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说完,老者低声打断道:“小伙子,什么都别说!若想多活几年,就趁早打消去应聘的念头!”
“这却是为何?”
“哎哟,小伙子,出门在外,哪来那么多为何!不怕死你就去,当老头什么都没说。”
海哥谢过老者,与少女继续前行,等过了街角,才低声道:“师姐,去不去?”
少女白她一眼:“去!怎么不去,这么好的工作到哪去找?”
这海哥和少女,便是幻化了容貌的张若虚与纪君筠。
原来李慕白在察看张若虚的修炼状况后,认为他在【逍遥千幻诀】上所下功夫,还远远不足,必须去红尘中历练一番,再考虑传授《逍遥化神诀》。便特许纪君筠陪同张若虚下山历练一月。
纪君筠以前历练凡尘,乃是家族附近的城市,找了个使唤丫头的工作,花了两月时间,才领悟第一层到第四层实为一体之功。
这次张若虚历练的时间,无疑太过短促,张纪两人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来这距东山门极近的海西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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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君筠身为筑基道士,方圆里许的动静,可以说无一丝一毫能逃过她的耳目,因此也不用问路,两人很快就找到醉逸轩酒庄,由守卫带到负责招聘的杜总管前。
“这位小兄弟,我没听错吧,应聘副总管的是你们两个?”
“杜总管,您没听错。小可是中原人,祖上一直以酿酒为营生,可我们兄妹出生后,连续三年中原大旱,粮食颗粒无收,因而家道中落,一年不如一年,最后不得不变卖家产,举族西迁……”
原来张纪两人下山时,特意去白虎堂查阅资料,准备了许多身份,这酿酒世家的落魄传人,不过是其中之一。
当下张若虚娓娓道来,讲叙身世之余,偶尔夹带两句酿酒、特别是酿葡萄酒的专业术语,想那逍遥派历史何等悠久,够格存档的资料又是何等高级,因此那些个从张若虚嘴里蹦出来的关键词,哪一个不是失传已久的宝贝?
只把个杜总管唬得从太师椅上一下立起,满脸骇容、牙关打颤:“培土薅苗?铁丝搭架?仙泉催果?这、这不都是失传近千年的张氏神术吗?难道你们竟然是酒仙张迁的后人?”
“没想到事隔千年,赤晶堡居然还有知晓先祖名讳的高人,张海失敬了!”
张若虚那既喜且傲的丰富表情,顿使得杜总管再无怀疑,两手紧紧扯住张若虚不放,喜极而泣:“醉逸轩有救了!醉逸轩有救了……小李,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大当家叫来!”
醉逸轩大当家许富贵,人如其名,体态极是富贵,等他三步一喘五步一颠跑过来,中原来了张氏传人的消息,早已经传遍合府上下,并且通过内应,最后传到许富贵的死对头,海西盆地最大的酒庄聚缘庄老板朱开隆耳里。
许富贵可比杜总管慎重多了,问了许多非酿酒专家不能知晓的专业问题,张若虚都对答如流,许富贵这才长叹一声:“张公子,你来得可真是时候……怕只怕敝庄庙太小,供不起两位菩萨呀!”
张若虚道:“大当家言重了,有甚不方便之处,何不直言相告?愚兄妹此来海西,有口饭吃便很满足,实不敢要求太多。”
许富贵小眼睛眯眯的,闪过一丝异芒:“张公子直爽过人,那许某就不瞒你了。”
话说聚缘庄和醉逸轩,都是三百年前同时起家,发展到今天,海西盆地百分之九十的葡萄园都为两家所有。而葡萄酒行业老大的地位之争,也一直没有停止过,这几十年更是愈演愈烈,特别朱开隆当上聚缘庄大当家后,所采取的暴烈手段,已不再是商人所该为,而是大咧咧的黑社会架式。
具体来说,自打朱开隆上任,至今醉逸轩已有六位副总管、十三位园长,近百杂役,或失踪、或猝死、或伤残、或无故辞职。前段时间,朱开隆更公然纠集地痞流氓,冲击醉逸轩在赤晶堡东部的葡萄园,造成醉逸轩这边三人死亡、七人重伤。惨案发生后,赤晶堡护卫团出面,抓了一大批闹事的流氓,杀了几个带头的,聚缘庄方面赔钱了事。但醉逸轩所遭受的损失,却远非金钱可以量算。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两位副总管、十余位园长、大批杂役的集体辞工,导致如今忆有近半葡萄园无人管理。
许富贵无比愤慨地把这些事情,有所保留地讲叙一遍,他用词精准巧妙,虽无一字一句直指朱开隆,却把该地主恶霸卑劣的行径、丑恶的嘴脸,全方位暴露出来,而作为对手的许大当家,则以慷慨好施的菩萨形象,一次次的退让,一次次的忍耐,直到现在,退无可退忍无可忍,终于要奋起反击!
