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人还是恭然应道,从头到尾连肌肉都没有牵动一下,萧云顿觉无趣,拉了拉沐悠的手:“小悠,你先和他到我那边去,我尽快回来。”
“嗯,我知道了,云姨你先去吧。”沐悠笑了笑表示自己没关系,萧云微微颔首便离开了。
“小姐,请和我来,五小姐的房间在四楼。”那个侍从对沐悠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管她答不答应,就已经在前面走了。
真不知道云姨是怎么在萧家呆下来的,这哪里是一个家?简直就是一监狱!井然有序却俨然没有半点感情的痕迹!沐悠在内心为萧云哀叹了一句,无奈的跟在了他的后面。
“萧腾!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明明当初亲口和我保证的!”在一个楼梯的转弯口,沐悠听到了琴毓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咄咄逼人。
摇了摇头,沐悠刚想听而不闻,结果却被下一句话震得差点跌落楼梯!
“那是当时!如果我早些知道你连一个孩子都生不出来,我怎么会让董秋离开?!”萧腾的声音中也带了些火气。
“小姐,还请你和我离开,你这样子,我不好和五小姐交代。”看到沐悠停在那里不动,侍从上前提醒道,语气中略带了些警告,言外之意是:这里是萧家,还请自重,不要给五小姐添麻烦。
谁知道沐悠听了他的话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朝声源处多走了几步,惹得那侍从不得不行动。
“小姐,还请遵守萧家的规矩。”侍从伸出手臂拦住她的道路,让她不能再往前走半分。
“规矩?”沐悠看到他这样子阻拦也怒了,刚刚的那句话本来就让她心神不宁,现在更是焦虑,一声冷笑从她的嘴中溢出,她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人,挑眉问道:“你是萧家人?”
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那侍从一愣,还是点了点头。
“那么你去过顶楼吗?”沐悠继续道。
听到这,侍从有些明白过来她是想要说些什么了,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
“看你的样子是去过了,那么你应该见过画中的女子,也应该知道萧家的规矩!”沐悠说话的语气很严厉,声音却压的很低,唯恐那两人听见。“所以,让开!”
侍从浑身一颤,阻拦的手臂有些无力的垂了下来,也几乎在瞬间,沐悠快步的走了过去,凭着声音找到了确切的房间。
在萧腾愤怒的声音过后,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随即便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
“哈哈哈!萧腾,原来你就是这么想?我原本以为你就算再怎么样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现在看来,你也是道貌岸然!”琴毓因为气愤,嗓音丝毫不掩,这也让沐悠听得更为的清楚。
“孩子?当初你让萧德娶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我不相信你们在这之前不知道我不能生育!如果不是这样,你认为凭我的身份,还会下嫁给你们这个日渐堕落的萧家?!更何况我的丈夫还是个被别人用过的!”
“琴毓!既然你嫁给了萧家就是萧家的人,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追究这些还有用吗!”萧腾语气已经非常不好,显然对于琴毓这样说自己的儿子很不满。
“是我追究吗?萧老爷子,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如果不是你今天把那个野种带回来,说不定我这一辈子就这么忍了!”
“我再说一遍,小悠不是野种,他是萧德的孩子,萧家的种!”
“咚”的一声,是门被撞击的声音,正在争吵的两人被这声音一惊,这才醒过神来,想起刚刚他们的声音太大了,顿时都朝门口走去。
打开门,是一脸惨白的坐在门口的沐悠……
“小悠……你……怎么会在这里?”萧腾看到沐悠的神色,心中顿觉不好,他想过认回自己的孙女,但是千不该万不该是以这种方式!
“哼,早点知道也好,野种要有作为野种的自觉,早点滚出萧家!”琴毓说罢斜睨了沐悠一眼,丝毫不掩眼中的厌恶,转身就走。
“琴毓!你不要太过分了,我萧家现在并不是缺你不可!”萧腾看到琴毓这么明显无视自己的举动,勃然大怒的向她的背影怒吼出声,因为太过激动,整个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
放在平时,依着沐悠对老人的尊敬和喜爱,早就会上前搀扶了,更何况身旁的这个老人,还可能是她的至亲。
只是这次,沐悠看都没有看萧腾一眼,慢慢地从地上起来,安静的从萧腾身边走过,眼神空洞的如一具木偶般的下了楼……
“小……”萧腾看到沐悠这个样子,忍不住有些心疼,毕竟,那是他唯一的孙女……
而此时,萧云在一楼的大厅中正在和来客相谈甚欢,谁知道一个转头,便看到沐悠失魂落魄的从楼上下来了。
第一时间,萧云做的事情不是叫住沐悠,而是朝对面坐的人看了一眼,那人的眼里,在那一刻出现了浓浓的担心和心疼。
“小悠。”萧云在看到沐悠完全无视了两人的存在,依然朝外面走去时终于觉得不对,担心的唤出声,只是沐悠却好像并没有听到,依然直直的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儿?”萧云皱了皱眉,起身就要追上去。
“我来。”对面的人比她先一步的站起,阻止了她的动作,提步就朝外跑去。她不是沐家人……
她原来不是沐家人!
