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胤禛充血的眼睛,程无忧无法再细问下去,而且,她相信胤禛对这两个兄弟,尤其是对十三的情谊绝不少于她。“唉,稍微歇一会吧,等早饭好了,我再叫你。”扶着胤禛躺下,掖好被角,看着他眉头紧锁闭上眼睛小憩,她的心却因为这突来的风暴久久不能平静。
天大亮后,兆佳红着眼睛来求胤禛救救十三,痛哭流涕,怎么劝都止不住。
“弟妹,你还是先回吧。现在我也没有办法,等回到京城再说吧。十三弟是我最疼爱的弟弟,我不会放着他不管的。”
“一切全都仰仗四哥了,爷若是有什么事,我们这个家就完了。”
兆佳说着就要跪下叩首,程无忧急忙拦住,“好妹妹,别说这些泄气话,十三不会有事的。你还是先回去准备些御寒的衣物,也好得空送过去。他走的时候匆忙,天气越来越冷了,担心别冻坏了要紧。”
“姐姐说的是,我都已经没主意了,我这就回去准备,求人送进去。”
回京的一路,气氛压抑得难以表述,程无忧感觉他们现在就是处于强对流天气之下,随时准备迎接暴风骤雨的洗礼。
回京后的日子更加混乱,胤禛被派去和大阿哥一起看守被圈禁在上驷院的太子。没多久大阿哥被三阿哥揭发镇魇太子,被康熙圈禁,之后胤禛也再没有回家。据说几个成年的皇子都被康熙扣在了紫禁城里。
四贝勒府塌了天,几个女人哭天抹泪,连那拉氏也有些慌了神,一时拿不出什么好主意。程无忧本就不平静的心,被宋氏她们哭得更加憋闷,一时恼怒冲口吼了句,“哭什么哭,都回自己院子去,别在这添乱!”
从未见过程无忧如此凶恶的模样,几人愣了下,眼泪掉得更凶。她一个厉眼扫过去,年纪小的钮钴禄氏首先禁了声,拉了拉耿氏的衣袖,拜别那拉氏,退了出去。宋氏见她们都走了,瘪了瘪嘴,也跟了出去,屋子里总算恢复安静。
“依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办?”那拉氏心知程无忧是个有主意的,不是那些遇到什么事情就慌了手脚只知道哭的没用女人。
“被皇阿玛圈在宫里的不止爷一个,隔壁的八爷不是也没回家吗?想必皇阿玛这样做是另有打算吧,我们还是等等看吧,别轻举妄动。这个时候做什么动作只怕都不好,莫如等吧!”千古一帝的想法不是她们能看得透的,何况在这种非常时期,轻举妄动只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有道理,我们不如先看看隔壁的反应。”那拉氏眼前一亮,隔壁的八福晋一定会有所行动,她们只要看住她就行了。
那拉氏派了几个机灵的小厮全天候盯着八贝勒府的动静,郭络罗氏接连进宫几次都是无功而返,没探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后来,没被圈禁的老九派人送话来说,胤禛和胤禩他们都被关在皇宫西北角的偏殿里,生活上照顾得还算应当,只是不准任意走动,更不能离开。
如此过了快一个月,无止境的等待让人心异常焦虑,那拉氏坐不住了,程无忧也淡定不能。思前想后,她觉得康熙的心绪应该平静了,也应该能给些回应了,决定派宝贝女儿去探听一下情况。
“果果,你很久没进宫给皇玛法请安了吧?”
“恩,自从热河回来,我就再也没看见皇玛法了。额娘,出了什么事,为什么皇玛法发那么大的脾气,为什么阿玛还不回家?”最近家里气氛紧张,果果小同学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文章典籍铺了一堆,心思却不知飞到了哪里。
“你皇玛法国事繁重,自然会遇到些让他不开心的事情,阿玛是他的儿子,当然要帮着皇玛法分担啊,所以也会很忙。”摸摸女儿的小脑袋,小孩子都很敏感,没人在他们面前说什么,可是最近连龙凤胎都显得特别乖巧,看着她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可怜相。
“乖宝贝,额娘今天教你做几样小点心,一会你带进宫给皇玛法请安吧!”
