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幕,镶嵌着的星子垂于上空不时的散发出幽光,暴怒的狂风在人措手不及时强硬的席卷而至,夹带着可以燃尽天下的火焰,企图改造命运的齿轮。
而在这个夜晚,那个拥有绝世方容的男子告诉她,他是夷则。
是在未来,将会与她纠扯不清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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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报复
第二十八回 报复
静谧幽暗的深夜,冷冷的月光斜斜的映入里屋,将窗柩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空冥的大眼透过缝隙眺望那条寂静而诡异的长廊。
角落内是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平日的贵气已消去无踪,只剩下满面的苍白跟那双下垂呆滞的眼眸。
〃娘……〃男孩的轻唤惹来妇人的注视,她蓦然颤抖着将他拥入怀中,嘴里呢喃着些他听不懂的词语。
〃羁儿,你不要学你爹啊,不要不要娘啊……〃
任由妇人尖锐的指甲掐入稚嫩的双臂,他始终不发一语。
〃那女人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他对她会这么着迷,为什么……〃
沉默了好久,男孩冷不防的道:
〃娘讨厌爹?〃
〃哈哈哈哈哈哈,恨,我好恨,为什么她不去死,为什么她不去死!如果她死了就好了,为什么,为什么……〃
刺耳的尖叫夹带着的是满腔的愁与怨,歇斯底里的抱怨天地的不公,那声声哀鸣,充斥着整间卧房,全成了破碎的低泣和永无止尽的悲痛。
〃她死了就好了,她死了就好……〃
低低的哀戚缭绕着上空,声声泣血的传入男孩的耳膜:
〃娘,只要他死了就行了,是吗?〃
回首的,一直是男孩冷然的脸,如果他死了,娘亲会好过,那么即使是天理不容……
〃死……死……〃
低泣的妇人犹自呢喃,只余双布满血丝,异常狰狞的眼直视着那扇囚禁着他们的门扉。
豆大的泪珠滑落双颊打上男孩的脸,他伸出舌尖轻舔着,好苦。
天空开始下起小雨,幽幽飘过鼻息的是空气中淡淡的湿香,那年的盛夏,他六岁,在男孩的记忆中除了娘亲的咒骂外,就只余那一滴苦涩的眼泪。
娘亲说要恨他,所以他要杀了他,男孩的记忆碎片不完整的拼凑,他记得在他面前倒下的男人,那个一直以来都是高大得伫立在他身前的父亲。
火红的夕阳染去整个天际,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的红,那一刻,少年看到相传开于天界的幽冥之花,一朵朵伸向地狱的曼珠沙华,连带的染红了少年的瞳眸。
就在匕首刺入胸膛的刹那,父亲的身旁,鲜红如血,倾覆了整片大地。
那一瞬,他看到的是父亲惊恐骇然,苍白至极的脸,听到的是娘亲刺耳得近乎歇斯底里的悚叫,而一直没有变化的,是少年冷然,淡漠的瞳眸。
淡淡的看着,仿佛一切跟他毫不相干。
恍惚间,他抬眸,仰望天际,只觉那夕阳,倏然变得异常的狰狞,血红。
他告诉自己他没错,他只是照着娘亲的话做,直到在那个幽暗的小房间里,那双倨傲得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的眸子映入眼帘时,原本浓重深沉的恨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动摇。
她的眼,他见过,十年前的匆匆一瞥,相似得仿佛是由一个模子刻出,让他想狠狠的,狠狠的将之挖下。
只稍一眼,他就知道了他要她。
所以他买下她,带着她,断去她一切后路,此生势必不会将她放开。
穷及一世,他会将以往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加注在他身上的恨,千倍百倍的奉还于她。
