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义之财,取来我用,无伤大雅.”自寻了个藉口,跨前一步,挥掌劈开那箱子。里面除了些杂乱衣物之外,果然见到三十左右两的碎银。莲足微挑,勾起两块大的,道:“剩下的归你,但必须记住,从今以后收了赌场.再若做这伤天害理的营生,撞在本姑娘手上,必取尔命。”转身扬长而去。
出了巷口,辨明方向,径回客店,推窗而入。孰料室内已站立一人,那人嘿嘿冷笑。晶芸大吃—惊,花容变色,掣剑在手,怒叱道:“你是谁?三更半夜跑到我房间里想做甚么?”
那人又是嘿嘿冷笑,半响也不答话.晶芸跨前一步,剑如灵蛇,刺向那人后心.那人跨步向旁闪身躲开,右臂后挥,曲中指弹在剑身上,铮然有声,身却不停留,自敞开的窗户飘了出去.
晶芸哪能忍下这口气,跺足追了下去。但听前面那人又是嘿嘿冷笑,就是不言不语.气得晶芸娇叱—声:“贼子,哪里走?”衔尾追去.那怪人轻身功夫颇是了得,晃了几晃,已在二十余丈外.晶芸姑娘得自天罡剑袁星真传,内外功夫俱臻佳境,虽然起步较慢,三纵之后,已然迫近那人,冷声叱道:“若再不说个明白,定让你利剑穿身!”那人突然伫足,回身瞪视着晶芸。又是嘿嘿冷笑良久,才慢声道:
“小丫头,你真的不错,面俏肤嫩,可人至极.要知这嵩山地域,是九怪的天下.老爷我便是其中的嫖怪,岂能离开女人?方圆百里佳丽之中,你独占花魁,且晓得武艺,如此锦上添花,妙哉,妙哉!”
晶芸气冲斗牛,逼前一步,戟指喝道:“喂!你这家伙,竟敢打姑奶奶的主意,今日先将你收拾了,然后再寻其他八怪算帐,哪一怪也不能逍遥法外。”言落运剑如风,刺向那人。
嫖怪足尖点地,一跃而起,躲过晶芸的一刺后,轻飘飘落在一堵墙上.笑道:“花姑娘,了不得,了不得!现在你凶,回头看谁凶.”
气得晶芸姑娘锉碎口中贝齿,暗恨自己道:“这几日许多路人瞧我的眼光便有些不对.早想购置男装,易钗而弁,便可免受这等小人口舌之辱。”今晚盗得富户的银两后,本想首先买衣,哪料终因自己容颜艳丽,忒过招摇,还是惹来目下是非。”想罢,手中长剑若一泓秋水,洒出无数个光圈,罩住那登徒子,考虑是否一剑结果他性命。
灿灿银河,星光闪烁.朦胧的夜幕中,二人大打出手,各显绝技。晶芸姑娘已将在雷音谷所学尽展出来,剑势如虹,夭矫如龙.那嫖怪亦非庸手,展开空手斗白刃的功夫.闪展腾挪,身影飘飘,刹那间化做无数个嫖怪,端的不可小觑。
大战有顷,晶芸姑娘手中长剑愈使愈灵。她自学到绝妙剑术,从未与人尽情地打上一场,便是守备将军府的两位教师爷,在她手下也走不上一个照面.是以,仍未领略到剑术中的微妙真髓。这场大斗,对手功力非凡,才得以容她尽展所学.三五十回合以后,渐渐领略到失魂剑法的妙谛.有时虽然与先前使的是同—招术,但威力差异已不可同日而语。如此直惊得嫖怪目蹬口呆,饶是他身法飘逸,捷若鬼魅,亦不禁被逼得手足无措,渐渐汗流浃背。
晶芸几次有机会能将这人毙于剑下,但都是手下留情.一是为了演习自己的剑术,将这人当做靶子用,再者,心地善良,沿途虽听百姓说过:“嵩山有九怪,无影偷最坏。”心里还在暗忖:“我要不要一剑取了这怪的性命?”
