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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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商- 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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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件白狐腋裘皮袄子,比划一下,大小差不离。看内里经纬线,针脚细密有致,想来是花了母亲许多精力。如今家中金银如海,尽可以花钱找人来做,要十件百件皆是再容易不过,或许做工还更精致,母亲却非要亲力亲为,这一针一线分明是藏着思儿之情。
        手扶着皮袄,冯虞再止不住眼角的泪水。离家以来,冯虞一心带兵,确是将旁地统统放在脑后无心顾及,三个月下来连封家书都没顾上写,此时回头再想,不禁大生愧疚之心。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冯虞不自觉地便吟诵出这首《游子吟》。却听帐外有人接了一句,“诗从肺腑出,出辄愁肺腑”,陈琛的声音。冯虞赶忙擦去泪水,“思献么?何事?”
                  第二百二十六章 雪夜巡营
        “今夜餐聚,请大人定夺晚间值更安排,还有今夜口令。”
        冯虞想了想:“晚上各营将佐值更巡营,让兵士们吃好睡好。头一班便由我来带。今夜口令……乡音。回令,未改。”
        “……是。”
        听着陈琛脚步声渐远,冯虞转头继续看信。采妍与杨云来信大意倒是差不太多,两人不约而同提到一事,孩儿已过满月,活蹦乱跳,该起名了。冯虞一拍脑门,当初走得急,竟是连此事都没顾上。
        想到这里,冯虞摆开笔墨纸砚,咬着毛笔杆子就琢磨开这事了。小名倒是好办,大丫头生的那日正值雨过天晴,便叫晴晴。小子便叫二郎好了。至于大名么,却是颇费斟酌。女儿家名字就要柔婉些才好,冯虞左思右想,在纸上写了几十个名号,都不合意,逼急了,干脆就叫冯柔好了,今后如果再生个闺女便叫冯婉。这主意好,冯虞仰天大笑,好不得意。
        至于儿子么。冯家原本是小族小户,没什么辈谱好排。干脆今儿辛苦些,从自己下一辈起,排个辈分出来得了。冯虞又想了许久,断断续续写下“国振邦宁忠孝传家奉贤至公明书远志”十六个字,先这么着吧。日后要是不够排了自有后人操心。按着这个顺序,家里那小子便是国字辈,国什么好呢?为这个冯虞琢磨了有一顿饭工夫,最后想起《管子?牧民篇》中有一句“国有四维,一维绝则倾,二维绝则危,三维绝则覆。四维绝则灭。倾可正也,危可安也,覆可起也,灭不可复错也。何谓四维,一曰礼,二曰义,三曰廉。四曰耻。”干脆,就冯国维好了。
        计议已定,冯虞提笔在手回书一封。将方才所想统统写下,再加上些报平安的话语。这就算是了了一桩大事。
        接着再展开朱潜等人的书信,皆是拜年问安在前,接着便汇报手头事务。按着信上所说,福建、台湾两地按部就班尽在掌控,吕宋岛上却是大有斩获。胡锐待台湾援兵到后,领三千军马横扫二十六部,现已平定全岛,运往台湾的虏获财货络绎不绝。其中珠宝珍奇通过万邦园与李俨两处分销折现,年后将载于再运一批精选珍奇至军中以供打点花用。
        冯虞看罢来信,大喜过望。福建、台湾不乱。吕宋能上正轨,这日子就好过了。以吕宋养台湾,福建则厚植家底,用不了三五年,兵马钱粮足具,便可大举远图南洋。
        又读了一遍手上这些书信,冯虞突然一激灵。这些东西白纸黑字。若是中途为人截获,往朝廷一举发。蓄养私兵图谋不轨,这可是灭族的死罪,即便与正德私交再好也是没得跑了。不行,如此联络太不妥当。冯虞越想越是后怕,在帐中转个不停。猛然间,冯虞想起前生看地那些谍战小说,有一招倒是管用。
        想到这儿,冯虞当即将这几封书信在火盆上点着,眼看着烧个干净,起身将母亲捎来的皮袄换上,出帐去寻陈琛。
        这几日,陈琛忙得是不可开交。现下军中,陈琛担任的是总参谋长加上后勤部长的角色,年关军中杂事几乎都要过他的手。幸好之前冯虞将那新投军的三个文士尽数拨到他手下,冯有理也实实在在帮着分担了些,总算是勉强应付。
        冯虞来到军谘府所在营帐,看到此处依然是一派鸡飞狗跳,不禁暗笑。冯虞迈步进帐,“思献何在?”
