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时想:怕是从话本里走出来的还未修炼成型的倾城倾国的妖孽。
可不就是妖孽?
到了江南;我按着寻常人家的礼数;投了拜帖。那日带了个小厮随处转转,在一家卖玉器珍玩的店里随处看看。听到下人的惊呼,转过头就看见那孩子带着个丫鬟进了门来。
当时看画像时总觉得稍显女气,或者说是浮华艳丽。真人立在眼前,前面的那些个考语都需推倒重置。第一眼看过去,周身流畅着温润的气息。细瞧却还能发现一层拒之于外的疏离隐隐掩在其下。
那时他道行不够,哪像后时一瞥一笑都似是最真实的情绪。
他似是极喜欢那块烟玉,与那店家明着讨价还价,居然还将价格压到三千七百两。可遗憾的是跟在他后面的丫鬟没带够银钱,我买下了。本想作为引子,看着他眼里的纠结嫉恨,却难得的起了逗弄的心思。
江湖儿女,何须如此多礼?
第二次见面时,他外泄的惊诧抑郁很明显的愉悦了我。我郁结于心数年,那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畅快。
先生将我手上能调度的筹码挨次论述,胜算极其渺茫。长久以来的困顿,感觉到累。或许是夜色太过撩人,或者是那孩子太过魅惑人,我不由的问:
我们存在着是为了什么呢?
话一出口,我就是后悔了的。那是多懦弱的情绪!果然美色误人。
不活下去,怎么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
那孩子说得肯定,字里行间都能透出认真。我躺在青瓦上,半支着头看着他。听着这种奇特的说法,仔细想想,感觉还挺有道理。我那些微的疲惫退怯也在那夜散尽。我一直觉得那一次江南之行,是我的运点。或者那孩子是我的运点?谁知道呢。
自那之后,就感觉好运一直在我这边。
我留了暗卫在江南,帮衬着先生和林大人,顺便捎些那孩子的消息。母丧,我想着那孩子该得多伤悲,不知怎的竟有些心疼。暗卫有时也会捎两张那孩子做的文章,都说见字如见人,那秀气隽永的梅花小楷都能叫他写出萧索凉薄之气来。
他来京城秋闱,暗卫报来的时候,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紧张。上有老圣人时时插手朝政,下面自己两位好皇兄时不时的添点乱子,外面还加上世家大族明里暗里的算计,我都稳如泰山,当时我竟然是紧张了的。
我知道有些地方是不对了的,我从第一次有那孩子的消息开始慢慢回想,联想收到暗卫传来他的消息时我波动的情绪,我知道我是入了魔障了。
当发现之时,妄想已经兵临城下。
拉扯痛苦了良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理智败走麦城。心里居然还存着隐晦的欢喜,我果然是入了魔障了。
我画地为牢,心甘情愿的自我圈禁。然后我要做的,就是步步熟虑,让那孩子自愿入牢,一起天荒地老。
林爱卿去了,第一时间映入脑海的不是国家损失了一位栋梁之才,而是那孩子得多难过。
那孩子着实有祸国的本事。
我去了信,那短短的几十字小心思量、逐字琢磨,唯恐唐突了他。那发冠我亲自从库房里挑选,觉得只有那般精细的物件才能衬得起他。却又怕不得他心,现下都还记得那一夜的忐忑难安。
明朗带回的玉扳指,我小心的擦拭了,戴在手上。将他回的信装回盒子,和第一次从他那得来的玉佩放在一起。信上那六十二字,牢牢的记在心间。还有,那觊觎我全副身家的江柳。
我早就知道,这等惊采绝艳的人儿,又怎会只有一个我懂得他的好。
敌眀我暗,但是我却不能轻举妄动。那孩子戒心重,要小心谨慎,不能妄进。现下敌人占尽地利,要先避其锋芒。
如卿总算是正式在京城定居,他初到时,我便等在林府,想着他来京城第一个见的人是我,就难掩兴奋。
看到我在,他似是很惊讶。事后暗卫来报,才知前因后果。倒是一肚子坏水,我还是将就着将他收了吧?免得祸害人家。
约定第二日一起出游,当晚居然像个毛头小子一般辗转反侧。朝堂上拖拖拉拉的那几位大臣,真看不清事色,狠瞪了几眼,总算是让他们知道我是有急事要忙。急急忙忙的下了早朝,才知他带着他妹妹出去了,赶忙跟了过去。
刚抱怨他怎么不等我,结果倒是给了话柄。幸好我反应快,要是让他知道我派了暗卫一直跟着他,那先前的努力岂不是全付之东流了?!以后也还要艰难上许多。幸好、幸好!
