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太后也是中了毒,而且这个毒溪儿能解!
坐在一边的萧俊越听越心惊,太后的症状竟和他两年前一模一样。
一念至此,萧俊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放下手里的茶杯,状似无意的向太子身边靠了靠,右手随意地搭在了腰间。
低头看文书的梦溪此时也是心思电转,钱忠说完,她立时联想起她当时赠给太子的红心焦香料,不用看李太医的诊断,她早知太后中了毒。
她不会武功,没有萧俊那么明显的感觉出身后的侍卫释放出来的杀气,但此时她也感觉到了空气的窒息。
无上的权威,无边的欲望真的可以让人变的嗜血、冷情,她和太子可算是生死之交了,她曾呕心沥血地救过他,为了他的大业,不惜欺骗萧俊,为治疗这次瘟疫,可说是鞠躬尽瘁,可太子今天依然防了她。
恍然一件珍贵的东西被打碎,梦溪的心隐隐地疼起来,拿着文书的手微微有些发白,中衣都已贴到了后背上,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惊骇异常,脸上波澜不惊,依然什么也没察觉,抬头看向太子,见他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冲他淡淡一笑说道:
“还请大哥代小弟奏明圣上,小弟才疏学浅,实在看不出太后的病因,更无良药解救太后。”
“太后的病,二弟果真治不了?”
“是的,小弟才疏学浅,确无良药救治太后。”
见太子不确信地追问,梦溪果决地说道,恍然间觉得太子长出一口气,没理钱忠的咳嗽声,太子放下手里的茶杯,问梦溪道:
“依二弟之见,二弟还需在这里坐镇多久?”
“嗯……少则一月,多则两月,小弟才能脱得开身。”
“好,我就先回平阳上奏父皇这些,二弟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传信?”
梦溪想了想说道:
“小弟正想奏请万岁抱病辞官,安心在南方养病,还求大哥在万岁面前美言。”
“二弟这边事了,一时也不打算回平阳面见父皇谢恩?”
“小弟本就身体虚弱,这些日子太过又劳乏,想在这边将养些日子,再做打算,如万岁下旨要小弟回平阳面圣,还求大哥从中周旋,小弟有病在身,不堪舟车劳顿,实难从命。”
见梦溪承诺会以有病为由,不回平阳,太子一阵轻松,伸手拭了拭额头的汗,点点头笑道:
“二弟放心,这些我都会替你安排,二弟抱病的折子要尽早的奏报,二弟治瘟疫前就病卧南方,想是父皇不会怀疑,二弟就先安心在这儿将养,我会派人保护你,待我安顿好一切,亲自派人来接二弟回平阳。”
见梦溪点头应了,太子看着萧俊问道:
“萧俊下一步有何打算,如这边无事,不如和本王一起回平阳,路上本王也能照应一二。”
“萧家平阳的产业都关了门,不急着回去,草民正和富丽山铜矿商谈合作的事儿,脱不开身,如果合作成功,至少要半年以后才能回平阳,如太子方便,草民想要三弟随太子一起回去,路上也好躲避燕王的追踪。”
听了这话,太子眼前一亮,又和萧俊谈起欧阳世家也有合作意图,要萧俊必须抢先争取到与富丽山的合作,必要时他可以出手帮忙,见萧俊点头应了,众人又聊了一会儿,梦溪和萧俊双双起身告辞。
……
目送梦溪出了大门,钱忠转身回到客厅,只见太子正把玩着一枚祖母绿的扳指,陷入沉思,钱忠挥手打发了侍卫,叹了口气说道:
“殿下不应错过今日的机会,李公子真的留不得,殿下是要成大事的,绝不能有这种妇人之仁。”
看了钱忠一眼,太子没说话,低头继续把玩着手里的扳指,钱忠见了,继续劝道:
“殿下,李太医和臣说过,他当年为萧俊诊过脉,症状和皇太后的病如出一辙,想是李太医起疑了,否则也不会和臣说这些。常言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目前万岁虽没强求,可一旦被太后和燕王催急了,下旨强调药神回平阳,不说她的身份被燕王揭穿,您也犯了欺君之罪,单说一旦药神查出太后的病因,您将死无葬身之地!”
