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世的一流高手,因而那时名噪宇内。当年它浑身尚未有白毛,如今已是身如霜雪,灵性更增,否则再聪明的猿猴,也不可能学得会袁星的失魂剑法。此时闻言之下,颔了颔皤然猿首.转身逝去。
杨玉运功已毕,睁眼前忆起适才自己走火入魔,是被高人所救才保住性命。当下迫不及待睁开双睛,万万料想不到,启眸触处,竟然是一柄利剑抵在自己咽喉上!循那青森森的剑刃缓缓将目光抬起,绿色吞口后面的剑柄竟是由只纤纤玉手握着,正自微微抖动。目光顺着那皓腕向上移去,藕臂香肩上,一张阴森森、木讷讷毫无表情的狰狞面孔,正自望着自己.浑身不寒而栗,期期艾艾问道:“恩公,方才既是你救了我,现在又为何拔剑相向,难道你还要杀死我?”
公孙晶芸芳心怦怦乱跳,努力稳住颤抖的双手,将早编好的说词似背书一般背出道:
“不错,是我救了你,但看清你的面容后,我又想杀了你.因为你叫杨玉,曾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叫公孙晶芸.她貌如天人,正是我所寻找的最佳配偶。若留得你在世上,岂不多了个情敌!你要命还是要人?”
杨玉闻言之下,心中一热,高声道:“恩公,你虽救了在下,但在下决不向你妥协!想我坠入此谷前,已是使晶芸伤透了心,又怎能再忍心刺痛她.你还是杀了我吧!别指望我将晶芸拱手送你。”
晶芸闻言呸了一口道:“胡说,谁让你拱手相让?晶芸姑娘乃是堂堂一个人,并不是什么礼物,我要杀你只是除去—个情敌,并非是以你性命来威胁做交换的条件,听明白没有?”
杨玉愕了半晌,才愣愣然道:“是的,你说得很对。我刚才又说错了,要是被晶芸听见,她定是恼上加恼。”这一年来,于绝境之中,他反省自己对不起晶芸的地方忒多,早是幡然悔悟,故此才能说出这番话来。
按常理揣度,晶芸姑娘听后,会将假面具去掉,相拥泣诉别情。孰料,晶芸听罢,玉腕微颤,已将剑尖刺入杨玉肌肤内,—道鲜红血线流下。恶狠狠的又问道:“姓杨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难道真想做本公子剑底游魂么?”
杨玉咬了咬牙,闭上眼睛,眉头竟也不皱一下,抗声道:“我命是你所救,你这时又来杀我,我本不该恨你,因为我已是原本死定了的.但你以这种卑鄙手段胁迫,大是不该,多说无益,请下手吧!”
晶芸玉腕微撤,剑尖已离开杨玉咽喉,但仍是不现本相,继续厉声道:“既然你将公孙姑娘看得比生命重要,悍不畏死,我也敬你是条汉子.杀你不过举手之劳,想来颇是惋惜。
咱们来个折衷办法,你便拜我为师,也就不必杀你了.”
杨玉心感莫名其妙,慢慢睁开眼睛,见那剑尖之上犹有一滴鲜血,缓缓移开眸光,道:
“你不杀我,难道不怕我与你争公孙姑娘?”
晶芸“锵锒”一声还剑入鞘,放粗嗓子爽朗大笑道:“怕什么!我若杀你反而显得底气不足,没有信心与你—争长短.让你好好的活着,再将公孙姑娘争到手,这才有趣儿。但是,你必须拜我为师,否则,我不能白救你一次.”
杨玉慢慢地站起,内心甚是矛盾,以前自己曾令晶芸伤心透顶,她若活着,定然恨自己入骨.见面前这人对晶芸竟是这般痴情,不禁心中暗道:“也罢,这人是我救命恩公,便拜他为师,从此不与他争晶芸。大丈夫恩怨分明,这等作法,既解决晶芸恼我之难题,又报他救命之恩,更何况晶芸生死末卜,送个空头人情有益无害。”想到这里,郑重的问道:“恩公,你当真痴情于晶芸吗?”
假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晶芸指天发誓道:“我这一生定要与公孙姑娘寸步不离,若是离开半步,便得死于非命。”心道:“这誓发得没错,自己离开自己那便是魂尸分开,又岂能不死?思来此誓等于没发.”