我期盼已久的出游居然僵住了,怎么能将如此大好的机会给浪费了!我带他去了城西的别院,离林府不远。有时候心烦意乱时,我便到别院去坐坐。从别院南边的主楼‘南苑’二楼西角,可以看到林府的全貌。
幸好那些花很争气,不枉我特意交代好好侍弄。在别院里和他待了一天,看看别院里的景致,倒也没了在祥云轩雅间里的尴尬。
我由衷的感谢院子里那株初开的含笑。
‘臣只此一妹,伶仃孤苦。前日陛下口谕赐婚臣妹与刘家三子济源,今贵妃娘娘赐臣妹于薛家。君命难为,臣驽钝,不知臣妹究竟算是谁家妇,还望太后娘娘指条明路。’
伏在光洁的大理石上,他一下下叩得认真,脸上也带了惶恐无依的神情。额头红得似是要出血。我知道他现下用的是苦肉计,我还明知他现下脸上的神色都做不得数。可我还是和殿里的母后和皇后一样,信了他。
他为了他妹妹,果然下得去手。不管是对我,还是对他自己。
原来他属意的妹婿是刘家济源,倒是个好人家。他为他妹妹选的,自然是极好的。
我一直在想,要是他能将他放在他妹妹身上的一半的心放在我这里,怕是做梦都是要笑醒过来。
过后才反应过来,心里那酸涩的感觉是嫉妒。我在嫉妒,我居然嫉妒一个女人?!
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我压根就没为他妹妹指婚,他、这算是假传圣旨,可我当时心里只有嫉妒和心疼。我果然是疯魔了,他也确实有祸国的本事。好在他心里还有一杆秤,当得起栋梁之才。
‘如卿,今儿你设我一局,我没有生气。以后我设你一局,你也不需不理我。’
我要了保证,然后设局江柳,一击即中。我知道我是冒进了,犯了兵家大忌。可江柳的存在和另外那个人默默的守护让我慌了神,我就不管不顾的出手了。
虽然有些小瑕疵,不过问题不大。
我觉得那是我这一生打得最漂亮的一仗,虽然如卿事后回过神来半个月不理我。他食言了,明明答应了我说他不会不理我。不过这些只是细枝末节,我相信我能处理好。所以没有什么能阻挡我欢喜。
“彦央,你怎么还不睡啊?”
怀里人说得断断续续,朦朦胧胧的呢喃。
估计是我的目光太过露骨,吵着他了。
我将他往怀里带了带,将他有些冰凉的脚夹着,将我的体温给他。
今晚他确实是累着了,我这番动作做完,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又陷入了沉睡。好吧,我承认我在构思如何回答。或者说是拖延时间。
我总不能告诉他,今晚得了他,我一个人在夜里不睡,就盯着他自个偷着乐。那不是太傻了吗?!
我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总算是将这祸国殃民的妖孽给收了。为了百姓的安定,我舍身取义。
我果然是个贤明的君主!
半支着头,就着昏黄的宫灯,细细的看着怀里的人。我知道我现下的嘴一定咧得很开、样子一定很傻,可、谁知道呢?
