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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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已开-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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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她是司命先知啊……这才是她真正的样子吗?或者,这只是他没见过的她的姿态中的又一种?尉迟尹又觉得那祭台上的身影离自己遥远起来。像自己这样的浊世俗人,怕是没资格拥有这样的女子吧……
  ……
  在歌曲的尾声中,我终于欣喜地看到万里晴空渐渐变成了灰沉阴暗,乌云密布,冰凉的雨点随着最后一个曲音由小到大,由疏到密打到身上,土地上。空气里瞬时扬起一股灰尘和湿润泥土混合的特殊味道。
  我心里重重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把水镜放回镜匣里,耳边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喊声。
  雨越下越大,我瞬间就被雨水打得浑身湿透,水雾朦胧中只看到刚刚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雨水震惊中的人们,此时已经反应过来,发狂一般欢呼着,跳跃着,有的伸手接了雨水送到嘴里,有的脱了外衣要和雨水来个亲密接触,有的甚至就躺到地上淋雨……总之那欣喜若狂的场景,任何亲眼见了的人都会忍不住为之动容。
  他们盼这场雨一定盼着很苦吧,我能从他们的情绪中感受得到。我也忍不住眼睛湿润微笑起来,虽然自己没做出什么实质上的贡献,但看到他们这样喜悦,我从心底感到宽慰和幸福。
  顶着一身泥水狼狈地从祭台上下来,我看到贵宾席上的皇宫大臣们也是激动万分,虽然不会像平民百姓那样忘乎所以,许多老臣们还是流下了不可抑制的眼泪,年轻些的就直接扔开雨伞站在雨中,张开双臂好像要拥抱这姗姗来迟的雨水。
  看到我走下来,人潮开始纷纷向我涌过来,我还没看清尉迟桓是什么表现就被急步赶过来的尉迟尹用伞护着进了来时坐的小轿,只听到身后一大片先知、菩萨的乱糟糟的呼声,几乎要把滂沱的雨声掩盖过去。
  回到小院,在先前那两个宫女的帮助下,我又反着顺序重复了一遍之前的步骤,变回了扈国的尹王妃。
  感觉好神奇呢,好像超人变身一样……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我有些白痴地傻笑着,在小院里那两个太监的带领下回到前厅,尉迟桓还要按规矩独自到庙堂里斋戒,这边厅里被人群围住不知在问什么的的尉迟尹看到我立刻走过来扶我。
  此时的厅里早已沸腾得一团糟,那场面……我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形容,虽然喜庆的味道很浓烈,可我还是接受不了这种热闹得有些癫狂的气氛,不由得看向尉迟尹求救。
  尉迟尹了然,脸上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不着痕迹的脱身:“各位大人,司命先知生性恬淡不喜他人打扰,适才就已经离开了,皇兄定会将大家的谢意转达给先知的……早时王妃身体不适,如今仪式结束,本王想带王妃先行一步,改日再和各位补喝这杯酒,还望各位大人海涵。”
  听他这么说,周围的人自然不再相留,抢着把我们送往门口,还争先恐后的说着王爷深情一片体贴王妃啦,旱灾结束了该大摆婚宴啦之类的废话,听得我直想发作。
  好不容易摆脱那一群磨叽得要命的中年大叔,我和尉迟尹终于坐到返回的马车里。少了外人,我再也装不下去了,直直往靠垫里一瘫半天不想动弹。这不是要人命吗,我突然很佩服尉迟尹,整天对着这么一群喋喋不休唾沫星子横飞的大叔居然还能礼数周全不破功,他涵养实在是太高了。
  尉迟尹看着那个趴在靠垫里长吁短叹的娇小身子,有些哭笑不得,却又不自觉的欣喜,她不再是祭台上遥远陌生的女子,那个活蹦乱跳的疯丫头又回来了,就在他触手可及处。他忍不住伸手把她抱到怀里,拍拍她的小脑袋——
  “这么点就受不了,就累了?”
