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荣与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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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荣与梦想- 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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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电话,要他批准沙因下一天不用帮厨。如果有时他的要求得不到满足,他就会发脾气。有一次他和亚当斯在纽约激烈争论后,他竟然要亚当斯当场离开他的车,而那时车子正在公园大道与第四十六街交叉的有三条行车道的街中心。1954年1月14日,亚当斯对科恩说,沙因可能要在海外服役,百分之九十的新兵都要去的。科恩说这就会“搞军军队”,会使史密斯“不再是陆军部长”。

  到了这时,对这种怪现象已经到处都有流言蜚语了。12月中旬,德鲁·皮尔逊登了一篇关于沙因的报导。第二个星期,《巴尔的摩太阳报》刊登了一长篇报道,1月,《纽约邮报》又登了一篇。与此同时,麦卡锡对陆军的看法也愈来愈坏了。他受到科恩的挑拨,又因佩雷斯被遣散了事弄到恼火万分,也许还因为他要每天都要有些胜利消息吧,总之他在2月18日在纽约举行的小组委员会的听证会上发作了。这次这个不幸的作证人就是拉尔夫·兹维克准将。他是突出地带战役的英雄,是新泽西州基尔默营的指挥官。麦卡锡对他说他“不配穿军装”,他该“解除指挥官的职务”,他连“五岁小孩的脑子”也没有。当这种情况传到五角大楼时,史蒂文斯在李奇微的压力下对报界声明,不能向麦卡锡提供负责遣散佩雷斯的军官们的名字。史蒂文斯对兹维克所受到的“侮辱性的待遇”和“责骂”表示遗撼。他命令这位将军不再去小组委员会作证,而由他自己去。这位陆军部长立刻就接到麦卡锡的电话,“来吧,你试试吧,罗伯特”,这位参议员威胁他说,“谁要是保护共产党我就砸烂他的脑袋。你试试吧……我可以保证,你一辈子会后悔的。”

  接着就发生2月24日在德克森参议员办公室举行的那个著名“烧鸡午宴”。这是那些老参议员们想把麦卡锡和陆军之间的裂痕弥合起来的一次努力。史蒂文斯发现他现在面对着麦卡锡、德克森、卡尔·蒙特和查尔斯·波特;而尼克松则是在隔壁那个房间。据一个记者说,这位部长“活象一条金鱼处在满缸都是梭子鱼的中间”。史蒂文斯以为自己是在这些和霭可亲、体贴同情而且又都是共和党人之中,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他就放松了警惕。他说他要求的不过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你。是的,我可以在类似上述意思的声明上签字。他真的这样签字了。但突然之间,门打开了,一群记者开进房间来。蒙特走到他们当中,向他们分发“两方谅解的备忘录”。这就是史蒂文斯在这些和颜悦色的参议员中由于放松警惕而刚签了字的声明。现在,他难过地发现由于没有仔细研究内容,他几乎对麦卡锡的全部要求都屈膝了。除了其他内容以外,这备忘录声称:

  『我们已取得完全的谅解:陆军部长……将把对佩雪斯的提升和光荣遣散的有关全部人员名单提交给委员会,而这些人将要出席委员会作证。如果委员会要求兹维克将军出席……他将负责出庭。』

  到了第二天早上,五角大楼的军官们都挥着手帕打招呼。其中一个人说,“全军士气高昂的,只有士兵沙因一人”。伦教《泰晤士报》说,“参议员麦卡锡今天完成了布戈尼将军【布戈尼(1722-1792)英国将军。在美国革命战争中战败。——译者】和康沃利斯将军【康沃利斯(1738-1805)英国将军。在美国革命战争中战败。——译者】所不能完成的事业——使美国陆军投降。”赫布洛克的漫画中画着艾森豪威尔从刀鞘中拔出一根白羽毛【美谚。意即表示怯懦投降之意。——译者】对麦卡锡说,“先生,请手下留情!”《丹佛邮报》的帕默·霍伊特给谢尔曼·亚当斯去电报说,“从这里看来,由于史蒂文斯这样彻底垮下来,他玷污我们美国军队的程度,超过历次战争全部敌人所能做的。”华盛顿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史蒂文斯并不是想向各参议员们呈上他的指挥剑投降。他只以为他们想看看他的指挥剑而已。”麦卡锡在胜利之余,毫不留情地告诉记者们说,史蒂文斯投降时“的低声下气,即使跪下也不过如此”。