钱忠说到这,见太子依然低头不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
“殿下,您一人生死不足惜,但燕王逆行倒施,天下果真落入如此狼子野之人的手里,实是天下苍生之祸,殿下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天下苍生着想,李公子一人之命和天下苍生相比,孰轻孰重,臣还请殿下三思,您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二弟本是怀瑾握瑜之人,又曾呕心沥血救过本王,她已承诺在太后病故之前,绝不回平阳,本王相信她一定会做到的,钱忠这事儿不要再说。”
“殿下,燕王已是穷途末路,正做垂死挣扎,手段几近疯狂,就算药神能信守承诺,不会说出太后的病因,可她一旦落入燕王之手,单说她曾是萧府二奶奶的身份一旦揭穿,欺君之罪再度翻案,怕是殿下……臣听说,药神上次落入燕王之手,就险险地要与燕王拜堂,殿下又怎能保证药神再度落入燕王之手,不会被威逼利诱而屈服呢,毕竟她只是个女人……”
听了钱忠的一番话,太子身子一震,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第二百八十章 老太君病了
见太子松动了,钱忠打蛇随棍上,接着劝道:
“殿下很清楚,李公子一人之命和天下孰重孰轻,李公子对您有恩,待他日殿下登基之时,您可以追封李公子,为颐春堂众人加官进爵,以示圣恩,李公子是殿下致命的短处,留着她,只是条祸根,微臣求殿下以天下苍生为念,绝不能有妇人之仁!”
钱忠说完,见太子不语,又果断的说道:
“常言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既然殿下不忍下手,微臣愿以性命为殿下分忧,这就带兵前去,亲自将厉害关系与李公子说明,想那李公子为成全殿下大业,也会自裁。”
钱忠说着,又磕了个头,起身向外走去。刚到门口,只听太子叫道:
“回来!”
“殿下!”
“吩咐下去,我走之后,加派侍卫保护二弟的安全,绝不能让她落入燕王之手。”
“殿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吩咐保护二弟的侍卫,一旦遭遇燕王,无论如何绝不能让二弟活着落入燕王之手!”
听了这话,钱忠神色一轻,应了一声,匆匆走了出去。
望着钱忠消失的身影,太子旋转着拇指上的扳指,喃喃自语道:
“溪儿,放弃你,我肝肠痛断,但为天下苍生着想,国之重器,绝不能落入奸人之手,溪儿,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万一你真有不测,我一定会手刃燕王为你报仇。”
……
一夜的大雪,使整个鹿鼎山湮没在一片白色之中,站在沧海小筑的二楼,极目远眺,当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看着远处一群小丫头正在堆雪人,梦溪心情大好,转头对知秋说道:
“想不到都快四月了,还有这样的好雪,雪霁天明朗,腊梅处处香,知秋,叫上知春她们,我们一起出去赏雪……”
听了小姐的话,知秋一面吩咐人去叫知春、知冬,一面找出了件白狐皮连帽大氅,边为梦溪系上边说:
“小姐,毕竟是太子,派人来了几次,担心您的平安,我们不好总这么瞒着。”
“告诉他我回平阳了,要他再软禁我?等他和燕王之争尘埃落定了再说。”
“小姐,我们把太子的侍卫都毒翻了,总得对太子有个交代。”
