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剑下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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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剑下天山-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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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云骆这招本应纵身跃出,可是他怕惊坏孩子,只能平地一转,身子轻飘飘拔起,短剑“举火撩天”,搭着纽枯卢的丧门挫,往上一拔,借纽枯卢的势,夺他的兵器,只一撩,那口挫竟给撩出了手,飞堕尘埃,两人的身法都快,谁也收势不住,纽枯卢挫飞出手,人也扑了过来,杨云骆身形方才下落,离地还有少许,就给他撞个正着;这时背上的孩子又是一声厉叫,那声音也已经沙哑了。杨云骏心中一慌,未及躲避,胸口竟给击中一掌,而他的短剑也趁势一送,直插入纽枯卢胁下,插得只留下剑把。

这一下,两败俱伤,杨云骏一剑插出之后,人再也支持不住,只见眼前金星乱冒,地转天旋,他知道要糟,急急向地面一伏,免得向后跌倒,压坏了孩子。

那边纽枯卢也已重伤卧地,双眼血红地瞪着。两人相距不过四五尺之遥,可是大家都不能起来扑击了。两人就这样的瞪眼望着,夜风中回荡着孩子沙哑的哭喊声,这景象,这气氛,的确令人惊心动魄。

过了片刻,纽枯卢挣扎着在地上蠕蠕而动,用手腕抵地,竟然慢慢地向杨云骏这边爬过来。杨云骏大吃一惊,也试着移动,可奇*书*电&子^书是全身绵软无力,才想用一点劲,喉头已是一阵阵腥气直冒,一口口鲜血直略出来。纽枯卢号称“铁掌”,杨云骆给地打得正中心,掌伤比剑伤更重。

杨云骏眼看着纽枯卢像临死前的狰狞野兽一样,蠕动移来,自己又是毫无办法,心中又气又急,不觉晕了过去,经过了好一会子,耳中忽听得有人反复叫:“杨大侠!杨大侠!”这才悠悠地醒过来,只见面前站着的,正是那个在荒坟前面与满洲武士拼斗,后来给少女打了一个耳光的大孩子,他十分诧异,低声问道:“你怎知道我是谁?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少年并不答他前面的问题,两眼茫然无神,忽然大声说道:“我想投河!”

杨云骏冷然问道:“那你又为什么不投?”少男道:“见着你这个样子,我如何能跳下去?杨大侠,我认识你,好多年前,你在我们舵主家里作客,我见过你。不过那时我还是个小孩子!”

杨云骏以手腕撑地,点了点头,说道:“这就是了,你现在不能投河,将来更不能自寻短见,你受了委屈,跳水一了百了。但你的许多师友,他们为了光复汉族,受了更大的冤屈,或死或伤,你们年青人不管,却为了点点小事,寻生觅死。如何对得住他们?”杨云骏这时头微微上抬,凝视着少男,面容显得十分严肃。他的声音低沉嘶哑,但每一句都如暮鼓晨钟,震撼着少男的心。

少男看着面前的杨云骏,这位名震江湖的大侠已经是力竭声嘶,快死的人了。他微现愧作之色,说道:“我听大侠的吩咐。”

杨云骆挣扎着将自己的汗衫一扯,撕下了一大幅,突然将右手中指,送进嘴里一咬,鲜血直冒出来,他连哼也不哼一声,就在汗衫上振抬直书,把少男看得呆了。

杨云骆写完后,叫少男过来将汗衫取去,断断续续说道:“你把这幅血书拿么,并将我的短剑为凭,抱着这个孩子,上天山去见我的师父晦明禅师,他会教给你天下独步的剑法!”说完之后,好似大事已了,双目一合,就此再不言语。

这时残月西况,曙色欲现,钱塘江远处现出了一条白线,轰轰之声远远传来,少男藏好血书,背着短剑,抱着女孩,凝望江潮,心中也说不出是个什么味儿,就在此时,远处又有蹄声传来,少年再一凝听,似是一个清脆的女声,在高叫着“大哥!”他突然长叹一声,把长衫除下,鞋子脱掉,往水面一扔,人也躲进了岸边的柳树丛中。

来的是两男一女,那女的正是刚才打他耳光的少女,她纵马驰来,不断地叫着“大哥,你躲在哪里?你出来啊!”那两个男的,却一路劝她。

这几个人一到江边,见尸横遍地,都呆着了。一个男的,忽然大声叫道:“这不是杨大侠?哎哟!杨大侠,杨大侠,你怎么了?他跑上前去抚视,见杨云骏鼻端已没有气息,不禁惊叫起来。心想:杨云骆是晦明禅师的衣钵传人,剑术武林罕见,怎的却会死得这样惨?

