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那老人道:“记住,眼睛所见的永远不可信,要用心听。”于是楚凤闭了眼,静静听耳边的风声。他听准后一伸手,但又听得风声变了。于是快速伸出另一只手,风声却又向上去了。空中传来老人爽朗的笑声:“哈哈,好小子,悟性不错。”
但楚凤还是没有办法碰到老人。他开始沉思,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凭风声听出老人的方位,那老人必也听了他出手时的风声避向另一方,那……于是他右手一伸,但伸到一半时迅速出左手,满以为能抓到,却听得老人大笑了一阵。楚凤立刻明白过来:他自己闭着眼,老人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当下脑中划过一道闪电:那支蜡烛。谁都知道,人在从两处突然走到黑暗处时有好一阵眼睛都会不适应,动作也会在那一刹那停顿。平时没什么影响,可是比武的胜负常常只在一瞬间,这一刻也就能决定一切。
于是楚凤有了主意。他左手抓向老人,在半道迅速一转身向那微弱的烛焰劈去,烛光应声而灭,四周围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而楚凤本来就闭着眼,自然是无所影响的。他右手稍稍减速伸出,以至于老人听不到风声。果然,指尖触到了一物,但只是一闪而过,原来是老人的衣角。
楚凤很沮丧,但又有些为老人的敏捷身手所惊叹。但听老人叹了口气:“唉,我是老了。”楚凤突然感觉自己这方法有些不太光明正大,于是道歉:“老前辈,晚辈只是侥幸,如果是比武,根本伤不到您。”
老人却道:“不,是我侥幸了。刚才我不过运气好,如果我向另一边闪,就被你抓个正着了。好小子,果然没令我失望,现在你可以出去了。”言下之意竟是对楚凤十分欣赏。
但当楚凤推开沉重石门走出去的时候,立刻愣住了。
只见是一间空旷的大厅,四周铺着花岗岩,而地面是大理石的,天花板中央吊着一个庞大的铁架,上面点着好几十枝红柱,烛光映在地面上,星星点点地把整个大厅都照亮了。
“这?”
“哈哈哈,你想离开这里,还是得胜过我。”老人大笑不止。
楚凤很是为之气结。但他同时也发现,这老人很奇特,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但笑起来很爽朗,又像一位和蔼的长辈。他的几次戏弄另楚凤很生气,但明显是没有恶意的。只是实在捉摸不透老人想要干什么。
但当楚凤再次回过头去,却发现老人已经不见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经过大半天的折腾,楚凤身上的衣服倒是干了,可肚子饿得厉害。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听到背后有些声响,一股熟悉的淡淡香味瞬间飘入肺腑间。
他一转身,只见烛光下婷婷站着一个女子,一身水红的绫罗,头戴金步摇,提着个精致的木盒向他走来。这不正是日夜思念的她么?
楚凤疑是自己在做梦,定睛一看,果然是蔷薇!
“蔷薇,你怎么会在这里!”楚凤快步走上前,蔷薇却红着脸微微转过身,低下头,“楚大哥,蔷薇来给你送饭呢。”
楚凤极度不解,正不知该如何询问,蔷薇却自己开了口:“他……是我爹爹。”
楚凤大奇:“令尊?……令尊把我关在这里做什么?”