“左右没死人,不怕,这个时候落在太子手里,才可怕……外面的雪真好,我们快出去。”
提到太子,梦溪的心还隐隐的痛,皇太后已经驾崩了,可太子依然要她留在南方,还名正言顺地加派了保护她的侍卫。不是萧俊的安排,毒晕了那些侍卫,怕是她现在还被软禁在楚州。
她一直把他当作知已,一个肝胆相照的朋友,想不到他最后还是为天下舍弃了她,她是个小女人,不懂大道理,但她也明白,为天下苍生着想,国之重器,绝不能所托非人。
她被燕王抓的时候,拼着与燕王同归于尽,也要成全他的大业,那时的她,一直把他作为情深意重的大哥,后来两个人一起并肩治理南方的鼠疫,稳定了南方的局面,一起走过了最黑暗的路,可是就在要看到曙光的时候,他却辜负了她。
踏着脚下的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轻轻捧起一把,看着雪一点一点在掌心融化,就像曾经的她被萧俊不计回报的爱所融化,把手放在嘴边轻轻的呵着,不知道远方的他还好吗,有没有按时吃她给的药,回来快两个月了,他竟没给她一封信。
他真的把她忘了吗,曾经那么刻骨的爱。
难道她和他真的没有未来吗?自从发现了她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他,她便常常在矛盾中煎熬,回北方前那个明媚的黄昏,她和他一起走在田间的
小路上。
夕阳中,她很想告诉他,她也爱他。
但对上他不再含有浓情的双眸,她退缩了,曾经,她为了那执迷的出府大计,深深的伤了他,伤了他的家人,如今,劳燕分飞的两个人,各有各的事业。
如果是现代,也就罢了,但这是在古代,就算他肯,他的家人能接受一个有着自己的事业、不遵守三从四德,离经叛道的她吗,更何况,还有祖训的阻隔。
既然知道自己不能放弃事业,已经分开了,她怎能仅仅因为自己爱了,便要他背上不孝的骂名……
“小姐,快别这样,您身子弱,会着凉的。”
见梦溪捧着雪玩,知秋忙出口阻止,边说边握住梦溪的手给暖了起来。
知秋的话打断了梦溪的沉思,抽出手来,笑着说道:
“哪就那么娇贵了,对了昨儿个李度遣人送来一只狍子,待会吩咐个人去厨房传话,中午做些烤肉来吃,眼见到四月了,难得有这样的好雪,闹不好便是最后一场雪了,游一上午院子,正好晌午吃些酒暖暖身子。”
一边的莺儿听了,搓手跺脚的笑道:
“就是的,有雪才是冬天,到处白茫茫的,一看就叫人心里舒爽,哪像楚州,不仅没什么看头,还湿冷湿冷的,感觉那股冷劲都沁到了骨子里,小姐再不回来,奴婢怕是要冻死在那里了。”
莺儿说着,众人都笑了起来,知秋点了点她的脑袋说道:
“就你话多,还不去传话,记得要厨房配几个小菜,温些青梅酒……”
莺儿忙应了声,转身往回走去。
“对了,吩咐个丫头,把小姐的手炉加了炭送过来!”
远远地听见莺儿应了声,知春指着西面山坡说道:
“小姐您看,前面的坡上梅花开得真好,我们不如去那儿赏玩,顺便采些回来。”
顺着知春的手望去,果然坡上正有几株寒梅傲然挺立,映着雪色,分外妖娆,梦溪见了,格外的兴奋,点头说道:
“常言道,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梅俗了人,今日有雪有梅真是难得,走,我们过去。”
众人忙点头应了,一路说道着顺着刚扫出来的一条雪径向山坡走去。正走间,落在后面的知冬叫了一声:
“小姐,李总管追来了,像是有事。”
梦溪回头看去,只见李总管已急匆匆地来到近前,见梦溪站住,忙躬身施礼说道:
“小姐好兴致,在这儿赏雪,要奴才好找。”
“李总管什么事儿?”
“小姐,萧三爷来了,要见你。”
梦溪眼前一亮,随口问道:
“三爷?他怎么知道这里?”
