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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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一日-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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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长大,等我变强——
    等着我能像你一样张开翅膀。
    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
    这才是灵媒真正的使命。
    即使全世界都将你遗弃,我也始终站在你身边。
    只要你在,只要我在。
    一切灾难,都不该是某一个人独自承担。
    只要你在,只要我在。
    没有什么可以成为让谁牺牲以换取别人幸福的理由。
    只要你在,只要我在。
    只要我们在一起。
    {04}
    我最后看到的景象极其诡异,记忆长廊的残骸坍塌下去之后,眼前又出现了梦境中漆黑的湖面,和绫人的弱水有些不同,这个梦境的弱水上空没有任何文字,而是三条腿的白鸟低啸着划过夜空
    我仍然抱着悠一,成年人的体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湖面是纯黑色,没有任何倒影,然而我怀里的悠一脚下却倒映着另一个人。
    一模一样的面孔,若有所思地从湖面下那个倒着的世界俯视着我们。
    “居然还有人能破了悠一和张桃合作的场还逆转契约。”是晶,“是我失算,小看你了。”
    我没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血还在往下流,一点点融进黑色的湖水,腥红的莲花慢慢在身边一朵一朵冒出水面,绽开。头很晕,我开始听不清楚晶的说话了。
    “你解开了场,把悠一带出去,但我也同样因此被解放了。不过这次就如悠一所愿,我暂时不会对你动手。”晶冷冷地透过水面望着我,“保护他,不要忘了你的承诺。”
    我强打精神点了点头。
    晶注视着我许久,最后哼了一声。
    “就这样了,下次见吧。看在你成为他的纸人的份上!”最后他说,声音和身影都慢慢消融在了弱水之中。“等他醒了麻烦你给他一个巴掌不要客气,顺便告诉他,注定的未来还没有结束,生不如死也给我活下去!”
    我的眼前已经被红莲刺目的色彩布满,完全看不清晶的影子了。
    身上的温度随着手腕的伤口缓缓流了出去,我迷糊地点着头,喃喃道:“只要我在……”
    接着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浑沌之中身后有人拥住了我,修长的手臂有力而温暖,令人安心的手掌蹭着我的头发。
    淡而凉的声音仍旧是那么缺少感情,在我的耳边细细地说着,抚慰一般。
    “是,是。”那人说着:“只要你在。 ”
正文 回家
    我在医院里整整昏睡了五天。
    原因是失血过多,和身体本来的虚弱。
    我在某个凌晨醒了过来,床边有人伏头睡着,浅褐色的头发软软地拂在我的手臂上,我不安地动了动,那人反射地就握住了我的手,接着抬起脸来,和发色同样清浅而色泽美丽的眼睛尚还迷离:“你……醒了?”
    一瞬间我有点恍惚,几乎是产生了错觉。
    我紧紧握着那只手,半天才嗫嚅道:“春……辰。”
    那人触电般松开了我的手,霍地站了起来。
    离开和那双眼睛的对视,我也猛地清醒过来,有点反应不过来地看着绫人脸色难看地抿着唇,半晌,他冷冷说了一句“春辰要主持庆典先回校了你哥一会就到”,转身走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几个医生出现在房间,上上下下把我检查一番,张桃进来了,在得知我基本无大碍之后,和往外走的医生打了个招呼,自称是我的家属,擅自留了下来。
