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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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商-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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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才是正经。”
                  第一百四十三章 好大的胆子
        冯虞此番离京回闽,走的依然是陆路,只因同行的朱潜、林炫二人皆是头一遭行此远路,不顺带一览中原景致说不过去。至于所携圣旨、会票等紧要物事,已着亲兵总旗领两百卫军先行乘船经大运河往杭州,再快马经温州府、福宁州押运回榕。现下浙江、闽东地方上相当安定,压根没人敢动这大队官军的主意。
        少了这些紧要之物羁绊,冯虞等人自然是一身轻松,游山玩水,一路迤逦而行。幸而众人皆是以马代步,高兴起来便疾驰一段,算起行程来也还不慢。文士出门,见着壮阔山水斜阳古道,更是迈不开步,一酒一诗,非得酸上几句方好。冯虞虽说不善原创,剽窃还是拿手的,偶尔记起后人名句,一鸣惊人,朱林二人还觉着这位冯大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数日后,众人来到北直隶大名府地界。大名府建城极早,春秋时代属卫国,名“五鹿”,唐德宗建中3年改称大名府;宋仁宗庆历二年建陪都,史称“北京”,有“控扼河朔,北门锁钥”之势。可惜国朝初年一场大洪水淹没了这座古城,结束了北京大名府长达千余年的雄壮历史。如今的府城,已是数十年前更址重建。大名府境内有狄公祠碑、马文操神道碑、朱熹写经碑、兴化寺等名胜古迹。据说旧府城处原先还有块五礼记碑,上有柳公权、宋徽宗两代书法名家手迹,只可惜当年一场大水,已不知泯没何处了。
        冯虞几个都是好字的,来到此处怎能不一一研磨。一日下来,心得颇多,傍晚时分冯虞几人借宿兴化寺,众军校则在寺外安营。这兴化寺也是千古名寺。唐咸通八年,佛教临济宗祖师义玄便在寺内东堂圆寂。其肉身舍利半数藏于临济祖庭正定城内临济寺,半数便藏于这兴化寺“澄灵塔”内。
        朱潜平日博览群书涉猎极广,说起这段故事,冯虞与林炫听得津津有味。“这义玄师从黄檗希运禅师,为中土佛家六祖慧能下六代。曾三问师佛法大意而三次被打,后经大愚禅师点拨始悟禅机。后游方参道,向诸方大老试锋,禅语机锋如石光电火,可谓是所向披靡,惊动一时。唐大中八年到镇州主持临济院,讲授佛法,棒喝并施,虎啸星驰……”
        林炫听了笑道:“那岂不是大打出手了?还不虑徒儿还手,着实过瘾。”
        朱潜听了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么说可是污了菩萨心了。那六祖惠能讲的不就是棒喝、顿悟吗,义玄不过师从于此而又发扬光大罢了。义玄所创临济宗,精义便是‘三玄’、‘三要’、‘四料简’、‘四照用’、‘四宾主’。说来玄虚,简言之便是对不同根器之人因材施教,传经之法威猛,机锋峻峭,以‘当头棒喝’见长。义玄可说是将禅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发挥到极致。当时前来学佛拜师的人络绎不绝,可说是打都打不及呢。一时间镇州佛法大兴、禅风大振。义玄功不可没”
        冯虞听了,也不搭话,一把揪住林炫,抄起刀鞘便开打。林炫给他这一抓楞在当场,直到屁股上挨了一记,方才醒悟,嬉笑着抱头鼠窜。朱潜看了好笑,便在一旁凑趣:“大人,打错了。当头棒喝,要打的是头不是腚。”
        “啊?那我再打过。”
        笑闹了会子,冯虞突然收手,扭头问朱潜:“方才你说义玄主持临济院是唐大中八年?”
        “正是。怎么?”
        “那不是唐武宗灭佛之时,义玄怎的还能如此风光?”