末了,许富贵把满腔的激愤与悲壮,化为一句掷地有声的总结:“朱开隆阴险残暴、狂妄嚣张,不得人心已久,便连赫连堡主亦对此人早有不满,他的好日子已经屈指可数!他的下场……张公子如有兴趣,不妨拭目以待。”
“张公子,虽然许某现在求贤若渴,特别需要张公子这样既有技术又有人品的少年英杰,但毕竟从表面看,聚缘庄已经把醉逸轩逼到绝境,形势十分不利。就算接下来能够很快把朱开隆一举扳倒,过程也必然充满危险!”
说到这里,许富贵语气进一步转柔,体谅地拍拍张若虚肩膀:“张公子,许某不忍你一个局外人,受到此事牵连。所以两位还是走吧,远远地离开赤晶堡……或者也可以选择留下看一场好戏,等大事定了,再来找我许富贵,别的不敢说,副总管这个位置一定留给你。”
一直袖手旁观的纪君筠,忽然哧的一笑:“许庄主,还有我呢。”
许富贵看了杜总管一眼,略显为难地沉吟道:“这个嘛……”
杜总管何其聪明,马上接过话头:“庄主,我老杜一把年纪,等搞倒朱开隆,这个位置,就由张公子来坐罢。”
许富贵感动之极,肥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汗,正要慷慨陈辞加以发挥,纪君筠格格一笑,抢先道:“许庄主,你不用表演了。我们是来应聘副总管,可不是来看戏的。朱开隆的所作所为,我和我哥其实早有耳闻,并不惧怕于他。”
见许富贵杜总管都微微发愣,张若虚也笑道:“小妹言语无状,庄主莫怪。若庄主愿意收留愚兄妹,那工资待遇方面,倒是可以谈上一谈的!”
尴尬之色一闪即逝,许富贵大喜过望道:“两位有何要求尽管提出,只要许某力所能及,必不致两位失望!”
第十八章 赫连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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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醉逸轩举庄大宴,许富贵频频举杯向张氏兄妹劝酒,酒至酣处,许富贵肥掌虚拍,倏尔乐姬美伶,娇娇娆娆,莺莺燕燕,疾走入场,载歌载舞,不胜欢娱,直闹到子夜时分,方才散去。
许富贵亲送张纪两人,至后花园听雨轩、眠月阁,叮嘱下人务必勤勉招待不可有丝毫怠慢,方才殷殷辞去。
张若虚不习惯侍女们过于殷勤的服侍,将其全部逐出屋外,这才自行淋浴更衣。
因床榻软绵绵的不合打坐修炼,便在地板上垫一张薄毛毯充当蒲团,刚刚盘膝坐好,忽然窗棂咯吱微响,珠帘轻晃,金光一闪而入,显露出一位清灵脱俗的仙子,正是恢复原貌的纪君筠。
“师姐是你呀,吓我一跳!”张若虚连忙收起下意识祭出的飞剑。
纪君筠哼道:“紧张什么呢,来看看你不行呀。”
张若虚起身给她找来一把太师椅,纪君筠舒舒服服地靠住椅背,道:“闹腾了一整夜,看你挺投入的,有没有什么感悟?”
