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请罪:“心狂易,语谬当死。”而后面两次进言李隆基都采取了回避问题和自我欺骗的态度。
虽然谷穗那件事现在还没发生,但高力士对李隆基现在这个状态应该是看得比较清楚了,那就是装糊涂得过且过,朝政上的事情应付过去了就行了,朕还要追求享乐,追求长生,和杨贵妃卿卿我我呢。
高力士是个机敏谨慎的人,虽然看到李隆基这个样子担心国事会变得不可收拾,因此心里焦急,但也不会一直在李隆基面前说个不停。李隆基生气,他就立刻跪下请罪,李隆基回避问题,他也就懒得再说了。不违逆皇帝,自保才是放在高力士第一位的。
萧去病心想或许是自己那次向李隆基汇报工作,表现出来的锐意进取且计划周密让高力士觉得与众不同吧?加上有时候陪李隆基打完拳之后给他讲一些外国的奇闻异事,有一次就讲到了西罗马是如何灭亡的,高力士这么机敏应该听出了萧去病的言下之意吧。
萧去病心想如真如此,这个高力士倒值得好好结交一番,可以引为奥援。不需要他如何帮自己,关键的时候报个信透个话,甚至在李隆基面前讲两句好话,就是最大帮助。
孙六点点头,萧去病又问道:“你可知道那京兆尹王鉷为何对我怀有敌意?我都不认识他。”
孙六眨眨眼,小声道:“还不是你那个差事闹的,听高将军讲,当初你到长安之前,陛下是准备将安西军增兵和移民河中的事交给王鉷去做的?现在给了你,他当然怀恨在心了。你是不知道,那王鉷得势以后一向跋扈,连我们都不放在眼里。还有他那个弟弟那那个儿子更是无法无天。”
“啊,还有这事。”萧去病诡笑道。前面的事他还真不知道,后面关于王鉷弟弟和儿子嚣张跋扈给王鉷惹祸的事萧去病却知道的一清二楚。王鉷的儿子和弟弟仗着王鉷的势,嚣张到几乎脑残的地步。
王鉷的儿子王准连李林甫的儿子也要去欺负,带着一群混混闲逛碰到一个驸马都尉,人家跪在地上给他行礼问好,他还要用弹弓去射人家的帽冠,折断人家的玉簪以此取乐。做这种得罪人又对自己没有丝毫好处的事,不是脑残是什么?听孙六的意思,貌似王鉷这个脑残儿子还欺负过他。
王鉷的弟弟王焊更是嚣张到想要当皇帝,并且还与长安地头蛇邢縡密谋发动政变。在另一个时空,四个月之后,王鉷就是被他弟弟所牵连轰然倒台的。
萧去病谢过了孙六的等候和提醒,两人不再说话,一路急行就来到的李隆基所在的那座大殿。在路上又碰上杨贵妃的两名贴身宫女,大概是特意等在那里,见到萧去病这个样子,两人也都吓了一跳。
李隆基大概确实等得不耐烦了,看到萧去病进殿先是松了一口气,但接着却是大大的吃了一惊,其他四位大臣也是满脸愕然。
李隆基不由得不吃惊,萧去病在他的印象中,一向都是出尘脱俗,神采飞扬的,一双眼睛更是明亮如星。那气色,那神采让李隆基看了每每都要嫉妒得要死。可是现在他看到的萧去病却是一脸憔悴疲惫,眼睛黯淡无光,脸色也苍白得吓人,与早上出去时简直判若两人。
本来他还对萧去病有些生气,作为皇帝,萧去病还是第一个让他久等的人。但现在一看到萧去病这个样子,这股气顿时就消了,转而有些内疚。
李林甫、杨国忠、陈希烈三人愕然却是看到萧去病手上握着的军用强弩。至于王鉷就不仅仅是愕然了,还有心虚。
萧去病没有说法,在众人的惊讶和愕然当中,萧去病慢慢走到李隆基面前跪地拜伏,将那把三石七斗的军用角弓弩放在旁边,然后就默然不语。
李隆基愣住了,王鉷李林甫等人也愣住了。唐朝一般情况下是不兴跪拜礼的,除非是接圣旨等要大礼参拜,其他时候无论大臣还百姓见皇帝都作个揖了事。
一开始王鉷李林甫还以为萧去病一进来就会向皇帝告状。他们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又有陈希烈帮腔,萧去病无凭无据的,是说不过他们的。没想到萧去病一进来却什么也不说,只是拜伏在地,长跪不起。这就只有一个意思,表明自己很受委屈。
第十四章 证据
李隆基皱起了眉头,有些为难道:“萧卿,有什么委屈,你起来说话,朕自然会替你做主。”
王鉷迫不及待道:“寿昌县侯上街被刺,确实是我们京兆尹衙门工作的失误。某已经下令追查凶手,定会还寿昌县侯一个公道。但寿昌县侯说是刺客是长安尉贾季邻所指使,某已经问过他了,绝无此事。”
李林甫也道:“寿昌县侯有话就直说啊,你若是有证据证明刺客确实是长安尉贾季邻所指使,我们也绝不会姑息。但若是没有证据,也不能冤枉好人不是?”