  接着那两周,情况有了变化。共和党人在首都到处碰头研究。一个月前还称麦卡锡是重要财富的全国委员会主席伦纳德·霍尔,现在也批评他对待史蒂文斯的态度。总统在3月3日记者招待会上表扬兹维克,并说,他的政府不能让任何“官员在国会的委员会或任何地方作证时,受到任何人身的侮辱。”但是,大家对乔还是千方百计地迁就。这时对他的要求不外是要他表现出同样的和解精神。但他不肯。他反而奚落五角大楼,说佩雷斯是“某个陆军高级军官的圣牛”【意即批评不得,摸不得的人。——译者】,并说他对这案件进行调查的结果已经无可怀疑地证明,“陆军里某些成员是提拨了、掩饰了和体面地遣散了一些身份公开的共产党。”

  “真是他妈的胡说八道,”国防郎长威尔逊回答说。麦卡锡这时第一次在参议院又到嘲笑,这来自佛蒙特州的拉尔夫·弗兰德斯。“他象印第安人那样涂上准备上战场的油彩,跳起战舞,嘴上发出战争的叫嚣。他上了战场,然后骄傲地拿着一个粉红色的陆军牙医的头颅回来。我们可以认为:现在我们国家里共产党渗透的深度和严重程度,就是如此。”肯塔基州的参议员约翰·谢尔曼·库珀对弗兰德斯的发言表示祝贺。总统也给他去信说,“我读到你今天在参议院发表的意见很感兴趣。我认为美国需要听听更多的象您这样的共和党人的声音。”现在要攻击麦卡锡还需要勇气,但有人开始攻击了,陆军的情绪也开始好转。汉森·鲍尔温在《纽约时报》里写道,这个参议员对军方的冲击本来是很厉害的。“它的士气还是低落,无论纪律和效率都有很多不理想之处。”现在,它要进行反攻了,而它选择的武器就是沙因事件。麦卡锡和科恩由于陆军部要科恩的朋友服役从而要对陆军进行惩罚,这样说是会很有力量的。这大概也是事实,而且不管怎样,这是乔·麦卡锡盔甲上的致命弱点。3月11日,陆军(通过一名民主党人)把沙因事件的全部经过,包括科恩恐吓要“搞垮军队”,按月日编成资料,透露了出来。

  第二天,麦卡锡反过来攻击说,陆军想把沙因作为“人质”,想要威胁他“不把共产党揭发出来。”很显然,要听取两方的意见,就要在国会举行正式的调查听证会。白宫希望由参院三军委员会来处理——因为麦卡锡在那里影响较少。但是这个委员会的主席马萨诸塞州的莱弗里特·索尔顿斯托尔就要在11月份重新竞选参议员,所以对这件事不愿意插手。接着就是一阵勾心斗角的议会幕后活动。民主党人要把这听证会交给参院的政府事务委员会,那里的民主党参议员多,加上玛格丽特·蔡兹·史密斯,就会压倒麦卡锡的人。但是共和党人又不同意。而最后能够取得两党一致的解决办法,则是愚蠢不过的:那就是由麦卡锡和科恩自己那个小组委员会来对他们的行为进行调查。麦卡锡同意在调查时不当主席。而由他的一个最狂热崇拜者蒙特来主持。根据同样理由,科恩也不能当首席顾问。但是要找一个人代替他,却似乎是难于登天。其实,只要找个能干的、到现在还未对麦卡锡发表过意见的律师就行了。德克森就提出一个公堂律师,那是田纳西州诺斯维尔人雷·詹金斯。接着就是决定程序问题。德克森不同意公开作证,但林登·约翰逊还是使大家同意举行有电视实况转播的听证会,麦卡锡则取得进行反诘的权利;而在他当主席时,他是坚决不同意作证人的反诘权的。

