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呔!”大汉叱喝,扑上了,推刀外挑,再顺势招变“力劈华山。”两刀落空,再迫近,“白猿献果”向上送,又落空。“翻涛劈狼”斜掠反劈,连环三刀又落空,迫进了两丈。
抓住“稳”字诀,文昌不还手回敬,一退再退,对方的单刀在他身前弄影,他轻闪灵避,在刀光中找机会,手中钢刀置在胸前,令旁观的人替他捏一把冷汗,因为他己被大汉的单刀所控制笼罩,还手无力。
冷气砭骨的刀风迫肌肤,掠过身前的刀光令他头皮发紧,但他心神更为凝聚,丝毫不乱。
真正看出危机人不多,银剑孤星沉喝:“不可大意……”
叫声未落,文昌刚从大汉的一招“天外来鸿”下逃出,让刀光经过顶门,左脚乘势深进,右脚跟上了,他抓住机会,不退反进回敬了。
刀出“罡风扫云”,上抬,猛拂,“嗤”一声暴响,火花激射,砍在大汉的刀背上。大汉“天外来鸿”是从右上至左下,“罡风扫云”是反手出招,刀势是从左至右。也就是说,文昌是在刀经过时切入,刀势方向相同,借势相送,大汉根本没有机会收刀变招,刀向左荡带动身形,右半身空门尽露。
文吕快速抢进,大吼道:“快狠准!”侧身挥斜的掠而出。
“嗤”一声,剑锋掠过去大汉的右脸,从鼻梁至耳后,裂了一条大缝,鲜血激射。
文昌从大汉身右经过,远出丈外,横飞屹立,脸上每一颗细胞都像是凝结了。
“啊……”大汉发出一声刺耳的厉号,斜冲三四步,“当”一声单剑堕地,左手高抬,右手按住伤口,再挺了挺,“哧”一声倒了一截大木头,在地上不住扭曲抽搐,逐渐静止了呻吟和回光退照的挣扎。伤口骨近三寸,他不死怎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来得太突然,众人一怔。
银剑孤星冷哼一声,右手向外一招,叫:“良甫,拿下他。”
“良甫在,遵命。”右方破窗下有人大声回答,掠出一个背上插有旗囊的矮小中年人。人未到,喝声先至:“小子接招!”
人冲进八尺内,“哼”一声龙啸,他用令人肉眼难辨的奇快手法,撤下腰中锋芒的长剑,身剑合一攻到,招出“织女投梭”三剑一剑连一剑,像是三剑齐攻,剑气丝丝厉啸,又是一个冒失鬼。
文昌一声叱喝,招出“虎拒柴门”硬架来剑,“铮铮铮”三声暴响,火星飞溅。
但他并未能将剑拾起,内力不足,所以无法还招,只震得手臂一阵麻木:
架开第三剑,良甫的左手剑不知怎地,竟然从地上随剑尖楔入,突如其来便到了胸前,快逾电闪。
文昌大骇,想收招,被剑压住,抬不起,送不出,即使抽出变招也来不及了,事急矣,他只好向下挫。
他感到对方的指尖一触即收,巨阙穴旁右豳门穴挨了一指。豳门共两穴,属足少阴肾经,虽不是要穴,但点中了同样受不了,浑身一麻,挫倒在地动弹不得。
良甫一脚踢掉文昌的单剑,收了剑,一把将文昌挟起,走近银剑孤星欠身禀道:“禀总管,擒下达小于了。”
“辛苦了,由你带走,在外等候。”
“是。”良甫挟着人,大踏步走了。
文昌心中一惊,长叹一声,心说,“完了,想不到我初出江湖便如此结局,名是出了,命也快完了。”
他人虽不能动,灵智仍在,感到被人搁在马鞍前,腹部压在鞍上,难受极了。
良甫并未再制他的穴道,也没上绑,将人格上马鞍,扭头使走。
文昌呼天不应,心中暗暗叫苦。但他是个奇男子,不甘轻易就死,估量着附近没有人,便开始试运大极真气自解穴道。真气自解穴道谈何容易?他差得太远,办不到,但他仍要试。
他一面默运真气试攻穴道,一面静听大殿内的动静,相距不远,听得真切。怪!里面似早有了奇特的变化。
破大殿中,银剑孤星派人收拾手下的尸体,冰冰地道:“诸位,旁观了好半天,你们既不出来现宝,又不出来迎客,你们是什么意思?”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现身。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又哈哈大笑,大声道:“难道真要孙某人请你们出来么?那就太不自谅了。”他的目光在左面一座神像上和右照壁角落一堆破烂。
仍然没有动静。他阴森森一笑,又道:“孙某人且用脏话骂几句,看你们还有脸藏身么?肮脏的……”
“阿弥陀佛!孙总管真要骂人了,贫尼怎能不出来?”缓里神龛上狰狞的神像后有尖亮的嗓子答腔,灰影一闪,一位烂头老尼姑飘然落地。身法太轻了,像一根羽毛轻轻地缓缓飘下。
论轻功,要快不难,下苦功就行,但要练至缓缓地飘下,太不可思议,费神,也太难。
右面照壁合一壁破烂里,也传出俏甜脆嫩的语音:“狗仗人势,断肠崖九宫堡的狗胆子,老奸巨滑卑鄙肮脏,骂人算是便宜哩!”