“爹爹……爹爹他并没有要为难你的意思,其实,他只是想……想教你些功夫。”
“教我?”楚凤更加糊涂了,正想细问,只见蔷薇神色很是异常,脸上一直泛着红晕,眼睛盯着脚尖划地,纤纤玉指把一方丝帕绞成了麻花状,便直觉不应该再多问。
“薇儿,你也一起吃吧。”楚凤摆好了碗筷,蔷薇痴痴看着他,突然“扑哧”一笑。
“怎么了?”楚凤朝她的目光落处看去,随即也笑了:“你走后可没有人帮我缝补衣服了,袖子开线了都不知道。”蔷薇道:“这回也不用补了,明天我带一身新的给你。”
两人之前总是同吃同住,再自然不过了,可这时在这偌大的石室中,四周是灿烂的烛光,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不禁有些异样的感觉,然而绝非不舒坦。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洋溢着说不出的快乐,于是边吃边聊,各自诉说着别离后的奇闻趣事。
直到很久之后,蔷薇才依依不舍的安排楚凤就寝后离去。
第二天一早,蔷薇已经出现了,帮着楚凤打理好一切后,那位老人也来了。“呵呵,凤儿,之前不让你走你还恼我,现在可还闹着要出去么?”老人心情很好地打趣道。
“蔷……伯伯,昨日晚辈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哈哈,什么‘蔷伯伯’,我可不姓蔷,再说你也不该叫我伯伯了呀。”老人爽朗大笑,意有所指。一旁的蔷薇却一跺脚:“爹!别开楚大哥的玩笑嘛。”老人宠爱的看了看娇憨的女儿,撇开了这个话题。
“凤儿,昨日看你身手不错,只可惜招式有些不知所云。虽然看起来是丐帮的功夫,但又似乎完全不同。”
“前辈”,楚凤不知道该叫老人什么好,只能含糊地叫一声“前辈”,“招式是师父莫九所授,但并未知其心法口诀,且自己胡乱练习,最初所学的招式也有些走样,更别提门派之别了,只求勉强防身罢了。”
“凤儿谦虚了,以你的功夫已是很不弱了,特别是轻功,中原八大派也未必有多少人能及了。照这样说来你竟是武学奇才,天份悟性都极高。我这儿也有几手功夫还值得练练,你可愿意留下来学?”老人说完用眼角瞥了一下蔷薇,但蔷薇并不说话,只拿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楚凤。
其实何须蔷薇强留?楚凤本来就是为她而来,更何况有这样一位可敬的长辈愿意教授武功,他几乎都没考虑便脱口而出:“多谢前辈!”
“哈哈,好!”老人又笑了起来,蔷薇红着小脸更是喜不自禁。
自此,楚凤日日和蔷薇在一起。蔷薇仍是一大早就提着食盒和干净的衣服来,晚上在用过晚餐后回去。楚凤从来没有过得如此快活,如果不是发生了一件事,他也许这辈子都不会离开这里。
一日,餐后两人照常闲聊,蔷薇道:“华山派掌门也真是的,让他儿子只身前往天山险地追寻黑白棋子的下落。”楚凤忽的直起身:“什么?萧大哥去了天山?”蔷薇奇道:“你认识他?”
楚凤笑了一下,“芍药姑娘也认识他呢。”
蔷薇的笑容顿时凝固在唇边:“二姐,她……”顿时闭口不言。楚凤一直有些恼蔷薇对他如此隐瞒,于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下蔷薇更慌了,简直有些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放:“嗯,那,二姐……还碰到什么人了吗?”
“萧叶枫萧大哥,我们在洛阳宝瑞斋遇上你二姐的一个弟子被泰山掌门追杀,随后芍药姑娘就来了。”楚凤缓缓道。
蔷薇喃喃:“萧叶枫……原来你们认识……那他有说些什么吗?”
“他并不知道你二姐是玉门中人。”此语一出,蔷薇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朱唇微颤着却说不出话来。
楚凤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蔷薇隐瞒他只是出于好意,他却这般咄咄相逼。于是把手搭在她肩上,“薇儿,答应我,以后都不要有事瞒着我,好吗?”
