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二人便维持着这副形象到了徐折清所在的别院。
凑巧的是。徐盛刚巧赶着马车回来了。
他看到落银,忙笑着打了招呼,又转头对车内说道:“少爷,叶姑娘来了!”
马车一停住,徐折清便掀帘下了车,见到落银,先是一笑,继而问道:“你们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眼神一转,却落在了二人相握的双手上。
光天化日的,纵然国风不算太封建。但当着人的面儿拉手未免有些不妥,落银尴尬地一笑。想要挣开,却反被易城握的更紧,就像是……在宣示所有权一般。
落银挣不过他,最后只得无奈妥协。
徐折清明澈的眼中闪过一抹兴味的笑,道:“走,去里边儿说话吧。”
待进了厅中。易城才总算放开了落银的手。
“徐大哥,金奉天……发芽了。”纵然没有起初的惊喜万分,但落银的声音仍旧带有激动的成分。
“什么!”
徐折清当即瞪大了眼睛。
这还是落银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如此丰富的表情,震惊、惊喜相互交错着。
“你是说金奉天,发芽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落银,印证道。
落银将盒子拿出来,推到徐折清肘边的茶案上头。
徐折清当即便将盒子打开了来看,待如愿以偿地看到那生机盎然的金绿嫩芽,不由窒了一窒。
他张口无言,一时无话。
半晌,他才平复住翻涌的情绪,抬眼看向落银,重重地道了一句:“谢谢——”
看着金奉天终于被培育出世,这种感觉……是无法比拟的。
没人知道他为此花费了多少心血。
落银不以为然地一笑,“举手之劳罢了。”
对她来说,也的确没费什么功夫。
她又转身将那装着稀释过血液的水的瓶子取了过来,递到徐折清跟前道:“徐大哥,这是我配制出来的,对金奉天的长成很有好处,隔段时间浇灌上一些最好。”
若要赶在年底制出茶来,还是再加一些‘催长剂’来的保险。
徐折清接过来,看向落银的眼神一时有些变幻。
这个看似除了比同龄人多了几分精气,其它都无异的小姑娘,真是一次又一次的给他意外……
甚至,做到了集天下人之力也未能做到的事情——这么长时间下来,他可谓是找遍了有名的种茶师,借鉴了许多古方,但竟都抵不过这种子在她手中不到一日的时间。
徐折清打从心里觉得不可思议。
“这茶种你是用何种办法使其发的芽?”徐折清终究没忍住相询。
落银料到他会有此一问,说辞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张口便来,“是祖传的催芽偏方,再加上我们独家所制的催芽露,本我也没抱太大希望的,只想试一试,没想到真的成了。”
徐折清顿时了然了。
正文、095:一个吻(三更
任何东西只要一经‘祖传’二字的沾染,外人便没法儿再深问下去具体是什么样的法子。
“到底还是要跟你再说声谢谢的,若不是这回你这偏方起了效,徐家这回只怕——”徐折清叹了口气,却同时又庆幸不已。
这回,真是多亏了落银。
“无妨。徐大哥前前后后也帮了我这么多次,这个小忙不算什么。”
她说的是肺腑之言,但徐折清却是万万不敢认同的,在他眼里,他之前对落银所施的那些小恩小惠,根本跟这件事情做不得比较。
见二人你一句谢,我一句无妨的没完没了,自己像是被当做空气一般的晾在一旁,易城显然心里不是那么个滋味儿了。
他走过来,对着徐折清一拱手,道:“既然没有其它的事情,那我们便不打扰徐公子了,先行告辞。”
徐折清却道:“不急,怎么着也用完饭再走不迟。”
落银下意识地就想谢绝。
却听身旁的易城笑了两声,遂道:“想必徐公子是想以此道谢,既然如此,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落银傻眼了。
徐折清亦是稍稍一愣。
本是朋友间普普通通的一餐饭,从易城口中说出来,却满是‘这顿饭吃完,你俩便两不相欠了’的意思。
徐折清心下自然是清楚的。
他笑了两声,便唤来了徐盛去厨房吩咐。
这餐饭吃的很丰盛考究,但饭桌上的气氛也多少有些……怪异。
落银夹在中间,简直如坐针毡。
易城对徐折清的敌意,虽未明言。但也显而易见。
落银时常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幸而徐折清也不介意,总也能巧妙地避开敏感的话题。
终于得以宴罢,几人又坐在一起吃了盏茶。
此时,外边的天色已经漆黑。
“我们也该回去了,就不叨扰徐大哥了。”落银开口告辞。
徐折清往外瞧了一眼,道:“这别院中有多间空置的客房,现在这么晚回去也不甚安全。不如在此留宿一晚,明日再走吧。”
落银眼皮一跳。
这,这是向来恪守礼仪的徐折清说出来的话?
