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们要去何处?”见父亲跟在龙辇后,随行的还有另一位大臣,蔷薇皱眉道。
“薇儿,我们且远远跟过去瞧瞧!”楚凤此刻倒比蔷薇还着急,见一干人渐行渐远,忙提议道。
两人跟着队伍去到另一座宫殿。俨然仍是守卫森严,但此处地势较为复杂,四周也有高墙围起,容易接近一些。
“薇儿,我且前去打探情况,你呆在这里等我出来。”楚凤打定主意,沉声向蔷薇说道。
“楚哥哥,这怎么可以!”蔷薇见他要独自冒险,急道。
“我自有分数,一人潜入的风险要比两人小得多,何况你留在此处,万一有状况还能有个呼应。”
其实蔷薇也明白,自己的轻功显然不如楚凤许多,一起跟去只是徒增危险,纵有万分不情愿也只得眼睁睁看着楚凤纵身向宫殿顶端跳去。
虽说离得近,却也有百米的距离。但对于此时的楚凤,实在不算什么。他甚至没有蹬地,便飘然而起,待再看时已稳稳落在宫殿的屋檐上,没有惊起一土一尘。蔷薇这才稍稍放下提到嗓子眼的心,把身体隐入阴影中,好专心注视着前方的情况。
却说楚凤之前已经大略研究过宫殿的结构:上层有阁楼,高处有两扇透气的小窗户,并无人把守。而下层,侧面看来包裹得很严实,看来门窗都在朝南的正面。于是他一个倒挂金钩,从阁楼的小气窗进入了砖墙黛瓦的宫殿。
出乎楚凤意料,这里并没有什么雕梁画栋,而是一排排高过头顶的书架。泛黄的古籍,散发出岁月的味道。大得惊人的藏书阁,却安静得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到。
“皇叔,朕所说的事考虑得如何了?”一个年轻,却不失威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楚凤循声走去,终于在书廊的尽头看到了楼梯口。
“殿下,老臣认为此法不妥。”另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了他,“匈奴地处偏僻,若从内地遣兵,路途甚远,其中需耗过大且须作长久战的准备。以如今的国力实不适宜大举进兵,依老臣之见,始终是和亲……”
“和亲、和亲!朕倒要问问丞相,历来哪次和亲能保长治久安?且如今匈奴已屡次犯我边疆,扰我国民,区区和亲岂能阻挡他们的野心?”那年轻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八度。
楚凤这才听明白了点头绪,原来于和亲一事异议颇多,而且年轻气盛的天子不满意臣相委曲求全,他不禁松了一口气。可是他并不清楚如今朝廷的局势:掌握兵权的正是赞成和亲的左丞相,和身为皇叔的奕亲王。
“臣亦赞同殿下所言,如今的局势已不是和亲可以解决的了,与其指望一名弱女子去改变局势,不如多考虑如何引兵退敌方为上策。”奕亲王朗朗附和道。
“哼,奕亲王可敢说没有私心?”左丞相冷笑着,“皇后似乎选中了奕郡主,作为一位父亲的心情可以体谅,然而此等国家大事,亲王竟也不懂得取舍么?”
“丞相多心了!和亲一事朕尚未同意,何来皇后选人之说?何况朕相信皇叔绝非不顾大局之人。”
第十一章 天子明堂论朝纲 郡主饮泪理嫁妆(3)
“嘘!别出声。”楚凤只觉得口鼻一凉,已被一只冰冷的手给捂住了。“别担心,我也是来听听他们说什么的。”耳边一股凉嗖嗖的气息,但这意思微弱的声音不禁让人心头一颤:究竟是什么人,如此悄无声息,并且言语之间颇为轻松,毫无擅闯深宫禁地的紧张之意?
“既然如此,老臣预祝殿下同奕亲王成功击破匈奴蛮军。”左丞相之言听起来似乎是诚恳,然而却有一丝威胁的语气。一时之间,气氛明显紧张了起来,空中散布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丞相言下之意,于评定匈奴之事将处身事外了?”年轻的声音中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这便是这位少年天子的悲哀了,空在其位却无多少实权。除了十八禁军直接隶属于天子调遣之外,天下之势南北二分,以长江为界,江南十二郡的兵权掌握在奕亲王及其亲信手中,而江北及其边关所有要塞都归左丞相掌控。他虽有意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殿下,其实左丞相之言也不无道理。如今形势危急,虽和亲并不能治本,然而仍不失为安抚蛮人的良方。只求能争取时间休养生息,日后定能平定边疆,一统天下。”奕亲王突然语出惊人,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臣只有一事相求。”
“唉……”掩饰不住的疲惫,挫败感统统袭来,连奕亲王都屈服了,自己还能有说“不”的权利么?“皇叔尽管说。”言下之意已是默许和亲之事了。
但奕亲王接下来的话更令众人意想不到:“臣恳请殿下赐婚小女,嫁于匈奴单于!”
