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天针，听说过么？”囚徒抬起那张滑稽的猴脸，两只神气的眼睛透过面具上的透明视界区看向叶初阳平凡的侧脸，然后活动手指，打开手中的盒子。
那是一个类似于指南针的东西，银白色的短针表面涂着一层油，漂浮在干净的水面上，针体中间系着一根极细的丝，尽头绑定在圆盒底部的凸起上。
“中国人的发明，容易制造，关键是实用。”囚徒摊平手掌，任由那根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绣花针在水面缓缓转动，说：“将一根绣花针放在强反光体上连续晒上七七四十九天，记住，一定要是每一天阳光最猛烈的那两个小时，一定要是连续不断的四十九天，这样才能做成晒天针。”
“有什么作用？”叶初阳问，这时，那根在水面缓缓旋转的银针突然停止转动，定定地指着一个方向。
“难道是……”叶初阳顺着针尖所指的方向放出视线，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栋三十米往上的高楼，然后，一道混沌的浊影在大楼顶端一闪而过。
囚徒已经跑了出去，微胖的身体以惊人的灵活度毫不费力地翻过工地铁栏。叶初阳盯着黑影消失的地方，没有犹豫，立刻追了上去。
两米高的铁皮围栏在眼前一晃而过，叶初阳三体伏地，锁定囚徒远去的身影，拔腿追了上去。中年男人体型微胖，可速度却显然与他那体型不成反比。
“你没猜错，晒天针其中之一的作用就是能够定位那玩意儿！”囚徒透过面具大声地与叶初阳交谈，“我给你的耶稣受难是经过教堂祝福的神器，待会它怎么也能挡住那东西的一次攻击，到时候你可别犯浑！”
“你的意思是要动手？”叶初阳皱眉，“任务说明只是调查，而我想……”
“它已经发现我们了。”囚徒沉声，“现在说那些都是屁话，现在去交任务只能算作是失败！调查只有以不惊动对方为前提的确定目标才算成功，而现在我们已经惊动到它了，所以只有干掉它，然后申请任务加级。”
“一个调查任务，等级c＋，你确定要与它正面冲突？”叶初阳想起那只附体吴门的红鬼，有些时候，鬼族的战斗力可以强到能轻易抹杀对手，就如同之前那家伙口中的“游戏”，如果不是对方存心戏弄他，后果很可能就是第二天校清洁部发现他的尸体。
“放心，你现在看到的只是我真正实力的冰山一角，我可是参加过a级任务的男人啊。”囚徒笑笑，不避不闪，翻身跳过巨大的柱形钢丝圈。
“a级任务么……”叶初阳眯眼看向男人硕大的背影，心道：“看来是‘黑铁骑士’。”
猎人网有过这样的戏谑，称白石为炮灰，青铜为剑士，黑铁为骑士，白银为大将，至于黄金，没人见过他们，就连他们究竟存不存在都是一个迷。
夜色苍茫，偌大一个建筑工地，零星成片的白织灯偶尔镀亮那两道身形迅速的人影，然后突然间隔明灭——莫名的能量场，在这里张开了。
“该死……居然这个时候……”
尚未竣工的建筑楼顶，红莲垂死挣扎，努力想要击穿钢筋混凝土凝固而成的楼板，然而就在他手掌与楼顶接触的一瞬间，他的整条右臂突然虚化，毫无阻隔地穿过了那层结实的楼板。
“可恶……要结束了么……”
男人发出野兽般的吼叫，他的后背像熟透的石榴一般突然开裂，露出森森脊椎和鲜红的肌肉。下一刻，他的右臂又忽然灵体化，男人腥红的瞳孔猛然收缩，卡在楼板里的那半截小臂毫无意外地被轻易折为三段。
“呃啊……”红莲发出痛苦的低吟，他蜷缩在布满尖锐凸起的楼顶上，背后连接脊椎的肌肉潮水般涌动、鼓涨，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出他的身体一般。
“不，不要……不要……啊！——”