“好。”
母女二人在小厨房里忙忙碌碌一上午,程无忧做了四样小点心,两种带馅的,一个装的豆沙馅,一个装的杏仁馅。两种不带馅的,一个雕刻得很漂亮,一个样子普通。把它们装在精美的小食盒里,让果果带进了宫。
乾清宫内的康熙刚刚召见过胤礽,回忆往事,不禁唏嘘感叹,暗自伤怀。听闻李德全回报,乖孙果格格前来请安,收了心绪,传果果进去。
“孙女给皇玛法请安,您吉祥!”
“好了,快过来。你这个小家伙最近在忙什么,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来看皇玛法?”招呼果果来到身边,看着可爱的孙女,康熙的心情也跟着好许多。
“额娘说,皇玛法国事繁重,不让我总来打扰您。而且,果果最近也很努力地在学习厨艺!”得意洋洋地晃晃手里的小食盒,小家伙得瑟得很。
“?学厨艺呐,学的怎么样了?”康熙笑眯眯地顺着果果的话题聊。
“嘻嘻,人家今天和额娘一起做了小点心,皇玛法要不要尝一尝?”小食盒被谄媚地呈上御案。
“朕的乖孙做的点心,朕当然要尝尝了。”
李德全打开食盒,将里面的点心各取一块放在小碟子上,每个切下一小块用银针试验,然后才切成入口大小,盛于碟内,呈给康熙。
康熙看着这四款样式不同的小点心,微笑着问果果,“丫头,你这点心有什么讲究吗?”
“皇玛法,您先尝尝味道怎么样。”
康熙捏起一小块带馅的,放入口中细细品味,略微皱了下眉头,又拿起另一个带馅的吃下,眼中兴起些兴致,继而又将另外两小块也慢慢吃下。
李德全呈上手帕,茶水,他擦了擦手,喝下口茶,对着全神贯注盯着他等着听赞美的果果笑道,“味道还不错,真的是你做的?”
“嘻嘻,主要是额娘做的,不过,我真的有帮忙啊!”
“呵,你额娘有什么话说?”
“没有啊!就是给这些小点心都起了名字。”
“?说来听听。”
“皇玛法最先吃的那个是用杏仁粉做的馅,带有一点点苦味,额娘说那个叫个中味。另外那个豆沙馅的叫做甜在心。那个看着挺漂亮味道却普通的叫做卖相好。那个看着普通味道却很好的,是用鸡子和牛奶和的面,叫做最实在。”
“恩,你额娘倒是用心了。”康熙暗忖,无忧这个丫头确实心思细腻,又重情义,陪在老四身边这么多年,无形中也影响了他的性子。这些年老四愈发沉稳,和兄弟间相处也都不错,亏得这个丫头从中调和呐。“丫头啊,想阿玛了吗?”
“我还好啦,额娘说阿玛是皇玛法的儿子,理应当差办事为皇玛法分担国事。可是,弟弟妹妹很久没看见阿玛,很是想念。”果果小同学一边彰显自己的深明大义,一边推出弟弟妹妹来说明她们的阿妈的确该回家了。
“恩,你今天带来的点心,皇玛法很喜欢。你回家去好好带弟弟妹妹玩,你们阿玛的差事很快就可以办完了。”事情该有个了结了,是时候把儿子们放回去了。
果果带回来的消息让那拉氏和程无忧都放宽了心,没过几天,胤禛、胤禩被放回家,十三也结束了被圈禁的日子,回到了家。
之后,朝堂上开始风风火火地举荐太子,隔壁的八贝勒府门庭若市,他们家却是大门紧闭,谢客不出。期间除了十三来过两次,兄弟俩在书房促膝长谈,再无其他访客。
无差一身轻的胤禛蜗居在家,成了果果小同学的新菜试吃先锋。当果果终于能给他阿玛张罗出一桌像样的酒菜时,康熙朝一废太子的风波也悄然吹过。
48年春,太子胤礽复立,康熙同时大册诸皇子。册封皇三子胤祉诚亲王,皇四子胤禛雍亲王,皇五子胤祺恒亲王,皇七子胤祐淳郡王,皇十子胤(示我)敦郡王,皇九子胤禟、皇十二子胤祹、皇十四子胤祯俱为贝勒。
但是,在37年册封中年级最小的八阿哥和一直深受康熙喜爱的十三阿哥,这次都没有晋封。
不过,此时的程同学已经没有心思去顾及那个在一废风波中仿似做了一次过山车的可怜八娃的心情,也没有精力去安慰深感被父亲遗弃的可怜十三娃的悲哀,她的注意力完全被自家老公的封号给吸引走了。对着那个“雍”字陷入了深沉得不能再深的深思。
雍亲王啊雍亲王,她隐约好像记得历史老师曾经说过,大清朝康熙和乾隆之间还有一个叫雍正的皇帝,这老哥儿做了许多革新弊政利国利民的有力举措,为大清盛世立下不朽功勋。奈何“康乾盛世”愣是没提他啥事,只因他名声不好,野史传说他弑父逼母迫害兄弟诛杀功臣,简直禽兽不如。而他取雍正这个年号也是欲盖弥彰,蕴含雍亲王其身正得位正之意。
乖乖,这雍亲王不就是她家小秃瓢吗?难道她居然跟着未来的雍正爷过了这么多年?