    医生在离开之前,狐疑地打量了一番张桃。
    我忍不住扶额。
    除了因为医院里不能抽烟而没拿烟管之外,张桃还是那副骚包到不行的打扮,华丽的丝绸盘扣长衫,上面是艳红的梅花和黄鹂,手腕里晶光闪耀的各色珠串环子拢了一把,再加上他懒懒散散束在脑后的长马尾,我真的觉得无法开口管他叫“叔叔”,估计还是叫妈妈桑比较合适。
    “真不错啊,六月十一。”骚包男施施然坐在刚才绫人坐的椅子上,我鼻子端就是一阵花香。“那么,我向你拜托的事情就算完成了,给你的报酬你可以正式收下了。”
    说到这里,我注意到那串红得妖冶的珊瑚珠串已经不知所终,原来它所在的左手腕上还缠着纱布。
    “呃——”我尴尬起来。——是弄丢了么?虽然烫得我够呛,但不可否认帮了我大忙。
    张桃顺着我的视线,看到了我缠着纱布的手腕,笑了笑。
    “拆开纱布看看。”他冲我的手腕儿扬扬下巴。
    我大骇,不会吧,这位叔你真是虐待狂,我这手伤的多惨啊,跟割腕自杀没两样,这会儿就要扯了观赏么?我可是很怕疼的。
    张桃却解释说,我其实并没有受伤,虽然失血在某种程度上是真的,皮外伤却没有。
    原来,场之内的时间虽然是虚拟的,物质却是真实的,因此确实可以伤到人也可以造成实质性的破坏,但是一旦离开场,时间就退回到原点,除非在场内死掉了或者精神被消灭了,否则只要能出来,一切物质上的损害都会恢复为进入场之前的状态。
    因此我在那时受的伤并不会留下痕迹,但流失在场内的血就回不来了。
    “那为什么还要包着纱布?”我动了动手腕,似乎真的没有想象中的疼。
    “我给你的报酬罗,前三天不能见光嘛。”张桃笑得狐狸眼眯起来,很是狡猾:“那几个医生也是业界的,是悠一以前的熟人,不会乱问的。”
    说的也是,我就说普通的医生怎么会包扎没外伤的人。
    “可是……你拜托我的时候,给我的那串珊瑚珠……不就是报酬了吗?”我奇怪道,“不过现在好像不见了。”
    张桃扬扬眉毛。
    “不,我当时只是把它‘付给’了你,你还没有能‘收下’。”他开始拆我手上的纱布:“现在你完成了我的委托,才‘收下’了报酬。”
    纱布一寸寸滑落,最后被完全抽离。我惊讶地注视着自己的手腕。
    一条精致的暗红色的,小指粗的螭龙呈环状绕在我的手腕上,像是画上去的一样,红色的线条细而复杂,龙的小爪子和鳞片都清晰可见。把手翻过来,龙头和龙尾在动脉处相接,小龙差一点点就可以咬到自己的尾巴,它张开的嘴里不是燃着火的珠子,而是一朵莲花。
    这简直是艺术品!我伸手摸了摸,却只是摸到皮肤的表面,螭龙图腾像是本来就该在那里一样,浑然天成。
    “哪来的……纹身啊?”我有点词穷,问张桃。
    “这是那珊瑚珠子真正的形态。”张桃捏起我的手腕看看,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你已经确实地把它‘收下’了,今天你们应该差不多可以打个招呼了。”
    “我和谁?”我咦了一声,有猫腻!
    “就是它啊,玉螭——从貅。”张桃指着我腕间的小龙:“我一直以为,没有人能收下它呢,我试过很多人,但他们都只是能做到让珊瑚珠子发热而已。”
    “为什么?”我看着自己的手,半天看不出螭龙和珊瑚珠之间的必然联系。
    “我这么说吧,较强的灵能者通常养着式神,玉螭是式神的一种,可不多见哟。——式神在拥有主人之前是不具备行动力的,因此都以假态存在。而珊瑚珠就是从貅的假态。”张桃耐心地解释,“式神一旦跟随了主人,除非主人抛弃它,否则它们会跟随主人直到主人死亡,才会重新恢复成假态,等待下一任主人。像玉螭这一类有能力的式神会自己挑选主人,不过从貅这家伙——唉,它的难搞是出了名的,所以才卖不出去。”
    我咧了咧嘴,张桃你真是个妈妈桑。
    “曾经有很多人慕名而来,但都没办法让从貅现出真身来,糟糕点的,连珊瑚珠都没办法戴上。”张桃若有所思地说,“我还在打算,如果它连灵媒都看不上眼,我只好把别的东西换给你作报酬了。——想不到这次没别扭多长时间嘛……哼哼。”
    张桃一边得意地哼哼,一边抚摸着膝盖上的猫的脑袋。
    ……呃,猫?!
