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去吧。”
似乎有一道目光一直在注视她,让梦溪感觉浑身发紧,猛抬起头,发现二爷正站在榻前,手里端着刚刚的那杯茶,面含微笑地看着她。
见她抬头看见他时眼底闪过的一丝慌乱和微微泛红的脸,萧俊不觉心情大好,终于看到她也有惊慌羞涩的时候。
但梦溪的慌乱只有那么一瞬,转眼又是一脸平静只见她放下书,转身离开软榻,站直了身子,向萧俊福了福:
“二爷安,妾不知二爷过来,有失远迎,二爷怒罪。”
梦溪瞬间的疏离,让萧俊的心一揪,她对他终是有戒备的,萧俊看着梦溪还微微有些发红的脸,虽然心中因她的疏离不快,但他不想再像从前那样用他的强势吓到这位小妻子了。
“二奶奶有什么事?”
知秋,知春听到屋里有声音,急忙走了进来,一见二爷在屋里,都是一惊,忙跪倒在地:
“二爷安,二爷来了,怎么没让奴婢通报。”
二爷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说道:
“起来吧,伺候二奶奶洗漱。”
萧俊见梦溪不解地看着自己,又补了一句:
“表妹过来了,母亲让我们去养心园。”
二爷说完拿起梦溪刚才放下的书,坐在了软榻上,翻看起来,原来是一本大齐方志,随口说道:
“溪儿还喜欢看这种杂书,这书是前朝名士崔琼所着,据说这崔琼自小喜欢猎奇,年轻时曾游遍大齐,闻奇必探,见险必截,而且每到一处,无论多累,都坚持写下心得和见闻,晚年时将自己的心得整理出来,编成了三卷,以供后人了解我大齐的风土?地理?人情,这本书在前朝曾轰动一时,被许多名人义士所称道,甚至一些江湖士也争相传阅,想不到溪儿也喜欢。”
梦溪这些日子研究大齐方志,就是为了这次二爷回来,她拿到休书后,去游山玩水,她这两年彻底采用了毛主席当初以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方针,首先在各地乡村建立了分店,使颐春堂形成燎原之势。
她打算离开萧府后,首先一家一家巡查她的分店,顺带游山玩水,但古代没有现代那么方便,要出游,什么地图了、旅游手册了层出不穷,让你走遍世界都不怕,只要你能听懂外语,在古代,想找一本全面阐述大齐地理的书,实在太难了。
这本书还是李度用一枚冷香丸换来的,梦溪一见之下便爱不释手,迫不及待的研究起来,她这屋平日里不出外人,没想到从不踏入她屋子的二爷突然造访,来不及收起来,见二爷问起,不由得暗暗心虚,她可不想让二爷猜透她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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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嫁妆哪去了
见二爷拿起那本大齐方志,说起它的来历,梦溪很是心虚,怕二爷发现她想游历山水的心思,咳了一声说道:“婢妾也是随便看看,听说这本书共分三卷,一卷描写大齐的地理风情,一卷描述大齐的人物传记,一卷描写大齐的奇闻异事,婢妾找了很久,只找到这卷地理志,可惜了另两卷。”
“溪儿若是想看,我书房里倒有,溪儿没事儿时可去书房观阅。”
他书房里有,怎么可能!