当然,她的意思并非是说徐折清此言失礼,她知晓他是一片好意,更无其它意思。但她毕竟是一个姑娘家,留宿在一个不相干的男子居院中,于理不合。
她刚想开口婉拒。却见身旁坐着的易城脸色忽然沉了下来。
落银顿悟了……
她纠结地看向一脸淡然的徐折清。
徐折清这是有意说给易城听的。
落银咳了一声,僵硬地一笑,道:“多谢徐大哥好意,若夜里不回去只怕我爹会放不下心来。”
这话显然是在应付了,叶六郎先前走的时候,交待过,若是太晚可以留宿在城中,最好不要赶夜路。
徐折清自也知道真将人留下来的确有失礼数,也料到落银会拒绝,闻此。便笑着一颔首,“既然如此。我也不强留你了。”
然后,亲自将人送到了大门外。
徐盛则是将一盏印有“徐”字样的灯笼递给落银,笑道:“姑娘拿着这灯吧,好看路。”
落银摇头一笑,“今晚月光甚好,不必麻烦了。”
此处是宅门前。几盏大红灯笼照的周遭亮堂堂的,徐盛也没在意,听落银一说,适才抬起头来望天,果见夜空中星子繁密,一*圆月亮挂在树梢头。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是比昨儿还要明亮。
徐折清又叮嘱了两句路上小心云云,而后目送着二人离去。
看着明月下并肩而行,一高一矮的背影,徐折清站了好大会儿,突然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徐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继而道:“少爷,咱们进去吧?”
“嗯。”
……
落银和易城去了租赁马车的车行,却见车行大门关的严严实实的,想是已经打烊了。
落银转头瞪着易城道:“让你拒绝徐大哥的好意,现在好了,你说咱们怎么回去?”
方才徐折清是有说让徐盛驱车送二人回白头山的,却被易城一口谢绝。
听落银的话,他不以为然地道:“回不去便明日回去好了,找家客栈歇一晚就是了。”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落银凭借着记忆,朝一家大客栈的方向走去,路上没少对易城进行思想教育。
“徐大哥之前帮了我很多次,日后生意方面更是要赖他帮助,你切莫再与他作对了。”
“一口一个徐大哥,叶落银,你是不是觉着他特好?”易城没理会她的絮叨,终于是问出了压在心底很久了的一句话。
徐折清好与不好,这根本毋庸多说,是个人都看得出。
落银对他除了感激之外,更有一分敬重,但大许也是因此这个缘故,使她无意逾越。
易城听她不语,便拧眉道:“他哪里比我好?”
“哈哈……”落银毫不留情面地笑出了声来,好笑地看着他,反问道:“你哪儿比人家好?自大、自负、目中无人、偏又这么小气。”
“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易城气极反笑。
“你自己什么人还不许人说了?”
“我什么人?我至少救过你几条命,他徐折清给你点儿小恩小惠你都记得这么牢,我这等大恩,怎不见你放在心上?”
落银见他脸色,忍笑问道:“你什么时候救过我几条命了,记不甚清了。”
易城愤愤地说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玩意儿——”
落银掩笑,转头望向他。
易城生气的时候多是冷漠和暴怒的神色,而此刻,她竟觉得他这副愤愤的脸色有几分难得的憨傻之气。
大约是席间喝了几杯酒的缘故,经风一吹。他眸中似乎沾染了些微醺之色。
落银是头一遭瞧见他这种脸色,一时间,嘴角不由弯了一弯,就露出一个笑来。
易城似能看着她一般,没好气,“笑什么笑!”
落银见他察觉,也不再掩饰,放开哈哈笑了两声。上前一步挽住他的胳膊,“就说你小气罢,还跟我黑脸。我都记着呢,寒症发作那晚是你抱我去找的二娘,蟠龙山上你救我数次,再者就是昨个儿夜里……”
挨个儿的细细说罢。她又重复了遍,说道:“我都记着呢。”
这一句像是说给自己听似得。
易城停下脚步,片刻之后。嘴角适才隐现出一抹笑,“记得小爷我待你最好就对了。”
离得近了,他一开口便有淡淡的酒气袭来,落银一捏鼻子,嫌弃道:“满身的酒臭,快别说话了。”
“有吗?你再仔细闻闻。”易城一低头,凑近了些问道,眼中有促狭的笑意。
落银被他这刻意的一熏,熏的直皱眉,一抬起脸发现少年英气的脸庞就近在咫尺。眉眼间都是笑,一时间。心不由突突地直跳。
“我想做一件,很久前便想对你做的事情。”易城像是在深望着她。
落银本就紧绷的神经,在他这句话落定之后,立马迸然断裂。
白霜般的月光落在他侧脸的轮廓上,形成了一方模糊的剪影,他的眸子又黑又亮。完全不似一个看不见的人该有的神采。
见他不期然地忽然又凑近,落银下意识地错开脸颊。
“你躲什么?”易城低声问她。
落银一时哑口无言,刚一松开他的手臂想逃,却觉腰肢上忽然一紧,被紧紧地搂住了。
易城眼神有些反复,忽然若有所思地道:“叶落银,我好像……看到你了。”
什么?
落银一惊,忙将脸转了回来看他。
忽然,唇上压下一道陌生的柔软,没有任何防备的唇齿顷刻失守。
男子特有的气息并着淡淡的酒香钻入唇舌之间。
被骗了……!