杨玉见对方言出由衷,甚是感动,忽地拜倒在地,道:“弟子杨玉叩见师尊,您先是我救命的恩公,后又成了我的恩师,弟子万无再与你争夺公孙姑娘之理。况且,弟子现在的武功也是公孙姑娘的灵魂所授.这一年之中,每夜看她影子练功,顺便学来,事实上她已是我的师傅,做弟子的怎能对师傅有非分之想,只盼她能做我的师娘,万万不可嫁给那纨绔子弟张发.”
晶芸闻言,鼻子差点没被气歪,微一犹豫扯下人面皮,怒声道,“杨玉,你个没良心的!
看看我究竟是谁?”
如花玉貌登时呈现在杨玉面前,惊得他挢舌难下,脑袋轰轰鸣叫。
二人忽听吱的—声,跟着轻风袭来,灵猿再次现身,向晶芸比手划脚。杨玉半点也没看明白。晶芸晓得灵猿之意,颔首道:“师博,师祖允许徒儿出谷,但不许去寻陆姑娘。恕芸儿不肖,此事不能从命,一定要去见见那嫣然姑娘,否则,还出谷做甚么!”
杨玉下了最大的决心,扑通一声又跪下,涕泪交流道:“晶芸,是我不好。方才又伤了你的心,求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刚才拜师全作叩头向你赔罪。”
公孙晶芸秀眸睁圆,厉声叱道:“胡说,拜师又岂是儿戏!自古天地君亲师,是绝对不可戏弄的。你既学了我的拳剑,便已成了我的弟子,更何况你叩过头,叫过师尊,难道还要反悔?”
杨玉跪在地上呆住,站起也不是,继续跪下去也不是,正自左右为难之际,忽然见晶芸转过身去,扶摇而起,如同一只冲天的玄鹤,顷刻间隐没在谷口的云雾里。他仍保持跪伏的姿势,向前爬了两步,仰头望去,无可奈何地流出辛酸的泪水。
崖头上隐隐约约飘来公孙晶芸伤惋欲绝的声音:“玉哥哥,其实我始终难忘了你,那次你在崖头为了逃命弃我如敝屣,我本意已是原谅你了.这次你若经得起考验,以后便是天打雷劈,也休想移我对你之情。可是!你……你竟……又……”最后几个字悲悲切切、模模糊糊,已是传自极远处。
落入耳中,不啻是一声焦雷,在杨玉心头炸响。悔恨之深,决非言语所能表达。只是痛苦地将头埋在胸前。
第 四 章点荷如蝶恨绵绵
唉声叹气、坐立难安的张守备在书房踱来踱去。门吱扭一声被推开.走进位手捧茶盏的贵妇人,察颜观色道:“将军,你整日困坐愁城也不是个曲子。且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品杯绿茗如何?”
那妇人轻轻将茶放在桌上.张守备踱了过去,盯着茶盏,愁眉紧锁,忽地,一掌拍落,震得桌上茶盏跳起摔到地上,水溅盏碎。惊得那妇人惶恐不已,不知自己错在那里。
张守备怒叱道:“别来烦我,你养的好儿子,为了他本将军整日如坐针毡.”
蓦然间,寒光闪动,张将军但觉咽喉沁凉,低头看去,一柄精芒闪烁的宝剑正抵在自己的喉前,循剑望去,如见鬼魅!眼前—张花容月貌的娇美面孔,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人!惊怒迸发之中,语不成声道:“快……快把剑拿开!你究竟是人是鬼?”
持剑之人正是年前坠谷的公孙晶芸。她出谷后欲报前仇,径扑张府。见到那将军此等模样,冷笑道:“亏你是个带兵作战的将军,一柄剑就将你吓成这个样子,如是在千军万马之中,你又如何替民保疆戍土?今日本姑娘于公于私,都该杀了你!”说罢,便欲挺剑取他性命。
将军夫人始见晶芸现身时,已惊吓得昏厥过去。张将军晓得命不久矣,闭目长叹一声道:
“唉!别人养儿防老送终,我养儿却是催命鬼。他一番胡闹,搅得我未老先终。”
晶芸早下决心要杀这狗官,听得他怨及自己的不肖之子,心中踌躇一下,皓腕微颤,剑尖刺得那将军皮肤绽开,鲜血沿那白嫩肥胖的脖颈淌下。晶芸于那鲜血之中,恍惚见到当日张发在雷音谷上伏祈山神的模样。言犹绕耳.想那张发对自己一片痴情,并非其过,过在自己月貌花容。又想眼前之人乃是其父,并不是他本人,虽有教子不严之过,……
正在犹豫不决,猛然窗棂作响,劲风自后面压来,晶芸忙撤剑跃向一旁.张将军正自闭目待死,忽然被双有力的手扶住,耳畔有人道:“将军莫惊.在下保护不周,望将军恕罪.”