  1954年4月22日早上10时半后不久,听证会就在参院的中心会议室举行,那里弧光灯齐照,华丽异常。看来似乎一切都秩序整然。詹金斯坐在话筒前,蒙特手里拿着主持会议用的锤子。麦卡锡则坐在他左边最远的地方、在那个形如棺材的桌子的末端。九个月以前,这小委员会里的民主党人,由于表示抗议麦卡锡所使用的手段,拒绝参加会议。现在他们带着他们的法律顾问,廿八岁的罗伯特·肯尼迪回来参加了,而他那时主要是以反对科恩闻名的。蒙特和一位资格老的民主党人阿肯色州的约翰·麦克莱伦【麦克莱伦对上兵沙因享有的各种特权的具体情况很感兴趣,掌握着很详细的材料。他有三个儿子,其中两个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牺牲了。】开了几声玩笑,然后就敲敲桌子请大家静下来。蒙特说,“现在,我们的律师詹金斯先生,开始提问第一个见证人。”詹金斯刚张嘴要说话——他的嘴确是大得惊人——但是还未来得及发言,就被人打断了。按照会场的纪录,情况是这样的:

  『麦卡锡:主席先生,我想提出一个程序问题,我可以提出个程序问题么?』

  按照H。M。罗伯特的《议事规程》,见证人是可以提出一个程序的问题来打断主席的,只要所提的问题是符合规程里的规定就行了。但麦卡锡心里想的可是另一回事。他的洪亮的声音大起来了。

  『麦卡锡:我曾听到部队的人的意见,上至有高越(原话如此)战斗纪录的将军们,下至最近入伍的普通士兵,他们对少数几个五角大楼内企图破坏我们调查听证的政客们自称为陆军部,都表示极大的遗憾。……陆军部并没有破坏我们的调查。只是陆军部里有三个非军人,应该把他们的名字提出来。』

  如果主席是公允的话,一听到他提的显然远远不是程序问题,而实际是发表讲话的时候,本来就该锤锤桌子,要他停下来的。但蒙特却让他说下去,还平静地同意麦卡锡那个荒谬的建议:陆军部长是否代表陆军,现在不下结论。以此开始,麦卡锡又再打断主席的话,又再来一篇讲话。“主席先生,主席先生,”他声带绷得紧紧地大声叫出来。蒙特垂下头来望着桌子,点头让他说下去。乔·麦卡锡又再发表他的这点意见。

  『麦卡锡:我认为让这几个企图、企图阻挠对共产党进行调查的人自称为陆军部,是使具有一百万卓越战士的陆军的每一名战士蒙耻丢脸的事。』

  麦克莱伦平静地指出,现在对陆军所提出的四十六项反控告,正是由“乔·麦卡锡主席”代表小组委员会签名的。但是蒙特还是作出有利于麦卡锡的裁定。这样听证会就形成这样一种格局了:乔还是象当主席那样控制着整个会场。他或者用“程序问题”,或者通过对见证人的反诘,就可以把他要说的话说完。蒙特是他的人,而现在看得出来,雷·詹金斯原来也是。本来选他当小组委员会的特别法律顾问,是以为他守正不阿的,而现在他却明显地鼓励麦卡锡胡作非为,让他起誓,还请他解释“共产党人的机构究竟是怎样的”。这点本来已经听了不知多少遍,现在乔又将钉在架子上的地图和一根教鞭拿出来了。听众感到很沮丧。讲完一课以后,他又说:“有很多人以为,我们可以和共产党人和平共处呢?”于是詹金斯就急切地问他说:“那你的意见呢,先生?”他那个答案几乎占了大半个下午。尽管这样,詹金斯还是觉得他对支持麦卡锡还未做够。于是他说:

  『詹金斯:参议员麦卡锡……今天的会要结束了。……现在可能有两千万或三千万美国人听你讲话……我想要你谈一谈。对美国每个男女老幼来说,他们应该怎样……做他们份内的事来消灭共产党呢?』