“哼,为了争权竟然连自己的女儿也卖。”楚凤没有回头,但明显感觉到身后的人摇了摇头。
当下,三人议定了和亲事项,奕亲王和左丞相便相继告退。
“走,我们下去瞧瞧。”那人放开了手,兀自走下楼梯去了。楚凤看着那月白色的袍子,稍稍愣了一下:好奇怪的少年!
来到楼下才发现,这里明窗净几,布置华而不浮,只透出一股淡雅的书香气。原来这里竟然是当今圣上的御书房!
“又有事头疼了吧!”那少年竟然张狂地踏进了书房,朝殿堂上走去。楚凤尾随其后,却是远远站在柱子后面。只见他径直走到黄衣青年身边,冷冷开口道。
“玄洛!你怎么来了!”天子转过头去,见到他时声音却颇为欣喜。楚凤心道不妙,那白衣少年竟然是宫中的人!
“别躲着了,进来吧。”在楚凤准备溜走的时候,白衣少年朝他叫道。
天子显然吃了一惊:“谁?”逃走显然已经行不通,楚凤便坦然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由于他一身平常打扮,倒没有立刻被判断成刺客。“玄洛,你认识?”天子皱了皱眉。
楚凤这才得以见到天子圣颜,果然是二十来岁年纪,剑眉星目,气宇不凡,长相颇为不俗。而站在他身边的白衣少年,却是一脸慵懒的表情,低着头,然而一双墨色的眼瞳看上去却有种让人眩晕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他的瞳孔似乎是层叠的,深不见底。两人五官颇为相似,然而因为眼瞳的缘故,那名叫玄洛的白衣少年更让人过目难忘。
“不认识。不过放心吧,一定不是刺客,他身上没有杀气。”白衣少年玩弄手中的折扇,悠闲开口道。楚凤却心下一凛:好犀利的少年!若是刺客只怕自己此时已被他挟持住了吧。
“在下楚凤,只因好奇和亲之事而来。”楚凤并不想隐瞒什么,何况此情此景也没什么合适的理由可以编造出来,于是便如实相告。站在一旁的白衣少年却好奇地睁大了眼睛:除了自己,还从来没见过有人敢和天子这般讲话,况且是个不明闯入者。
天子显然一时也不能适应,但少年人心性,对丝毫不懂朝廷礼数的楚凤反而起了亲近之意。“和亲?你对匈奴之事很感兴趣?”
“不是,在下只是关心奕王府的事。”
天子待要继续问,突然想起点什么似的,转向白衣少年:“玄洛,今天不用陪着你母亲么?”
“她昨天死了。”玄洛耸耸肩,似乎在说别人的事,“所以现在起我都没事做了,就想起来看看你。只是不是我说,玄仲,你还真不适合当皇帝。”
第十一章 天子明堂论朝纲 郡主饮泪理嫁妆(4)
纵然楚凤冷漠,较眼前的少年简直相差太远了。母亲去世,在他口中竟如同在说柴米油盐的事一般。而面对天子,居然直呼其名,还说“不适合当皇帝”!
“也许你说得是。”天子苦笑了一下,也不认为他这话有什么不妥,“皇位不是我想要的,当初只是身不由己。可如今,我只想尽力做好自己该做的,却也无能为力,依然是身不由己。”此时他也不以“朕”自称,仿佛只是一个迷茫而苦恼的年轻人。
退却浮华虚名,剩下的竟只有这一份深深的无可奈何!
“真不知道这笼中的人们都在争抢些什么,就如我娘,到头来还不是南柯一梦。”白衣少年轻抚着窗棂,声音有些缥缈虚幻,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时间似乎连楚凤都体会到了皇族深入骨髓的悲哀。
“玄洛,安排你母亲葬回皇陵吧。”天子似乎有意想弥补些什么,然而白衣少年笑了,“知道我娘临终前说了什么吗?”那双重叠的瞳仁中透出些许残酷的笑意,“这一辈子的枷锁,到此终于算是解脱了。”
这是一种怎样的怨恨,天子的脸不禁变得有些惨白。
正当楚凤处在两人间这种微妙的气氛中时,外面传来兵器打斗的声音,“快来人,有刺客!”
“坏了!”楚凤这才想起,蔷薇还在宫殿外守候着,不知道是不是见自己这么久还不出去,心下着急,按耐不住便只身攻了进来。
“你的朋友?”白衣少年眯起眼看着楚凤,眼神不由得让人想起了刚睡醒的狮子。
“是蔷薇郡主。”楚凤只得如实答道。
“郡主!”天子异常惊讶,赶忙快步走出御书房,一边口中喝着:“都退下!不是刺客!” 楚凤和白衣少年也随后赶了出去。
“殿下,这女子独闯禁宫,欲行刺殿下!”禁卫军首领闻声退守到天子身边,然而更多的禁军还是涌向一身黑衣的蔷薇。
“统统退下!”天子大喝一声,众人只得停手。蔷薇看到天子身后的楚凤,也停止了攻击,一跃而起,落在了他身旁。
“好俊的功夫!”白衣少年左手一挥,打开了折扇,“嫁给匈奴单于实在是可惜了。”
他的话一出口,蔷薇不禁脸色一变:“楚大哥,这么说是真的了?”