  我突然被尉迟尹抱到怀里,本来以为他会说些类似于“做得很好”,“很成功”之类嘉奖的话,谁知他竟拍拍我的脑门说出这么一句话,语气里好像还带了些轻笑,我心里有些气恼,挣脱开来瞪着他——
  “我一整天都没好好吃东西呢,折腾了半天又淋了雨还要听那些大叔念经,不累才怪!”居然一句好听的话都没有,好歹你是求我办事的吧……
  尉迟尹好笑的看着我发飚,随即压住我乱舞的手,把我围在两臂间,下巴抵在我肩膀,语气异常温柔——
  “乖,别闹,回家就让麝烟给你作一大桌好吃的,好不好?”
  我心里陡然一顿,立刻涌起复杂的情绪。
  回家……多么暧昧而又温暖的字眼……

  承诺

  回到王府门前时,倾盆大雨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麝烟早就拿了伞在门口焦急张望,看到我们的马车,急忙撑了伞迎出来。
  尉迟尹把我扶下马车,接过麝烟手里的伞,一边走一边吩咐着大大小小各种事宜,无非就是旱灾结束以后要做的事,我没心情听,只想赶快回到琉璃阁洗澡吃饭倒头睡觉。
  由于我的身份问题,麝烟这个不知情的局外人自然被留在了王府里看家护院,好不容易等到我回来了,她当然是不放过任何挖取消息的机会,回去的路上就一直缠着我问这问那——
  “王妃,祭天的场面是不是很宏大很神圣啊?听说皇亲国戚、高官重臣去了不少呢。”
  “听说大祭师求了半天也没求下雨,结果那司命先知捧着宝镜唱了一首古怪的歌,居然就天降大雨了,是不是真的这么神啊?”
  “王妃,您有没有见到那个司命先知长什么样啊?”
  “王妃……”
  我撑着发疼的脑袋迈进屋里,一脸抱歉的回头对身后还在不断发问的麝烟求饶——
  “麝烟姐姐,我那时突然不舒服,在行宫里休息,没有参加祭天仪式。”
  我真的怕了她了,果然人的好奇心上来是惹不起的,再想想她提到司命先知两眼放光的崇拜模样,心里忍不住感叹,原来封建迷信的神佛崇拜就是这么传播起来的啊……
  麝烟本来还想追问什么,听我说不舒服,又开始紧张起来:“王妃不舒服?怎么回事,今早出门时不还好好的吗?”
  “呃……是因为……啊嚏!”
  我正在努力地想着借口,却冷不防地打了一个喷嚏。揉着鼻子,我还没说话,麝烟就一脸的了解了——
  “王妃是吹了凉风受寒了吧,奴婢就说嘛,这冬天才刚过,外面还凉得很,王妃就是不肯多穿些衣服,现在好了吧……”
  这样正好,省得我去找理由了。不过……见麝烟又开始念,我心里有些崩溃。在这个世界上我最怕的东西之一就是麝烟的念叨,她不念则已,念起我来时那种“怨念”可是相当强大的啊……
  趁着麝烟换口气让婢女准备姜糖水的间隙,我急忙拉了拉一直站在一旁看好戏的尉迟尹的衣袖,用无比哀怨恳求的眼神看着他。麝烟施展唐僧功的时候只有尉迟尹的话才对她有效,这个时候只能把他搬来当救兵了。
  尉迟尹笑容诡黠地看着我,似乎不为所动,看着麝烟转过身来又要接着发功,我绝望的低头闭眼,准备接受新一轮的洗脑攻势。
  “若儿一天没好好吃东西了,先给她准备热水洗洗吧,再准备些饭菜,把我的也一块儿准备了。”
  麝烟正准备开口,听到尉迟尹这么说,立刻收了话,转身出去准备。我像见了救命恩人一样拉起尉迟尹的手就摇——
  “大哥啊,太谢谢啦,你要是不发话我今天可就要被念崩溃掉了。”才被一群大叔念完回来还要听麝烟念,这什么世道,让不让人活啦……
  尉迟尹笑着看我,眼里似有暗波涌动,却又欲言又止。
  我却没有功夫管这么多,把自己梳洗干净了,然后扑到桌前就是一阵风卷残云般的大扫荡,麝烟不停的给我递茶拍背,嘴里继续碎碎念——
  “我的小祖宗哟,慢些吃,当心噎着,没人和你抢啊……”
  我全然不理会她的话,三下五除二搞定了晚饭,便心满意足的靠着软榻吃起瓜子来。长手长脚的瘫在软榻里放松紧张了一天的神经,我舒服得直叹气。我就喜欢这样外面下着大雨而我在屋子里优哉游哉的听雨声,感觉相当不错。
  膘啊,就是这么养出来滴……我一边在心里念着罪过,一边又继续朝那盘白白胖胖的瓜子伸出我邪恶的黑手,真是善哉善哉……
  “皇兄前段时间就决定了,旱灾结束后大赦天下,并举办国宴,邀请各国使臣共同庆贺水镜失而复得,还有这场大旱的结束。”
  尉迟尹靠在另一边的椅子里,一边悠哉的喝着茶,一边不咸不淡的说出这句话,眼睛瞟了我一眼,“到时你也要参加。”
  这我当然知道,身为皇室王妃参加国宴是再正常不过,只不过……我看了看退在门外的婢女,放轻了声音——
  “你们不怕被人认出来了?”