  反对麦卡锡的人感到失望极了。这个参议员似乎是打不败的。甚至连美国的陆军,也不是他的对手。他靠着自己个性的力量把每次开会搞成麦卡锡闹剧,外加一些经过处理的照片,伪造的联邦调查局报告,由所谓“美国忠诚地下组织”从五角大楼档案材料偷来的备忘录,还有他那麦卡锡式的野蛮的教诲,比如他说,他儿童时代有一个叫做印第安人查理的“导师”,曾指点他说,“如果有人向你走近而态度并不完全友善,你就要尽快朝他胯下猛跳过去,直至他无法动弹为止。”如果有什么不利于他的见证开始使会场热闹起来的话,他又会用他洪亮的声音疾呼,这样会场纪录就会写着“我提出一个程序问题”,或者是“主席先生,主席先生”。接着他就转换话题,说什么他“坐在这里,听这一大串一大串的谎言”真是使他“头痛和厌倦”。听证会上完全是一面倒,本来到这个中心会议室的听众是想看看两方决战的,现在他们能听到参议员斯图尔特·赛明顿的发言,尽管他只不过是有胆量敢于反驳麦卡锡,也很高兴。他说,“你谈到什么害怕。我从内心深处希望你知道一点:我对你,对你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任何场合说的任何东西,我都不怕。”

  但是周围的人似乎没有谁准备超过他这个限度。而所有这些人当中,看来最不可能摸麦卡锡老虎屁股的,似乎是陆军那位特别法律顾问了。他是约瑟夫·韦尔奇,六十三岁,身材高大,体格魁梧,动作轻捷,他一生都是忠实的共和党人,是非常有地位的波士顿市黑尔和多尔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他接受这个任务,不收任何律师费。记者们说这大概就是他们决定由他当特别法律顾问的原因。他一个小时接着一个小时,静悄悄地坐在那里,肘部靠着桌上,手掌托着面颊,手指不断地沿着前额上的皱纹摸来摸去。看上去他可能不过又是一个看热闹的人。他让麦卡锡对他的当事人史蒂文斯声势汹汹,但从不提出异议。他讲不了几句话,又讲得这样一本正经、彬彬有礼,几乎有点滑稽。他那绿色的领结,大惊小怪的神情,尖声尖气的声音,都使他活象狄更斯笔下所描述的律师,而不象一个成功的美国公堂律师。

  首都很少见过象他这样貌不惊人的人。但他知道他给人造成什么印象,并且也很满足。有时他发现,让别人低估自己是有好处的。他在波士顿市灯塔和波士顿广场这样高贵的社会中过惯生活,可从来没有领教过麦卡锡这一套虚张声势、威胁恫吓、瞪着眼睛说瞎话的行径,所以他歪着头,静听着。他把手深深地插在裤袋里,把脚尖翘起来,休息时可以看到他在各个人群的旁边逛来逛去,尽可能把他们的谈话听进去。当他到时候在听证会发言时,他和麦卡锡简直就有天壤之别。迈克尔·斯特雷特在他的《电视审讯》中说,“麦卡锡总不会忘记广大的听众,而韦尔奇则似乎总记不起他们。麦卡锡轻蔑地对群众说话,而韦尔奇则好象对着个别人彬然有礼地交谈,所以他内始至终都得到群众的支持。”

  这些在旁观察韦尔奇的人,逐步逐步终于发现他有钢铁一般的力量。在这里真正决个雌雄的是他和麦卡锡,他们真正重要的交锋是在听证会举行的第九天发生的。那天,韦尔奇向麦卡锡反诘一份联邦调查局秘密信件是怎样落在他手里的。在这过程中,这份文件曾被重新打过字。而从法律上说,把机密文件重新打字就是等于把它公布发表,因而这一点是重要的。乔扑在话筒前面,神态紧张,脸色阴沉。在弧光灯下,他的一撮浓眉底下那堆肉,使他的上眼皮有一种凶神恶煞的表情。韦尔奇让他等一会。这位波士顿人几乎故意装出懒洋洋的样子,肘部撑着桌子,弯着手指托着有些紫蓝色静脉的面颊,皱起眉头,似乎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使人难以相信的怪物。现在他准备就绪了。

  『韦尔奇:麦卡锡参议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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