“三爷找您几次了,说是萧府老太君病了,想请您给瞧瞧,李掌柜架不住纠缠,想到二爷对您的确有恩,这才答应了他,本想传信给您去颐春堂见他,但想到那儿满是太子和燕王的眼线,怕是他们一旦发现您在平阳,又不得安宁,这才让欧阳公子悄悄将他带到这来。”
“三爷有没有……”
听说萧韵来了,梦溪随口想打听一下萧俊的消息,一张嘴便打住了,改口说道:
“好,你先让他在客厅里稍等,我马上就回去。”
……
梦溪的小客厅正中向外是一幅张德重的岁寒三友图,两边配着一副对联。
上联是:茶能醉客何须酒
下联是:书有清香不必花
左右的墙壁上挂着冷面公子萧俊的字画,正中一条黄花梨木的长几,左右各一把交椅,两边配有一溜四把圈椅,左右墙角各一个紫檀木溪雕圆屏,萧韵立在墙边,看着二嫂把二哥的字画挂了满墙,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二嫂还是欣赏二哥的。
“我来晚了,让三爷久等了。”
听到声音,正欣赏字画的萧韵转过身来,只见梦溪扶着知秋正立在门口,萧韵见了,忙上前施礼说道:
“二……李姑娘安好,我冒昧前来,打扰了。”
梦溪轻轻一福,还了一礼说道:
“三爷客气了,快请上坐。”
寒暄了两句,两人分宾主落座,陪在一边的欧阳迪也上前见了礼,早有小丫鬟上了茶水,梦溪端起茶来喝了一口,随手将小丫鬟打发了出去,
这才放下茶杯问道:
“府上近日还好,听说老太君病了,什么病,没找李太医瞧瞧?”
“府里一切都好,奶奶病了快两个月了,刚开始就是倦怠,父亲和二叔以为奶奶是因为萧家的衰落,心情抑郁所致,找了几个大夫,开了些宁心安神、调理气血、平衡阴阳的方子,哪知,不出半月奶奶就开始四肢麻痹,初时有些像两年前二哥的症状,哪知一个月前,奶奶的视力就开始下降,直到前些日子,奶奶已经完全看不见了,而且早下不了床了,找了李太医,查了半天,也没看出病因,父亲这才让我来求李姑娘去府上给瞧瞧。”
尽管曾经在萧家受尽委屈,但不管怎么说,老太君对她还是有恩的,听了这话,梦溪坐直了身子,开口问道:
“老太君病了这么久,怎么不早说?”
“李姑娘回平阳的消息,我们一直不知道。”
“二爷竟没和你们说?”
听了这话,梦溪一怔,疑惑地问道,萧韵欠了欠身子回道:
“想是二哥怕走漏消息,家信中只字未提您的事情,直到二十多天前奶奶卧床不起,李太医提找您试试,父亲和二叔一商量,快马给二哥传信,要他求您返回平阳……才知道您早就回来了,李姑娘的行踪瞒得好紧。”
“二爷……在那儿还好吗?身子恢复的怎么样了?”
梦溪本想问萧俊有没有给她信,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萧韵听了,开口说道:
“二哥让我转告您,说他的身体恢复很快,每天按时吃您的药,叫您不要担心,二哥说本想亲自写封信求您为奶奶瞧病,但自您失踪之后,燕王和太子都在四处打探您的消息,在南下的路上,设了重重关卡,不仅客商,来往的信函都检查的极严,怕书信被劫,走漏您的消息,才传了口信。”
“二爷没说什么时候回平阳?”
“南方刚刚经过洪水和瘟疫,正是百废待兴,二叔和堂兄因为官司都回了平阳,大哥已经奉旨回去赴任了,那面就二哥一人支撑,怕是最快也得七八月份。”
提到二老爷,梦溪随口问道:
“二老爷、二太太还好?”
“二叔被削了官,好歹保住了一条命,都在府里住着,平阳的生意都关了,二叔没事儿只陪陪奶奶。”
“这样吧,三爷先回去,我这也常有太子的人来打探消息,不方便和您一起去萧府,三爷只准备好接应我就行,我再和欧阳迪商量一下怎么走……”
“好,李姑娘放心,因为张秀,奶奶的寿禧堂除了四个大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