人形附和器陈希烈道:“然也,有什么证据就拿出来啊。”
萧去病抬起头,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只是一脸悲戚向李隆基呈情,语气中满是失望和委屈,本来想学安禄山声泪俱下的,但实在学不来:“陛下容禀,臣本布衣,一直跟着师父在深山中修道,奉师命下山辅助陛下,这才踏足于尘世之中。
臣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险恶,只知道立功受赏。河中之战,臣一人毙敌两千多人,军中司马皆记录在案。家师托梦言葛逻禄将叛,臣千里送信,单人独骑冲破数万军阵,负创一百多处,九死一生……孤臣孤身一人来到长安,只知赤心报国,从未与任何人结怨。却不知道是何缘由竟得罪了朝中大臣,竟至于要派人取臣性命。
陛下因臣赤心报国宠信臣,臣亦惟愿粉身以报陛下。然这为朝中大臣所不容,欲加害于臣,孤臣惶恐,愿辞去一切恩典以保全性命。若陛下不允,孤臣只有避祸深山,潜心修道而已。”
李隆基听着萧去病娓娓诉说自己下山以来的经历,想起他在河中浴血拼杀,单人独骑冲千里报信,如此孤忠,如此赤胆又立下如此功劳,最重要还为自己带来如此多的好处,这几天又传授自己太极拳让自己年轻了上十岁。这样的人才,这样的功臣和忠臣,得到自己的宠信难道不应该吗?
想到这些李隆基也有些动情,这个时候就觉得刺杀萧去病的人简直罪不可赦。无论王鉷李林甫等人怎么分辨,萧去病被刺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想来想去,跟萧去病有矛盾也只有王鉷了,这个时候,李隆基已经有六七分相信此事与王鉷有关了。
那边的王鉷气的肺都要气炸了,他的弟弟虽然不靠谱,但他相信贾季邻不会欺骗他。这件事绝对不是贾季邻或者王焊邢縡他们做的,这个萧去病说得动情,但却是避重就轻,还是没有说出一点证据,他想冤枉老子!
王鉷恨得牙痒痒,如果怒火可以杀人,他此刻已经将萧去病杀死七八遍了。但他他相信贾季邻他们没有用啊,看到李隆基被萧去病的情绪所感染,有些动情了。王鉷吓得也赶紧跪了下来,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一脸悲愤地道:
“寿昌县侯忠心报国,却被奸人刺杀,确实可恨!然此事确实与臣无关,寿昌县侯派人禀报陛下言之凿凿说长安尉贾季邻派人行刺于他,刚才呈情又口口声声朝中大臣容不下他。这朝中大臣说的可是某?”
他顿了顿,诅咒发誓道:“皇天在上,陛下明鉴,臣绝对没有容不下寿昌县侯,更没有派贾季邻害他。寿昌县侯冤枉臣,臣敢发誓,寿昌县侯被刺之事若是与臣有关,天噬之!天噬之!”