可是,那个,她家小秃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兽化”的呀?为毛她一点迹象也没有发现呢?历史这玩意儿啊,她一向不大在意,总觉得虚假信息太多,以她看来,她家小秃瓢一定也是被历史给糟蹋了!
年糕滚滚来
自从得悉了这个“天大的秘密”,程同学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淡定不能,时常不由自主地以一种探究的眼光观察胤禛,继而陷入思索和回忆的神游状态,试图查寻一些小秃瓢迈向“兽化”的苗头,并将其扼杀在萌芽中。
同时,她不禁懊恼,后悔想当初没有多看几本史书,以至于她除了知道小秃瓢可能是雍正帝以外,仍然对这段历史一无所知,完全体验不到做先知的超然乐趣。惭愧万分,难得穿越一把,她一定是穿越大军中最废材的一个!
对于程同学最近的异常,胤禛表示困惑。那些不时偷偷瞟过来的悠悠的带着些窥视的目光,看得他直发毛。
努力回想自己最近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这段日子,他没有什么差事,除了进宫请安和去户部挂职,就是呆在书房和东跨院,每月最多离开五晚,去后宅尽尽义务。唯一的不同就是他最近清闲了,陪着她们娘几个的时间多了,可是这不该是让她高兴的吗?这丫头这些耐人寻味的眼神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再次捕捉到程同学那让他不解的目光,胤禛无奈叹息,“无忧,你怎么了,为什么怪怪的?”
“啊,有吗?”急忙收回偷窥的眼神,假装忙着手里的事情,一不留神,针尖扎破了手指。
“嗬,好疼!”她今天太悲催了,居然随手抓起了小红的线笸箩装作绣花来做掩护,难怪这么快就露了馅!
“你看看你,心不在焉的,什么时候又想起绣花来了,太阳是从西边升起来的不成?”胤禛凑近,抓起她渗出血珠的手指含在嘴里,眼中尽是无奈。
“呃,呵呵,我这不是想给丫头们做个榜样嘛!”随口抓来一个像模像样的理由。
可惜,深刻了解某人秉性的小秃瓢不想给她插科打诨糊弄过去的机会。“切,装模作样,你最近怎么了?为什么总是偷偷地盯着我出神?”
“啊?因为我发现你年纪越大越有味道了,难怪人说男人三十一枝花啊,哈哈哈——”傻笑着试图转移话题,不过心底正在流泪。糗死了,她脑袋抽了,嘴瓢了,到底在说什么啊?小秃瓢会不会以为她抽风呢!
被她闹得哭笑不得,宠溺地拍拍她的脸蛋,“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胤禛本不想被她打混过去,想要趁此机会问明白程无忧的异状,奈何高无庸的声音自门外想起,“回爷的话,有一位礼部侍郎年羹尧年大人前来求见,说是代表他家父兄来拜见主子的。”
“年羹尧?”胤禛顿了顿,“请他到前厅侯着吧!”
