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知道这猎熊童子的脚程快,力气大,待眼底一花,即失去了少年的踪迹,疑是天神化身,急忙拜倒。爱克斯托儿虽然也随同跪拜,但她口中却喃喃不绝,祈祷天神回头来爱她。忽然,她想起一事,娇呼一声,奔回屋里,拿了一卷羊皮纸出门狂奔。破船的所在,相距爱克斯托儿的雪屋不过数里。于志敏走不多远,便见一根短木柱插在冰原上,近前一看,原来是一根桅杆下的船身支离破碎,尽被冰封,无门可入。正踏遍船冰,待想办法下去,霎地看到爱克斯托儿狂奔而来,急一闪身躯,避在远处,伏身窥伺。爱克斯托儿来到之前,她分明看到一条身影,还以为天神真的等着她,不料眼一花,那身影又立即消逝,气得她狠恨将那纸包卷一摔,含着两泡眼泪急奔回头。于志敏伏在冰上仗着身穿白毛皮袄别人不容察觉,他欲把爱克斯托一举一动着在眼里,不禁暗自好笑道:“你这野姑娘回去大哭一场也好,省得你胡思乱想,将来遇人不淑时上当。”待爱克斯托儿身影不见,才过去拿起她丢下来的纸卷,打开一看,便知是羊皮代替纸张来用,中华没有这种纸张,而且上面密密麻麻,圈圈点点尽是蝌蚪芽状的线条,一时不知是何意,但已可确定爱侣并未乘搭这艘破船,已足令人安心。既然看了人家的纸卷,虽是一时难以索解,也寻一份礼物交给人家。于志敏收了纸卷,依老翁指示和方向疾走,果然到达海岸。他知道冰原和海岸正是野兽出没的场所。——海獭、海豹在水里吃饱了,便登岸歇息,换换新鲜的空气。于是,巨熊也乘机到来,猎取他们的食物。这个季节里,冰原上无昼无夜,愁云惨黯,曦光蒙蒙,但兽类的时间最是准确,总在人声能寂之后,才成群出来活动。平时它们藏在何处,要故意去找他们,确是万难。于志敏发过誓不取海獭,连海豹也不愿多取,几乎专以白熊为行猎对象。这时海獭,海豹全未见登岸,白熊也不会即来,于志敏趁这余暇,再打开羊皮纸卷。仔细钻研、忽悟出圈圈点点正是天上的星宿,蓝色的是海水。他细看北斗的位置,只是每一张全不相同。其个有一张的北斗居然在天顶略偏之处。这一个发现,使他惊喜欲狂,心想有了这张天体图,怕寻不到路回去?但他旋即想到这个季节难很看到星星,不由很又发来愁来,好在那老翁已指示他往温暖地方的方向,打算猎白熊,报答那姑娘赠图之德,便往南走。他独坐岸边,寻思多时,海獭一只接一只上岸,仍然嘻戏打滚,另一处则成群海豹缓缓登岸,于志敏知道白熊也快要到了。果然过了不多久时候,由远处一座冰山后出现一个白点。两个、三个……那些白点都在蠕蠕而动,渐渐看出他那巨大的身形。于志敏当然想杀尽这些凶邪,好让和善温驯的海獭、海豹悠然自得,过他快活的日子。但他也同样想到,爱斯基摩人依赖白熊为生,皮做衣,肉当饭,脂膏当做取暖、煮吃的燃料。若果将白熊杀尽,爱斯基摩人的衣、食、住、岂不要找到海豹、海獭的身子?“因此,他抚抚剑柄,暗自叹到:“天生万物以养万物海獭还不是吃鱼虾么?海獭对我有恩,我使觉很它可爱,这个何尝成为真理!”他念头一转,反认为多杀不如少杀,天地间所有万物,以人类最为好诈,最残忍,难道要把所有人类杀尽?于是,他已够赠人,能自给为主,捡几个看不顺眼的来杀。这群白熊在远处的时候,走得尚是迟缓,一见异类当前,为首几只即疾如奔马冲来。于志敏一见它昂头阔步,眼露凶光,不禁叫一声:“你最该杀!”声到人到,金霞剑一闪,已斩了一只。群熊见同类道杀,异类逞能,登时凶性大发,在怒嗷声中,欲开成一片熊海,立即四面八方冲将过来,敢情要将敌人撕成碎片。那群海豹、海獭群被熊群吓得魂飞魄散,“扑通!扑通……“各自跳进海中,在远处海面伸出头来,望这场有趣的厮杀。