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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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客-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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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全力向穴口贴去,七手八脚将绳索绕实了怪树,然后滑下穴口。身入穴中,吸力消失了。

洞口不知有多深,白芒芒的珠光,被白玉般的岩石反映出来,形成一团乳白色的光珠。而外面黑沉沉地伸手不见五指,望之必惊。他感到头晕目眩,用力挣扎,太危险了。

岩壁下一条横石缝中,相距八尺左右,各生了两对鹿角形的怪草,共是四株,晶莹而光芒亮亮,高仅八寸,象是白玉所雕成。根部粗约径寸,每两株相距约有八寸,相背而生,乍看去,确象一对白玉鹿角。

他伸手一摸,果然柔软而微温。

这时,他已经力竭,也几乎憋不住气了,耳中感到疼痛,手脚酸软无力,血似乎要从肌肉中爆出。白光隙地中,他看到身躯四周出现了淡红的色彩,眼睛也几乎被压得向内陷,

已不容他再思索,拔出小剑。小剑出鞘,寒芒四射,剑长仅八寸,森森冷电令人望之生寒。

他紧贴玉髓龙角芝下部的环节一斩,龙角芝应剑而落。他抓实了两根龙角芝,收敛入鞘;他已没有余力再割另两株,向上急升。

浮上水面,他已无法动弹,爬伏在岩壁上,左手仍死死抓住了两根龙角芝。

“孩子,怎样了?”岸旁的怪老人急问。

他已无力回答,仅吃力地将龙角芝举起。

“天哪!我得救了!”怪老人倚倒在石下喜极大叫。

小文昌虚弱地爬伏在石壁下,半截身子浸在水中,用无极气功调和呼吸,因为他感到这样才能赶走疲劳,和那令他晕眩和窒息感觉。

他发觉五官中都有沁血的现象,身上各处肌肤一片腥红,不但有血,肌肉全变成了淤紫色。

“孩子,快过来,快……”怪老人的声音包含着焦急。

他直至疲劳消失之后,方解掉绳索向岸上游来。踏上江岸,怪老人右手一把抢过玉髓龙角芝。左手突然拍向他的天灵盖,眼中再次露出令他心寒的目光。

他涉水脱力,但反应奇快,怪老人令人心悸的目光,令他感到窒息和恐惧,掌已伤头,他本能地一歪脑袋,“啪”一声响,掌重重地落在他的右肩下,加被巨锤所击,一声大叫向后便倒。

几乎在同一刹间,怪老人一脚踢出。

他本能地向水中滚,因为江岸坡度很急,在间不容发中,逃过了怪老人的一脚。

水际便是潭畔,他在水中半沉半浮,竭力大叫:“老狗你……你好狠,你……”

怪老人哈哈狂笑,然后迫不急待地吞下了两根玉龙角芝,说:“你如果不死,日后将无极气功练成,必将称雄天下,岂有我老人家的份儿?哈哈!我老人家活了,你不死怎成?你挨了我一记阴风掌,非死不可,你已无力脱出黑龙潭的涡流,尸身不久便喂了王八。哈哈!你以为我老人家是善男信女?甘愿将绝学传你?你真不知死活。哈哈!我老人家不忍看你下沉,先走一步了,谢谢你,孩子。别忘了,到阎罗王那儿可以告我姓吴的一状。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怪老人走了。

可是,小文昌并未在短期间下沉,怪老人忘了他自己奇毒在身,那一记阴风掌已无力道。同时,小文昌先前已爬伏在崖石上调和呼吸,事实上便是武林朋友所说的调息行动,已具有相当的抗力。再就是从文昌第一次下潜失败,多吃了三颗九转灵丹,事实上也产生了抗力。加以怪老人那一掌并未击中要害,所加的损害并不严重。

他感到右半身麻木不灵,浑身冰冷,载浮哉沉向潭中心,再也无力游出涡流之外了,

日色西斜,午间的温暖消失了。

他命不该绝,在将沉没下的片刻前,恰好浮到系绳索的枯木旁,被他拼最后一点余力,用尚可勉强移动的右手勾住了。

枯木在潭中漂浮,绕了一圈又一圈。

他强忍痛苦,静静地用玄天练气术调息,他发觉这种神奇的气功,不但可以减轻身下所发生的痛楚,也可以令晕眩的头脑清醒,便毫不放松地静静调息。他不知道这就叫做行功,反正能减轻身下的痛苦便成。

在调息中,他脑中的思路不住涌翻。

“我拼死替怪老人找龙角芝救他的命,他得救了,为何却要我死?”他想。

“世间真有这种可怕的人?”他又想。

“称雄天下又是什么意思?”