情不自禁地低头,啄了啄怀里人的嘴唇。
如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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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1章 拜访贾府(一)
黛玉回了府之后就得了禀报,黛玉心想:明儿必是要去荣国府拜访的;这又是哥哥第一次去荣国府;那些必要的‘礼节’必须打点周全不容丝毫差错。
黛玉歪在床榻上,手支着额头,举着库房里的账本;眉头皱得死紧。
“姑娘,歇一会儿吧。”
雪雁小心翼翼的端了碗血燕进来,看到黛玉还在翻着账本;劝慰道。
黛玉心烦意乱的将账本搁置到桌几上,在雪鸯的搀扶下起来。制止雪雁想将血燕端到床榻上的桌几上的动作;黛玉做到桌边。惊异于血燕的成色,黛玉皱眉道:“这等成色;怎么不存着?”
王嬷嬷进来就听得黛玉如此说,嘴角抽了抽。她这一刻也深刻同意自家大爷的话;自家姑娘最近是魔障了。黛玉是第一次全权接管府邸;便想着什么都省下来存着。
言筝打了帘子进来,听得自家姑娘如此说。笑道:“姑娘这性子;倒是特会为以后打算。”
言筝将拿进来的针线活放下;继续说道:“姑娘;不说旁的,大爷知道以后怕也是要说你的。这血燕放久了,药性是要散掉。以往的燕窝都是买了之后就用的,万万没有存着的道理。”
黛玉对言筝笑了笑,静静的将燕窝用罢,坐着歇了会儿,就又开始处理事情。
“姑娘,针线上的过来回话,说是府里下人的夏装做好了。”
黛玉点了点头,示意知道。想起明儿的事情还未打理周正,现下确实是没有这个心思听这些套话的。她们刚到京城,气都还没喘匀,就有各式的管事娘子过来回话,顺道摸摸现下当家姑娘的性子。黛玉何等心性,早猜出了现下各府下人的心思。
现在她对府里的情况都还不甚清楚,这个时刻也没那个心思和这些人打机锋。黛玉偏过头对雪鸯说道:“雪鸯,你去告诉针线上的,也不必过来回话了。直接去找林墨家的,按着以往的惯例,将衣裳分下去吧。”
说了这么些会儿话,觉得刚刚用的东西已经咽尽,黛玉又坐回到原来的位置。对比了库房里的账本,将礼单上的倒流壶划掉,换上八扇屏。
这些名贵器皿还是存着,等日后哥哥怕是有大用处,荣国府的礼单还是以女眷所用为主。
又仔细的将单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黛玉确认无误之后交给立在一旁的言筝。
“言筝,你再跑一趟,将库房上的钥匙拿上。照着单子一样一样的找出来,仔细的装箱。”
黛玉他们初到之后,林默家的就将各处的钥匙和账册全都交到黛玉这里。黛玉让言筝和雪鸯一起包管钥匙,现下雪鸯出去交代针线上的,言筝少不得要先等到雪鸯回来之后再一起去。
但说什么也没有让主子等着的道理?!
