏江寒看在父亲的分上,又不好做得太绝撕破脸,所以一听到要接见他就头痛!
他立刻拨了内线到叶芳铃办公室。“芳铃,张董来了,你有空吗?”
“那只老色狼?”
江寒笑了笑,叶芳铃表面上和张董虚与委蛇,交谈甚欢,私底下却给他取了个“老色狼”的绰号,而他身为老板本该纠正她这种行为,可惜……
“正是那只昏了头的老色狼!”江寒觉得叶芳铃还太客气了,这个形容词才正真合适他!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几不可辨的窃笑声后。“我立刻过来。”叶芳铃一本正经回答。
她虽然不喜欢面对张董,但留江寒一个人应付他这种残忍的事她实在做不出来,而且为了阻止老板忍不住扁他一顿,她最好居中扮演一个称职的润滑剂!
不过好像来不及了——当叶芳铃赶到江寒办公室时,正好看到新来的秘书用一杯刚泡好还冒着腾腾热气的咖啡替张董洗头。
“唉哟!”张董立刻抱头痛叫起来,但全武行还没演完,他放在咏竹臀部的右手,突然被狠狠扭转过来,接着双脚离地,猥琐的身体在一个过肩摔下,平飞出走廊。
“碰!”好大一声,张董像一只被翻了身的乌龟,四肢大张、狼狈地躺在大办公室的走道上。
偌大的办公室里气氛诡异,可怕的静默持续了十秒,突然好大的欢呼像平地春雷暴起,掌声无可遏抑,一波接一波响起,江寒和叶芳铃只来得及看到这幕令人咋舌的情景,然后相对傻眼!
咏竹像个英雄被一群女孩子团团围住,她们向她道谢。“你好厉害,替我们报仇!”
“那种人早该被教训一顿!”
“你为我们出了一口怨气!”
咏竹傻傻地接受各种赞扬,印象中扁人不必受处罚这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她压根儿不晓得该如何反应,楞楞地开口:“我不是故意……他……他对我毛手毛脚,所以……”
其他的人才不听她的解释,对张董的恶形恶状,他们早就已经快忍无可忍了,如今有人开先例动了手,这拳头不练白不练,顿时张董脸上、身上又增添了好几处瘀伤。
江寒询问似地自语:“那个人该揍,我不认为她有罪。”
叶芳铃点头!
他续道:“我最近伤心过度,精神、身体都还没恢复,正在休养中,我想病人最好回去睡觉!”说着转身回办公室,将房门锁上。
“同意!老板不管事,真是把我累惨了……”她打着呵欠走回自己的办公室,照样将房门锁上。
反正眼不见为净,大家一起当缩头乌龟……“哈哈哈——”一连串闷笑声从两扇紧闭的房门里隐隐约约传出。
第七章
张董被扁的消息很快就传到江文斌耳中,他认为儿子这一次做得太过分了,生意人和气生财,不该随便得罪客户,当下搭车直驱公司。
张董和老董事长一起出现在公司这等大事立刻引起一阵骚动,员工们人人擦亮双眼等着看江寒对这件事情的处理态度。
“爸爸!”他恭敬地将父亲迎进办公室,偷眼瞄到张董那张又黑又青的脸,忍不住又笑了出来,连忙用几声假咳掩盖过去。
江文斌横瞪儿子一眼,招呼老朋友就坐,秘书立刻送上一杯香片和一杯咖啡,他疑惑地看着这个年轻女孩。“她居然知道我只喜欢香片!”轻啜一口。“奇怪!这味道好熟悉!”他抬头迎向秘书的眼神,只觉似曾相识!
江寒立刻介绍道:“爸爸,她就是我新请的秘书,沈咏竹小姐。”
“沈咏竹!”江文斌豁地站起身,目光直盯着秘书,她正对他眨眼,左边三下、右边三下、皱鼻、微笑,甜甜地道:“董事长好!”
“就是这个臭婊子,她……”张董迫不及待告状!
“你说什么?”父子突然一起翻脸,同声怒斥,将张董一肚子脏话逼回嘴里!
若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江文斌肯定是男人中的异数,方才一脸狰狞,转眼在面对秘书时,竟然慈祥地笑道:“我早就把董事长的职位传给儿子了,你叫我伯伯吧!”
“伯伯还要不要再来壶雨前龙井!”咏竹从善如流,声音甜得腻人!
“真乖,你知道伯伯喜欢品茶,特别去学茶道是不是?”
“对啊!我想要讨好伯伯嘛!”她心无城府。
江文斌只觉眼前罩上一层薄雾。“这女孩好像……”看着儿子痴迷的眼神,说不清是喜是忧!
父子连心,两人交换一个会心的眼神。“查清她的底细。”虽然情绪激动,但一辈子商场历练,江家人才没那么简单就失去理智。
“江老——”张董感觉立场好像丕变,不安地提醒老朋友,他们是来兴师问罪的。
江文斌不理他,竟自和咏竹聊起“陆羽茶经”,一老一小相谈甚欢,好一会儿,他才问:“告诉伯伯,你为什么打人?”
“他摸我,又想偷亲我,所以我用柔道将他过肩摔!”