她怎么可以不是沐家人?!
沐悠在听到过那番对话后脑中出现频率最多的就是这几句话,一瞬间,似乎她从始至终坚信的信念崩塌了……
如果她不是沐家人,她还凭什么要求沐承对她关怀备至?
如果她不是沐家人,她还凭什么要求乔晴滚出沐家大门?
如果她不是沐家人,她还凭什么要去为前世的种种报复?
如果她不是沐家人,那么她这一次的重生究竟又有什么意义?!那么她又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累,为的只是一个可笑的闹剧?
原来一直以来,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打自己的耳光!
就算她厉害了又怎么样?她凭什么去报复沐承?一句她不是他的女儿就能让自己彻底完败!
就算她强大了又怎么样?她凭什么让沐承后悔?一句她不是他的女儿就能将自己所有的光辉抹杀!
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这两年来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感觉自己好像深陷于一片黑暗,而黑暗中只有她自己。
弟弟?不,他是沐承的孩子,他有权利讨回自己的关爱,
妈妈?不!她早就疏远了自己,甚至连自己的身世她都没有告诉自己,让自己可笑的活了这么多年!
朋友?不!他们都有他们的生活,不离有他的黑道,不弃有她的学业,那么,她还有些什么?
曾经的她以为,自己拥有的很多,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一个身份,这才让她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什么都不是!
“小悠,你还有我……”黑暗中突然有一句温和柔软的声音传了进来,让原本不安的沐悠有了霎那的冷静,她小心翼翼的伸出头,眼神依旧没有焦距,像极一只受了惊吓的猫。
“你……是谁?”她的声音很小,带着些试探,带着份期待,像是唯恐又受到什么伤害般。
一句话问出口,那声音却没有再响起,让沐悠刚刚有些回温的心又陷入了无边的寒冷。
“唉!”一声低低的叹息继而响起,这一声,很近很近,沐悠甚至能感觉到那人的气息拂在了她的脸庞上。
被这么一吓,沐悠顿时集中了视线,神智也在这一刻得到了回归。
入目的是一双很美丽很美丽的眸子,如她一般,也在直直的看着她,只不过与她不同的是,那双美丽的眸子中蕴含的,是无尽的柔情与安抚。
几乎就在一瞬间,沐悠盯着那双温暖的眼眸,泪水直直的滑落下来,而且一发便不可收拾。
“Jack,真的是你吗?”沐悠一边落泪一边紧紧的盯着他的脸,生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就消失不见了。
Jack看到如此脆弱的沐悠,感觉自己的心都揪成了一团,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双手,让她感受到他的存在。
“小悠,是我。”Jack在她柔软的手上落下一吻,随即朝着她张开了怀抱,宠溺道:“不怕,小悠,我在……”
“原来真的是你……”沐悠低喃了一句,而后迅速地想要扑进他的怀中,只是因为蹲在灌木丛中太久,腿一酸,就要跌在地上。
“小心!”Jack反应极快的想要将她拽起,却忘了自己也是蹲着的,这一拽,反倒让自己摔了下去,不过好在,沐悠顺势倒在了她的身上。
“你怎么样?”沐悠担心的想要爬起来,谁料到Jack却是又将她拉落在他的怀里,抱着她闭着眼不发一言。
“Jack……”沐悠疑惑出声。
“你又不听话。”Jack感受到怀中人的不安,将她又抱紧了几分,这一抱发现这才一个月,沐悠的身子又瘦了不少,既气又恼,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
“小悠,以后不许躲在角落里。”Jack的下巴抵住了沐悠的额头,话音中带了份郑重。“你要记得,不管你在哪里,始终有一个人会为你敞开怀抱,所以,你不可以将自己所有的痛苦都埋藏在心里,这样,我知道以后……会比你更加的难受。”
沐悠躺在他的怀中聆听着他的心跳,原本心情已经好转了许多,可是听到他温柔的话语,泪水又慢慢地聚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这样的脆弱。
“Jack,我被人欺骗了……”沐悠趴在他的怀里近乎撒娇的说道。
“谁欺骗你?我帮你去找他算账。”Jack生气道。
“可那人是我妈妈。”沐悠抬头看着他,眼睛里一片雾气。
“……”第一次,沐悠看到Jack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尴尬的扭曲,不过随即而又恢复如常,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小悠,不管是谁,我都不允许那人伤害你,即使那人是你的母亲,你知道吗?”
“嗯。”日光下,她听到他的承诺,忽然间便释然了,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而又绝美的笑容,无论是她的身份、她的疲累、她的信念,都在这一刻有了不同的诠释。
因为不管她是谁,至少在这一刻,有这么一个人如此的珍惜她、呵护她,足矣!
当一切都放下的时候,沐悠才发现,原来事情,也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
就算沐承不是他的父亲又怎么样?至少在过去的那些年里,她尽了自己女儿的责任,她无愧于他,她可以帮沐寒讨回那份失去的,她的强大,不应该是只用来对付敌人的,更多的是用来保护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亦可以……更好地配上眼前之人!