蔷薇这下再忍不住了,晶莹的泪珠儿瞬时溢满了眼眶,顺着光洁的脸庞簌簌滑落下来:“薇儿只是怕楚大哥嫌弃……知道后不再理我了……”
“傻薇儿,怎么会呢?你这般待我,就算你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女我也不在乎。”楚凤看着哭泣的她心中一紧,便拥过佳人入怀,在耳畔轻轻说道。
昏暗的烛光摇曳着,整个石室安静得只剩下一对相拥的璧人,仿佛世上再无纷扰。不知是谁的心跳声,但见一双雪白的藕臂上鲜艳的朱砂痣格外刺眼,攀上少年的脖颈,顺势一勾,两人便倒入了金丝织就的床帐内……
已然是深秋了,早晨的空气格外凉爽。石室中更有些阴冷。
楚凤睁开眼,只见一条雪白的玉臂搁在宝蓝色的绸缎被面上,她兀自甜甜的睡着。想起昨夜的种种,不禁轻轻拥了拥怀里的她,不想蔷薇却醒了。
“薇儿,你臂上的红胎记为什么没有了?”抚着她的秀发,俊秀的眉眼间有深深的眷恋。蔷薇却吓了一跳,抬起手臂一看,光洁无暇,那殷红的守宫砂果然不知去向。她羞得把头埋进楚凤怀里:“都怪你,这下不知道教主要如何处罚了呢。”但言语间只是甜蜜。楚凤不明就里,只得笑笑作罢。
过了一会儿两人都起身了,“楚大哥,这是什么?”蔷薇整理床铺的时候从枕下摸到一物,楚凤凑过来一看:“哦,这是我娘给我的信物。”虽然向蔷薇说起过自己的身世,却没人见过这贴身放置的白玉凤凰。蔷薇见到那白玉凤凰时,却是脸色大变。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不好,是爹爹!”蔷薇慌忙把白玉凤凰塞入袖内,硬着头皮同楚凤迎了出去。
“爹。”怯怯地叫了一声。老人看着女儿的神色心下已明白了七分,“薇儿,昨晚上哪儿去了?”“女儿……”蔷薇羞得低下了头,一旁的楚凤也不好意思地转过头避开老人的目光。
“你们……”“爹!”一跺脚,人已是跑了出去。只剩下楚凤不自在地僵在原地。“凤儿,小女自小任性,以后可得好好照顾她。挑个良辰吉日把婚事办了吧。”老人原本就有此意,见此时生米已煮成熟饭便顺理成章地提了出来。
楚凤没想到老人会直接提出婚事,喜道:“是!凤儿以后定会好好待蔷薇的,前辈尽管放心。”“怎么还叫我前辈?”老人笑眯眯望着他。“岳父……”楚凤小声叫道。
“哈哈哈……好孩子!”老人满意地离去了。
老人行事真不含糊,当日便来了许多人,来来往往地搬运布置起来。楚凤看着新张贴起来的喜庆气氛,不禁觉得心头涌起一股微酸的暖意:从小漂泊流离,不想即将有一个家了,还是和心爱的女子在一起。
冷不丁被人拉到一旁,他定睛一看,原来是蔷薇。
“薇儿,怎么了?”看到蔷薇脸色苍白,不知出了什么事。
“楚大哥,快随我来!”楚凤被她拉着手,只见她这边推开一个书架,那边钻进屏风后面暗道里,原来这通往石室的一路上竟是机关重重!
也不知绕了多少路,忽觉得一阵强光刺得他睁不开眼,这才想起在石室中住了这么多天,已经许久没见过阳光,一时都适应不了了。
眼前是一大片水,竟然是身处一个小岛上!