于志敏见这群蠢熊竟懂得用包围的诡谋,既觉奇怪,又觉得好笑,金霞剑一挥,前面一排即倒下六七只,后面一列又猛冲上来。于志敏暗怒道:“还是杀,不杀你不怕。”轻身一跃,登上熊背,一片金光过处,群熊又倒了一二十只,余熊这才惊慌遁去。于志敏将剑归鞘,提起两只死熊回到老翁的冰屋,只闻屋里尽是鼾声,将死熊放在门前,又多走几趟,除留下三只自用者外,尽数搬往老翁屋前堆积,然后回岸边剥熊皮,取向熊掌熊油,将取用不尽的白熊骨肉丢进海中,用熊皮将肉熊掌熊油包裹起来,越过海峡,宿冰原,登冰山,渡冰川,直向南行,渐渐看到一轮红日斜里掠过,使人起一种昼夜交替的感觉。他一偶遇人换物,遇屋投止,仗着一身至艺,猎获不少珍禽凶兽,不愁没食没住。也不知走了多少时候,才见牛羊无数,牧马奔驰,回到有水有草之地。但当地的人,无论服饰与言语都相爱斯基摩人同异,身型高大,发卷如羊,碧眼睛,大鼻子,看来竟与曾经见过的破铜烂铁锡吉差不多少。于志敏灵机一动,心想:“莫非这里就是罗刹鬼国?”无奈语言不通,问讯的时候,只听出对方吹气唤“夫”,结喉唤“基”,中间还想吃多辣椒烧嘴痛而“斯斯”不休。有了这些异微,于志敏断定正是罗刹鬼国,又称为无夫国的地界。他在冰原的时候,有爱斯基摩人赠他一个“猎熊童子”的绰号,这时孤身深入敌地,所见尽是敌人,势必处处小心,时时留心,决定用“猎熊童子”这绰号来闯,若能闯到玄冰谷,教玄冰老魅先吃吃小亏,也未曾不可。因此,他花了几天的功夫,向土著学话,一交谈起来,玄冰谷虽无人知,罗刹国已经证实。要知他受了多少辛苦,无意中摸索到罗刹国来,虽然势孤力薄,但不留下动地惊天的事迹那肯罢休!“他向牧民问知大城镇的所在,到了大城镇又问起国都的所在,到处游荡,到处探访,居然探出一个像是邪魔的居处来。原来罗刹鬼国之北,即是万截寒冰的不毛之地,冰山高达千丈,滑不留步,而且那冰山却在海面飘浮,并无定处,既是寸草不生,当然也无人上去涉险。但在这不毛之地的上空,时常有一种似鹗非鹗,似鹰非鹰的怪鸟翱翔,那些怪鸟一离开冰山上空,便笔直朝一个方向追击,从未有人它见落在何处,也不知它飞向何处。罗刹鬼国的人好吃懒做,遥望大海对面的冰山时而红光闪闪,时而黑气森森,时而有一道奇虹罩在冰山上空,时而有无数光华冲霄直上,却没有人去看看到底是何般奇事,反认为是天然美景。每当这类奇景出现,一般愚夫愚妇便双掌合十,跪地祈祷或者俯首念念有词,点肩点头,甚至于国王、国公也不例外。但罗刹鬼国却经常有人失踪,尤其是皇族少女失踪的更多。由罗刹鬼国的国都到达冰山,至少有三千里的路程,谁也想不到失踪者与冰山有莫大的关系。有时失踪者也自动回来,而家人询问他曾到过何处却又讳莫知深过不几天,失踪者的家人也有点举止失常起来。这种失常的举动当然瞒不了近邻,但问起来仍然不得要领,干脆就不问。于志敏由无数人的口中得到片息断语,召集起来,认定那冰山便是玄冰老魅藏身所在。明知此时势孤力单,不宜轻身履险,但要他万里迢迢再回中原找人,更非所愿,而且除了自己的妻妾之外,按哪里找得能不须为舟挥横渡大海的高手。他想到自己宝有十一位娇妻美妾,一下子就烟消云散,只剩自己一人在异国,连流不禁有点懊丧和恼怒。他知道自己不能奉养严亲,不能安享妻妾之乐,最初是因为曹吉祥、石享、徐有贞这批奸党。而追根究底应算在玄冰老魅的颈上。如果不是玄冰老魅网罗中华妖孽,决不至毛有赤身魔教,曹石一党也不至那般胆大妄为,自己也不必多管皇家闲事,骆伯伯也不致被掳,自己的妻妾更不致于失散。他越想越气,下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决心,打算无论如何也要往怪鸟出没的冰山,追根究底,探密一番。