梦溪看了眼二爷,自他南下,他的书房都被她踩平了,如果真有早就抱过来看了,哪能等到今天,还破费了一枚冷香丸。但这话是问不出口的,她可不想让他知道她曾经天天去他的书房里扫荡。
萧俊见梦溪看他,又解释说:“溪儿不知,这套书是我才带回来的,我也曾寻了好久,还是偶尔在南方的一个书肆中看到,花重金买下的。”听了这话,梦溪不觉一愣,他书房里原本没有这书,她什么也没说,只不过在心里想了一下,他怎么就知道了她的心思,不觉暗生警觉,二爷这次回来,似乎学会了读心术,有时候只看她一眼,便能猜中她的心思,这让梦溪产生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见知秋上前要为她梳妆,梦溪迟疑了片刻,开口说道:“那个,请二爷先到厅里等候,婢妾马上就好。”
听到梦溪的话,萧俊抬头看了她一眼,身子一倚,开始看起手上的书来,边看边说:“就在这等吧。”
想到要在二爷面前梳妆,竟让梦溪不适起来,别扭得很,有种在外人面前脱衣的感觉,犹豫着要不要再劝劝他。偷眼看向二爷,见他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手里的书,暗道是她多心了,她们毕竟是拜过堂的,还曾同过床,她刚进门时,就在他面前梳过妆,怎么现在竟不适了。
犹豫了半晌,想起大太太还等在上房,怕耽误了时辰又要生事,看着知秋,知秋也在那瞧着看书的二爷,有些无所适从,梦溪硬着头皮冲她点了点头,正了正身子,开始认真地梳起妆来。
偷瞄了一眼,见梦溪开始梳妆了,萧俊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他的溪儿连在他面前梳妆都不适应了,让他感到阵阵心痛,暗暗发誓,他一定会让她慢慢适应这一切的。
放下手中的书,开始打量起梦溪的卧室,卧室里摆的都是一些简单的必需品,相较于他的姨娘,可以用简陋来形容但却布置得简洁大方,屋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若有似无,让人有一种舒心的感觉,越发显得清雅幽静,恍然间让萧俊生出一种避世隐居的错觉,暗道:“想不到溪儿竟有这样一份淡泊的心性,怪不得她不喜别人踏入东厢,只是溪儿的日子太过清淡了,是她不喜喧嚣,还是另有隐情?”
抬头见梦溪已挽好了发髻,只简单插了一个玉钗,知秋正给她画眉,二爷一时兴起,想亲自给她戴花,起身来到梦溪身边,随手打开她的梳妆盒,本想挑一枝绢花,一看里面,不由得愣了,梳妆盒里只躺着常戴的几只玉簪和流苏,哪有什么头饰。
梦溪没想到二爷会跑过来打开她的梳妆盒,一时心跳如雷,她的头面都当了,因为不喜,这两年也一直没置办,可怎么向他解释呢?
转念一想。说多了反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如索性装作不知,于是就当没看到二爷的动作,一心一意地配合着知秋画起眉来。
萧俊一直注视着梦溪,见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只瞬间又恢复了淡定,暗想,记得大婚时,这里面是满满的,都哪去了,为什么怕被他发现,见她又一本正经地梳妆,装作没事人似的,不觉好笑,不过他也不想为难她,他可以慢慢地去查。
松开手里的梳妆盒,萧俊缓缓地踱出了北屋。见二爷出去了,梦溪和知秋对望一眼,都松了口气。
不想离开北屋的二爷,却信步推开了南屋的门,知夏紧步上前制止,已来不急了,二爷已走了进去,只在后面喊了声:“二爷留步,二爷您……”听见知夏的喊声,梦溪不知怎么了,忙让知春去看看,还没到门口,知夏已推门走了进来,慌乱地说道:“二爷去了南屋,奴婢来不及阻止,二奶奶,这可怎么办?”