声落,绿影乍现,出来了一个千娇百媚,但神色冷极的少女。头梳宫发,戴珠花插凤头钗,一身代绿衣裙,翠流小坎肩。偌冷的天气,天!她竟穿得这么少,真是爱美不要命,不伤风感冒才怪。左脊旁,挂了一个百宝囊,绣了一只大蝎子,蝎子尾钩翘起老高。真是个鬼女人,女子见了蝎子便会浑身发麻,鸟猫狗叫,甚至会晕倒,她却绣成圆案做装饰品,见鬼!
她的粉面是天然的桃红色,晶莹皎洁吹弹得破,五官无一不美,美得叫男人喘息,配合得太妙了。只是,她却不带笑容,是个冷美人,冷得平添无边煞飞。她的小蛮腰弯带上,别了一把三尺龙泉,古色斑烂,也宝光四射,因为鞘和靶上都镶有球钻。
她并不卖弄轻功,翠绿的小弓鞋徐移,翠裙款摆,香风起处,极有风度地到了殿中心。
老尼姑确是老了,老得光头上也有了皱纹,白眉修长,老眼昏花,一肩高一肩低,似乎还有点驼背。泛灰的僧便袍衣领上,插了一拂尘,挂了一只黑绿袋,点着一根老山杖,站在殿中淡淡一笑,眯着老花眼向前瞧,蓦地伸手一按左肩,原来高起的左肩平了。拍拍肩背,背不驼了。一拉眼皮,眼皮不再向下搭,老花眼突然泛出湛湛神光。见鬼!她在玩妖术。
四处传来讶然惊叫:“千面师太,冷蝎高飞。”
千面师太嘻嘻笑,道:“孙总管,骂吧!贫尼出家人,挨得起骂。”
冷蝎高飞木无表情,一步步向银剑孙星走去,一面道:“姑娘倒要听听谁敢出口骂人。”
声落,人影疾闪,鬼影幻形似的到了银剑孙星的身前,龙吟乍起,光华候张。她竟用奇快的身法迫近,用奇快的手法拔剑,不客气进招了。
银剑孤星一声沉喝,闪身、撤剑,接招,一气呵成,一剑拂出,银芒暴射,剑气化龙吟,好深厚的内力修为。
“铮铮铮!”但见银芒与光华扭动了几次,人影乍分。
银剑孤星连封三剑,退了八尺,剑尖仍在颤动,发出慑人心魄的震鸣。他脸色铁青,厉声道:“咱们拼死的时辰末到,但快了,为期不远。目下孙某有大事在身,恕不奉陪。打扰了,后会有期。”
说完,收剑转身,举手一挥,喝声“走!”大踏步出殿,飞身上马。
火光齐灭,二十余匹马冲出了废墟。
冷蝎高飞收了剑,目送众人远去;道:“师太,要否攻下地下秘窟?”
千面师太摇摇头,道:“我们晚来一步,那妖孽已经走了。”
“走了,怎么不见?”
“这废墟中出口不下十处之多,人全撤走了,即使我们能攻入,最多可以捉到两个奴才而己。”
“我不相信他走了。”冷蝎高飞仍不相信。
“你该相信。刚才那小娃娃从地窟中逃出便是明证,如果他在,小娃娃跑得了?银剑孤星敢在这儿撒野?”
