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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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客-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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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你是说,在大雁塔轻易将人赶走,今晚又破天荒助你一臂之力,又一人未死打发他们走路么?不错,贫道确是不想再多造杀孽了。”

文昌放下田姑娘,上前拜倒道:“晚辈再蒙老前辈援手大德,没齿难忘……”

蛇魔丹土扶起他笑道:“不必多谢了,起来。你刚才用上那三剑,该发觉功力不足是如何可怕了吧?记住,找一处清净之地苦练三年两载,以你所练的玄门神奇气功,和神奥绝伦的魔幻三剑,君临江湖,足以横行天下,操之过急,反而坏事哩。他们走了,你可以回家了,我也该走了,和百劫残僧道友的棋局还未告终哩。好自为之。”

声落,他化轻烟,冉冉隐没在夜色茫茫中,倏然即逝。

黑魅谷真直摇头,喃喃地道:“这老道假使要在江湖称雄行道,武林局面将会全局改观,能克制他的人,在世上恐怕找不到第二个哩!”

文昌取出一颗丹药给田姑娘,说:“我必须去接应范大哥。”

黑魅将人接到,匆匆举步道:“走!我陪你、走一趟。”

小银带着黑铁塔赶来援手,在第一道埋伏被贼人发现了,十余名黑衣人在小径两侧暴起发难,四面合围。

黑铁塔久走江湖,星光下一看贼人衣着打扮,便知是黑旗令主的爪牙,将小银推入路旁小沟,撤下长鞭怒吼着向前夺路。贼人中高手不少,而且人太多,双方拼死枪攻,陷入重围,地下横尸四具,黑铁塔已挨了十余刀之多,幸而他的混元气功了得,仅衣衫凛落,皮肉倒未受伤,双方想攻他的口眼下阴等处要害也是不易事。

撤退的信号传到,但贼人有尸首未撤出,黑铁塔又不肯罢手。缠住了,除了黑铁塔死了之外,无法抽身,依然死缠不放。

无法撤走的信号传出,抢道断后的黑狐闻之失惊,火速率领二十余名高手赶来,大吼道:“兄弟们退!我收拾这狗东西。”

他的剑术其实与银剑孤星差不多,不同的是锤头沉重,而且有一尺八寸的丙,可当短兵刃使用,更可飞出远击丈六外的目标,十分霸道,长家伙遭上长鞭,碰上了,他一声怒吼,立即飞舞出锤头,来一记“毒龙出洞”劈面攻到。

黑铁塔一声怪叫,攻出一招怪蟒翻身,长鞭向前翻滚,弹缠砸卷抽五决齐出。

“叭”一声鞭锤相接,溜出一只大花。黑狐怎肯被鞭缠住?手腕一带,锤头疾收,一声怒吼,仍从鞭下空隙中砸入,疾矢星飞电射锐不可当。

黑铁塔感到鞭上传来一阵奇猛的反震力,震得虎口发麻,心中暗惊,双方内力出奇的浑厚,今晚可能要糟,两照面之后,他感到对方竟然是九宫堡的黑狐超,心中油然泛起寒意,暗叫道:“糟了!黑狐在这儿出现,文昌弟完了”。

他心中一慌,立陷危局,连接五锤,却有点手忙脚乱了,其余的贼人已乘机搬走了尸骨,在外围待机而动,虎目眩既,想脱身已嫌太迟,但他并无脱身的打算,文昌的安危,令他焦灼难安,他必须向里闯,为朋友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扑”一声轻响,他左肩挨了一锤,幸而是擦肩而过。不然可能要糟,巨大的打击力道令他连退五步方稳住身形,另一锤又到了。

“不相信你是钢筋铁骨。着!”黑狐大吼,锤影一闪即至,冲着铁塔的脑袋,来势奇快。

黑铁塔身形刚稳,无法以攻还攻,右手急抬,用鞭身猛推锤头。扑一声响,鞭将锤头崩上三寸,他也低头挫腰向后退,头巾被砸掉了。

双方兵刃都利于远攻,谁也不想贴身相搏但鞭尾上带,竟然卡住了锤链,黑狐手急眼快,一把抓住鞭尾全力猛带,喝声撤手,同时锤向下疾沉,冲向黑铁塔的顶门,如被击中,黑铁塔的混元气功恐怕难禁全力一击,不死也得伤。