在知夏看来,二爷一见那一屋子的书,一定得追问出处,细心查起来,那还不得把什么事都抖漏出来了,别的不说,仅二奶奶常常偷偷出府这一条,就要了命,别说还在府外开了药堂,认识了那么多江湖人士,这才紧着来回二奶奶。
梦溪听到后一愣,自从秀姑娘派人闯东厢,被禁了足后,这院里的人都知道,在萧湘院里,这东厢是禁地,是她的底线,只要别打东厢的主意,她轻易不会找谁麻烦,只要别太过格,什么事她都由着众人闹,时间长了,就没人敢进东厢了。
姨娘们有事也只在门外候着,有丫鬟传话,除了梦溪的丫鬟,也只有红珠出入东厢,梦溪没说什么,那是因为她一入府便由红珠伺候,心里也拿红珠近便。
奴才们不敢进,不等于主子不敢进,二爷从不进东厢,让梦溪对他失去了戒心,不想二爷竟突然造访,给她个措手不及。
主仆几人一时呆在那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好半天,梦溪才镇定下来,看着一脸惊慌的知夏说道:“慌什么,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二爷要是问起南屋的书,你们就一口咬定,我喜欢看书,令知秋知春到书肆买的,左右她俩每月都出几次府给我买东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连老太君都知道的。”
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个当家主母,女扮男装偷偷出府,不仅做生意,还结交江湖人士,这都不算见不得人的事,那什么才算见不得人的事,看着一脸镇静的二奶奶,知夏暗道,这二奶奶可是够惊世骇俗的。
知秋听了二奶奶的话,总觉得遗漏了什么,可一时也想不起来哪里不妥,心一急,开口冲二奶奶说道:“可是二奶奶,您的那些书,有些是大齐难寻的孤本,平阳的书肆中哪有啊,二爷又不傻,一查就知道了。”
“二爷查也得需要时间,我们只拖过眼前就好,等他查明白了,我们已经出府了,他又能拿我怎么样,对了,都别杵在这,知夏快出去,让知冬偷偷锁上后门,把钥匙拿走,免得二爷看完南屋,再去后院。”
梦溪想起后院药房也没上锁,里面还有一些没配制完的药,暗道自己这两年过得太舒心了,以为没人敢来东厢,竟失去了一开始的警觉,平日连药房的门都不锁了,看来以后得多加小心了。
知夏忙应了声,转身走了出去,知秋知春听二奶奶说得也有道理,事到如今,也没别的法子可想,也都点点头,加快速度伺候二奶奶收拾起来。
二爷此时正站在南屋发呆,他被这一屋子的书惊呆了,在南方时,听萧芸来回传话,说梦溪没事经常去他书房找书,原本以为她闲着没事儿打发日子,没想到她竟嗜书如命,只是,溪儿一个身居内宅的当家奶奶,上哪找来这么多书?上前抽了几本翻阅起来,越看越心惊,这里有些书,竟是他也寻不到的孤本,她哪来的,她还有多少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眼前闪现出梦溪悠闲地躺在软榻上看书的情形,心一动,一直猜她喜欢什么,琢磨着用什么才能打动她的心,看了这一屋子的书,他终于想到用什么来诱惑她了,看来他的书房中也该为她准备一把软椅了,真期待和她一起在书房里耳语厮磨的情形。
想到这不由得暗自庆幸,因为听说她爱看书,变淘了不少好书,连南方书房里一些孤本的书都带了回来,想给她打发日子,看来,真做对了。放下手里的书,环顾起四周来,猛然间看到他少年时做的那幅傲雪寒梅旁边配的诗。
仔细看去,竟是他亲笔写的,这让他回忆起那一年红珠找他写诗,他也曾为这首诗叫过好,一问之下,听红珠支吾说是一个前人作的,他当时也信以为真,以为溪儿听说他喜欢这些,才找人做了,吸引他去东厢。
现在想来,那时的他真蠢,这以后他知道了溪儿的文采,这首诗应该是溪儿做得了。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不正是溪儿那时心情的写照,那时她刚嫁入萧府,孤零零一个人,连陪嫁的丫鬟都没带,上有母亲不喜,下有姨娘挤兑,唯一可以依靠的他又对她误会重重,这一切,不正像寒风苦雨般吹打着她。
“无意苦争春”溪儿那时一个人在凄风冷雨中,就已经决定放弃他了吗,可惜他竟然懵懂不知,还想用家主的威压去征服她,竟威胁要休了她,即使以后知道他误会了她,又摄于祖训的不容,逃到了南方,将她一人留在萧府冷落至今,老天,这两年他都对她做了什么!他的溪儿会原谅他吗?
一念至此,心不由得绞痛起来,有如南下前的那一夜,一时竟痴在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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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秀儿做妾?