“师太所说不差。”
“便宜了那畜生。”
冷蝎高飞转变话题,问:“师太面冷心慈……”
“嘻嘻!是说你自己么?”
“不!我说的确是由衷之言,你为何见死不救?”
“哼!黑魅谷真的面首,我用得着慈悲?”
“你起初并不知道他是黑魅的面首。”
“起初我知他可以自保,由脱险的身法我便看出他行。火光一起,我已认出了他。”
“咦!你认识他?”
“不错。黑旗令主挡截黑魅谷真时,我一直盯在老妖婆的马车后,所以认得。走罢,你我到西安定一趟。”
这就走。
人影乍闪,像鬼魅般消失了。
文昌被人搁置在鞍前,马儿狂奔,他怎受得了?胃几乎被挤出口腔,眼前金星直冒,五脏造反,好不容易聚纳的真气,被马儿狂奔压散了。
马群奔出三里地,蓦地,一声怪异的啸声划空而过。
良甫的坐骑在中问,林中没有路,二十余匹健马鱼贯而奔,左右没有倚靠。这时他正通过一株古松下,只感到顶门一凉,一个人影正从他的顶门下堕,大概是一个靴子踏中他的顶门。他本能地猛低头,靴子擦掉他的后枕皮,头骨也伤了。靴子再住下,蹬在他的肩脊上。
“哎呀……”他狂叫,飞堕下马。
鞍前的文昌嗅到一阵幽香,身躯已凌空被人抓起。抓他的人发出一声怪啸,踏枝飞掠,片刻即远出百十丈,落下林底去如星飞电射。
“大概是黑魅来救我了,天哪!离了鬼门关,却又落入枉死城。”他想。
他并不知救他的人是谁,被挟在胁下一无所见,只从这人身上的幽香中,他猜想是黑魅谷真,唯一可疑的是,这种幽香比黑魅身上的香气淡些而已。但不管浓淡如何差异,反正是女人没错儿。
他已知道破大殿中来了千面师太和冷蝎高飞,但她们为何而来却毫无所知。冷蝎高飞是个怪女人,与她素昧乎生,不可能是她出手相救,更不是千面师太,千面师太是个老尼姑,身上不会有幽香。
人马嘶声渐稳,但救他的人速度似乎愈来愈快。不久,后面啸声震耳,有人追来了。
文昌心中一惊,心说:“老天爷!这人的轻功已经出神入化,后面追来的人似乎更高明些,江湖中功臻化境具有奇技异能的人多如牛毛,我这点能耐简直不算回事,太可怕了。”
正走间,前面粗豪的狂笑声震耳,笑完有人道:“哈哈哈!我知道准是你这卑鄙的人妖所为,他算定你必定会走这条路,留下啦!”
接着,风雷声大作,两人用掌拼上了,迫入内腑的如山掌劲轰然爆鸣,气流激旋飞出了刺耳的厉啸。
文昌头昏目眩,只感到旋了两圈之后,挟他的人发出一声俏巧长笑,连攻八掌道:“令主,阁下的掌力长进了不少,何不将威镇江湖的霹雷神掌使出,让本公子开开眼界?”