纵使不能毁去老魅凭籍以为祸天下的老巢,最少也能捣他几个小乱,闹得他日夜不安宁,刹刹他那骄横的火气。他曾在冰原打滚过来,知道不论如何危险,自己已能够安然渡过,化险为夷。不信玄冰谷就是剑树刀山,油锅火海才能进出。虽然他决心一探,但也样样准备周全,为了准备周全,则吃的、住的定会成为自己的累赘。若是去掉这些累赘,则又没法能够周全。他为了这一椿吃住的事筹思很久,终而决定放弃舒适的享受,以确保自己的“速”,使敌人捉摸不定。冰原上各种稀奇古怪的熊,正是人类吃不尽的粮食,以它的油,煎它的肉,耳是一件极大的好事。住在雪屋冰屋里面,以熊皮做被褥,以鳗珠做温床,这一份享受,比起住牛皮帐,住高楼大屋,也许要胜几分。冰山本身透明得像一块极大的水晶,但它表面积满浮雪,又成为银白色的山峰,若能穿进去,再用雪封洞口,即可获得最安全的栖身之所。他心意一决,立即起程,每一回休止的时候,则仰观天象,把星宿的缠度与得来的天象图参照,并将先发现的方位地势,加入团中,不需多少时日,于志敏又只达愁重惨雪,目光暗淡,昼夜不分的冰城。这时候,他正独自源源而行,忽见地平线上几条身影横里飞核,不禁“咦”一声道:“她们果然来了!”他虽未看出那些人的身法,但因冰原上的爱斯基摩人出门多乖雪橇,而那些人则施展轻功飞掠,又恰是八人,若不是王紫霜、闵小玲、丁瑾姑、阿尔搭儿、张惠雅、秦玉鸾,阿莎和穗姑,还那来恁多高手?他这一喜,非同小可,一声长啸,展起绝世轻功急截上去。边走边啸,以图使对方能够听到。但冰原上旋风时起,风声呼呼,十丈之外,纵使大声说话也难听到,何况于志敏目力所极有好几里远,声音怎能傅达?但见对方脚步并未停下,仍对直一个方向狂奔。于志敏发起急来,也不啸了,仗着轻功比对方高强,拼力斜切奔去,待相距里许,心下不由得一阵狐疑。原来那八条身影的轻功虽高,但里面三人最弱,决不是妻妾中任何一人。另外五人轻功较高,却有四人身法诡异,只有一人看很像于志强。然而诸女不在,于志强为何会来冰原?于志敏虽然狐疑,但他自问纵使对方是敌人,自己也还能够应付得了,攸地又一声长啸。对方这回敢情听到了异声,前面的人忽然停步,他猛然收劲的身法落在于志强眼里,不禁喜呼一声:“哥哥!”一连三个飞纵,到达近前,才认得鱼孝、彭新民、周明轩也在一起,另外四人虽不认得,但他却想到定是钱孔方那四女,否则决无“四男甚乐”那句话。于志强和七位同伴正在疾奔的时候,忽闻宛声盈耳,急一停步,认得于志敏奔来,不禁喜极大叫:“敏弟!你怎么也来了?”他这一问,可把于志敏的心间冷了大半,急道:“你可见霜妹她们?”接着又向鱼孝三人打个招呼。于志强见乃弟忽然问起王紫霜一行,也诧道:“她们不是和你在一起?怎么反来问我?”于志敏得在新客面前,不好刮他这哥哥脸皮,只好道:“暂不说这些,我要问你们怎会到这里来?”于志强被问得嫩脸微红,回身望同伴一眼道:“我先向你叩见几位新嫂子再说。”于志敏猜得不错,然而听他叩见的四女竟是竹孔圆、乔孔大、鸡孔小、刀孔扁,惊愕得只是想笑,但也只好强制笑容,称她们的鱼嫂、周嫂、彭嫂,面对于志强所获得的刀孔扁称她一声“刁嫂”于志强聪明较乃弟相差甚远,听他不称“嫂嫂”而称“刁嫂”,诧道:“你怎把你嫂嫂的姓给改了?”于志敏横了他一眼道:“中华没有姓刀的,所以改为刁,我有了一位秦嫂,一位穗嫂,新嫂子只好称为刁嫂了!”原来男贞五女担任暗里跟随于志强和穗姑的行踪,由河间府跟到瓦刺,哪知于志强夫妇用了红姑的计策,竞瞒过五女,使她们找不到人。这样一来,女贞子大骂女的无用,男贞子护短,立将五女带回天王庄,任由女贞子唱独脚戏。