“无极气功练了有何用处?”

“救一个要死的人,难道要死?我应不应该信任陌生的人?”

“天下间难道都是不管别人死活的人?”

“……”

一连串的问题,令他困惑万分,他那小脑子根本难以解答。

夕阳西下,他有气力游出涡流了,便咬紧牙关,向岸边游去。他颓丧地穿好衣裤,踏着夕阳余晖,心情沉重,一步步走向蔡家庄。

………………………………………

第 二 章 

七年,二千五百多个黄昏和黑夜,静悄悄地过去,消逝得无影无踪,虎头峰依然屹立在江心,山川不改,但小文吕已经十五岁了,成了个剑眉虎目而脸色阴沉的少年,壮得象一头牛,清秀得像个玉面郎君,假使他的脸色不阴沉,在蔡家庄他定会成为鹤立鸡群的美少年,定会获得族中父老的疼爱。

但他在苦难中长大,将自己的心加上一把锁,不接受任何好意,不要任何人的关怀与同情。对大伯,他用沉默作为抗议,对庄中父老,他投以敌对的目光。

每天,庄稼的沉重工作做不完,稍不如意,皮鞭便无情的在他身上留下一条条紫黑色的疤痕。

吃,依然是残羹冷饭。穿,依然是夏单冬夹。

七年来,他从未露过笑容,笑,在他来说,那是山外的山,云外的云,太遥远太陌生了。

他的堂兄文华,考不上商州学舍,只好在家弄庄稼,长得雄壮而结实,兄弟俩仍是死对头,冲突经常发生,文华在影石村不但读书,也从武馆的少林师父学武,但始终无法和文昌抗衡,十次交手总要输九次半。

他在这七年中,不间断地练无极气功,不仅身材愈练愈魁梧,而且对鞭打已不在乎了。

蔡庄主用来对付他的皮鞭,愈来愈粗,从一根一捎变成一根三梢,从小指粗涨到两指粗。可是很怪,除了一鞭一条痕之外,从未有皮破血流的情形发生,不消一两天,新鞭痕加上,旧鞭痕便神奇地消失了。

除了气功,可惜,他对拳脚一窍不通,但跑得比风还快。

正月十五过去了,过年的狂热慢慢消退,麦子被埋在厚厚的冰雪之下,田里已用不着牵挂。寒冬的季节,当一场绵长的大雪停止时,是狩猎的时候了。

文昌永远没有随村人狩猎的机会,他被分配在家中看管门户。因为狩猎是子弟们显威风的机会,身强力壮的子弟如果手脚了得,猎得一条大熊,便会成为英雄,其实熊在冬天最好捉,找到它冬眠的洞窟,手到抢来,难得是不易找到洞窟,必须走得远远的,太远,便可碰到虎豺或者大群的饿狼,性命难保。当然啦!能猎得虎豹,当然是英雄中的英雄,但罕见有这种英雄产生。

猎队已经走了两天,文昌和一些老弱妇孺留守在村子里,感到十分无聊,幸而猎队也许十天半月方可返回,至少这十天半月中他不会挨鞭子。

他穿好夹衣,冷对他已没有多大威胁,信步出了村,向影石村走去。

影石村的人,对他倒还友善,至少不象本庄的人,见他象见到瘟疫一般讨厌。

满地银花,白皑皑的一望无涯,枝头上冷柱垂封至地面,北风吹来如同利刃裂肤,一脚踩下去,浮雪至掩至膝盖。

他轻快地踏雪而行,穿越被大雪掩覆了的森林和山坡,山坡的那一边便是占地比大蔡家庄大了一倍的影石村,站在坡上,可以看到村中心的三姓宗祠,祠左方是武馆,这时冷清清空闲无人。武馆,事实是宏济寺,庙门关得紧紧的。