她脑海中陡然出现这三个字,一时又羞又怒,双手抵在他胸前死命的推着。
见她挣扎,易城却吻得更深,她瘦弱的身子本也不是他的对手,挣扎了不到两下,便被人家死死的禁锢在怀中,丝毫也动弹不得了。
落银全无抵抗的能力,很快便被抽干了呼吸。
再者,身子被他揉得实在是疼了,一时顾不上许多,张嘴咬住那在自己唇边肆掠的薄唇,用力咬下毫不留情。
易城疼的吸了口冷气,适才将唇移开,手却不松分毫,他舔了舔唇边的血,皱眉道:“你属狗的不成?”
“你才是!”落银喘息着道,脸色绯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一般,双眸亦是含水,只可惜这副可人儿的模样某人无幸得见了。
“吃几口酒就兽性大发——松开我!”得以呼吸过来,她瞪眼道。
声音不觉就带了那么几分委屈。
什么人啊……
她怎么也没想到,全无准备的,初吻竟然就这样没了……这根本就是强吻!
越想越委屈,见他仍旧无意放开自己,落银心中更添怒意,话到嘴边便似有些哽咽的意味了,“你快松开我!”
“好好好,是我兽性大发一时未把持住,行了吧?嗳,你倒是别哭啊。”易城一听她声音不对,立马服软儿,松开紧搂着她的手,转而轻轻地环在她腰间,声音带着诱哄。
至此,他才晃过神来察觉自己的确是过分了,纵然她再如何,也不过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自己这般不将人吓到才怪。
正文、096:恶匪
易城以为她是真的哭了,另只手则是略显慌乱地去擦拭她脸上的泪。
却被落银一手挥开。
她本也就是一时情绪不对,并非真的想哭,更没有真的就这么哭了,眼下见他如此,心里那一丝被强吻的不满便也消散了。
毕竟,他不是别人,而是自己装在心里的人。
“不然我让你亲回来,总可以了罢?”某人开始再度陷入不要脸中。
落银白了他一眼,撇嘴道:“你想的美。”
听她声音正常了些,易城一颗心才算落定,赔着笑了几声,道:“咱们走吧,被人白白看这么久。”
落银闻言同他提了步子,略一回想他刚才那句话,忽然发现了不对。
什么叫做被人白白看了那么久?!
她一转头,果然见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有着几个醉汉模样的男子倚在那里,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强忍着笑。
落银一时脸更红了,愤恨地瞪着易城,“你早知道他们在看,为何还……!”
丢人简直丢到护城河了!
“我们又不认得他们,怕什么。”易城风轻云淡地一笑。
“你要不要脸,知不知道羞耻啊!”
“刚才没顾得上想这个问题,不然……咱们再来一遍,我这回好好体会一二?”
“滚!”
“哈哈哈——”
※ ※ ※ ※ ※ ※
话分两头,同一时刻里,汾州城往西百里之外,一座山形高低起伏的矮山头上,火光明亮。
此处。便是令方圆几百里之内的百姓们闻之色变的凤阳山了。
同样是土匪占据之地,但此处的气氛却同白头山完全不一样,处处洋溢着肃杀和血腥之气。
一个开阔的山洞中,桌椅牀榻,金银玉器,应有尽有,一股土豪之气迎面而来,还间有被掳来的年轻女子出入着。往里面送着吃食和美酒。
她们全是被抢来的,同行的人几乎全被杀掉,只留下这些无力反抗的女子,起初她们亦是不从,也想过逃,那能逃出去的机会几乎为零。且每一次没抓回来,都会受到难言的凌辱。
每天都有人因受不了种种非人的耻辱而选择自尽,但亦有人选择苟且的活下去。尽可能的讨好这些土匪马贼,以避免遭受到更大的痛苦。
山洞之中,最里头是三大张虎皮铺就的卧榻,榻边石案上并有美酒、鲜果等物,再加上那虎皮榻上长相狰狞凶恶的中年男人,这一切,可谓是土匪头子的标准配置了。
这人便是凤阳山马贼的头领,马老大是也了,上上下下皆是这么个喊法儿,于是具体的姓名便不得而知了。
此刻马老大正黑着一张阔脸。一言不发,但身上散发的骇人气势。却令洞中众人不寒而栗,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
约莫是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在洞口响起,并着汉子不耐烦的声音。
“快进去!”
“是,是……”另一方,则是阿谀和胆怯的腔调。
洞内燃着八支大火把。熊熊火光将里头照的通亮犹如白昼,一群人走了进去,才得以看清,最前头被五六个壮汉撵走着进来的,竟然是前些时日被老寨主他们赶下山的王大来。
“大当家的深夜找小的过来,是为何事啊?”王大来嬉皮笑脸地问着。
但见这架势,直觉便没什么好事。
果然,马老大重重冷哼了一声,抄起案上的一只铜酒杯就朝着王大来的脑袋砸过去。
这些日子来,王大来已经将马老大的脾气摸得清楚,知他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他腿一颤,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