这时那女的却又是一声惨叫,朝沙滩便跑,好像要跳进钱塘江去。两个男的放眼一看,只见江面上飘着一件长衫,沙滩上有两只鞋子!

猛然间,钱塘江的怒潮骤起,轰隆轰隆之声响如雷鸣。白堤上雪花乱喷,惩潮如万马奔腾,霎间已涌到堤边。两个男的惊叫的一声,飞掠而前,拉着少女便退。饶是他们退得这样快,还是给浪花溅了一身!

直到这些人完全退去后,少男方才从柳树丛中出来,一步一步,朝北方走去。欲知少男少女究竟是何人?杨大侠和纳兰小姐有何关系!请看正文分解。

    正文 第一回

山西五台山是著名的佛教圣地,其上的清凉寺,据说是东汉时所建,千余年来,香火不衰。自清朝康熙皇帝登位以后,几次上五台山礼佛,重修古刹,再建金身,更把五台山的灵攀峰下,变成了佛教最大的丛林。

这一年是康熙十三年,正巧碰上清凉寺文殊菩萨的开光大典,大典在三月二十九举行,可是方过了年,善男信女已自各地而来,山上的五个大铜塔,每层都嵌满佛灯,从新正起就昼夜通明,真是殿字金碧,妙相庄严。

临到开光大典这天,这份热闹更不用提啦,一大清早,山岗、松林、峡谷、幽涧,都挤满了人,有的是佛教信徒,有的是专程来观光看热闹的人。

在这些人中,有一个三绺长须、面色红润、儒冠儒服的老人,和他同来的是一个俊俏的美少年,说话却带着女音。这两个人说来大有来头。儒冠老菩名叫博青主,不但医术精妙,天下无匹,而且长于武功,在无极剑法上有精深造诣。除此之外,他还是书画名家,是明未清初的一位奇士。

那美少年却是一位女扮男装的小姐,名叫冒浣莲。她的父亲叫冒辟疆,也是明未清初的一位大名士,当时的名妓董小宛慕他之才,自愿做他的侍姬。董小宛也是诗词刺绣两俱精妙的才女,两人意气相投,十分亲爱。不料后来因董小宛艳名远播,竟给洪承畴抢迸宫去,献给顺治皇帝,被封贵妃。冒辟疆失去董小宛之后,终日郁郁寡欢,竟尔抑郁告终。

傅青主是冒辟疆生平挚友,冒辟疆死时,冒浣莲不过三岁,因为她的身世另有复杂之处,冒辟疆怕她受族人歧视,便托傅青主照料。因此冒浣莲自幼跟随这位世伯,倒也学了一身武艺。

这天清早,两人也随众观光。傅青主左顾右盼,好像兴趣很高;而冒浣莲则面容沉郁,好像有很大的心事。傅青主在顾盼之间,忽然微咦了一声道:“莲儿,你看那两个人。”

冒浣莲抬头一看,不觉吓了一跳,原来前面的两人,一个活像吊死鬼!身长七尺来高,瘦削得像一枝修竹,面色又是白惨惨的,怪是吓人;另一个却肥肥矮矮,头大如斗,头顶却是光秃秃的。

冒浣莲本来很是沉郁,瞧见这两个人的怪相,一惊过后,不觉“咦”的一声,笑了出来。那两人听见笑声,回过身来,瞪眼待找,傅青主忙拉她的衣袖,在人丛中混过,然后低低地告诉她道:“这两个人乃是江湖上有名人物,高的那个叫丧门神常英,矮的那个叫铁塔程通。你有事要办,何必去惹这两个活宝?”