  “国宴有他国使臣参加,照规矩皇室女眷是要蒙面纱避嫌的,只要赫连丞相府上的人不来,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而且,你要是不出席,岂不是更惹人怀疑了?”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扔下瓜子去拿水镜。这是你们自己揽上的麻烦,可怪不得我,到时候别把我害了就行。
  自从拿到水镜后,我每天都要拿着它把玩一会儿。不是我对它有多大的兴趣,而是心里好像已经上瘾一样,哪天没碰到它就浑身不舒服,可能是和传说里的什么怨灵相吸有关系吧……
  不过经过这段时日每天的接触,初得水镜时强烈的情绪起伏已经渐渐减弱消失了,慢慢的也不会经常从中得到自己不知道的过往世事,把玩它也只是养成了习惯。
  照这个样子,再过不了多久,水镜就要被彻底净化了吧……
  到那时候,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了,没有了先知的光环,又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世事险恶,我该怎么办?真的就代替鸿妍在这里呆一辈子?可若是知道我没有了先知能力,尉迟桓和尉迟尹还会待我这么好吗……
  想起将要举行的婚宴,我心里有些发慌。也许是因为和我有关,我只能预知道那场奢华隆重的婚宴将会举行,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
  自己最终是会嫁给尉迟尹吗?我扭头看了一眼旁边坐在椅子上喝茶的俊逸男子。他的确是风度翩翩,优雅迷人,高贵的身份和地位又能给女人几乎一切想要的东西,加上他一直对我很好,相处的这段日子也确实很愉快,如果说我对他完全没感觉那绝对是自欺欺人。
  可是,他这样待我,是因为我本身,还是因为我的身份?
  更何况,我和他之间,还隔着另外一个人……
  调转视线,帘外雨潺潺,滴滴答答的雨滴好像打在我心上开始点点泛疼。祁慕萧也将来参加国宴……
  和我知道的古代社会不同,这里的社会虽然也重农但却不抑商,能把生意做广做大的商人同样受人尊敬,有很多大官一开始就是从商起家,多数经商世家也和朝堂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祁家除了泽国外,在其他各国也有许多生意,尤其是泽国的盟国扈国,说起祁家也差不多是家喻户晓了,祁慕萧就认识许多扈国的官员,故这次的国宴祁家也在邀请之列,但由于祁老爷身体的原因,代表祁家来的自然就是祁慕萧了。
  想到也许还能再见到祁慕萧,我心情开始激动,隐隐也有些焦虑不安,那场盛大的宴会上,等待我的会是什么?如果能和他见面,我又该怎么做?……
  “若儿?”
  尉迟尹稍稍抬高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回过神,不知道他之前是否说了什么,只好迷茫地看着他:“干吗?”
  “叫了你好几声了,都不回答,一会儿傻笑一会儿皱眉的,在想什么呢?”