晶芸闪在一旁时,一物似黑色的燕子般带着劲风掠至,直袭面门。自出雷音谷以来,她首次与人交手,经验不足,本能地向后仰去,手中宝剑径刺来敌小腹.那人也甚了得,将手中的墨笔迎出,另一手中的墨砚袭向晶芸脑后.同时嚷道:“‘脑后泼巾’这还有—砚墨呢!”
将军睁眼看时,自己倒在武师孔圣怀中.那边孟贤正与刺客笔来剑往,打斗在—起.惊魂初定,也不管打斗的结果如何,忙向孔圣道:“孔先生.快救夫人!”
孔圣闻言,见夫人倒在地上,以为已被刺客刺死,登时汗透衣衫.扶着将军在床沿上坐下,奔过去扶起夫人,触手温软,探其鼻息犹在,才知是昏死过去。惊魂归窍,心中暗暗道:
“无量寿佛!多谢祖师保佑,我这姘头没有出错,否则在这张府还呆个什么劲儿。”
那妇人在孔圣怀中醒来,见到姘头心中大喜,脸皮竟是不红不白,欢喜得又闭了眼睛,赖在姘夫怀里不动。耳中听到孟贤与刺客的打斗声,又觉这样不妥:“孔郎与孟贤情若手足,如因我撒娇而伤了他的兄弟,以后郎君也不会给我好气受。”想到这里,嘤咛一声睁开眼睛,柔声道:“孔师傅.快帮孟师傅活捉那刺客,我没事的。”说罢,走至将军身边,显得惊恐万分,故做小鸟依人态,偎在将军怀里。
孔圣自怀中取出一卷古籍,扬卷指道:“兀自那贼丫头,你被白猴子驮下谷去,大难不死,便该痛改前非,做个良民。这时竟敢拿着兵器来将军府行凶,岂非无法无天,活得不耐烦了.”
晶芸与孟贤大战,始时未能将身怀武功发挥出五成,只是被动地拆招而已,过了三合才镇静下来。她所学的拳剑皆是上乘武学,一经从容发招,那孟贤立时相形见绌,支持不祝
急忙喊道:“大哥,莫与她罗嗦,快些打发她上路。”
孟贤话落,晶芸已是冷声笑道:“凭你们两个,还想对本姑娘如何,岂不是白日做梦!”
言罢,已是使出失魂剑法。剑身灵动如蛇,剑尖寒芒耀眼,剑气嗤嗤有声,已不按常规出招,宝剑宛似有了生命一样,轻翔灵动,令人目眩神迷。孟贤招架之际,发簪已断,满头长发披散下来,左手所持的墨砚里的墨汁,全被头发吸去.视线受到困扰,甩头将乱发抛向脑后,未料发稍已浸满墨汁,较平常为重,用劲过甚,又绕到前面遮在脸上,立时将他弄得灶君—
般.
孔圣在旁早已按捺不住,手中古籍扬了两扬,脚下迈开极其诡谲的步法,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发来一掌,径袭晶芸姑娘左肋.
晶芸视若不见,兀自舞弄宝剑,状若疯癫。正在孔圣暗自庆幸得手之际,突然眼前寒芒闪动,便如一泓冷水当头浇下,接着胸部沁凉一片,前胸至腹的衣衫被对方剑刃剖开,皮肤上留下一道白白的剑痕,惊得他毛发根根倒竖,魂魄出窍。
首次使用失魂剑法,晶芸也没料到竟是如此神奇,便在宝剑欲将孔圣的裤子割开时,猛地醒悟自己是个大姑娘家,怎可见到男人的下身,这才停剑不发,剑尖指着孔圣的肚脐.那边的孟贤刚将长发拢向脑后,见到义兄危难,也顾不得自己,右手运足内力,巨笔向晶芸刺去,带起劲风如潮.