        陈琛正忙得来劲,猛听冯虞呼唤,抬头一看,“大人唤我何事?”
        冯虞走到近前来,低声问道,“现下什么书字数最全?”
        陈琛原以为冯虞过来是要询问晚上加餐筹备情形,要不就是军饷是否如数下发等等,没想到居然问起这个,愣了愣方说道:“只要字多么?永乐大典。”
        冯虞不禁失笑:“只要现下弄得着的。”
        “这个……”陈琛托腮想了想,“倒是有一本,三国志通俗演义。字不算少了。”冯虞连连点头,就是他了。“同版地来个三五十本。”
        陈琛吓了一跳,“要那么多干嘛?”
        “有大用。”
        看冯虞面色严肃,不象是说笑的模样,陈琛赶忙应承下来。“这几日没开市,初五一过,我就派人去弄。哦……要这么多书有何用处?若是给全军将佐翻阅,三五十本只怕是少了。”
        冯虞笑道:“不是这个用处,到时候自会说与你。”说着乐呵呵地扭头走了,只留下陈琛楞在当场,百思不得其解。
        冯虞回到帐中,又看了一道捎来的其他几个包袱,都是旧属送来地,里头东西可就多了,多数是御寒衣物,还有手炉之类,自然是做工精而又精,用料只求名贵。冯虞看着不禁摇头苦笑,总归是一片心意,且收着吧。
        天色渐晚,赵承庆、陈琛二人一块儿寻了过来。“国城,年夜饭已在校场备妥,咱们这便过去吧。”
        “哦,你们两位去主持便是,我去带队巡营。”
        听了这话,两人一怔,赵承庆不禁说道:“啊,你还真上首轮,年夜饭不吃了?”
        冯虞笑道:“这时候我若不去,那些官佐还不得骂娘,身先士卒正在此时。年夜饭好办,回头让伙房下碗面条就好。”
        赵承庆盯着冯虞看了一眼,点点头,“既如此,我老赵便去正门站班吧。思献,校场那边就有劳你了。”
        陈琛听了一皱眉,“你们两位主官皆带队值星,我怎好一个人大快朵颐。大人,你也派我个活计好了。”
        “这却不必。”冯虞连连摇头,“你是文官,平日里也没放哨值星的职守。再说了,你要再不去,满营将士哪个敢动筷子。无妨,你只管让弟兄们吃饱玩好,便是大功一件。老赵,咱们走吧。”
        此时,外头已刮起北风,雪花纷扬。冯虞披挂整齐出帐一看,数十名军官已在帐外列队候命。寒风中,从游击到哨官,一个个持刃牵马肃然挺立。冯虞冲着众将一抱拳,“今日大年夜,本该是痛饮尽欢,诸位却要与我一道巡营哨,委屈大家了。”
        众人连忙还礼。一名游击朗声说道:“大人爱兵如子身先士卒,咱们这些个做僚属地还有什么说的,唯大人马首是瞻。”
        另一守备也搭腔道:“以往大年夜也就是吃吃喝喝,今年跟着都护大人站岗巡营,倒也有趣。说起来,自打升了守备之后,倒是有些年没干过这活了。”众人一片哄笑。这时有亲兵牵来红云(就是御赐骏马什伐赤,冯虞嫌拗口给改了),冯虞翻身上马,“既然如此,众将听令,上马!出发!”