王鉷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悲愤,他从小吏做起,靠着构陷别人一步一步往上爬,最后才以搜刮百姓的本事获得皇帝的宠信,从此平步青云。从来都是他冤枉别人,没想到现在却被别人冤枉,情急委屈之下,他竟然哭了起来。
李林甫现在也对萧去病恨得牙根痒痒,虽然现在王鉷和他的弟弟儿子三个人嚣张跋扈,风头甚至超过自己。但两人毕竟有共同的利益,两人配合就可一手遮天,王鉷要是倒了谁来压制杨国忠?
李林甫也长揖到地,言辞恳切道:“陛下,王大夫都指天为誓,想必跟此事无关,许是寿昌县侯误会了王大夫!王大夫一向忠心耿耿,勤勉办事,多有功劳,陛下不得不察。”
古人向来重视誓言,李林甫的意思很明白王鉷都发誓了,此事就绝对不会与他有关。再说了萧去病在河中立下功劳,王鉷为皇帝你每年进献那么的钱财进你的私库难道就不是功劳了?
李林甫说得有理有据,又提起了王鉷的好处,一下说道李隆基心坎里去了。李隆基点点头,表示李林甫说的有道理。
陈希烈附和道:“老臣附议,王大夫绝对不会做出如此之事,老臣敢做担保!”
“陛下,臣有话说!”杨国忠不干了,大声道:“臣觉得寿昌县侯说得有理。他初到长安从未与人结怨,哪里来的仇家呢?臣想来想去,只有一件事,定是河中移民的差事陛下交给了寿昌县侯,引得王大夫不快。或许王大夫确实没有下令长安尉贾季邻去刺杀寿昌县侯,说不定是王大方平时在下属面前多有怨言,长安尉贾季邻听到后自作主张欲行刺寿昌县侯以取悦王大夫也未可知!这一切其实没有什么难的,把贾季邻叫来审问一番,事情自然就清楚了。”
李隆基心想确实有道理,他还是相信王鉷的,但他不相信贾季邻。也许正如杨国忠所说是贾季邻自作主张也未可知。
李隆基正要开口,王鉷一下吓坏了,什么都顾不得了,大声申辩道:“臣敢替贾季邻担保,此事绝不是他所为。若此事真是贾季邻所为,臣愿与他同罪。”
王鉷倒是不担心这件事,只是贾季邻为他做下太多的阴私之事。若是不小心被问出其他事来,自己也完了。
他顿了下,转头对着萧去病道:“寿昌县侯口口声声说刺客是贾季邻所指使,某就想问,你到底有何证据?难道就靠你空口白牙就想污蔑好人不成?”
李林甫道:“是啊,说话可得有证据!”
陈希烈道:“然也,无凭无据怎可冤枉好人!”
李隆基道:“萧卿,你若是有证据就说出来,若真是那贾季邻所为,朕自当为你做主。”
萧去病道:“臣没有证据!”
王鉷放心了,他诘问道:“那你怎敢空口白牙就冤枉好人?某听说,你在西市还阻拦长安尉贾季邻正常办公来着,还要杀了他!你这算不算恃宠而骄?”
李林甫笑了,心想这家伙还真是愣,无凭无据就敢告御状。他趁热打铁道:“寿昌县侯真是太不应该了!纵然是受了委屈,又岂可随意攀咬,还告到陛下这里,打扰陛下圣心。而且你这个告状的,竟然还让陛下等这么久,年轻人行事,当真荒唐。某看,你还要历练啊。”
陈希烈帮腔道:“请陛下饶恕寿昌县侯被刺之后,心乱如麻,头脑发昏,言辞无状。”
杨国忠张了几次嘴,最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那个叹气啊,这家伙还真是二愣子。这下可把自己害苦了,没吃到羊肉却惹了一身骚。
李隆基也有些不悦,没有证据你向朕告状,这不是拿朕寻开心吗?而且还让朕等这么久。年轻人做事还就是有些轻浮啊!