        “哦,大人有所不知。”那朱潜看来对这段掌故知之甚详,“自南北朝到晚唐,中土三次灭法,这最后一遭便是唐武宗会昌灭法,下旨令各地拆除寺院、烧毁佛经、迁散僧尼。当时镇州为成德军节度使王元逵割据之地,此人笃信佛法,拒不奉诏。当时许多高僧避难至此。义玄也是那时来的临济院。”
        三人正说着,只听不远处有人高诵一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三位大人锦衣玉食,久不曾历民间之苦,自然难以体悟义玄禅师拳拳普渡之心。”
        三人闻言齐齐回头观看,只见不远处碑林间转出一人。跟随冯虞的几个亲兵当即挺身封住来路,喝道:“什么人,胆敢搅扰我家大人。”
        冯虞止住军兵,“无妨,请他过来吧。这位想来是有话赐教。”
        只见那中年文士一边走向近前,一边说道:“冯大人,在下怎敢当得赐教二字,相反,却是来求教的。”
        听到这一句,冯虞眼角一动,紧紧盯住来人。自己虽说在朝中有些口碑,可还没大到中原大地尽人皆知的地步。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者张口便叫出自己的名号,有点意思。“哦,先生太客气了。你等在此稍候,咱们这边叙话。”
        对着一干随员交待了一句,冯虞与那文士走出一箭之地,在一片空地上停住脚步。“你我似乎素昧平生,不知先生如何识得我?”
        那文士微微一笑,“大人识不得我,不过么,我与大人神交已久。鄙姓罗。”
        冯虞略一思忖,脸色微变。“莫非你便是罗梦鸿?”
        那人颜面带笑,微微点了点头。“大人好心思。”
        冯虞上上下下打量此人,容貌却是寻常,面色白皙,三绺短髯,双眼偏小,只有与人对视时方露出一缕精光,看来是个人物。“罗教主,好大的胆子啊。如此轻易现身,见的还是锦衣卫,不怕我一声招呼将你拿下么?”
        罗梦鸿一听这话又乐了,“这两年冯大人在福建、京师两地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我料定,冯大人不是这等不分青红皂白之人。”
        冯虞也笑了起来:“呵呵,教主过奖。罗教主既然敢在此刻现身,想来还料定,本官此番是拿你不住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词锋
        两人相视又是一笑。冯虞问道:“教主越我出来,可是要弘法么?”
        “冯大人说笑了。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当着冯大人这尊真神,说那些个不着调的没什么意思。今日想着来寻大人,只想说些乡间闲事。”
        “哦?请讲。”
        “我知道大人对罗教教义不以为然,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那些东西,不过佛道杂陈,编着也不费多大心思。只是,老百姓信这个。没个来世的念想。许多人是须臾也撑不下去的。冯大人出身商户,虽说不算贫贱之家,只是民间疾苦想来也还相隔不远。大人凭良心说句话,百姓的日子苦不苦?”
        冯虞紧紧盯着罗梦鸿,片刻之后轻轻说了一句:“这要看跟哪个年头比了。与贞观、文景,甚至是先皇在位之时比起来,自然是苦的。只是,若与黄巾乱时相比么,却要好上许多吧。”
        罗梦鸿轻轻点了点头:“冯大人所言不差。”冯虞一听这话,两眼瞪得溜圆,这罗教主怎么扇起自己耳光来了?
        “不过,黄巾只是乱起,战火虽延烧至七州二十八郡,但大战历时不过一年,三张身死军散。比较起来,诸侯混战数十年,百姓所受荼毒百倍于黄巾。冯大人,我所言不虚吧?”
        “不错。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黄巾之乱,军权怎能旁落州郡?”
        “若非桓灵二帝昏聩,听任阉宦横行,百姓苦不堪言,黄巾如何能反?”
        冯虞连连摇头,“其一,黄巾信徒数十万,当日大汉人口几何?信者众?不信者众?其二,史载黄巾信徒中不乏豪强、官宦,甲子年黄巾起事还不是勾连宦官封胥、徐奉。其三,与桓灵时相较,今日大明果然是民不聊生处处哀鸿么?你那罗教便能强过黄巾么?”