                  第二百二十七章 军歌嘹亮
        一个时辰巡营完毕,冯虞领着一干将校来到校场,此时兵士们正围着篝火歌舞嬉闹。看见统帅巡营回来,上万官兵一齐起身敬礼。这可不单是例行公事,看着弟兄们一双双炽热的眼神,冯虞心中也生出几分感动。说来除夕巡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却尽收三军之心。谁说这些骄兵悍将难对付,只要将他们当人来看,稍加恩义,这些直性汉子便以性命相托了。
        冯虞冲着周遭一拱手,“弟兄们,今日是除夕夜,咱们卫国从军,远离了家乡父老,却收获了这军中袍泽手足情。平日里咱们弟兄相称,什么叫弟兄?就是沙场上可以将后背托付给他,危急时甘心以命换命,走不动路时有人替你挑行李扛刀枪。我冯虞不是什么万马军中取贼酋首级的上将军,也没有张良孔明能掐会算的本事,只有一颗待将士如兄弟的赤诚之心。说起来,这是我冯虞头一回在营中过年,今晚咱们没大没小,尽欢而散!”
        冯虞随意挑了个人堆坐下。校场上每堆篝火周围大约围坐上百人。今晚每位官兵特准饮酒半斤。接着酒劲,各堆将士或歌或舞,好不热闹。冯虞凑进来这一堆将士来自延绥镇榆林堡。此时正有一名小校,自告奋勇起身吼起了一段秦腔:“金沙滩直杀得山摇地动拼性命和番奴对垒交锋我杨家投宋主忠心耿耿一个个为国家不僻吉凶……东挡西杀;南征北战;两军阵前;万马军中;不惜命!是忠臣丧疆场死亦有荣”
        一片叫好声中,又一名哨官一跃而起。抱拳道:“各位弟兄,今日赵某也献个丑,来一段《驻马听》。水涌山迭。年少周郎何处也?不觉的灰飞烟灭,可怜黄盖转伤嗟。破曹地樯橹一时绝,鏖兵的江水犹然热,好教我情惨切!这也不是江水,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唱完这段。。那哨官扭头便鼓噪道:“弟兄们,今日难得与都护大人同坐,咱们且请都护大人也来上一段,如何?”
        众军士趁着酒劲高呼:“都护大人来一个都护大人来一个”周边几堆人听见动静,也跟着欢叫起来,很快,全场轰动,数万官兵一起高喊。冯虞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先是一愣,想想不好拂了众人之意。便起身走到帅台之上。“三军弟兄,我冯虞这破嗓子本不是唱曲地料。不过今日官兵同乐,我也就豁出去了。”
        说着冯虞左右看看,觉着少了点什么。“来人,抬面大鼓上来。”话音未落,便有数名将校乐呵呵一跃而起。七手八脚抬了面催阵大鼓到台上。冯虞接过鼓槌,甩去披风,分腿在鼓前站定。此时,全场屏息凝神。
        “咚、咚、咚咚咚咚……”一阵催阵鼓点急响之后。冯虞和着鼓点开唱:
        “傲气面对万重浪
        热血像那红日光
        胆似铁打
        骨如金刚
        胸襟百千丈
        眼光万里长
        我发奋图强
        做好汉
        做个好汉子
        每天要自强
        热血男儿汉
        比太阳更光
        让海天为我聚能量
        去开天辟地为我理想去闯
        看碧波高壮
        又看碧空广阔豪气扬
        我是男儿当自强
        昂步挺胸大家做栋梁
        做好汉
        用我百点热
        耀出千分光
        做个好汉子
        热血热肠热
        比太阳更光”
        一曲罢了,全场将士纷纷跃起叫好。====这年头不论军歌戏曲,多是文人习作,能唱出这等雄浑霸气的少之又少。这首歌词作稍显粗陋,却是尽显阳刚,最能入军士之耳了。台下不少军士喊道:“都护大人,再来一段!都护大人,再来一段!”