刺眼的光线射入室内,僵硬得无法伸展的双手惊醒犹沉浸于回忆中的少年。
耳边传来女娃儿咯咯的笑声,他霍的睁开双眸,如鹰般锐利的瞳孔蓦然锁定她。
俯下身子,双手撑额的趴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徐诺笑眯了眼。
〃你醒了?〃
怔忡半晌,他想要起身,却在发觉双手被缚于床柱时,愣住。
这场大雨下了整整一夜,天际大亮了也不见停息,阳光透过石瓦射入屋内,直接照亮了整间客房,简单的大床上,少年被人以粗厚的麻绳紧紧缚绑着,使其动弹不得,只能恼了整张怒容,对着身旁的女娃怒视。
刑莫羁僵硬的扯紧手腕处的粗绳,如狼般骇然的瞳眸直视,缓缓的,他冷然开口:
〃你什么意思。〃
闻言,徐诺朝他眨眼无辜的道:
〃哥哥不是看到了吗?〃
沉默着看完她做作的举止,他尝试施使内劲,却因大病初愈的身子而放弃。
〃松开。〃
撅起小嘴,徐诺学习女人撒娇的样儿:
〃哥哥,松了你人家会很惨的。〃
用力扯了扯粗绳,他放狠话:
〃立刻松开,我不会跟你计较。〃
徐诺大眼滴溜溜的又转了圈,拍拍他的胸膛开玩笑:
〃人家都被哥哥你欺负了这么久,这次换哥哥让人家欺负回来有什么关系,真小气。〃
阴冷的眯起眼,他直视她:
〃你想怎么样。〃
〃咱们还没洞房是不?〃小小的身子拼命往他胸膛上粘去,徐诺笑得咯咯响。
〃你说什么。〃冷淡得不带丝毫感情的话语多了丝起伏。
〃相公年轻力盛,娃娃又因为年龄幼小无法好好&39;伺候&39;相公……〃
斜眼,徐诺偷瞧他,知道他在瞪她后,笑得更欢了:
〃今儿个找了几位漂亮姐姐给相公开开荤,也别说我这做妻子的怠慢了。〃
随着徐诺一声召唤,门口处相继走出几位虽是上了年纪,但也风韵犹存的妇人。
顿时,他明白过来,被缚绑于床柱的手微微颤抖,虽挣不开却也让那撑起床幔的柱子摇摇欲坠,瞳孔紧缩,他狠声的对徐诺道:
〃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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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逃亡
第二十九回 逃亡
摇晃的床柱像是要随时截成两半,屋檐上不时会落下些尘土,刑莫羁爆满血丝的眼一瞬不瞬的瞪着她,就像是冤死的厉鬼要置人于死地般阴森。
小手由他的胸膛上移开,徐诺小心翼翼尽量不碰到他的身体往后挪动退下床,微笑道:
〃哥哥别气,娃娃也是为哥哥的身体着想。〃
强抑下怒火,他警告:
〃立即停止你脑中的念头,否则……〃
狠狠咽下口唾沫,徐诺瞟着他微微发抖的手,上头的青筋隐隐约约的浮现,明显的,这次她是成功的惹怒了他。
知道留在这里对自己绝对不利,大大的眼珠滴溜溜的乱转,她想着溜之大吉。
〃你们好生伺候着。〃
随着徐诺一声轻咳,那两个女人已面泛桃花的往刑莫羁身上粘,徐诺注意到他的脸色在瞬间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暴怒,他大吼着叫住要往外退的徐诺:
〃站住!你敢走!〃
双腕上因挣扎过度已流出些鲜血,顺着手顾往下滑,湿红了一枕头的红令徐诺大惊失色。
她就怕刑莫羁真的挣脱绳索捉住她,到时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她抵的。
〃人家……人家对你有够好的了,还帮你招妓,虽然不怎么漂亮,那也是你钱不够……〃
她解释着向后撤退,虽然知道刑莫羁此时体弱是决计挣不开捆绑着他的绳索,但她还是心虚,不敢抬眼瞄刑莫羁此时的脸色,就怕看了夜里会做噩梦。
那两女子估计是在这荒凉地也没见过什么像样的男人,这会儿突然有人花大钱请她们伺候个这么俊俏的公子哥,两人自然是眉眼含春着整个人往刑莫羁身上倒。
亲眼瞧着平日欺压她的大恶人被五花大绑的糟女人偷袭是很爽,但说归说,接下来的〃刺激〃镜头她还真不敢看了。
外头原本只是蒙蒙细雨,却不知在何时这雨势已越下越大,徐诺思索着找张木板顶着往外冲,但身后床柱摇晃的声音激烈得惹起她的白眼。
这刑莫羁是禁欲太久忍不住也得等她个未成年先离开吧?