此时他又觉得有些不耐烦了,看萧去病也有些不顺眼了,要不是念在萧去病的功劳和教自己打拳上,几乎就要斥责一番,然后不再宠信了。
李隆基摆了摆手,然后就准备起身而去,然后叫高力士把萧去病叫过来私下抚慰敲打一番,以观后效此事就算作罢。
高力士有些失望,他觉得相比李林甫杨国忠等四个大臣来说,萧去病对朝政对国事要有益得多。但没想到萧去病做事却是这么不够沉稳,这样怎么能够在朝中立足呢!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李林甫和王鉷他们害死。
就在这时,萧去病却不等李隆基起身,十分坚定道:“陛下,臣请自辩!”
李隆基愣住了,你没证据还自辩什么?王鉷紧张了,他还有什么撒手锏?李林甫一脸怀疑,这事还能有转折?陈希烈心想,我是看戏的,杨国忠期待了,还有什么赶紧说啊!
见李隆基微愣住,高力士道:“阿郎,寿昌县侯如此说,想必是有隐情,可否容他细说?”
李隆基点点头:“萧卿你细细说来。嗯,先站起来说话!”
萧去病站了起来,环视众人道:“臣认为行刺之事必定与长安尉贾季邻有关。此事虽无证据,然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证据。”
杨国忠道:“寿昌县侯此话何意?”
萧去病笑着问道:“请问中丞,你是男是女?”
杨国忠有些想笑,但还是配合道:“自然是男的。”
“你有何证据?”
第十五章 落幕
杨国忠一下愣住了,呆了半响才哭笑不得道:“某身为男子,大家有目共睹,这还要什么证据?别的不说,就说某妻子都娶了,儿子都生了,不是男子还能是妇人?这是显而易见的常理。”
萧去病道:“中丞说得对,凡事都有常理,不符合常理就有问题。长安尉贾季邻主管一城治安,职责就是抓捕罪犯,长安尉带着一群捕快撞见刺客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杀人,是不是要上前制止,抓捕刺客?这个算不算常理。”
杨国忠大声道:“自然算是。”
萧去病继续道:“可那长安尉贾季邻带着数十名捕快赶到现场,见到数十名刺客围攻我一人,却在一旁束手旁观,这算不算有违常理?长安尉贾季邻是不是有问题?此事西市数百上千人都可作证。”
杨国忠笑了,对着李隆基道:“陛下,如此说来那长安尉贾季邻确实有问题。”心里却想,还有这样的事,你早说啊。
李隆基点头,对王鉷道:“你还有何话可说?”这就是明显的偏帮了,王鉷每年为了进献那么钱,李隆基轻易并不想动王鉷。他这个意思就是要王鉷赶紧撇开和贾季邻的关系。
没想到王鉷却并不买账,他要死保贾季邻:“陛下,事出有因,据贾季邻所说,寿昌县侯太厉害了,那些刺客根本进不了身,当时并没有危险。而且寿昌县侯身上发出雷鸣的声音,贾季邻有些吓住了,不敢过去。”
李隆基皱着眉头,这王鉷还真是不知进退,这样的理由怎么说得过去。若是这样就被吓住了,那这个长安尉也就不用做了。
杨国忠讽刺道:“你干脆说他和他手下那些捕快见着刺客的刀兵吓住了,如此鼠辈,怎么做得长安尉?”
李林甫道:“臣闻寿昌县侯勇猛无比,河中之战一人独杀数千人,两万人的军阵都能杀透。想必那贾季邻见寿昌县侯如此勇猛,认为上前也是添乱,因此只在外围压阵。”
这就是不讲理了,没想到萧去病并不争执这一点:“左仆射说的或许有理,那之后刺客四逃,臣只有一个人两条腿,如何追得过来?他贾季邻和手下捕快为何依旧束手,放任刺客跑掉?王大夫这又作何解释?”
李林甫深吸了一口气,无语了。王鉷心里那个郁闷,这事贾季邻汇报过,他们想抓捕来着,一来那些刺客突然四散,他们来不及反应;二来看到王焊邢縡和贾季邻的态度,那些捕快抓捕刺客都不上心。稍一拖延结果就一个都没抓到,全让萧去病和两个道士杀了或者抓了。
见到王鉷一时答不上来,萧去病转而继续对李隆基道:“陛下,以上或许只能说贾季邻抓捕不利。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