        冯虞也是唱得兴起。高声喝道:“将士们。弟兄们!这些年,咱们为国从军。风刀霜剑,舍生忘死,为的何来?”
        台下猛听得这一问,都是一楞,接着便有人七嘴八舌回道,“当兵吃粮”,“建功立业”,“咱们军户不当兵不成”……说什么的都有。
        冯虞笑道:“好。今日本都护就说说为什么来当这大头兵。”
        鼓声又响,只听冯虞歌声顿起:
        “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
        只因为咱们都穿着朴实地戎装
        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
        自从离开了家乡就难见到爹娘
        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
        都是大好的年华都是热血儿郎
        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
        一样的足迹留给山高水长
        咱当兵的人就是不一样
        头枕着边关的明月身披着风霜
        咱当兵的人就是不一样
        为了国家的安宁咱们紧握手中枪
        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
        都在渴望辉煌都在赢得荣光
        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
        一样的风采在大明的战旗上飞扬
        咱当兵地人有啥不一样
        只因为咱们都穿着朴实的戎装
        咱当兵的人就是不一样
        为了国家的安宁咱们紧握手中枪
        咱当兵的人就是这个样!”
        这首歌唱到半截,许多官兵就一边流着泪一边打拍子。一曲终了,掌声雷动,经久不息。冯虞也是心绪难平,冲着全军将士一拱手,便要下台。哪知佐近的官兵一下子涌了过来,堵住台阶,不让冯虞走了。
        “都护大人,再给咱们来一首吧。你这歌好听,唱得咱们心里畅快。”一名军士一边抹泪一边说道。
        “是啊。都护大人,再来一首吧!”
        冯虞看着身前这些将士一张张涨得通红地脸,鼻子不禁有些泛酸。
        有明一代,军人地位空前低落。文官领军、宦官监军,兵士们平日吃饭靠自己屯田,收成大半为上官侵吞,有上顿没下顿,农闲时还要受达官显贵奴役做苦工。许多地方卫所逃亡过半,许多留下的也是衣不蔽体。边军待遇虽说稍好些,可是军法酷烈,加上许多世袭官将不通戎机,常常驱兵枉死。好不容易得了战功,又常为官将侵吞。一句话,犹比黄连苦啊!
        方才这首歌,唱的是当兵苦,又赞三军将士为国之栋梁,如何能令三军不感奋泣下。
        冯虞半晌方才点头道,“那就再来一曲,之后本都护这肚里头可就是空空如也,再逼也唱不出新调来了。”
        说着,冯虞又一次回到台上,聆听全场欢声雷动。待到众人安静下来,冯虞说道:“吃粮当兵,殒身殉国是常事,这一首,是唱给那些先去的弟兄地。”
        说罢,鼓声又响。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这首歌,是冯虞前生最爱之一。此时身处军中,唱来又多了一分别样豪情。一曲唱罢,冯虞心中豪情难抑,重头又唱起来第二遍。数万将士跟着一边打着节拍一边轻声哼唱。如此,冯虞连唱三遭方才停歇,整个校场静寂无声。冯虞将鼓槌一抛,冲着弟兄们一抱拳。“所谓歌以咏志,我冯虞旁的本事没有,日后与我侍卫亲军的弟兄们不离不弃,同生共死。”
        三军将士,纷纷起立,眼眶中含着泪一遍又一遍振臂高呼:“不离不弃!同生共死!”“不离不弃!同生共死!”“不离不弃!同生共死!”
        声震九霄。
        年夜饭虽没吃着,三首歌尽收三军之心,这笔买卖怎么算也划得来。闹腾到半夜冯虞方才回帐,此时肚子已饿得咕咕叫了。伙房下了碗面条,又炒了两个小菜,冯虞胃口大开,面条嘬得“嘘溜”直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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