孔圣盯着青光闪闪的利剑,但觉命悬人手的滋味颇是不好受.他修习内外功法数十载,岂同等闲,微愕之后,右手的古籍划孤斜击晶芸脑后.晶芸亦是在犹豫之际,想剑势该不该下划,倏的两股劲风同时卷到,只好回剑反击,失魂剑法的另—记剑招应手发出,因头也未回,便连她自己也不知此剑刺出的结果如何.电光石火的刹那,两声惊呼,却原来是坐在床上的守备将军夫妇惊叫.再看孔圣孟贤,已被双双钉在明柱上,齐齐高举着右手。原来,他们用做兵器的墨笔、古籍同被利剑洞穿,钉在厅柱上。故此,孔孟二人不得不高举右手,像厅柱上有什么宝贝,争先恐后齐抢的样子.公孙晶芸见状,也是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后跃一步道:“此剑本是你们府中武士的,就此物归原主。姑娘不想伤人的性命,只是教训你们,不许在外作恶,那痴心妄想的张发何处去了?”
孔圣仍高举着右手道:“姑娘,你来得不巧,我家公子见你坠谷,不知姑娘贵体安否,回来后万念俱灭,一年前遁入空门,落发于嵩山少林寺。”
孟贤接着嚷道:“你这丫头忒是无情,我家公子恁样对你,你竟还要找他算帐。他已出家做了和尚,你再与他算帐,难道要他做阴曹的三宝弟子?”
晶芸闻言,心中震颤不已,刹那间怅惘若失,忆起在雷音谷上的一幕幕.那张发确是情种,只是不该一厢情愿地对自己情根深种,当下也颇是感动,失态片刻,随后镇静若常道:
“好!既然这样,我也不难为你们。但希望你们这些平日作威作福的老爷们好自为之.”说罢跺足而起,跃上屋脊,展开轻功,身形晃了两晃,早已出了张府。
夕阳残照,一骑如飞,自天边古道驰来.
马上之人婀娜多姿,仪态万端,正是绝艺初成,貌冠寰宇的公孙晶芸.此刻她背后又背了一柄长剑,是前日强向一名江湖恶客“借”来的.茫无目的纵马疾驰,她初出雷音谷到过张府之后,便浪迹天涯寻找陆嫣然姑娘,拟将师祖袁星的满腹衷肠向之倾吐,盼能撮合一桩姻缘。
人海茫茫,漫无目的,又到哪里去寻找那嫣然姑娘。仰望天空宿鸟归飞,不禁心头袭来愁思。蓦地,勒住缰绳,奔马人立而起,于原地盘旋三周。晶芸莫知何去何从,猛然,心中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那正是曾经给自己造成巨大伤害的张发。朦艨胧胧幻影中,但见张发已由卓尔不群的翩翩浊世佳公子,变成袈裟僧帽的和尚.不由悚然一惊,晃了晃脑袋,将眼前幻景逐去。心道:“我为什么又想到这人?他已在少林寺出家,便不是以前的张发了,所有恩恩怨怨,可以一笔勾掉。”
向自己替张发说了半晌好话,晶芸心中又替自己鸣不平:“这人忒是不知趣儿,我对他无意,他却暗中钟情我,将小奴家我迫害得好苦,幸亏猿师傅救了我。他恁般的世家出身,竟不如我那猿猴师傅通晓世理,唉!世风日下,人不如兽。”想到这里,深沉地垂下头去。
策马向前走了片刻,越想越不是滋味,忖道:“这张发害我忒苦,难道他入三宝殿后,我便不寻他晦气?不成!”念及此处,手搭凉棚,认准方向,径往少林寺奔去。
翌日清晨,晶芸从一家荒村野店走出,跃上坐骑,腾驹西奔.驰出荒凉地域,一路上人烟渐渐稠密。一个大姑娘家纵马疾驰,很是惹眼,晶芸虽不通俗习,但也从路人的眼光中瞧了出来.一日傍晚,投宿在客店中,探手入怀,已是无有银两,秀眉微蹙,当下不动声色,要了一间上房宿下。
待到三更天,晶芸悄悄打开窗户,飞身射了出去.在雷音谷时,袁星曾为她讲过杀富济贫的江湖逸事,目下无奈,只得效仿。
晶芸飞檐走壁,身影如只巨大的飞鸟相仿,掠过一座巨宅,见里面灯火辉煌,当下,伫足在脊上,心道:“这家如此寇的行径。真个是豪杰末路,万般无奈做出不该做的事来。思之啼笑皆非,但这老儿所得的都是不义之财,取来我用,无伤大雅.”自寻了个藉口,跨前一步,挥掌劈开那箱子。里面除了些杂乱衣物之外,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