影石村成四方形,高高的寨墙,四座寨门,共建有八座碉楼,远远地看去,十分壮观。

文昌早对影石村的学艺和武馆十分向往,可惜他没有机会参加。堂兄文华的书,他偷了不少,也暗地偷听文华朗读,暗中摸索书中的含意。他天份极高,可是所得仍微乎其微,但一些普通字语,他也懂得不少,至少不是西瓜大的字认得两箩筐的草包。

他向坡下走,远远的,右面山坡中一座梅林中,有两个人影在林中背手而行,腊梅的清香迎风飘扬,人鼻芳香令人沉醉。

他认得,那是影石村耽了八年的老夫子商岚和张村主张良佐的大管家张宏。

商岚并末显苍老,八年的岁月令他华发飘飘,修长文弱的身躯并末显得驼背,只是脸上的皱纹多了许多而已,大概老花眼也该加深了些。

张宏是个彪形大汉,四十出头,豺头豹眼虎背熊腰。这人的来历,连张家的父老也弄不清底细,是否真姓张,谁也不知内情,只知是张村主五十余年前在外面带回来的得力助手,不但照顾村主的田地庄稼,也照顾看龙驹寨的三家店面,十分能干。他人生得高大壮实,相貌凶猛,说起话来如洪钟,举动敏捷,透露出一股子宽而粗豪的气氛。他对张村主十分恭敬,对村中的三姓父老也够客气,但三姓父老子弟都有点伯他,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一胶无形的震惊人心的力量。

两人背着手,并肩向这儿走来,一色羔皮掩耳风帽,老羊皮袄,青色棉裤牛皮长靴,斯斯文文地走来,刚好和文昌碰上了。

“咦!文昌,你竟穿着夹衫不冷?”张管家讶然叫。

文昌不是木石人,别人对他好他不是不知道,只感到眼角发冷,但他强行忍住了,自幼所受的折磨,令他的心灵上披上一重重坚强的甲胃,不为外界所感,不露内心的表情,任何好意和恶意,他都一概拒绝。他淡淡一笑,英俊的脸蛋上只有几条肌肉抽动,怎能算笑。

“小可不冷。大管家好,老先生好。”他世故地抱拳虚揖。

张宏重重地哼了一声,突然脱下老羊皮外袄,抛过说:“穿上……”

“不!谢谢大管家。”他将皮袄抛回,相当不客气。

张宏再将皮袄抛过,大声说:“我知道你大伯不是东西。放心,穿上,你正在成长,千万不可折磨自己,冷暖自己留心些。你大伯如果不高兴,告诉他,是我张某人送给你的,叫他冲着我来。”

老夫子商岚不住摇头,苦笑道:“大管家,你在替他招麻烦。”

张宏嘿嘿笑,轻蔑地说:“有什么不得了?大不了离开蔡家庄,我替他找一份事干干,也比他在庄中受折磨好些儿。哼!这年头弱肉强食,谁软弱谁倒霉。”他又向文昌叫:“孩子,走,到我家去聊,日后如果有困难,来找我。影石村我不在,可赶到龙驹寨张家磨坊去找我便成。大丈夫四海为家,你可别傻。”

人的命运确是奇妙的,也许一言一语一动,便决定了终身好坏。这次偶然相会,替江湖带来了一场难以终止的风暴。

在影石村耽了一天,大管家张宏和老夫子商岚,让他概略地了解了两座村庄之外的世界,不啻在他不平静的心湖中,投下了一块大石,死寂的水激起了波澜。

临行,大管家送他出村,在村口,大管家豪放地说:“孩子,记着,海阔天空,何处无容身之地?是你主宰着你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让命运主宰。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向命运低头认命的人,将永远被人踩在脚下糟踏,好自为之,别忘了有困难来找我。”

文昌心潮激荡,长揖到地说:“谢谢大管家的关照,小可记得你老人家的话。”他告辞,大踏步走了。

十天之后,守猎队回来了,收获不大,全庄的子弟们情绪低落,而且暴雪提前了两天,守猎队十分狼狈。

大雪纷飞,暴风雪光临大地。蔡家庄中,也蕴酿着一场大风暴。

一早,文昌练了一个时辰的玄极气功,夹着张宏送给他的老羊皮外袄往外走,这件老羊皮外袄,自从回家之后,他一直不敢穿,在十余年残暴的压制下,一时还不敢反抗,这是人之常情,也难怪他没有勇气,今天,他准备到黑龙潭,看看是否可以到水中活动活动筋骨。