蔷薇在墙角的一排花盆处拨弄了一会儿,只见水下约半尺深处隐隐出现了一排石桩。她一边把白玉凤凰递还给楚凤,一边说道:“爹爹可曾教过你一套‘飞鸿掠水’步法?”楚凤不明其意:“有啊。”
蔷薇似乎微微松了口气,“楚大哥,用这套步法,使三分力往水面上踏,不要去看石桩,落脚处自然会有柱子,但不可停顿,那些柱子都是虚插的,用力稍有差池便会跌入池内,水中遍布机关,触动了就会被爹爹发现,走不掉了。”
“薇儿,为什么要我离开?”楚凤更加糊涂了。
蔷薇撇了一眼远处,急道:“楚大哥,你就依我这一次,日后自会明白的,现在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楚凤虽有十二万分的不解,但看着蔷薇的神色也知道必有缘故,于是答应了,纵身跳上水面,依着蔷薇所言,果然顺利到达了彼岸。
钻入一片小树林,楚凤沿着小路走,只见林外是高高的围墙,墙上有一扇门洞,两个身着铁甲,手持长矛的士卫来回巡逻着。他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向远处掷去,两个士卫稳声赶过去,楚凤便施展轻功从门洞一掠而过。
外面是一条长长的小巷,仍有士卫在巷口巡逻。依法引开他们后,楚凤发现自己来到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他沿着高耸的围墙走到正门口,是一座牌楼,上面高高挂起一块金匾,上面赫然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奕王府。
楚凤惊讶了半晌,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原来那老人竟然是掌权半壁江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奕亲王!那蔷薇……想起自己差点糊涂地成了驸马,楚凤恍惚产生了一点陌生感,对蔷薇,还是对那爽朗的老人?他自己也不知道。
之后何去何从?楚凤更是不知道。
他的直觉告诉他,京城不宜久留,于是楚凤赶往最近的集市买了匹马,缓缓牵马步出了城门。他刚出城,便发现城门口一片骚乱,询问过路人才知道,又戒严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现了自己的离开,楚凤已无暇再想这些事,匆忙策马离开了是非地。
蔷薇为何在新婚之际催促他离开?是不愿和他成婚吗?显然不是的。那白玉凤凰……为什么蔷薇看到时会如此吃惊?难道蔷薇知道母亲的事?少年的脑中已是乱成一团,俊秀的眉拧在了一起。
马蹄敲击地面发出“得得”的声响,楚凤正兀自沉思的时候,忽听得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楚贤弟!”好熟悉的声音!
楚凤抬起头来,只见尘土翻扬处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简洁明了的灰色布衣,腰佩一口宝剑,镶着宝石的银剑鞘在阳光下流光溢彩,衬托着主人的高贵气质。俊朗的笑容,楚凤立刻就认出了来人,喜出望外:“萧兄!”
正是华阳少主萧叶枫。楚凤没有多想为何萧叶枫会出现在这里,只当是巧遇故人:“萧兄怎么在此?”“呵呵,武当有些杂务出来办,恰巧路过京城。倒是楚兄为何也在这里?”
当下微述了一下自己的奇遇,当楚凤说道奕王府的时候萧叶枫低头沉思不语。
“萧兄欲往何处?”
“我正赶往天山追寻黑白棋子的下落。”这事楚凤已听蔷薇提起过。对于上次无意放走了天山小妖,还是有些心怀歉意。正不知该往何处,楚凤便毅然说道:“小弟愿随萧兄一道去天山,略尽微薄之力。”
萧叶枫听到此言甚是高兴:“贤弟真的愿意一同去?如此甚好,只是天色已晚,我们且歇一夜再走。”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六章 空山幽谷有洞天 颦笑只恋画中人
周围的绿色渐渐少了,到处是荒芜一片。
两个俊秀的少年各穿着一身狐裘,策马而行。
终于,地势高了起来,地上从薄薄一层霜到深及膝下的皑皑白雪,一座冰雪覆盖的高山直耸云霄,进入了来人的眼帘。
“到了,贤弟。”萧叶枫指指远处的山顶,“天山小妖就在山顶处雪松下的溶洞中。
山岩,树林,到处被闪亮刺眼的白雪笼罩着,如梦似幻。偶尔听的积雪从枝头“簌簌”落下的声音,引得寒鸦惊起。然而更多的是寂静,一种袅无人烟的死寂。
皮靴踩得脚下蓬松的积雪发出“咯咯”的声响。楚凤毕竟是第一次看到这等奇景,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好新奇。虽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兴奋,一双亮若星辰的眼瞳微微睁大,打量着纯白世界里的风景。
萧叶枫自小就走南闯北,见惯了各种奇山异水,更何况有任务在身,因而没有丝毫的心思去注意周围的景色。他竖起耳朵来倾听雪松林中的响动,机警地搜索着那些可以藏身之处,防备随时随地可能出现的危险。
事实上,萧叶枫的担忧绝对不是多余的。然而他并没有料到的是,有一个东西突然从树林里“嘶”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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