但五女久居边荒,所遇上的尽是粗眉凸目的壮夫,自然恶心反胃,一到中华,看到上国衣冠,人物俊雅,个个怦然心心动。最初以为跟到瓦刺,看看那位名震遐耳的少年英侠,合五人之力将他擒下,然后向师傅男贞子讲情,留作面首,或抽笺决定属谁。那知忽被带回天王庄,看那面目可憎的脸孔,当然心有不足,打算脱笼飞去。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女子何尝不是一样?要是她爱上了某一个男子,那管也年将入木,貌若猢狲?此时五女生心外向,各自待极而发,但也各抱私心。钱孔方艺业最高,性子也比别人孤傲,虽知四位师姐生心外向,她自己也有居心,却不肯与四女同一行动。他们回到天王庄没有几天,女贞子也刹羽而归,接连又获飞报说,十几位少年男女横渡大漠,直向东来的事,偏那行少年过神仙洞洞山之后,又说增多了三位美男子,五女私下一算,各认为得其所哉。因此,她竟不惜背师叛教,一个接一个跳走,全躲在灭音林里候机掳人。桥孔大最是心急,见彭新民面朝林外,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套索一飞,竟将他掳进林去。诸小侠一起追赶,也都被她们以暗窥明,一古脑擒去。四小侠本来不肯顺从四女播弄,但听他们说可作攻天王庄的向导,而且四女各有一付绝色容貌:武艺又高,目前又是需要人才的时候,也就有心笑纳。哪知火山忽然爆发,番奔命奔往远方,待会合在一起的时候,时经数天,已找不到于志敏。诸小侠以于志强为首,先寻风门寨废址,再循牲口去向到达天王峰,即见天王庄已化成一片瓦砾之场。于志强本来就粗心大意,一见天王庄已毁,乃弟与弟媳不在,即认为已直往玄冰谷,急与各人磋商。彭新民却提出异议,要转回辽东,会合乃师破魔教东北总坛,但他一人已拗不过于志强和鱼、周两人,再则诸女也急想见见于志敏到底美到什么程度,艺高到什么程度,也在旁加以丛恿,才一同走来玄冰谷。女贞四女早知玄冰谷的方向,而且通晓罗刹鬼国的方言来玄冰谷并非难事,但他八人时时需找舟揖,住帐幕,耽误不少日才到达冰原。这时见于志敏的艺业果然高绝,人又长得如金校王叶,说起话来,更显得才情洋溢,余下四女也异口同声道:“好弟弟!我们原是没有姓,你也替我们改改才好!“于志敏好笑道:”你三位嫂子的姓不需改,“桥”写成“乔”,“竹”写成“竺”,“鸡”写成“嵇”就行,看名字不雅,确要改一改,就由各位兄嫂自己改罢!“鱼、彭、周三人,听于志敏说他们妻子的名字不雅,也不禁脸红,于志强犹自不省,问道:“叫惯了,也不觉得不雅呀?”于志敏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于志强忍不住骂一声:“你真缺德!”这时各人聚在一起,各说所经,诸女听于志敏说由落魂溪的水底走到北极冰原,各如听海客谈瀛,惊奇莫已,彭新民狂傲的心性至此也不能不大大敬佩。于志敏听诸女说起前情,灵机一动。将在灭音林得来的那张厚纸取出,向诸女问道:“上面的字是谁写的?”乔妇讶道:“这是钱丫头的字呀!我们走离天王庄,她还未走,怎也到灭音林留字给你?莫非天王庄那把火是她放的?”于志敏略一沉吟,笑道:“她要和我弄这狡猾,看我不给她吃尽苦头才怪!”于志强皱起眉头道:“两位弟媳落在人家手中,你有甚方法使她吃尽苦头?我看算了罢,待我这做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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