正想着回头察看,在瞧到那被硬生生拉断的柱子时,徐诺骇住了。
惊鸿的一瞥,她看到刑莫羁连带绳索,一把将头顶的床柱折断,一手一人将俯在他身上的女人甩开,厌恶得像是那女子身上有什么害虫似的。
狂肆的眼对上她的,徐诺这辈子也料不到有人能在大病初愈时硬生生施使内劲,而在瞥到刑莫羁那双爆满血丝,异常狰狞的瞳眸,徐诺已经不知该做何反应。
她只知道,这次她会死,死定的!
鲜血顺着腕际缓缓往下滑落,沿着床缘,刑莫羁所到之地像是开了条血河般,触目惊心。
〃你该死。〃
听着他冷然的话语,徐诺颤抖着往后退,从他身上散发出的迫人气势,让她骇得像是被人掐住勃颈,就要窒息而死。
见苗头不对,徐诺指着他大骂:
〃那些女人请回来要钱的,你别尽做些亏本生意好不好?!〃
语气是有些虚的,她要花好大的劲才能止住自己不断颤抖的身子。
〃我给过你机会的。〃像是听不到徐诺的叫喊,他只是专注的盯着他,独自呢喃:
〃为什么不听,我给过你机会了……〃
他给了她机会,只要她一直留在他身边,只要她不起离开的念头,他可以不计较,他可以放过她。
滔天的怒火席卷至四周,徐诺想惊声尖叫惹来他人的注意,却在瞧到他往自己扑来的动作时,身体自动自发的转身奔出大门。
豆大的雨滴打在她身上,也顾不得形象不形象的问题了,光听到身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就够她悚的。
她也不是没见过刑莫羁生气的样,但直觉的,这次的不同,这次他像是没有留下任何的余地,一心一意的要将她拖入地狱。
暴怒中的人是无任何理智可言的,即使还是大病初愈,徐诺也知道,她并不是他的对手。
虽然她一直在跑,但随着雨势逐渐转大,身体负荷也随之加重,气喘吁吁,她还是不敢松懈,不敢回头,就怕看到那双如影随形的,犹如猎豹般的瞳眸。
此时已是清晨,醒来的没几人,只是那一戏班团子已整装待发的牵出马车。
将最后一包行头扔上后坐,白衣男子长喝一声就要起程,奔跑中的徐诺眼尖的看到刚要行使的车轮子,她认得那个给她唱过小曲的男人。
耳闻身后脚步的离近,她心下又是一惊,也顾不得什么一把朝那男子身上扑去。
〃小丫头?〃
坐在车尾的夷则双手将她接住,又想笑了:
〃知道我要走,舍不得,来送行的?〃
若换在以前,徐诺一定会跟他哈喇一阵,但如今情势有变,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揪紧他的衣襟,徐诺吼道:
〃快开车!〃
〃怎么了?〃戏班里的小丫头跟着过来凑热闹,带笑的眼流连于身前相拥的两人:
〃夷则大哥,没想到你连这么小的娃娃都不放过。〃
顿时换张面孔,夷则玩世不恭的道:
〃呀,青青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吃醋了是不?来哥哥亲个。〃
〃你讨厌!〃撅着嘴,小丫头将脸蛋儿往两旁撇去,状似生气:
〃夷则哥哥是世界上最坏的人了!〃
听着他们笑闹的话语,徐诺很不想扫人家的兴,但就在她蓦然回首,瞧到那道狂奔的身影时,整个人又被吓得僵在当场。
那双紧缠着她不放的眼,噬血得骇人。
这架势,若真让他抓着……
〃开车啊!!再不开就出人命啦!!〃
抱着徐诺直打哆嗦的身子,夷则笑出声的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在看到远处那名少年时,会意过来:
〃小丫头,咱们非亲非故的,怎么能说开就开?〃
闻言,徐诺愕然抬眸:
〃你想见死不救?〃
〃哪有,人家哪里是那种人。〃他又笑,转而对着身旁的少女道:
〃青青啊,咱们这里好像缺个打杂的,是不?〃
少女回头,疑惑的皱眉:
〃头儿你都好几月没发工钱了,人家当然要走了。〃