萧俊正看着那幅傲雪寒梅出神,听梦溪在身后叫了声“二爷”。
被梦溪的叫声惊醒,萧俊回头默默地注视着她,他此时有一种疯狂的冲动,很想一步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告诉她,曾经那样待她,他好后悔!悔得他每天都在自责中煎熬,告诉她,他有多爱她,告诉她,此生没有她,他会枯萎而死。梦溪淡定的目光让他保持了最后一丝理智,最终没有跨越那一步,在溪儿没有接受他之前,他这样做,只会将她吓跑。
梦溪真被二爷的目光吓到了,她习惯了二爷的冷,习惯了他的怒,却不习惯这样的他,面对这样的二爷,竟有些不能从容面对,心里一阵慌乱,让她想转身就走,强自压下心中的不安,挺了挺肩,开口说道:
“二爷,婢妾收拾好了。”
“好,溪儿,我们这就过去,晚了母亲该等急了。”
萧俊说完,迈开大步,率先走了出去。跟在后面的梦溪和知秋心下孤疑,二爷竟没有问南屋里书的事情。
……
表哥和表嫂双双走进西耳房,让秀儿大吃一惊,姨妈只吩咐单独请表哥过来,表嫂竟一起过来了,眼里瞬间闪过一丝妒火,转眼便恢复了平静,只见她似乎没看到表哥身边的表嫂,热情地向表哥扑来,抓住表哥的手泫然欲泣,娇怯怯地说道:“表哥终于回来了,表哥真够狠心,一走近两年,竟然没和秀儿说一声,连信都不给秀儿写,秀儿给表哥写了那么多信,表哥竟然一封也不回,回来也没告诉秀儿,还是姨娘去信说表哥回来了,接了秀儿过来。”
萧俊见秀儿如此,偷眼瞥向身边的梦溪,见她仍是一脸的淡定,丝毫不为所动,心中不觉暗自叹息,有些不自然地抽出手说道:“一年多不见,表妹都成大姑娘了,还这么淘气,看以后谁敢娶你,来,见过表嫂。”
秀儿见表哥将手抽走,脸色一暗,但随即小嘴一嘟,不依不饶地冲表哥说道:“秀儿怎么淘气了,都是表哥欺负秀儿,表哥当真担心秀儿嫁不出去,不如就嫁给表哥算了!”
萧俊听了这话,竟噎在那,不停地咳嗽起来。
靠,这古人也带给自己弄个备胎的?这秀姑娘不会也是一个穿越的同志吧?听了这话,梦溪若有所思地看向秀姑娘,这是古代耶,她李梦溪有这么先进的头脑,都不敢明目张胆地说这话,这么有损姑娘家清誉烦人话,她也能说出来,而且还是当人家的老婆。
什么意思,想给她个下马威?
偷眼向坐在炕上的大太太瞧去,只见她正一脸慈爱地看着二爷和秀儿,仿佛是在看自己的儿子和媳妇般,丝毫没有责备秀儿的话有失检点。
梦溪缓步上前给大太太请了安,萧俊也止住咳嗽,向母亲问了安,在炕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梦溪随着坐在了萧俊左手边的椅子上,秀儿则乖巧地挨着大太太坐在了炕边。这才看到表嫂似的,开口说道:“表嫂好,好些日子不见了。”
梦溪听了,随口说道:“表妹说得也是,自打过了年,表妹就一直没过来,算起来也真是有些日子不见了,不是二爷回来,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见到表妹呢,表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貌美如花,也是世上难寻的才女,二爷今生如能娶得表妹,得此良缘佳偶,夫复何求,只是不知表妹肯不肯嫁,如果表妹肯,那表嫂巴不得去向老太君跟前求了来。”
正喝茶的二爷听了这话,一口茶整喷了出来,坐在那里剧烈地咳嗽起来。表嫂这话什么意思,让自己做妾!让自己对她俯首称臣!
表嫂居高临下的一番话竟让聪明的秀儿哑口无言。她脸皮够厚,可还真没厚道当着表嫂、表哥和大太太的面说出自己愿意嫁给表哥的话,何况不开眼的表嫂竟给她安了一个妾的位置,她怎么可能答应,她是要做妻的!
不答应又怕表哥误会她对他无意,伤了表哥的心,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