两人行了一会,忽然冒浣莲又是轻轻地怪叫一声,对傅青主说:“伯伯,你看那个和尚!”傅青主依着所指方向着去,只见一个方面大耳的和尚站在人丛之中,周围的人虽然你推我拥,却总是挨不近那个和尚,他一走动,周围的人就似乎自动给他让路一样,总挪出一点空隙来,傅青主看了,不禁又是微“咦”一声,说道:“怎么这个野和尚也来了,这个和尚从来不念经礼佛,也不戒荤腥,专门欢喜在江湖上管闲事,人称他为怪头陀通明和尚。”

这时东面山坳又过来一簇人,有几个汉子,牵着猴儿,背着刀枪,打锣打鼓的,似乎是卖解艺人。为首的一个妇人,虽然荆钗裙布,可是却仪态万方,容光逼人,很有点贵妇的风韵。傅青主瞧了一眼,俏悄地对冒浣莲道:“这个妇人不是寻常的卖解女子,瞧她的眼神,足有二三十年的内家功力。”

傅青主和冒浣莲一路谈一路走,不觉越过好几堆人。前面那个怪头陀也行行企企,东张西望。傅青主不愿和他照面,正想拉冒浣莲从旁的路走,忽见一个少年,好像是发现那怪头陀的踪迹,不服气似的,故意向前撞去。傅青主暗暗说了一声:“要糟!”只见通明和尚双肩一耸,那个少年跌跌撞撞地收不住脚步直撞出来,一连碰到了几个人,直撞到冒浣莲身上,那个少年似是给撞得发急了,不假思索地一手向冒浣莲抓来,想将身形定住。不料这一手抓去,正是朝着冒浣莲的胸部,冒浣莲满面通红,伸手就是一格,双臂相交,只觉来人气力甚大,自上本想用无极掌的擒拿法将他摔倒,却给他反手抓住手臂,羞得冒浣莲双臂一振,运用内力,将少年直逼出去。

那少年趁着一抓之力,已将身形定住,虽给冒浣莲逼退,却不再跌跌撞撞了。只是他刚才一手抓祝喊浣莲的臂膀,感觉滑腻腻的,似乎是个女子,心中一惊,定住身形之后,急忙回过身来道歉,见冒浣莲是个少年,才放了心。冒浣莲这时看清楚这个少年,见地廓如而玉,温文之中带着英气,不由得又是满面飞红,见少年赔罪,没奈何只得还了一揖。

那个和尚这时转过头来,向少年哈哈笑道,“撞你不倒,算你本事,咱们以后再见。”傅青主在和尚转头时,已把头别过一边,总算没有亮相。

风波过后,傅冒二人,又是边谈论行。不久就到了山上。只见寺前大队旗兵,分列左石,寺前两三丈方圆之地,却是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冒浣莲正觉得惊异,只听得旁边的人也在吱吱喳喳的谈论。一个老者说:“看来这次皇上不会亲来了,既没有黄绫铺道,也没有仪仗队,连守卫在寺门的也只有这么寥寥几十个人。”另一个好像乡绅模样的人哼一声道:“这事要问我们才知道,皇上前几次来进香都是我们绅衿接驾。这次是鄂亲王多铎代表皇上来,鄂亲王一向不欢喜铺张,他出巡时,有时只带几个亲兵哩!”又一个带着江浙口音的商贾问道:“你说的鄂亲王多铎,是不是十多年前做过两江提督的多铎!记得他那时在杭州大婚,那才叫热闹哩。只是在大婚前夕,前朝的鲁王余部劫狱,闹得满城风雨,第二天大婚,老百牲们都不敢去看热闹。”那个乡绅笑道:“你吹牛吹出破绽来了,既然都不敢去看,你又怎知他的大婚热闹?喂,他大婚前夕的劫狱事情是怎样的?你说说看。”那商人先是面红红地应了一声:“是我胆大,在门缝里偷看哩。”跟着见乡绅对劫狱事情很有兴趣,也就得意洋洋地拉他过一旁哇啦吱啦地谈起来。

冒浣莲见他们谈论不相干的闲事,懒得注意。这时又听得旁边有两个秀才模样的人谈论道:“不知何故当今皇上对五台山特别有兴趣,登位不久,就接连来了几次,这次开光大典却又不来。喂,听说大诗人吴梅村有一首诗就是咏皇上来五台山进香的,你记得么?”他的同伴说:“我从京中来,怎会不知道。京中传遍这首诗,只是大家都解不通,觉得很奇怪。那首诗道:‘双成明靓影徘徊,玉作屏风壁作台。在露调残千里草,清凉山下六龙来。’双成是古神话中西王母的侍女,这首诗咏进香,不知怎的会拉扯到美丽的仙女上去?不过吴梅村是先帝最宠爱的文学侍丛之臣,这诗大约会有点道理。”