正危急问,黑魅和文昌赶到了。黑魅一手夹人,一手连剑,一声娇叱,便刺倒外围的三名黑衣人。

文昌夺勇突入,大叫道:“蔡文昌到,拦我者死!”黑魅的娇叱声,把黑狐吓了一大跳,不消说,蛇魔丹士必定到了,即使是一个黑魅他也吃不消,不走怎成?百忙中无暇追取黑铁塔的性命,他自己的命重要得多,左手倏松,右手一带便收回飞锤。

黑铁塔命不该绝,正仰身扭腰闪避下砸的飞锤,并且夺刀夺鞭,对方松了手,他刹不住势向后便倒,鬼使神差是向旁扭倒的,飞锤从他身畔飞退,未被锤缘击中,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使剑已用不上多大的劲,要用暗器袭击,黑铁塔的四周有人,所以他出声招呼要黑铁塔让开。

黑魅也例了,娇叱声震耳:“都让开,交给祖姑婆我送他们见阎王。”

黑狐恨得直咬牙,但又无可奈何,一声怒啸,飘掠三丈外下令撤走,一哄而散。

黑铁塔脚踪站稳,感情地叫,“兄弟,你可无恙?”

文昌丢掉剑抢出,激动地叫:“大哥,谢谢你!”

两人互相抱住了,一旁的黑魅道:“走吧!何不回去再说?”

黑铁塔叫出小银,由文昌领路往回走,今晚大概不会再有人前来打扰了。”

文园中冷静清,血腥在空间里荡漾,除了小银,所有的仆人全部被杀,草草暂时安置了所有的尸骨,五个人在大庭中商量行止。田姑娘服下九转玄丹,在鬼门关上拉回了三魂七魄,委顿在大木椅上,余悸犹在。

文昌第一次建置家园,在短短的几天中便遭遇了如此悲惨的变故,他知道,这儿已不是安乐土了,早晚必有其他的人前来找麻烦。他决定将房屋和剩下的金银交由小银处理。好好安葬所有的仆人。他自己即将浪迹天涯海角,度他的亡命者的生涯。

这期间,他会和黑魅谷真坦诚相谈,黑魅告诉他,希望他能听他在江湖并肩行道,她答应他,决不以一般情夫的感情对付他,他的行动可以保持自由,来去不受拘束,她将尊重他的身份和自尊心。但他婉言拒绝了,他有他自己的道路,他感谢黑魅谷真对他的一番情意,他更珍惜她对他的关照和多次维让的情谊。

黑魅谷真不勉强他,希望他日后有困难时,别忘了她,不管任何时期,皆愿助他解决困难的真正朋友。

他将得自吸血鬼封三爷的四颗大珠赠送黑魅谷真,说出珠中确是藏了一份陈友谅的藏宝图,风声已经传出江湖,七幻道也是为此四珠而一再出手劫夺。他自己不想前往掘宝,也怕无法保全,便将珠赠给黑魅,留在身边恐怕会惹起无限风波。

至于田二小姐,黑魅答应护送她返回府城田府。黑铁塔不耻黑魅的为人,但看在她一再出手援救文昌的份上,倒未出言猛撞,但也不假以辞色。

“小山弟的消息,大哥可知道么?”文昌问黑铁塔。

黑铁塔唉声叹气,翻着大眼道:“真怪,那天我亲见小山弟被大兴善寺贼喇嘛的俗家弟子虏走的,可是我共捉了七名喇嘛用酷刑迫供却问不出任何信息,他们一口咬定没有这回事,你说怪不?”

“那几个俗家信徒大哥可曾看清脸面?”

“看清了,但大兴善寺的徒孙,确没有这几个人,考问不出所以然。

文昌低头沉思,突然一咬牙,道:“大哥,小山弟精明过人,大概不至于遭到不测。如果他不幸,咱们打听凶手是谁再定行止。假使失踪之事与大兴善寺有关,出动的人多,消息不会永远被封住,也许是别人所为,也许是黑旗令主的爪牙哩。这事操之过急反而劳而无功,你我分途在暗中打听,岂不……”

黑铁塔大声道,“不行,日下你已成为黑白道无耻之徒的眼中钉,也是众矢之的,我不放心你独自在江湖流浪冒险,咱们走在一起儿也好有个照应。”

“也好,小弟目下还有一件心愿未了,咱们一面办事,一面探小山弟的消息。”

“什么心愿?”