        “大人说得很是。正因于此,这些年来我罗教默默无闻,决不轻举妄动。只是,若是照现下朝局,一年两年,三年五年之后,这天下是个怎样情形,大人料也不难想见。”
        冯虞抬眼看了罗梦鸿一阵,“大明就如苍天大树,虽说无万万年之家天下,可要蛀空倾覆,没有百十年工夫却也极难,想来罗教主是等不到那一天的。本官倒是好奇,今日罗教主现身邀约,难不成便是专来告知本官你有不臣之心么?”
        罗梦鸿傲然一笑:“所谓时势比人强,若是遭逢明君贤臣海晏河清,我罗梦鸿也掂得出自己斤两,安心做个教主便是。可如今这情势,呵呵,有逐鹿之心的只怕大有人在,也不多我一个。只是,朝中公卿如云,能见微知著一眼看破我心思布置的却只有你冯大人一个。听了女儿转述大人所言,可谓抽丝剥茧一针见血。我便对大人留了心思,也派出不少人手多方打探,这些日子下来,倒有些个所得。大人想听听么?”
        冯虞笑道:“有何不可。平日里本官耳中听得多是上官僚属风评,想来罗教主别具慧眼,能有一番别样之言。”
        “别具慧眼不敢当,只是我看大人,少了些厉害瓜葛,便能平心静气些个。大人这两年行迹用八个字囊括,便是‘羚羊挂角天马行空’,由大人你经营那‘大食堂’起家,每回升迁所仗,不论是出产或是铺张手段,俱是独辟蹊径,闻所未闻。我略做清理,大人擅百工、擅书法、擅营商、擅治军。这些互无关联的本领集于一人之身,着实是匪夷所思。我又遣人探访大人出身经历,呵呵,大人莫恼,得知大人小时不过尔尔,并无过人禀赋。这两年崛起之速,更是令人费解了。我思来想去,要么,大人自小便扮猪吃虎,厚积薄发,要么便是暗访名师,际遇离奇,于无声处听惊雷。冯大人,我之所言不算太过离谱吧?”
        冯虞心中大惊,这罗梦鸿能量之大,触角之长,心思之细,竟到如此程度,不比锦衣卫、东西厂差多少了。不过,他的脸色却是波澜不惊,“罗教主这番话,虽不中亦不远矣。往下讲。”
        “没了。”
        “嗯?”
        看冯虞一脸诧异,罗梦鸿笑道:“大人真以为我罗教也有厂卫一般能耐么?能罗致这些消息,已是颇费了一番工夫。依我看来,大人可谓官场异类,不欺民,不索贿,这已是极难得的了。更不消说大人治业治军的奇谋妙策,放眼天下,只怕无出其右。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说句大人不爱听的,我料定大人日后必遭人倾轧,生受无妄之灾。”
        “怎么说?”罗梦鸿这一番话与朱潜当日所言颇似,冯虞听来心惊胆跳,忍不住要刨根问底。
        “冯大人,虽然我身居江湖,可是官场门道只怕比起大人还要熟稔些个。为官的打熬不易,想跌跟头却不难。有几条规矩虽说不见于纸面上,却是万万违拗不得。
        这第一条,便是分权党私。为何历代朝堂上党争不断?固然是有群必有党,不过,坐龙椅在后推波助澜更是主因。臣子党争,你死我活,仲裁的只能是皇帝,他的帝位便安如泰山了。同理,唐代之后,若非末世,再不容有大臣权跨文、武、财赋,怕的就是集权过甚起不臣之心。冯大人你在福建掌兵、掌锦衣卫、掌百工,如今便是那梁裕也驾驭不了你了,朝廷能不做些布置,给你安个闹别扭的来?
        观冯大人这两年所为,虽与八虎走得近,却未尝没有左右逢源首鼠两端的布置,对权臣而言,这便是不忠,便是隐患。往日里言轻位卑,又实实拿了好处,也就罢了。如今眼看大人羽翼渐丰,能不防着?