张若虚摸了摸头:“许富贵太热情了,我应付得头都大了,何来什么感悟。”
纪君筠把双腿收到椅上盘起,端正身子,正容敛目,就在张若虚以为她要入定时,开口道:“入世修行就是这样,最易起懈怠之心。好在千幻诀的历练功夫,正需要这样先沉浸、后回味。如果有事没事,处处都念着修行,惦记着功夫有无进展,这和在深山洞府苦修又有什么不同?只要不过分沉溺,用一颗赤子之心观照言行,自然便能闹中取静,不管什么情况,都可应对自由。”
张若虚体会她话中之意,默然颔首,似有所悟。
两人就这样一坐蒲团,一踞太师椅,一夜寂然无话到天明。
第二日,许富贵广发请柬,说是要宴请赫连堡主及诸贤良,以庆得酒仙后人之助。
上次聚缘庄指使流痞冲击醉逸轩,造成三死七伤惨剧,本已触犯众怒。可赫连堡主重判流痞、轻罚聚缘庄的处置结果,却让众多商绅大为寒心,只道醉逸轩从此便要没落,朱开隆独霸葡萄酒业的时代就要来临。因此收到许富贵这张请柬后,迟疑观望者居多,答应赴宴的少之又少。
直到午后传来消息,赫连堡主不仅答应赴宴,还极为高调地邀请朱开隆同往,言下颇有替许朱两人牵线修好之意。即便朱开隆的态度还不明朗,但众商绅已是闻风而动。这帮人老练成精,自然一眼看出,有赫连堡主的支持,醉逸轩势必转危为安,一时半刻肯定倒不了。
黄昏时节,醉逸轩门前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尽是来访的宾客。
许富贵亲自迎出阶前,油嘟嘟的胖脸挤成一团花,好象赤晶堡周围那成片成片无人管理的葡萄园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到访的宾朋,每一个都是消息灵通之士,知道自打昨天笼络到那对据说是酒仙张迁后人的兄妹,醉逸轩上下人心振奋。可眼下正值葡萄成熟的旺季,需要大量人手采摘,若是不能及时招到人员,今年的葡萄收成就要减半,葡萄酒的产量亦势必受到影响,到时候朱开隆随便再弄点名堂,就够他许富贵受的。因此那对兄妹的加入,实乃杯水车薪,能不能扭转乾坤,关键还得看赫连堡主的态度。
不过这些事情,大伙都只是心里头想想,谁也不会蠢到把置疑写在脸上,更不会可能出言探听自找无趣。
熙熙攘攘间,转眼太阳已西坠至地平线,丝丝缕缕的金色光芒,从赤晶堡那黄土夯就的高耸城堡背后透将出来,把阴影远远拖长到青天黄沙连成一片的东方。
忽而马铃清脆,丁丁当当不绝于耳,却是赫连堡主的亲卫队,终于从城堡中驰出。
远远的只见一股黑铁色的旋流,簇拥着一杆高高扬起的明黄色罗盖,轰隆隆沉闷无比地移到中心街口,在那里静静等待了半柱香时间。
在这半柱香时间里,正在醉逸轩院内闲聊的众宾客,听说堡主已然出城,慌忙蜂拥出院。却见空空落落的长街上,许富贵居中,一对金童玉女伴其中左手。三人安步当车,正施施然前往迎驾。
众宾客见状,无不暗骂富贵这厮忒也狡猾,你迎就迎了,何苦寒碜到只带两个小毛孩,这不是逼使我等给你当跟班么?
但堡主隆威,谁人敢于拂逆?当跟班总比当乞丐强吧,都只得屁颠屁颠跟将上去。
半柱香时间一晃即过,那黑铁旋流之中,迸出一声断喝,于是明黄色罗盖南指,铁流争先向前,雷霆滚地一般,轰然袭卷奔来。
张若虚和纪君筠,一左一右,陪着许大当家迎客,见到这般阵势,纪君筠还不觉怎样,张若虚却曾在战阵上出生入死,不觉暗暗点头。
这赫连堡主不愧是威镇万里的一方雄豪,仅看他手下这帮护卫,策马齐头并进,速度奇快却不见尘头扬起,可知人马合一的功夫已臻化境,仅此一项,管中窥豹奇Qīsūu。сom书,便可想象其主子的手段魄力。
张纪二人远远观望堡主雄风的当儿,许富贵也暗自留意他们的表情反应。
见两人面无惊容,从容不迫更胜自己,心中既喜又忧:“我果然没有看错,这兄妹两人年纪虽轻,却都是见过大场面的。眼下堡主未能等到朱开隆赴约,固然早在意外之中,可终究是失了颜面,但愿这张氏兄妹,能察颜辨色,千万不要冲犯堡主才好。”
铁流滚滚,眨眼驰近,并无半分停止的意思。
吓得许富贵连忙喊道:“快闪开!”