蠕动的肌肉呈现出艳丽的鲜红色，仿佛一条又一条圆鼓恶心的肉虫。那些肉虫争先恐后地挤出红莲的身体，在他背后水乳茭融，缓慢而又迅速地结出一枚罪恶的果实——那是一张没有脸皮的女人的脸，蠕动的肌肉和蠕动的瞳孔，极度狰狞恐怖。
“呵呵，真狼狈啊，红莲。”
深棕色的皮靴扣出有力的节奏，缓缓出现在男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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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鬼楼杀戮之夜
“你……是谁！”红莲没法抬头，他的整张脸都裂开了，属于鬼的血涂满了他的眼瞳，他只能看见那双价值不菲的棕色靴子，女款。
“曾经的s级恶魔如今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了么？”来人踢踏着恶意又略带调皮的节奏，绕着红莲不断分化的灵体行走。
“你想做什么……呃啊！”红莲用力地将头颅砸进坚固的混凝土楼板，他背后的那个女人愈发棱角分明了，逐渐形成拥有意识的真正灵体——她被吞噬的灵魂粒子正在高速汇向她的头颅。
“呵呵，我来啊，是想和你做一个交易。”来人背着双手，笑呵呵的，“我要你，做我的使魔。”
“想让我做魔法使？不可能！”红莲愤怒地嘶吼，“我宁愿……啊！！”
“哎呀哎呀，看来分离已经快要完成了呢。”来人看着红莲背后那个蠕动的人体，甩手将一具干枯的黑猫尸体扔到红莲眼前，说：“真的不要考虑一下么？它足以容纳你体内暴乱的能量，绰绰有余。”
“黑猫……”男人努力睁大一只血红的眼瞳，他的另一只眼在疯狂地往外突，仿佛要跳出束缚它的眼眶。只看了一眼，红莲狰狞的面孔突然冻结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干枯的黑猫尸体，颤声，“你……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你会知道的，呵呵，”来人伸出一根手指，点点红莲背后那个女人的头颅，漫不经心地开口：“完成契约，它就是你的了。”
“我去过日本，也曾找寻它的下落，没想到……它已被你得到。”红莲无法呼吸，他背后的东西严重压迫他的呼吸器官，虽然无感，但他知道，此刻一定有至少六根胸骨和全部的肋骨插进了他的脏器。他明白，抉择的时候到了，不选择成为她的使魔，只有反噬的结果等着他——长尾将替代他而存在，所有的力量都将属于长尾，她将获得一切，所有原本该是他的东西。
“他们来了，我数三个数，我要你在三秒之内做出决定。”来人轻轻蹲下，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在黑猫鼻梁上滑动，说：“三，二……”
“我同意！”红莲大吼。
“很好，你的人也已经到了，让他们守住大楼，我们开始……希望能赶在他到来之前完成契约，以及，进化。”来人站了起来，黑色的裙裾轻轻擦过男人的眼睑，他暴乱的心跳在这一瞬突然宁静了，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就要改写了，彻底地改写。
“妈的，什么情况！”囚徒大骂，两分钟前他和叶初阳穿越三百米路程深入工地，眼看刚进入目标建筑，他的神器定鬼针突然发狂了，四面八方地一通旋转，至今也没有停住的趋势。
“只有一种情况，”叶初阳冷静地拉开加长鱼竿皮套，抽出存放在里面的肋差，单手出鞘，横在身前，说：“有东西来了。”
“**！神器转成这样那得来多少啊，撤！”囚徒转身就跑。
“来不及了。”叶初阳说。
黑暗里传来妖魔的狂笑，四扇空荡荡的大门被从天而降的装满石块的手推车以及竹板之类的建筑材料完全封堵。