“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上班时偷懒睡觉,我好心提醒你,结果你恼羞成怒。”他不该做生意,若去演戏肯定是个“影帝”,瞧那撒谎不脸红的模样。
咏竹对他不屑地做个鬼脸,江文斌收起笑容,严肃地道:“不可以没礼貌!”
张董像只骄傲的孔雀立刻摆起谱来,忙附和——“这种人应该开除她。”
想不到他接下去的责问竟是——“打人不打脸,这是最基本的礼貌,你怎么忘了!”
这是哪门对哪门叼?张董张大嘴巴目瞪口呆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我没有打他的脸,我只是把他摔出去而已,那是别人打的!”咏竹委屈地嘟着嘴。
江文斌爱怜地摸着她的头。“对不起,是伯伯错怪你了,别哭好不好?”
她破涕而笑,张董却气疯了。“江老你……”
“老张,咱们年纪都不小了,小女孩年轻得足够当我们的女儿,你又何必与她们一般见识?”他别有所指,一方面劝老朋友得饶人处且饶人,一方面警告他别以为那些丑事没人知道,他只是不想追究,并不代表没能力追究。
张董楞在当场,好一会儿才恨恨地道:“好,好!今天算我认栽了,不过你们父子别太嚣张,哼!咱们走着瞧!”
“这种人不先检讨自己的行为,竟然还怪罪旁人!”一直站在办公室门口观察情势发展的叶芳铃,实在听不下去了,遂在张董怒气匆匆步出办公室时,躲在角落故意伸出脚绊了他一大跤。
瞧着他连滚带爬离开“江氏贸易”,她不停地笑着走到江文斌面前打招呼。“江伯伯,好久不见!”
江父摇摇头,状似无奈地道:“怎么连你也学会淘气了?”他嘴里说得严厉,满眼却尽是关不住的笑意,这会儿连咏竹和江寒都忍俊不禁了!
沉寂良久的“江氏贸易”好像在一瞬间复活了!
江父回去后,叶芳铃看着沈咏竹。“你上班第一天就搞砸公司一件大案子,怎么办?”对她虽然已经反感尽消,但仍忍不住想逗逗她。
“可是我刚才又替公司挽回一个客户,那又该怎么办?”咏竹挥着一份传真炫耀。
“喔?我不知道你还有做生意的兴趣!”江寒倒没有半点挪揄的意思,只是印象中的“沈咏竹”应该是一副娇憨、迷糊、冲动的模样,惹是生非她很在行,至于从商嘛,他相信即便拥有一座金山,也不够她赔!
叶芳铃取过传真仔细察看。“是名取先生!”她高兴地尖叫。
名取绍二是日本有名的企业家,主要从事金融业和房地产,在一片泡沫经济崩溃下,“名取集团”是少数不受影响且依然持续成长的企业。
这完全得归功于名取绍二的先知灼见,他将部分资金有计划地移往东南亚国家,举凡:泰国、韩国、新加坡、台湾、中国大陆等,与当地公司合作顺利打入市场,开发适合该国人民所得与需求的产品,多年来成绩斐然,更为“名取集团”嫌入数之不尽的财富。
他这一次来台,主要计划是投资兴建一座东南亚最大的休闲游乐场,里面涵盖:度假酒店、骑马场、高尔夫球场、艺术表演殿堂、文化馆、博物馆、动物园……等,初步预算为两百亿日元,仅是暂定,整个工程估算下来也许是它的三倍到五倍不等,台湾企业莫不趋之若惊,如此庞大的投资,谁不想分一杯羹!
当然“江氏贸易”也不例外,虽然它本身是以外贸为主要经营,但江寒一直有计划地往多元化发展,建筑业是他的首要对象,这一次“名取集团”的工程竞标,“江氏贸易”若能拿到手,无疑是最好的宣传广告,往后亦能在建筑业占有一席之地。
但江寒前前后后派了四、五个人过去与名取先生接触都不得要领,设计图更改多次他依然不满意,想不到咏竹竟然有办法让他愿意来公司商谈。“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真是太令人讶异!”
咏竹耸耸肩。“我什么也没做啊!那个人太烦了,一会儿嫌价钱不好、一会儿设计固不满意,罗哩叭嗦,我很生气地告诉他:价钱可以找老板谈,只要在合理范围内都没问题,设计图跟师傅讲,别让房子盖到一半倒塌,你爱怎样就怎样,我们老板和师傅随时在公司恭候大驾!我挂断电话后,不久他就传真说立刻过来!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大概那个人欠骂吧?”
“哪有这种事?”叶芳铃颓丧得要命,她也是那四、五个吃闭门羹的人之一。“那个骄傲自大又苛刻不仁的名取绍二……”
“小姐,你说的那个人是我吗?”这个名取绍二果然不是普通人,才接到他的传真,人已经来到公司,而且不经通报就直闯董事长办公室!更惨的是他懂中文,叶芳铃涨红着脸,尴尬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更多的批评被她吞进肚里。
“我以为你是个难缠的老头子!谁知道……”咏竹对自己居然猜错了,很是懊恼。
“喔?真抱歉让小姐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