    我保持着⊙◇⊙的表情看着那只金黄色的大猫,一脸满足地蹭张桃的手掌,一红一绿的眼睛眯得几乎要看不见了。“招财猫!”我高兴起来,也伸手去摸它的耳朵。
    门外路过病房的一两个护士不明所以地看着我们的动作,但毕竟看不出所以然来,只能不解地走了。
    绫人说的“你哥一会就到”,确实是“到了”,可惜不是“我哥”,而是晶。
    “说下次见,想不到这么快就见啦。”千代晶从后面扑进来,整个人架在张桃肩膀上,下巴搁在张桃的脑袋上,笑得露出尖尖的虎牙:“哎呀,我真怀念走在路上的感觉啊,记得这之前的最后一次用这个身体那都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啰。”
    我听着悠一的声音说出那一串带着各种感情语气词的话,强烈的违和感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接受现实吧,今后还得经常面对我啊。”晶看见我一脸的扭曲,笑的更是嚣张非常,抱起招财猫转了个圈,晃悠出去了。“没事了就别赖在医院哟,你哥哥等你回去呢。”
    我愣了一下,猛然掀开被子跳下床,往楼下追:“晶!”
    “早走啦,刚才那是他半小时前,也就是你醒过来之前留下来的残象而已。”张桃把一大包零食摆我面前:“喏,他给你的。——其实他因为太吵,被医生赶出去了。”
    回头看,果然,招财猫还好好地在张桃手边打哈欠。
    我一把抓起那包零食:“张桃张桃张桃张桃,送我回去吧你是好人!”
    “那是。”张桃侧脸冲我笑,“不过小六月十一,别忘了,什么事都有代价。”
    “好好,我知道了。”我捉着他的胳膊往外拉,“快去开车。”
    “也提醒一下你哥哥别忘记了。”张桃笑着说。
    代价——
    我要在今年回过藤堂本家之后,到中国去。
    悠一要在曼菲斯万人庆典结束以后一个月内,到中国去。
    绫人要在完成这次任务后,到中国去。
    春辰要在向芝加哥寄出钥匙后3个月内,到中国去。
    到中国去,或早或晚,就是我们付给张桃的代价。
    虽然不明白,他要我们去中国干什么,不过就结果来说,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不为过。
    我把车窗调到最低,张桃一直提醒我,别把头伸出去。
    不过我没有听,几乎把大半个身子探了出去。
    我从未这样急切地想要回家。
    在幼年时期本家那近乎软禁的生活中,偶尔得到的自由只能让回家这个词成为恐惧。
    也许那不是我的家,那只是房子而已。
    而我现在,要回家。
    有人在等着你的地方,才是家啊。
    记得第一次同悠一从机场到雨水湾的路上,他说过,他在等什么人,同他一起回来。
    现在,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远远地,海洋般蓝色的庄园之中,独独一栋浅黄色的双层洋楼,门开着。
    门前他站在那里,远远地,冲我微笑。
    喂,你回来啦。
正文 引子④
    未完之梦篇…引子
    我不知为何,
    没有诞生在这个世界。
    ——我诞生在“这边”与“那边”的夹缝之间。
    这仅仅是一个荣耀的错误吗?