“日后再告诉你。今晚早早歇息,咱们明早再作打算。”文昌心事重重地答。他仍在迟疑,难以决定是否将护送施家父女返成都的事告诉黑铁塔,怕黑铁塔骂他做事少不了女人。

黑魅谷真却不愿:“再苦练三年二载,出道并未为晚,何苦在江湖冒风险,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如果我是你,将立即觅地隐修。珍重,后会有期。”她夹着田二小姐,径自走了。

文昌和黑铁塔共住在他自己的华丽套房中,小银掌灯准备了茶水,在邻房将息,若大一栋大宅院,只住了他们三个人。

文昌打定主意,在房中落坐,正色道:“大哥,你听我将这些天的变故一一道来。”

“我并没要求你说,兄弟,我信任你。”黑铁塔诚恳地答。

“别打岔,请静静地听。”他将千面师太分手以后的经过一一说了,最后道:“大哥,受恩不报,这种人算不得血性男儿,小弟想暗中护送施姑娘全家返回成都,乘便打听小山弟的消息。小山弟是四川人,到四川找,不失为上策。小弟不怕你笑我妇人之见,只好直说,大哥是否是愿和小弟走一次四川,只用一句话吩咐。”

黑铁塔哈哈大笑,怪叫道:“你他妈的这件事倒是真做对了,假使你跟在黑魅谷真罗裙后面嗅余香,我可要打你—顿消口恶气,好啦!算我一份。早早歇息,咱们也该养养伤了。”

文昌心中一宽,也装腔作势地道:“这儿没有水,我可要等在河边才和你动手拼上百十招,让你喝饱一肚子水。记住,在水边你得小心了。”

“哈哈!我在岸上等着你就是。”黑铁塔忘忧地狂笑着答。

第二天,他们迁到城西城里朝附近一栋木房中隐身,一面打听施家动身的消息,一面找长安三豪打听方小山的下落。黑铁塔长相易引人注意,由文昌出面奔走。岂知长安三豪翻脸不认人,几乎声张起来,文昌只好不再麻烦这三个江洋大盗,世情冷暖,日下他树敌太多。长安三豪怕事,他也懒得和他们计较。

由于厉春水归还了施家宅院,施若蔡只好暂且逗留,直至将宅院卖出方能上路返川,已经是三月暮春了。

府城行文各地辑拿江洋大盗的文书,似乎已形同具文,赏格加到每人五百两,但如同石沉大海,音讯全无。府中的捕役在一月中三天一查五天一追,屁股蛋倒了霉,五犯依然未能落网,仅捉了不少疑犯,无限期地往下拖,真正的强盗,依然逍遥法外。

在施家决定动身的前十天,文昌和黑铁塔展开了预定的行动,明日张胆东下洛阳,胆大包天。

长安城中,由于文昌躲得稳,追踪他的人一一离去,只有一个人未走,那就是九宫堡的暗拴卖唱老柴,他仍然在太白楼卖唱,等候机会。

银剑孤星被蛇魔丹士吓跑之后,消息传至汉中府的黑旗令主手中,令主颁下了手示,通知各道群雄不可在明里和蔡文昌冲突,金蛇洞的妖道可怕,恐怕九宫堡受到残酷发落。再就是令主巳在鬼影子孙明口中,知道七幻道所要的四颗藏宝珠的秘密,在南康府星子孙附近,布下有力的暗椿眼拴,等侯蔡文昌前往寻宝。如果捉获蔡文昌,这四颗大珠务必以快传送至九宫堡。

黑旗令主雄才大略,野心勃勃,他在江湖中安排了不少心腹,以各种不同身份侧身各地,秘密活动做他的耳目。这些人中不乏奇技异能之士,潜伏地罕为世人所知,甚至他的心腹臂膀银剑孤星,也未弄清这些人的身份和立场,更不知到底有多少人在暗中替令主卖命,卖唱老柴是仅有少数爪牙。他奉命伺机接近文昌,便暗中盯住了长安三豪,他坚信可以长安三豪身上可获致文昌的消息,其他的人一一失望地离开了长安城,他却守株待兔留下来不走。反正这不是十万火急的事,他并不急进行,欲速则不达,他深知办事的其中三味。