  我看到他眼中柔和的笑意,心里的情绪立刻变得别扭起来,便故意别开眼,淡淡问道——
  “在想你们到底会怎么解决婚宴这个问题,要我真的嫁吗?”
  尉迟桓至今没找到解决的办法,要想瞒过其他人,这场婚宴就一定要举行,可是我却是他们“请”来还给他们帮了大忙的司命先知,如果我不愿意,他们又如何勉强?
  我话音才落,尉迟尹的笑容就滞在脸上,眼里的光芒开始忽明忽灭,他垂下眼眸,半晌才说话——
  “目前的确是没有办法,皇兄打算先用国宴把婚宴缓过去,可这之后……”
  他抬起头,眼里有些不确定和一丝失落:“若儿,你不愿意……是么?”
  我被他落寞神伤的样子弄得有些乱了阵脚,本来想直接回答是,可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能僵在原地保持沉默。
  房里良久的沉寂之后,我听到尉迟尹沉沉的声音——
  “我会去找皇兄商量办法的,等过了国宴……如果真的没有办法,也许只能……但我不愿勉强你……我会等,等到你愿意的时候。”
  后面那句话,他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一样,目光中透出我看不懂的神色。我被他突然变得坚定的语气弄得不知所措,低下头,握着水镜的手心有些潮润。只是我听到尉迟尹语气中的坚定,却没有看到他眼底黯然的伤痛。
  我会等,等到你愿意的时候……那曾经的江南水榭里,一模一样的话语……
  这,又是一次承诺吗?

  最相思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
  阳春三月的日光柔和温润,南宫离端着茶杯站在窗前眺望远方。
  又是一年春日至,窗外烟雨朦胧,新绿初红,湿润的风拂过青葱垂柳,惊起一片莺歌燕舞。风吹雨,雨润风,又绿了一片江南。
  熹国多雨,尤其是在春季,缠绵不绝的细雨纷纷扬扬无止无休,仿佛要下人心里去。这样清淡如同泼墨山水画的无边春色,总是轻易就撩拨起心底最深最浓的缱绻情思。
  凝望住在枝头欢快跳跃的黄鹂,不自觉地想起那首和红豆有关的相思诗歌,南宫离脑子里又浮现出那个明媚灿烂的笑脸,她好像又在坏坏地笑着,叫他:“阿离。”
  若瑶……你现在过得可还好?
  自从永安分别后,他就一直没再见过她。听说前些日子她在扈国求来了大雨,让扈国逃过一劫,百姓将她视为神明般崇敬,街头巷尾都是她如何神奇如何厉害的传言。可虽然她声名大噪,却始终没有人知道她的长相和行踪。
  想起若瑶在麒趾寺时活蹦乱跳的样子和没心没肺的笑容,南宫离的嘴角不禁勾起一丝笑意。这样调皮不安分的丫头,竟就是司命先知,真想象不出她在祭台上求雨时会是怎样的表现。不过,她长得又如此清新可人,也许装一装,真的会让人觉得很圣洁吧……
  记忆中她的模样又活灵活现起来,仿佛就在眼前,南宫离不禁有些思绪飘渺。
  第一次见到她,她正躺在赫连漠云的怀里,浑身是血,触目惊心。
  纵使之前已经得到司徒炯的消息,可突然看到这样柔弱的女子,苍白无助的躺在血泊之中,双眼紧闭,嘴角还鲜血涌流不止,他的心还是没来由的被猛地抽痛了,不遗余力地要把她救过来。
  “……我醒了好久了……麻烦你们……抽空看看我啊……”
  她醒来的第一句话,就如此特别,一定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不然赫连漠云对她也不会如此上心。虽然她是转世天灵,但就自己多年学医行医的经历来看,赫连漠云对她是真的关心,而非仅仅因为她的身份。
  可她看到他时会像其他女子一样眼神呆滞,知道自己没有了先知能力时会一惊一乍,被逼着喝药时哭天喊地要死不活……他实在是没办法把她和超尘淡泊的司命先知联系到一起,无论是司徒炯还是司徒瑶,都绝对不会是她这个样子。
  不过她在阳光下缩得象只小猫一样眯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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