言筝自是清楚个中玄机,接过礼单,小心的放好了。思忖着现在黛玉是对这事儿及其看重的,告退出去就在游廊上等着雪鸯。打定主意早早将这差事办了,好让姑娘安心。
屋子里,黛玉拿了本林璟玉允许过的牡丹亭坐在窗下的花榻上翻阅。寻常时分,拿起书之后就是舍不得放下的,只是今儿却是一个字儿也看不进去。
王嬷嬷和雪雁坐在小矮凳上挽绣线,细细的比对颜色。言筝拿进来的这些绣线都是屋子里的人给黛玉做绣活用的,有时候黛玉也会动针给林璟玉绣个物件儿。所以王嬷嬷和雪雁两人敲得格外下细,将那些颜色稍微暗沉没有光泽的、拉扯感觉不牢和过牢的都挑出去。
看黛玉一会儿拿起书看,还没翻页就又将书放下了,没过半刻钟又拿去来看。雪雁将正搅在手上的绣线取下来,细心地去为黛玉倒杯碧潭飘雪。
王嬷嬷偏头柔声询问,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
“姑娘这是作何?怎的看着这番心烦意乱。”
“嬷嬷,这是哥哥第一次去外祖家拜访,我怕因着自己思虑不周,倒拖累了哥哥不受外祖母待见。”
听到这话,王嬷嬷停了手上动作。
“姑娘,嬷嬷知道你的心思。大爷的性子你比嬷嬷更清楚,既然大爷打定主意让你管家,那他就是绝对不会插手的。”看到黛玉准备说话,王嬷嬷笑着对黛玉说道:“虽说瞧着是有些风险,可不就是这样才让府里的人见识见识姑娘的能耐不是吗?姑娘自幼聪慧灵敏,谁个不夸?姑娘肯定是能将这事儿办妥当的。姑娘,大爷可瞧着呢!”
黛玉长出一口气,心中生出各种豪情,说什么也要让林璟玉刮目相看。
也不是说黛玉对于她自己多没信心,只是她怕一个不好,使得林璟玉留给荣国府众人的影像不好罢了。
这点真是她想岔了,林璟玉无比希望荣国府能忽视他们兄妹两。
薛宝钗先去了探春那儿,在探春的屋子里等着。惜春和迎春几个收拾齐整了便一道儿去给贾母请安。不比寻常说了会儿话就打发几人各自自在去,也不说让她们离开的话,却也不说是为着什么事儿。几人虽暗自纳罕,却也不清楚是不是有事情交代,所以也只能掩去心中思量安心在下面陪着笑。探春不着痕迹的侧眼看薛宝钗的脸色,看她端庄持重,神色丝毫不显,估计宝钗是知道的。探春心中一阵气堵,想她泼辣干练的性子,容貌也是极好的,就是因着没有生在太太肚子里,才有这般劣势。现下在贾府众人的心里,连别府的宝钗都比不上了。
确如探春猜测的那般,昨儿王夫人就是被派去林府的人给气着了。她的涵养可没到贾母那般地步,所以薛姨妈和宝钗过来找她说话的时候,王夫人就忍不住跟薛姨妈抱怨了。薛宝钗随着薛姨妈安慰几句,心里却是透亮,估计明天林府的那位爷和林妹妹怕是要过来请安的。
现下看贾母一直未说话让她们几个回去,便是知道这事儿是确定了的。贾母的心思薛宝钗是猜着了一两分的,正是因着这样,她就更加不待见黛玉了。
王夫人见缝插针、不着痕迹的恭维贾母两句,虽然邢夫人时不时的冒一两句泛酸冷场的话,王熙凤插科打诨倒也能圆过去。实在是说得过了,在场的众人也假装没听。场面倒是其乐融融,丝毫不见冷清。
贾母心中是有计较的,虽然暗自气恼昨天在林府碰上了不软不硬的钉子,再加上是有些怨恨林璟玉兄妹两初来时在角门外被下面子结果反被羞辱。正是因着这样,贾母才打定了主意说什么也要将林璟玉和黛玉笼络住了。
看着下首端庄圆润的宝钗,与沉默的迎春和显得有些轻浮的探春相比,宝钗倒是凸显出来了。平常薛姨妈带着宝钗过来请安,贾母还暗自高兴薛姨妈几个对自己的尊重,可现下看着,贾母只觉得各种闹心。在心底叹一口气,贾母自掩去心中计较。
“今儿瞧着你们,人倒是精神了不少。待会儿你们林妹妹要来,许久不见,怕也是想念得紧,留你们林妹妹在这里住上些日子,你们正好可以一处说说话。”
“林妹妹着实是许久不见了,那般天仙似的人儿也就老祖宗的孙女才有那等风采,也不怪老祖宗时时念着。”
王熙凤最清楚昨天发生的那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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