想通了这个问题以后,沐悠心里舒服了很多,突然想起Jack刚刚叫自己的名字并非是Rose,而是自己的中文名。
“Jack,我一直忘了问你,既然你也是中国人,那么你的中文名是什么?”沐悠从地上爬起,好奇的看向Jack,却明显的感觉到了他的身体一僵,顿时觉得有问题,眼睛微眯的看着他。
Jack没想到上一秒还满怀伤感的人下一刻就问了他这么跳跃性的问题,一时间居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只能任由着沐悠用那种游移不定的目光看着他……
“你……”沐悠看了Jack将近一分钟,对方还是没有给出回答,这明显的问题让沐悠忍不住出口想要责问。
“你是……”也在她开口的同时,另一个震惊的声音同时响起,两人同时扭头看去,是一位长相俊朗的中年男子正不可思议的向他们看来。
沐悠自然是知道他震惊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相貌,但是Jack却不清楚,看着男人一直盯着沐悠的脸看,站起身来不悦的将沐悠隐藏到了身后。
“请问您是……”尽管对对方的行为不满,该有的礼貌Jack还是做全了,先礼后兵,大抵就是如此。
“我叫萧德,请问你们两位……”
“你就是萧德?!”
还没等他的话说完,沐悠就已经从Jack身后走了出来,看向他的目光复杂不已。
“是,我就是萧德,请问这位小姐你是……”说着这话,萧德的视线还是停留在沐悠的脸上,对着这张酷似画中女子的脸庞很是惊异。
怎么才一天的时间,家里就出现了这种人物?
“您好,我叫Rose,这位是……我的男朋友Jack,我们原本只是路过这边,谁知道却因为我的长相被这里的一个人请了进来,现在迷了路,您可以带我们出去吗?”沐悠对着萧腾笑意盈盈,看上去毫无问题,如果Jack不是和她一起的,就连他大概也会被她给蒙骗过去。
这就是她的亲生父亲吗?嗯,眉毛很浓,眼眶很深邃,浑身都有着一股儒雅的气息,看上去很不错呢……
“有这种事?到底是谁那么没有礼数!”萧德听了很是恼火,心想到底是哪个萧家人做出的这种无礼的举动,不过这个女孩,的确长得太像了!
萧德抱歉的向她笑了笑,温声道:“真是抱歉,没想到我们萧家居然有人会做出这么不礼貌的事情来,我这就带两位出去。”
“那谢谢你了!”沐悠道了声谢,又跑回了Jack的身边,只是笑容在转身的时候已经荡然无存。
萧腾,不管我们之间是不是有血缘关系,我们还是陌路吧,我不知道十几年前你与母亲之间到底发生了怎么样的纠葛,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但是你抛弃了我们,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
“把门打开,让他们出去。”萧腾带着两人来到萧家大门口,面色不善的和两名保卫道。
“这……”两名保卫面面相觑了一眼,谁都没敢应声,因为先前他们都看到,这名女子是萧老爷子万分宠溺请回来的人,而这名男子,也是五小姐亲自接见的……
“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了?还不开门!”萧德本来就在恼火萧家人擅自做主拦人进来的事,现在看到这两个保卫又如此的不肯配合,更加的有气了,眉头皱起,眼角顿时出现了细微的皱纹。
“是……”两个保卫始终还是不敢得罪这位萧家唯一的少爷,虽然迟疑,还是慢慢地将门打开了,不待沐悠将心放下,身后就有一个不陌生的声音阻止了他们。
“给我先把门关上!”萧腾急匆匆的赶来,看着差点放沐悠离开的萧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爸,这位女孩说的那个人不会是你吧?就算她和那个人长得再像,你也不能这样就将人拦进来啊!”萧德看到萧腾这么着急的举动,再看着沐悠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有了自己的一番猜测,谁知道换来的却是一番晴天霹雳。
“阿德,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刚刚差点错过了什么?你口中所说的那个女孩,不是别人,是你的女儿!”萧腾看着自己儿子一脸正义的样子,心头一阵气结,甚至连场合都不顾的就把真相说了出来。
什么?小悠是萧家人?
Jack到现在才知道刚刚的沐悠为什么会那么伤心,联系起现在的情况,心中顿时明了,更加紧的握住了她的手,给予她支撑下去的力量。
沐悠感觉到他的动作看向他,目光相对,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他要表达的信息,心中暗叹,Jack,你总是知道我的……
相对于现场的其他人,受到惊吓的莫过于萧德了,原本怒气冲冲的脸在听到萧腾的那一句话时瞬间僵硬无比,转过身盯了沐悠半响,才直直的说出了三个字:“不可能!”
“老爷子,你不要因为这女孩长得像那个人就撒这种谎!我哪里有……”
“她是董秋的女儿!”萧腾奋力的用拐杖敲了一下地面,脸上早就因为大声的说话满面通红,而后开始不停地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