笑着忽略青青哀怨的眸光,夷则俯身凑进徐诺:
〃真的哦,咱们又不熟,真的不能收留你。〃
徐诺想说不收就不收了,天大地大的还怕找不到个容身的地方,但听着身后刑莫羁的咆哮,她这是骑虎难下,最后她以着赴死的心扯紧夷则的衣袍:
〃打杂就打杂了,快开车啊!〃
〃这可是你说的。〃抓住机会,他由胸口处掏出一张薄纸:
〃口说无凭,画押。〃
指头上还沾着刑莫羁的鲜血,徐诺思考一阵,抓过纸张往上头摁了下:
〃开车。〃
〃好。〃满意的收好张薄纸,夷则笑着扬声吩咐:
〃开车了!〃
大雨淅沥的下着,洗去了一地的血水,却始终刷不去少年眼里噬血的恨意。
最终在体力透支的情况下,追逐的他倒在距离马车五米远的地方,身体垮下了,但那双眼,却像是狼咬的紧紧粘着大路的尽头,马车离去的方向。
只要一下,他就抓住她了,只要一下,为什么她要逃……
寂静的山头,霍然传出一声惊天咆哮。
上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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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卷
第三十回 初春
第三十回 初春
四年后
正值初春,倾斜的阳光透过公路两旁的金桂斑驳的映上缓缓驶于公路的马车,车轮子一路卷起的泥沙像道黄线般向南延伸,嗅着满树金桂的飘香,白皙纤细的小手撩开窗纱,探出张精致细腻的笑脸。
江南的风景宜人,若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不对,徐诺真的很想长居于此,也免于长苦奔波。
十四岁的少女虽是稚气未脱,但那苗条可爱的身段,再加上个精致细腻的五官,活脱脱的就是林间蹿行的妖精。
瞟到她滴溜溜直转的眼珠,夷则笑道:
〃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丫头,走出去别报我名,免得丢了咱&39;天下第一班&39;的脸。〃
从鼻孔哼出声,徐诺回过身嘲讽:
〃今晚吃什么都没着落了,还&39;天下第一&39;。〃
穷得见鬼的戏班子,除了有个头头能靠几分〃美色〃吃饭外,肯留在这戏班子里的真的没几人。
赶车的马夫是夷则从街头捡来的乞丐,他说这人〃卖相〃好,捡了他还不必付工钱,划算。
想着,徐诺悄悄在心底咒骂,划算个屁!当初这人也不验清楚〃货色〃,他们这是戏班,头头竟然把个哑巴捡回来,因为体虚,唱不出小曲也做不成苦力,徐诺终于知晓这戏班子为什么这么穷了。
有个尽会做〃亏本生意〃的头子,这戏班子能撑到今时今日还不倒闭算运气了。
一袭白衫,夷则略过徐诺怨恨的眸光迳自笑得怡然,有好几次,徐诺都想要求证夷则的衣柜,她想知道这人既然能一年四季一身白衣,用的到底是什么牌子的洗衣粉。
〃丫头,你知道为什么江南的天空会怎么清澈么?〃
正发着愣,夷则冷不防说出的话招来徐诺的白眼:
〃为什么。〃
一阵闷笑,夷则习惯性的将长发撩至耳后,好露出他纤美细致的勃颈:
〃当然为了迎接人家的到来了。〃
知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这人会自恋一万五千七百七十七次,徐诺习以为常反泼他冷水:
〃头儿,咱们今晚吃什么?〃
她记得戏班子这几月都没接到什么生意,所剩的银两估计是不够在江南的开销,难不成这一大帮人真要沦落到睡天桥底?
〃放心。〃他慎重的拍拍她的肩:
〃会有人收留咱们的。〃
他们这次路经江南,不会多有逗留,真正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