正在她心头忖思之际,那怪也看出眼下局势不妙,苦思脱身之法.猛然间,左手扬出,喝道:“看镖,”晶芸姑娘本能地向后仰身,哪料这嫖怪竟然是虚晃一招,右手随后抖手射出三枚金钱镖。
那三枚金钱镖呈品字形,旋转嗡鸣着袭向晶芸的下阴与两胯。这等手法,好不卑鄙下流。
立时激起她的杀饥,回剑击落那三枚金钱镖,拔身而起,剑人合一,刺向三丈外的嫖怪。
嫖怪脚下箭弹,扭身便走,忽觉背后劲风不善,忙将项上戴的护项铜锁移到颈后,“铮”
的一声,剑尖刚好刺在铜锁上,剑身弯曲若弓,惊得晶芸杏眸圆睁,不知所以然.那嫖怪死里逃生,吓得浑身汗下,大步如飞跑去.回头再看晶芸时,见她盯着剑尖发愣,暗道:“傻丫头,你便这般愣下去吧!我可不敢多陪。再若不走,这条命定丧无疑。”
晶芸快快回到客栈,仰面躺在床上,心忖:“难道那怪练成金刚不坏之躯!要不然我一剑刺在他脖梗上,他怎会毫发无损,我的剑尖居然卷钝了半毫,这是何道理?”冥思苦想下去,阖眼之前,已是朦朦胧胧听到金鸡报晓。直至天明,才昏昏迷迷睡去.日上三竿,晶芸睡眼惺忪地坐起,叫来店小二道:“小二哥,你拿这十两银子去为我买一袭公子衫来.多余银子,算作小费.”那小二闻言,接过银子瞅瞅,面绽笑容,点头哈腰道:“好的,好的!”转过身诡谲的一笑,迅速跑下楼去。
洗漱完毕,吃罢午饭,也未将那小二等回来。正在焦急之中,忽听门响,那小二垂头丧气进来,打躬作揖不已,连声道:“女公子,小的对不起您、小的对不起您。那十两银子被人给骗了去。唉!嵩山这地方真是无法无天了,那九个怪物真是害人非浅。”
晶芸起身.截住话头问道:“小二儿,你说什么?银子被谁骗了去?”小二作揖道:
“是被嵩山九怪中的骗怪给骗了去。小的带着银子刚一出门,便遇到一人,那人问道:‘你是给位俊小姐买衣服的是吧?’小的惊骇不已,反问道:‘你怎知道?’那人道:‘我怎不知道,她是我家的小姐。我家大小姐与我家老爷怄气,前日里离家出走.老爷派我们四处寻访.昨日我见小姐投宿在你家客店,便在暗中保护。方才见到她给你银两,知是她要改变装束,命你买身男装来.对不对?小二,速把银子给我,我们一起去替小姐选身合适的衣服来。”晶芸闻言哭笑不得,问道:“你便这般轻信了他?”
小二道:“我哪里肯信,听他如此说,定是觊觎我怀中银两,更是将银子抱紧。那人却道:‘小二,你难道信不过我?我家老爷富可敌国,我是他的大总管,你这几个小钱算得了什么。’说着,他竟然从怀内取出—块圆圆的金子来。说道:‘小二,你若信不着我,我把金子押了,你把银子交我.如此我便是个骗子,你也大大的占了便宜。’小的不及细想,便与他调换了。那人接过银两,竟然大踏步而去,小的觉得手中金蛋忒轻,用牙一咬,里面竟是……原来外面只是用金箔纸糊起来的。小的大呼上当,便追那人。那人边跑边得意地说道:
‘店小二店小二,拿着银子换破烂儿……’得意洋洋而去。小的追也追不及,正自愁眉苦脸,旁边有人说道:‘你这小二忒是掉以轻心,不栽筋斗才怪。那是嵩山九怪中的骗怪.’小的无颜回来见小姐,转悠到此时,前思后想,此事不告诉小姐不对,只好硬着头皮回来。”
晶芸明眸眨动,见此人说话词语闪烁,不像是个安分人,心中有些怀疑,佯嗔假怒道:
“你这人信口开河胡说,哪有如此怪事.即便如你所说,你也应该早早归来知会我一声。”
那人道:“小的早已说过,是因没有脸回来见女公子您。”
晶芸道:“你如此便想搪塞过去,岂不忒是小看我么,依姑娘我看,难保你不是嵩山九怪之一,你的话谁又敢信。”
小二顿时面现为难之色,左右看看,忽然抬头说道:“女公子,方才小的所言,只是—
半,另一半小的不便说出,实有难言之隐,万望见谅.”'网罗电子书:。WRbook。'
晶芸怒叱道:“你这人胡说八道,事情究竟怎样,快快据实讲来,如再吞吞吐吐,姑奶奶扭送你去见官.”