丹江冬季水浅,两岸结了冰,但黑龙潭是终年不涸,也不会被冰封的怪地方。这些年来,潭中一草一石,每一条涡流,每一处石魁他都了然于胸。但他始终不敢割下那剩下的一对玉髓龙角芝,因为他不懂毒是怎么回事,更不知身上无毒吃下龙角芝会有什么可怕的结果。

天空中云沉风急,大雪纷飞,虽则已是辰牌未,天色仍是暗沉沉的。庄中并非家家闭户,所有的青少年都出来活动,在雪地中呼啸跳跃。大打雪仗。

南寨门一段广场中,有两批青少年分成两派,分据左右壁垒分明,雪团在天空中飞过,呼呼有声。

右边,由他的堂兄领头,左边有三堂叔的儿子文超为首,双方相距十来丈,沿两行老槐树堆起一条两尺高的雪墙,年纪小的在后面将做好的雪团往上送,年纪大的娃娃站在雪墙后,用雪团投向对方开火,有时冲出三五丈,叫啸着投出雪团再往回溜,一个个兴高彩烈,叫啸声五里之外也可以听到。

文昌极少有机会可以和孩子们玩乐,似乎他不是蔡家庄的子弟,是个不祥的不受欢迎的人,小娃娃们虽然无成见,但他们的兄母却禁止子女们和他玩乐。

孩子们是纯真的,有不少娃娃不顾父母警告,仍经常和他打招呼,或者在虎岭山麓分吃他偷来的鸡鸭,但有些稍大的少年,象文华、文超一群人,却似乎和他水火不相容,经常有架打,不打则已,打起来必鸡飞狗叫,但不管是胜是负,他必倒霉。胜了,有人在庄主前告状,他得挨皮鞭子,负了,就更修。

他必须从雪团飞舞中穿出,不由脚下生疑。

“绕过去算了。”他想。

还未决定那儿绕过,文超方面,一个小娃娃尖叫道:“小虎子哥,来帮我们。”

另一个十三四岁的娃娃,从文华的堡垒旁冲出,呐喊着冲出十来步,将两个雪球投出,扭头往回跑,一面叫:“他敢?不要他!”

垒后站起了文华,他叫:“滚开!没有人要你……哎……”

“噗”一声,一个雪球恰好击中他的胸膛,碎雪纷飞,把他击得退了两步。对面的文超站起叫:“哈哈!再来一次……哎……”

不知由何处飞来一个雪球,击中文超的下颌,打得他踉跄了两步,抹掉粉雪叫:“小狗子,你他妈的怎么冲过界来了?揍你。”

他抓起两个雪球,跳过雪墙,向右前方的小狗子冲去。

文昌本来想绕道,但被人用话一激,心中火起,大踏步从中间走去,他准备如果雪球击中了他,他便加以反击,向对方宣战。

真巧,文超正向前冲,将近他身旁,四面八方的雪球,全向文超集中。

“叭!叭叭!叭!”雪球在文超身上爆炸,碎雪飞溅,连挨了十来团,把文超打得怪叫如雷,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声大叫,拼全力将手中雪球投出,根本不知前面的人。

“啪啪”两声,两个雪球全击在文昌身上,双方相距不足八尺,一击便中。

文昌火起,立刻扔掉老羊皮外袄,火速俯身抓了一个雪团,向文超刚转过身躯的背影投去。

他的臂力惊人,“啪”一声暴响,雪球击中文超的背心,巨大的打击力量将文超冲倒在地。

“哎……”文超大叫,整个脸面陷入浮雪中,狼狈地爬起,向文昌回头猛扑,由雪球的力道估计,除了文昌之外,别人定难办到,所以他冲向文昌。

“砰!”右一拳击中文昌的左颊。“砰!”左一拳接着在文昌右颊暴响。两记左右冲拳击得结实,把文昌打得退了三步,几乎站立不牢。

文超仍不放手,接着冲上,一连三记短冲拳,全捣在文昌的胸腹,把他击倒在地。

雪战停止了,呐喊声、尖叫声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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