“并无不可怕,接着!”令主粗豪的语言宏亮震耳。
“砰”!“彭彭”!像是炮竹爆炸,其声令人闻之脑袋昏沉,一阵阵凶猛无比的激烈内劲突到,文昌感到气血一阵迟滞,不但有窒息之感,肌肉的细胞也随音波的爆裂而跳动,巨大的压力令他难以忍受。
人妖的左掌连封五六掌,退了五六寸,一只手到底不方便,一面封招一面道:“令主果然厉害,本公子仍然棋差一着,好厉害的霹雷神掌,难怪你能横行天下统率黑白道群雄,你也接本公子儿记九阴摧枯掌。”
文昌感到人妖的身躯突然冷似万载寒冰,奇异的冷气涨漫。他的身躯也在达刹那间被人妖抛出两丈外,“砰”一声跌落在雪地中。
凶猛的抛掷力甚重,他被惯得逐渐失去知觉。在神智昏迷的前片刻,只听到拼掌声不住进发,音爆声震耳欲聋。接着,奇香入鼻,他被一个香喷喷软绵绵的身躯抱在怀中,以后便人事不省。
令主和人妖拼斗的结果,他无从知悉,也没亲眼见识,他认为是平生一大憾事。他已猜出自称本公子的人妖,必定是非我人妖梅林公子,两名武林顶尖儿高手相手相拼而错过了见识的机会,岂能无憾?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从恶梦中悠然醒来,发觉自己睡在一张软绵绵香喷喷,锦余豪华温暖的绣榻上,外面,一袭巨大香罗帐深垂,帐上绣了千万朵梅花,在几乎透明的香罗纱上,花朵显得极为突出而美丽。
他吃了一惊,坐起了。咦!穴道已解,身上换然一新贴身袄褂之外,披了一袭织金川绸长睡袍,滑腻腻地。
他打量室中,有些茫然。室中陈设除了床帐之外,并不富丽,一厨,一几,两具绣墩,几上有暖炉,炉上调了一只景泰蓝珐琅茶壶。茶盘之内,是与茶壶同质的四只茶杯,乖乖!这是官府的禁品。
左侧,是一扇老式沉重木房门,右方,是向南开的两座大长窗,外层是雕花的窗格,内层是明窗,更内层是窗帘,帘内可看到外界的景物。天色开朗,但看不见日色。看去像是一座破败的花园,可看到零落而覆接着冰雪的枝梢。只消看第一眼,便知这儿是一座高楼的上层内房,所以只能看到枝稍。
屋中没有人,他一蹦而起,衣着甚簿,但室中却温暖如春,他发觉不但室中有名贵的大暖炉的四壁也有四具暖炉发出炽红的火光。
首先他奔向长窗,掀开窗帘推开明商向外瞧,一阵寒冷的气流涌入。他深深吸入一口凉气,使脑子确实清醒,原先挂在屋角的风铁马已经失踪,只留下残痕而已。
在西安府城近郊,像这种破败的古老庭院,数量极多,历经改迁,人事沦桑,有些大户没落,另一批人却又兴起。想来这座大宅第的子孙,恐怕早就败落凋零了。
“咦!我身在何处?”他自问,答案茫然。
他关上窗,疾趋衣橱,打开一看,他的衣物不知去向,却挂着一耳银缎子劲装,同色弯带,同色英雄中狐皮背心,一条同物风帽,精美的绣如意边半统簿底快靴。他的两只皮臂和臂套和百宝袋搁在里面,小剑暗器物品全在,半件不少。
他征在那儿,百思莫解。
突地,房间外响起弓鞋琐碎的声音,有两个女人到了门外,清脆的叩门声令他心中一紧。
“谁?”他问。随脸上一阵热,他竟自命是这儿的主人哩!口吻太像了。
“小婢菇冬和辛珠。蔡爷醒得好快,小婢可以进房拾夺伺候么?”是翠嫩的少女声音。
文昌赶忙取大衣披上,回到房中说:“请进。”
房门悄然而开,只觉眼前一亮,进来了两个梳高辫的俏丽少女,娇小的身影轻盈地移入房中,云裳似雪,笑面如花,并肩儿深深万福,同声道:“蔡爷大好了,可喜可贺。”
“我?”文昌茫然问。
“家主人因蔡爷穴道被刺过久,身受外伤,十分焦急,才将一颗家传至宝灵药玉芝丸让蔡爷服下,预定入暮时分蔡爷方可痊而醒,岂知蔡爷提前了三个半时辰醒来了。”左手的菇冬声答。
“目下是什么时候了!”
“回蔡爷,已牌正了。”
“令主人……”
“家主人人称梅林公子,目下正在打发黑旗令主的爪牙,约在未牌左右返回。”
“这儿是……”
“这儿是西安府城东南二十里杜家废园,乃是家主人暂时的落脚处。”
文昌并不感吃惊,他已猜出救他的人是非我人妖梅林公子。在江湖中,非我人妖的恶名尽人皆知;谁也弄不清这魔头是男是女,又姓甚名谁,年龄籍贯家世全是谜,而无恶不作好据俊美的少男少女的臭名,传遍了江湖。但在文昌来说,非我人妖对我有救命深思,他并不害怕,反而有无穷的感戴心念在心头。
但他心中也有点惶恐,他绝不能留在非我人妖的身边,不仅是人言可畏的顾忌,而是他有他自己的前途。
菇冬和辛珠上前伺候茶水,辛珠道:“蔡爷请安心养神,家主人已交代小婢……”
文昌摇摇头,苦笑道:“在下还有要事,不能久待,意欲……”
茹冬脸上泛起了无可奈何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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