店小二装出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唉声叹气道:“既是小姐如此说,小的也就不顾忌甚么了。小的本来就是人微名贱,声誉值不了几个钱。”说到这里,四下里望望,见没有什么人,故作神秘道:“那骗怪骗走了小的银子后,小的咬开那假金蛋,里面竟是臭臭的,令小的呕吐不止.正在小的莫名其妙之际,那骗怪远远的唱道:‘店小二儿,店小二儿,拿着银子换破烂儿,换了破烂儿当金块儿,一口吃个马粪蛋儿。’小的才晓得那臭臭的东西竟然是马粪蛋儿,更是大呕特呕起来.后来到清云茶舍用十桶水漱了口,才止住呕吐.而后急忙奔回,报于小姐得知。”
晶芸见那小二又低头伸颈呕了起来.她本是作势吓唬这人,未料听到这般可笑之事,忍俊不住咯咯大笑,如花怒绽,非常艳丽,看得小二目瞪口呆,忘记呕吐。
忽听帐房有人喊道:“小二,快快将这女官人的店钱结算。”晶芸伸手入怀,将所剩银子掏给那小二,道:“将帐结了,余下的归你。也不枉你尝次马粪蛋儿。然后将我的马牵来。”
小二纳银入怀,躬身—揖而去。晶芸安坐客室静待。日影渐移,人无踪迹。她感觉越来越不对,更是确认先前便是那人骗了自己,此番又重蹈覆辙,心下愈是懊丧.门帘挑开,店小二走入。晶芸悬着的心放下.刚要问话,未料那小二先道:“这位小姐,您的店钱还没有交,帐房先生叫我知会您—声,每日午时,是小店结帐的时候。”
晶芸大愕,指着那小二问道:“你……你说什么?”小二道:“小姐何必如此吃惊,历来住店交钱,我说帐房先生要你去算帐.”晶芸美目睁圆,上下打量那小二半晌,诧然道:
“你……你不是刚从我这里拿走银子么?”
店小二讶然道:“您说什么,如何会有这等事!帐房先生可以作证,我一直没有离开过他。”
晶芸又端详那人良久,不断摇头道:“不会错的,不会错的。你怎么这么一会儿便不认了?”
小二冷起面孔道:“看你这人模样不错,不料却是个到处招摇撞骗之辈。你没钱住店也不打紧,知会一声,不收你的店钱便是,也不该这般贼喊捉贼,无端坏了我们店里的名声。”
晶芸怒不可遏,纤指微弹,一缕指风射向那人的鬓角,心道:“你是不是先前那人,姑娘我一试便知,如是戴了人面皮的假小二,定让你真相大白!”电光石火的刹那,又想道:
“啊呀!不妥.如果这人是真小二,先前那人是假的,岂不是要将真的射个皮破血流!”
纤指射出劲风,势可洞金裂石,再想收势,已是不及。晶芸正自懊悔自己鲁莽.突然眼前—花,那人竟变化成—排影子,围她绕了一圈,又回到原地,笑道:“大姑娘怎恁地不斯文。”
气得晶芸柳眉倒竖,厉声叱道:“你个贫嘴的小二,当姑娘好欺负,那你可就大错特错。
方才那一指姑娘并未出全力,不然你的六爻步法未必能躲得过去。”
那人闻听晶芸叫出自己所用步法的名堂,心下大骇,仍是不服,迎面连击三掌,劲风飒然,直刮得晶芸衣衫猎猎震荡。
晶芸粲然一笑,左掌漫不经心划弧,轻描淡写化去袭来的如潮掌力,右掌自弧心穿出,玉指刹那倍常粗大,自中指中冲穴射出—道淡淡光华,径指那人眉心。
那小二决非真的普通店家小二,身形晃处,踪迹顿杳。晶芸的一指劲风将他曾立身处明柱洞穿.窗棂响动,人影如电掠出,外面传来哈哈大笑:“公孙丫头,你已输我一筹.虽然我们武功未分上下,但你知我是谁么?”声音渐去渐远,飘飘缈缈,底蕴中晶芸竟闻得另一种异样的味道儿,不由—怔,忖思:“怎么竟听到他有些女人的味道儿?”