“什么人?”会登她家大门拜访的官员实在少之又少,胤禛会接见的就更少了,这个年羹尧怎么这么走运,第一次上门就得见了?这个人会不会在胤禛未来的道路上扮演什么重要角色?
“这次晋封亲王,皇阿玛拨给我的汉军旗下的包衣,能算得上是比较有出息的一家了吧。他父亲年遐龄曾是湖广巡抚,但43年就因病致休在家了。他大哥年希尧学识不凡,不过官做得一般,现在是直隶广平的一个知府。这个年羹尧我以前就听说过,是36年的进士,有些才华,我去见见他。”胤禛很详尽地为她解惑,临走还嘱咐她不准再一边做事,一边胡思乱想,神游天外,小心弄得满身伤。
“,好。”见他对这个包衣奴才很看重的样子,估计是有些本事的。
咕哝两遍年羹尧这个名字,她忽然感觉好像有一点点印象,便在脑中努力搜索她那可怜的能和这个时代相关的各种信息,终于想起一个八百年前瞄过几眼的港台烂片,剧情早已记不得,只有名字还有些印象——《雍正小蝶年羹尧》。很好,总算将这两个人的名字联系在了一起,的确很亲密,不过,貌似是俩人抢一个女人的故事。小蝶是谁?喵的,拍死!
再一次从神游状态中回神之后,程同学终于认识到自己最近有些精分了,她为毛要一直纠结于小秃瓢是雍正皇帝这个问题呢?以前不知道的时候,不是一直过得很好吗?小秃瓢是不是雍正会对她们的生活有多大的影响呢?她应该相信小秃瓢,更应该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不该纠结于那些所谓的野史传说中!
想通了这个关节,程同学终于不再纠结,放宽心态,继续没心没肺地过日子。
话说,那日胤禛去接见年羹尧,言语间对他颇为赏识,俩人从下午聊到共进晚饭,直到掌灯十分才意犹未尽地道别。之后,年羹尧多次上门拜访,每次俩人都是促膝长谈,不知日月。大有相谈甚欢相见恨晚情投意合你侬我侬……不不,是志同道合胶漆相投之意。连在程无忧跟前都不停地夸赞年羹尧是个人才,引为知己。
程无忧对于他们这种伯牙子期的情意本是不甚在意的,不过之后康熙老爷子传来的一个旨意就让她很有意见了。
康熙下旨将年羹尧的妹妹年碧莲指给胤禛做侧福晋。那丫头本是46年参加选秀的秀女,过了初选,留了牌子,却没了下话,留置宫中一年,如今倒指婚给了她家小秃瓢。喵的,怎么就凑这么巧呢?她为毛觉得老爷子像是故意的呢?丫的,太不厚道了!
程无忧没想明白,康熙老爷子此举到底是为了体恤成了她家包衣的致休大员,让年家更加忠心地替胤禛卖命呢,还是单纯地往她家塞个新人,更好地开枝散叶呢?
不管怎样,从她的角度来看,她对这个旨意意见很大,当然,有意见她也不敢跟康熙提,只好拿小秃瓢出气。
“整天对那个年羹尧赞不绝口相见恨晚的,这回好了,皇阿玛趁了你的心,彻底成了一家人,亲近得很了!”从包衣奴才提升成了大舅哥,再怎么亲近地走动也不出奇了。
“又胡说什么呢?我只是欣赏他的才华,跟他妹妹有什么关系?这门亲事也不是我求来的,皇阿玛问都没问就直接下了旨,我也没办法啊!”呵呵,很满意地看着他的小女人妒火中烧,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看到这幅场景了,心中甚慰呀甚慰。
“哼,哥哥这么本事,没准妹妹也是个才华横溢的大美女呢!你心里美着呢,觉得皇阿玛这旨意正和心意!”哼,看他那副嬉皮笑脸没事人一样的表情就有气。
“冤枉死了,呵呵,你这回醋意怎么这么大,人还没进门呢,你就醋海翻波淹死我啦!”虽然很高兴,不过还是要努力安抚的,不然,他就要被赶出去自己睡了。
“哼,不知道,女人的第六感,直觉不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