他话音未落,却已被张若虚牵住袖子,足不沾地,瞬间挪移到路旁。
挪移的瞬间,许富贵凑巧还看到,那张家女娃儿,所处位置离路左颇远,起步也比兄长慢,却和兄长同时落地,并且她人在空中,还有闲暇对许富贵微笑示意。
许富贵心念电转,马上判断出这张氏兄妹俱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只是这等高人,为何却要自屈身份,到醉逸轩当一个小小的庄园管事?
张若虚自知马脚已露,苦脸对纪君筠笑笑,见她并无怪责之意,也就心安。
两人也不解释,任由许富贵在那胡思乱想,脸色变幻莫定。
三人前脚离开,那数十骑汇聚而成的铁流便汹涌卷至。
忽而明黄罗盖下,一个威严的声音迸出:“停!”
瞬间那铁流便凝止在许富贵三人跟前。当先五骑,马头一毫不差,恰好顶在早先三人站立的位置。
张若虚微微变色,若是没有武功,这会他们就算不被吓死,也是小便失禁瘫软于地的丢脸下场。
“富贵啊,他们就是你跟本堡主提到的酒仙传人?”
明黄罗盖下,黄金大马之上,海西盆地真正的主人,赤晶堡赫连堡主,扬声发问。
三人不由自主循声望去。
很奇怪,包括纪君筠在内,此前谁都没有想过觑空偷看一眼赫连堡主,虽则谁都知道,明黄罗盖下,必是赫连堡主无疑。
但在看到赫连堡主的瞬间,这突然生发的疑虑,霎时都得到解释。
三人与赫连堡主目光一撞,便如撞到什么测谎探试器,不由自主地内心发慌,忙不迭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对不住堡主,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反思完毕,许富贵习惯成自然了,倒也并不惊奇。张若虚和纪君筠,则掀起涛天巨浪。
这赫连堡主竟然是位金丹真人,且修为奇高,至少也是大师兄二师兄那个层次!
“原来是这样!”
那赫连堡主稍稍使出点手段,便探查到张纪两人的身份秘密,不过他似乎并不介意,微微一笑便揭过不提。
“富贵,和你猜测的一样,朱开隆仗着背后有人撑腰,胆大包天到竟敢放本堡子鸽子。也罢,既然他如此有恃无恐,我就帮你一次。明天,你贴一张布告到城堡门口去,给朱开隆找点麻烦,至于具体措辞,你自己看着办。”
赫连堡主语气平静,眨眼间便作出一项决定。好象这项决定,亦和此番赴宴一般简单寻常,只是吃个饭,顺便向在他地盘上讨生活的商贾,展示一下主人的威严存在。
可许富贵得到这句话,就如普通老百姓得到圣旨,整个人容光焕发,霎时便把张氏兄妹带给他的惊讶,抛到九霄云外。
“堡主放心,富贵便肝脑涂地,也要事情办好办漂亮!”
“你明白就好。”
赫连堡主嘴唇微启,视线挪向正前方,神态变得肃穆庄严。
张若虚纪君筠许富贵三人,立时身不由己地低下头去,无比认真盯着自己的脚尖,好象上面正在展开一场万蚁大战。
铁黑洪流再次狂奔起来,簇拥正中央那杆明黄色罗盖,滚滚向前。
所到之处,无论贵贱,不分雌雄,莫不避让。
直到那杆明黄罗盖,扬长直入醉逸轩,这些人方才抬头直腰,抹去额上冷汗,发出声响动静。
“这场面,可比咱们的掌门师父威风多了!”
张若虚内心甚是感慨。
不过若论修为气度,这赫连堡主强归强,在李慕白面前,就如蚂蚁堆比之巍巍泰山,相差不可以道里计。
纪君筠则大为后怕,这次陪张若虚出来,她状态很放松,并不曾认真想过,如果遇到远超于她的高手怎么办。
直到目光撞上赫连堡主,她才骇然醒悟,真是太大意了,白虎堂所提供的资料中,明明有“海西赤晶堡历代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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