        第二条便是专宠固权,这是指着权臣说的。那些已经爬到上位的奸佞权臣怕的是什么?一个,他本身是没本事的,必得将那有本事的踩在脚下,给他效力则可,却不能给皇上揽了去,否则要他这没能耐的何用?其次,奸臣上位靠的便是揣摩君心拍马应承,这等人最怕的便是有人争宠,将他比了下去。若是失了圣眷,此等人一无是处,往日吃过亏的再一落井下石,爬得越高死得越惨。很不巧,你冯大人这两条忌讳都犯了。”
        看着冯虞鬓角冒汗,罗梦鸿微微冷笑,“冯大人可是打算着如何挽回?迟了。官场如逆水行舟不进则覆,没有抽身上岸的机会了。除非大人将权势尽抛,从此做个富家翁,不问世事。嘿嘿,或许那刘瑾还能放你一马也未可知。只是,走到这一步,你还能放得开么?”
                  第一百四十五章 推心置腹
        朱潜笑嘻嘻地看了冯虞一会儿,无奈地摇摇头:“大人也真是……忒较真……也罢,我便胡说几句。那罗梦鸿所说,除了最后封官许愿一节不去管他,前头那些个,倒是在理的,比我看得准。可见这厮于这官场上是颇用心的,敢说出保大人平步青云的话语来,只怕也不是虚张声势。我看大人心中已有定见,别的也不用多说,咱们须早些回返福建做些布置了。”
        “如何布置?”
        “一个,须将锦衣卫牢牢控在手中,加紧练兵以备不时之需。其次,有些要害处须做些料理,以免给人算计。再一个,福建官场上几个要角都得拉拢住。这三条之外,咱们还得备下些奇兵以供急用。据我来看,如今大人圣眷正隆,那刘瑾也不好明着撕破脸,多半是掺沙子使绊子的茅招,待得过个一两年,皇上对大人冷落疏远些个,再下狠手。”
        “奇兵怎么说?”
        “有如用兵,需广布耳目眼线,需配陷阵、正兵、游骑、辎重。如今大人不缺正兵、不缺游骑、不缺辎重,缺的是耳目眼线与决死陷阵。”
        “呵呵,自明你还真是惜言,无非是谍报、死士嘛,明白了。诶,方才你说最后封官许愿一节不去管他,这会儿你不妨一道评点解说一番。自明兄,如何啊?”冯虞一脸的坏笑,看着朱潜。
        朱潜白了冯虞一眼,半天才开口道:“冯大人,国城兄,这些话明白不该从我这幕僚口中来说,如何还要……”
        冯虞打断朱潜的话,正色说道:“我知晓自明兄为人谨慎,又是半道入幕,轻易不愿逾越本分。只是,我冯虞从不将自明兄视作一般僚属,只当股肱兄弟来看。否则,今日这番极秘之事断不至与自明兄说起。只盼自明兄放开心结,全心为我谋划,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回头即便请得你那师弟大驾,自明兄依然是我冯虞帐下首席。”
        说着,冯虞便要笼手施礼,唬得朱潜赶忙上前扶住。“冯大人,万万使不得。大人这番话,朱潜感于五内。往日非是潜矜持,跟大人说句掏心窝的话吧。大人用人需先择人,可咱们这些个做西席的,也要择主啊。什么话都说,什么主意都出,到时候主子塌台,咱们不得跟着吃瘪。士为知己者死,那也得是心甘情愿的不是?大人关照下属,那是没得说的。只是,大人志向如何,欲往何处去?潜心中亦无数,如何为大人献计?”
        “啊!”冯虞听到这儿便是一愣,之前还真是没往这一节去想,总觉着朱潜耍滑头探口风。想想也是,自己又何曾正儿八经地与他交过心,这其中,未尝没有些个日久方可见人心的念头。
        “如此说来,倒是**切了。”冯虞想了一阵,终是开口。“行,咱们寻个地方坐下,好好说道说道。”
        两人寻了背风之处,在石阶上坐下。冯虞说道:“自明,咱们一道呆了有些时日,我那些家底、连我如何发的家,你俱是晓得的。原先也就是个小本营生,想着弄几个钱饿不着就是,没成想一不留心便走到今日这境地。”
        朱潜听着一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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