    每次抬头仰望天空,我其实都会像个傻子一样期待望看见上帝。
    上帝也许会暧昧地朝我微笑,
    告诉我,
    我早就被他遗弃了。
    有些人看起来还很年轻,可是就离死亡已经不是很远;
    有些人看起来很健康,可是其实他们很快就要站不起来了;
    有些人看起来很善良,可是在别人不知道的时候总是做出可怕的事情;
    有些人看起来很高兴,可是事实上他们每天在背地里哭泣;
    有些人看起来很满足,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多么贪婪;
    有些人混迹在拥挤的人群,看着那些各式各样的人们在身边川流不息,川流不息,吵闹或者狂欢。
    但是他们的世界却很安静,静得没有一丝风。
    他们在这里,在那里,却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那里。
    他们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一直都没有。
正文 从貅
    既然都回来了,学,还是要上的。
    万人庆典的庆祝活动要延续半个月,活动时间是一天,然后每隔两三天左右换一个地点,从曼菲斯本校开始,巡遍所有联盟学校。在这期间学校开放参观,因此总有校外人员进进出出,学生会和保全科都又忙又紧张。
    悠一更是无奈,他上课的时候,晶休息;他休息的时候,晶上课。——至此,他的课表排得无比的满,似乎是要恶补之前落下来的课程,尤其是晶不在的大半年份。
    最大的麻烦是,由于两个人格的交替出现,无法维持连续的支撑,原本悠一镇压在曼菲斯的影响范围已经消失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横行起来,而隐藏在学生中的灵能者又没有能取代他的,甚至几个特别契合的凑在一起,都及不上。——千代家的人就更不要指望了,他们天生就不能制造场。
    在一派百无聊赖的平静和混乱之中,我见到了传说中的玉螭,——从貅。
    午休的时候我转悠到了校北的巨大的人工湖,只有湖边栽了树,湖面上弯弯曲曲的白石桥没有什么可以遮阳的地方,被中午的日光照得白花花的一片。湖中心还有湖心亭,细细的石桥从亭子里穿过去,又蜿蜒直到对岸。亭子本就为遮阳躲雨设计,亭顶上更是栽了藤蔓。——也许是有些年头了,藤蔓章的很长,瀑布一般地从顶上垂挂下来,给小亭充当了轿帘,虽然不开花,倒也是别样的风景,因此一直没有被修剪。
    湖心亭就这样掩映在一片带着细碎光斑的阴影之中。
    我慢悠悠走过曲桥,不禁被晒得有点头晕,加快脚步打算到亭子里阴凉一下。然而就在我伸手把长长的藤蔓掀起来的时候,隐约听到一阵的细碎的声音,是那种很小的铃铛串在一起轻轻摇晃的声音。
    铃……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侧耳倾听,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我身上没有佩戴过什么能发出响声的饰物,附近也没有人,是错觉吗?我摇摇头,为自己的神经过敏感到可笑。我踏入亭子,柔软的藤蔓在我身后落下,我可以看到地上碎金一样的光影微微晃动了一下。
    铃……
    真的有人跟着我?——我咽了咽口水,犹豫了一下,还是猛回头。
    不过,身后还是什么人也没有。
    铃……
    “喂……”
    那声音很陌生,有些有气无力,小亭子栏杆边上的藤蔓晃动,漏进来的阳光有点刺眼,我回头瞥到栏杆上的手的时候吓得差点抽过去。
    “喂……好歹拉我一下吧,同学!”手的主人半天才把脑袋从亭子栏杆下露出来,湿漉漉的头发贴着瘦削得可怕的脸颊,“好冷啊。”
    我噎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拉。
    那是个高年级的女生,还穿着曼菲斯的校服,白衬衫,红灰格花的领带和短裙,浑身湿透地扒着湖心亭的栏杆外缘,脸色青白,喘着气。
    我拉着她的手往上拖:“这位学姐……你……这是怎么回事啊。”其实我想说的是,就算被打湿了,你怎么也不至于重得这么离谱吧!
    “哦……我来自杀,自己跳下来的。”长发女生憔悴的脸上扯出一个虚弱的笑,“突然又不想死了。”
    她吃力地说着,边说边抽气儿,紧紧握着我的右手,撑着栏杆边缘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觉得自己都要被她拽下去了。
    “学姐……你的脚有没有被什么东西缠住?”看她的样子,实在是很不自然,就像是下半身完全被水吸住了一样,拉扯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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