这晚,斗室中文昌和黑铁塔作了一次周详的策划。其一,必须向东,其二,设法引开黑白道和与他们作对的宇内十三高人,不让他们向西走。其三,万一转向西走的形藏暴露,使故意向施家行劫,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其四,亡命客的名号必须叫响,希望能让小花子方小山闻讯赶来会合。

决定了行动,便在施启程前十天,他俩开始露面了。提前十天,是预定东行的计划,他们算定施家西行至汉中府—段路不会有外发生。汉中府至长安程九百六十里,带着家眷远行的人不能太快,需时十余日方可到达,前后共有二十天,他两人足够办事了。

藏匿了二十余天,他们连小银也没去探望,恐怕连累那孩子受苦,自经过那夜闯鬼门关生死一发的事故,文昌的性情有了显著的改变,心肠比以往硬,更不将生死放在心上了。他心中暗暗发誓,永不会放过黑旗令主的爪牙,尤其是银剑孤星一群好杀的人,他要以牙还牙加以报复。他相信,这一天会来的,不管是十年八年,他有自信可以练成足以制他们死命的绝学。仇恨在他心里生根。一再的迫害和十余名仆妇惨死的景象令他永志不忘,难以磨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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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大白楼,是南大街长安最负盛名的第一间酒楼。楼共三层,第—层,是达官新贵应酬买醉之地。第二层是豪门巨富设宴应酬的所在,而第三层,是王孙公子风流佳客寻香掠艳的风流胜境。

三层楼的梯口各不相扰,每一层的情调都不同,第一层的客人大多是志在酒菜的真正食客,不注意声色之娱,有外来卖唱男女在其中讨生活,即席高歌,男女歌手大多有些风雅古逸,有时轻吟古曲词牌,有时豪放高歌醒人心脾,歌声轻柔,铁板铿锵,韵味无穷。第二层有店中的美丽女侍伺候,女侍大多是胡姬,也有极少的汉家小碧玉,保持着古都的历史风味,不同的是,规范比往昔大,设有金碧辉煌的华丽装饰小阁。那时,设酒姬的地方最负盛名的有两个地方,一是南京,不但有酒姬,甚至有歌舞。

玉荀集有明人邓雅的“采石酒楼”诗:“采石江头向酒家,酒楼儿女貌如花,金杯满动歌声缓,银灯高烧舞影斜。”可知那时的盛况,比今天的夜总会并无夺色。

另一地便是长安,保持着盛唐时的风貌,“双歌二胡姬,更凑还清朝,举酒挑逆王,从君不相饶。”可以概括地领略这种旖旎风光。

第三层设备更豪华,—座座暖阁是神仙胜境,歌舞之声不会干扰到隔邻寻芳雅士的清兴欲意。极尽人间豪华。这儿是地狱中的天堂,一掷万金的竞赛场。但对外而言,太白楼是高尚人士的高尚交际场所,外人只看到第一层古扑的一面,楼上的风光一般百姓小民是不敢问闻的。

三月下旬,暮春的寒意行将消失,古都长安已是乱穿衣的季节。太白楼笙歌不绝,寒意全无,两个外罩天蓝色外衣的高大人影,踏入了太白楼。

艳阳天,风和日丽,寒气全消。太白楼入夜时分车水马龙,豪客如云。

两个穿天蓝色大氅,内着劲装的大汉光临太白楼,一个身材雄伟,内穿蓝缎子绣云雷如意领襟劲装,黄面朱唇,英俊照人。另一个壮得象头巨熊,黑劲装,劲装外套直缀,外加腰带松松地,黑巾缠头,黑脸膛,乱虬髯铜铃眼,长象十分威猛吓人。

他们是黑铁塔和蔡文昌,第—次以真面目出现在公众场合,谁也不会想到,这位有三分书卷气的公子爷,会是告示上行文天下追缉的要犯蔡文昌,即使是最愚笨的人,也想不到这个江洋大盗能斗胆敢在长安逗留,自寻死路。

食厅中共分五部分,前厅,后厅,左右两厢,和延向后面庭园的曲郎。各部分每一食桌,都有屏风相隔,灯光如画,人声隐隐。侍者穿梭似的往来不绝。

领路的小厮领两入转入后厅,引向一张由三面屏风隔好的食桌,立即有一名店伙微笑道迎上,含笑欠身向里伸手虚引,说出一连串的请字。

两人就坐,脱下大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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