“都下去吧,朕会自行处理。”天子挥挥手让众禁卫军都退下,这才回头打量身着夜行衣,脸色略有些苍白的蔷薇。
“蔷薇郡主?”
“殿下。”蔷薇已明白前面这名身着黄袍的青年便是当今天子,便盈盈下拜。
“皇妹多礼了。”虚扶起她,不禁怔住了:眼前的佳人明眸皓齿,眼若两潭秋水,柳眉之间却透出一股淡淡的忧愁。想到自己的一个决定便要改变了这个女子的一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蔷薇见他打量着自己皱眉,不自觉向楚凤那边缩了缩身子。
“看来奕亲王要棒打鸳鸯了。”始终端详着他二人的白衣少年,略带些戏谑的口吻。“皇上,把这位郡主送去匈奴大寨真的好么?”
不好,当然不好!可是身为傀儡的他有何权力说这句话?
“父亲?”蔷薇惊呼道。她不敢相信,明知实情的父亲会做出如此的决定。如果是恨楚凤逃婚,大可不必非要逼迫自己的女儿远嫁匈奴。而且父亲明知自己是不白之躯,若到时婚后被单于发现,那后果不堪设想……
突然间,她发现自己完全不了解自己的父亲,也不知道他有何目的,心下一寒。
“先离开这里在说吧。”楚凤对于奕亲王的做法也是万分不解,然而毕竟很多事是不方便在天子面前提起的。还有一旁那个白衣少年,他似乎已经洞悉了些什么似的,重叠的瞳仁让楚凤感觉很不自在。
“玄洛,带他们出去吧。”天子已然明白了为什么这双年轻人会闯入禁宫打探消息,“朕需要一个人静一静。皇妹,楚凤,和亲之事朕还需集众臣商议后再做决定。”
白衣少年略一颔首,靠近他耳边轻声说了句话,然后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向外走去。
声音不大,然而楚凤却清楚听到了那句话:
“玄仲,你再这么心软,害死的可不仅仅是我们父亲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一章 天子明堂论朝纲 郡主饮泪理嫁妆(5)
PS: Back from Christmas holidays ^…^v
Merry X…mas &; Happy Newyear Every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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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势险峻的华山,后山居然还有如此平静的一块空地。
然而袅袅升起的清烟却在这平静上笼罩了一份凄凉。旧坟旁新起的土堆前蹲着一个人,久久凝望着眼前的三柱香没有动过。
“枫儿,在想什么呢?”华山的主人,在儿子面前却始终是位慈祥的父亲。
“爹,今天是姚师妹的忌日,枫儿来上柱香。”萧叶枫抬头看着父亲萧寒。
萧寒走近坟前蹲了下来,注视着石碑上“姚柔”二字,徐徐开了口:“枫儿,姚柔同你的情谊爹是知道的,你要怪就怪爹吧。当初如果不是爹出的主意,为了夺得黑白棋子以你姚师妹作饵诱敌上钩,她也就不会死得这么冤屈了。”
“爹,别说了!”萧叶枫望着父亲斑白的双鬓,心中更添了几分伤感。“其实我们根本没有遇上天山小妖,当时黑白棋子已被何锦祥夺得。而姚师妹正是死在那弑父夺权、丧尽天良的淫魔手上,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枫儿,是爹对不起你……何锦祥,实在欺人太甚!”萧寒老泪纵横,然而他并没有注意到儿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已是近黄昏,零星的三两个路人更显得街道清冷。
“薇儿,那名叫玄洛的少年可是皇子?”楚凤携手蔷薇,踏过青石板的古道。
从禁城回来后,蔷薇就一直一语不发。“楚大哥,你可有注意到那少年的眼睛?”也不回答,她只秀眉微蹙。
“嗯,刚才我也觉着很奇怪。他的眼瞳似乎有双重,老实说,看上去让人有些不寒而颤。”
“没错,那是重瞳!”蔷薇猛地抬起头来,“玄洛竟是重瞳子!”
“重瞳子是什么?”楚凤不解她的惊讶。
谨慎地看了一眼周围,才低低开口道:“重瞳子,帝王相。”
“皇子有帝王相也不出奇,”楚凤见到她如此紧张,不禁莞尔,“只是那少年未免有些张狂,难得如今天子倒不介意。”
蔷薇依旧没有松开紧皱的眉头,“玄洛……玄字辈应该是皇子没错,可是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位皇子呢?”
“薇儿,皇室的事情太过复杂了,想也未必能想明白。倒是赶快回王府问问你爹爹,为什么要提议和亲才是。”比起那个神秘的皇子,楚凤更关心的是和亲之事。
“呀,要不是你提起我都差点忘了。楚大哥,且先委屈你在客栈住下,我回府问清楚爹后就过去找你!”
楚凤原想随她一起去,可是又怕奕亲王见到自己不高兴,会把事情弄得更复杂,于是便顺了蔷薇的意思,等她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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