冒浣莲听他们这样说,心中一动,不觉呆呆地看住他们,那两个秀才发现了,微微一笑。冒浣莲搭讪问道:“怎的那寺门现在还是紧紧关住,而且门的几丈方圆之地空荡荡的没一个人?”旁边一个老者插嘴答道:“小哥大约是初次观光这类大典,不知道规矩。这庙门前的第一枝香要待鄂亲王来点,然后打开庙门,再由鄂亲王在文殊答萨面前上第一炉香,然后才做法事;招待各方善男信女进去随喜。”

正谈论间,忽听得山下鸣锣开道,彩旗招展,队旗兵拥着乘八人大轿自山下上来,人多时已到清凉牙崩,轿前会两个大灯宠,写着“鄂亲王府”四个大字。

这时中山腰处,又是阵阵人卒起哄,傅青主、冒浣莲回头看,只见一个军官硬从人丛中闯过,飞步上山,背后还跟着一个披着大红僧袍的喇嘛僧,傅青主见了,眉头一皱,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个魔头,也从万里之外赶来观光?”

冒浣莲见傅青主满面惊疑之色,问道:“这是什么人,难道比通明和尚还厉害?”傅青主悄声道:“你现在别问,过后再告诉你,今天准有热闹看哩!”

这时刻阳初上,五台山上空的云雾,像给一只巨手突然揭去一样。涌出金光万道,映起半天红霞。在变幻莫测的云彩之中,现出血红色的日轮,照得满山满谷,都是春意。这时鄂亲王的绿呢翡翠大轿已停放在清凉寺,在红日迫射下,泛出悦日的丽彩。

正在这个万人屏息、静待鄂亲王出来上第一拄香的时候,忽然从清凉炉侧,转出一个婷婷少女,面上披着轻纱,手里拿着一面香火,在庙门前将香插下,旁若无人的迳自礼拜起来。这一下突如其来,吓得亲兵们手忙脚乱,急急大声呼喝,赶上前去将少女两手捉着,少女也毫不反抗,让他们似捉小鸡似的,捉到鄂亲王的大轿面前。亲兵们似乎是要让鄂亲王亲自发落。

这突如其来的怪事,连傅青主也吓了一跳,正决不定应否出手援救之时,突见那少女一双臂一振,两名亲兵,直给摔出一丈开外。说时迟,那时快,那少女嗖的一声,拔出一把精芒耀目的短剑,左手一掌把翡翠轿门震得碎片纷飞,右手一剑便插进去,大声喝道:“多铎,今天是你的死期!”

轿子里的人微微哼了一声,一反手就将少女的手臂刁住,少女正待用力再插进去,睁目一看,忽然惊叫一声,慌不迭地抽出剑来往后便退,就在这个时候,忽地又是一个少年,自人丛中一掠数丈,三起三落,似大鸟般飞扑而来,人未到,镖先发,一出手就是三枝连珠镖,痉向轿中飞去!

那少女惊魂未定,见飞镖连翩而来,忽然纵起用短剑便格,本来照她的武功,这几枝飞镖,原不难尽数打落,只是她心灵刚刚受了震荡,神志未清,这一格一挡,只打落了两枝飞镖,第三枝还是射人轿中。

在场的江湖好汉见少女突然反敌为友,救援起多铎来,都大惑不解。又见第三枝镖射入轿中,竟是毫无声息,就似泥牛入海一样。通明和尚这时已挤到人堆前面,突然振臂大呼一声:“不要放走多铎!”那些卖解艺人和丧门神常英、铁塔程通等一干人众,便纷纷自人丛中跳了出来。

这时那发暗器的少年,也快跑到轿前,猛然间轿帘开处,一技飞镖似流星闪电般直射出来,那少年大叫一声,给飞镖打个正着!这时,几百名亲兵,一半围着轿门,一半拒敌,另有几个裨宫牙将,武功较好的,便跑去要活捉这发暗器的少年。

冒浣莲在旁瞧得清楚,发暗器的少年正是刚才与自己相撞的那个人。再一看时,只见那披着面纱的少女,运剑如风,已杀人重围,将少年一把拉出。那少年左臂中了一镖,血流如注,幸好不是伤着要害,还能勉强支持。

这时清凉寺前已形成混战局面,观光人众,四敬奔逃,通明和尚一把戒刀舞得呼呼风响,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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