前思后想,出谷来未有一件事如意,烦躁顿袭心头,踢开店门,大踏步向前,娇喝道:
“开黑店的,都给我滚出来,姑娘我要杀贼砸店,替天行道。”从前到后,转了三周,也没见到一个人影.后院自己的那匹马也不知去向,更是气得她莲足直跌,喝骂不已。
晶芸内力修养颇深,片刻安静下来,想到自己刚才的样子,忍俊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暗道:“亏你是袁小师祖的嫡传弟子,定力居然这等不济。”想到天罡剑袁星.心头禁不住涌上似潮柔情.他那潇洒丰姿萦绕心间,驱之不去。
嵩山少林寺,巍峨雄伟,名列天下古刹之首。寺风尚武,于本朝开国时十三棍僧曾救驾太宗李世民,昙宗禅师受封大将军,并御赐僧兵五百。是以,少林寺自达摩老祖立寺以来,在唐朝达到鼎盛时期。
晶芸拾级而上,在少室山陡坡的八里石路走了好久,才到寺门前。吁了一口气,暗道:
“如此陡峭的山径上修如是之长之宽的石阶,规模之宏大,是我平生仅见,这少林寺还真够气派。”她有所不知,脚下的石径并非少林寺僧所建,而是唐高宗为临幸少林便利所开凿的。
寺外碧瓦凉亭中有二僧轮值,负责知客,名曰知客僧。其中—僧见到晶芸,遥遥合掌,高宣佛号:“阿弥陀佛,女施主止步.敝寺古老相传一个规矩,为了不扰三宝弟子清修,但凡女施主都不得入寺一步,尚祈见谅。”
晶芸爽朗地笑道:“你这和尚不配做三宝弟子,你们的方丈也不配主持这天下丛林之首。”
另一知客僧闻言已是面现愠色,刚欲发作,先前那僧人碰了他一下,接着道:“女施主说笑了。佛门圣地,请不要打趣取乐,快快下山去罢。”
晶芸娇笑道:“我说的并不是笑话.你们的方丈定下女人不得入寺之规,便是着相了。
佛眼中万物平等,万物如一,莫说是女人,便是蝼蚁也不低于任何生命,又如何定下这规矩。
所以我说你们的方丈不配做主持。而你这小沙弥自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张口女施主,闭口女施主。既然眼中见我是个女的,心中必有男女之分,且有男女之想。如此做和尚干什么?还不如回家抱孩子去。”
那小僧心道:“似你这般人间尤物,瞎子也不会不把你当做女人,何况我是睁眼的了!
若得美眷如是,我便甘心不成佛果,立即还俗回家抱娃去!”一时双目发直,痴呆呆想入非非,傻在那里.
“阿弥陀佛。施主言之成理.但这简浅的道理又有几人能看得开呢!”佛号未落,寺旁小角偏门打开,里面缓步走出一位大黄袈娑,单掌合什,左手捻着右臂肘间念珠的老和尚.这老僧霜眉善目,眸光深邃,正是罗汉堂首座法圆大师。
法圆大师数年前在北坤罡斗宫下,迭遇不出世高手,回寺后苦修少林三十六房七十二艺,武功造诣已直迫当年的昙宗与觉远两位武学大宗师。武学与佛学本是一家,殊途同归,一通百融,故此法圆这时的佛学与武学境界,与数年前已是不可同日而语.晶芸见这老僧不怒自威,发散出一股无形气质,叫人如临渊海般的感觉,当下不敢失礼,裣衽盈盈道:“大师谬赞,小女子的看法乃是小家子之见,难登大雅之堂.大师,我来贵寺不为别事,只是想找一个人。他俗名叫张发,不知是否落发于贵寺?”
法圆老僧愕了愕,心道:“这美貌姑娘来本寺找人,可能又是一场情劫。”忽见晶芸眼神不对,问道:“施主眼中杀气袭人,你找那人可是寻仇?既然在施主眼中已无男女之分,那么还有什么恩仇可记呢?无名难劫无边涯,皆因有心耳!”
晶芸一怔,粉面低垂,沉吟好久,螓首微扬道:“大师之言颇通妙理,小女子聆益非浅。
在你我眼中无男女恩仇之分,但于世人眼中,这些却分得明明白白。树欲静而风不止,别人见我是女人,而且貌美.大都心怀叵测,更有甚者,威逼利诱,横加迫害,难道便因为我生就女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