视线登时陷入漆黑，烟尘翻滚的空间里，叶初阳听见了从天而降的破风声和直奔而来的脚步声，他不得不退后，一只手就在这时抓住他的肩膀，将他狠狠地拽到身后。
“砰！砰！”接连两声枪响，叶初阳切到对方脖颈的肋差猛然停住，灿烂的火花中他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背影。少年在那近乎一瞬间的时间里直觉眼前的男人他仿佛在哪里见过，然而仔细去想却又毫无头绪。
“妈的，给老子滚开！”身后传来囚徒的大骂，紧接是一连串杂乱的撞击声，像是什么人被扔进了堆满东西的货物架。
“小子，退后！”不知何时出现在大楼一层的陌生男人低喝，反手将手枪插进后腰，迅速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三根冷光棒，双手狠劲儿一掰，扔向前、后、左，三个方位，然后重新拔出双枪，闪身直奔通往二楼的旋梯。
叶初阳方才退后，一直苍白的大手便在他眼前划过。没有犹豫，少年提手一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切断对方整条手臂，然后不退反进，以肩发力，撞开拦路的鬼物，直追冲上二楼的男人而去。
冷光亮起的那一瞬，叶初阳看到了男人坚毅的侧脸以及他胸前的纯银十字。虽然不确定，但叶初阳认为对方很可能来自教会，那个神秘而强大的驱魔组织。
“喂！走电梯！”囚徒大喊，反手拧断一只恶鬼的头颅，快步跑向大楼东侧的电梯井。
叶初阳犹豫一瞬，反身跟上囚徒的背影。一楼大厅的恶鬼数量已剩下两只，其中之一还被叶初阳一刀斩断手臂，所以他们想成功抵达电梯井并不困难，而且大部分鬼物都被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男子所吸引，可以说主战场已经转移到楼梯了，现在通过电梯井直到楼顶的确是最准确的选择。
“混蛋，我要杀了你！”
断臂之鬼凶猛地朝叶初阳扑了过去，少年眉头紧锁，竟也不避不闪地正面迎向那只恶鬼。他在赌，也在选择相信，当然，如果那个东西没有丝毫作用叶初阳也有把握最后避开恶鬼漆黑的利爪。
距离不断接近，叶初阳握紧肋差，就在即将与恶鬼贴面的一瞬间，他胸前的耶稣受难突然爆发出一阵强横的能量波，刹时将恶鬼弹出四米远。
“搞什么飞机？你怎么把十字架的能量引出来了！我那是留着干boss的啊！”囚徒跳脚，看着在半空碎为灰烬的恶鬼，无比痛惜地大喊。
一楼大厅此刻已飞满尘土，叶初阳屏住呼吸，快步冲到囚徒身边，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的冷光棒，没有多说，立刻冲向电梯井。叶初阳并没有发现最后的那只恶鬼，显然在他与断臂恶鬼对抗的时候囚徒已将它解决掉了。
“大约有多少？”冲出尘雾边缘，叶初阳喘息着问。
“不少，少说也有三四十只。”囚徒语气凝重。
“这么多他们是怎么行动的？聚在一起散发出来的黑暗能量岂不是能让……”叶初阳突然想到一个关键性因素，“难道说，楼上的那东西……”
“不知道，反正它地位不会低就是了。”囚徒低笑，“看来我赚到了，这么多护卫在这，很难不让我想到它受伤了啊，而且是那种要命的重伤。”
叶初阳突然停住脚步，看着眼前空荡荡的电梯井，说：“没电梯？”
“废话！这模样的破楼你也指望有电梯？”囚徒挤身进了电梯井，举起冷光棒，唠叨：“幸好没有地下室，这结构爬上去倒也不是太费力。”
“爬上楼顶？”叶初阳皱眉。
“不，我们只要爬过那家伙就好了。”囚徒神秘地笑笑，“教……”
“小心！”叶初阳大喊，同时抽刀上撩。
囚徒猛然抬头，只见一张极度苍白扭曲的鬼脸从天而降！
锋利的刀刃一击斩断恶鬼的躯体，叶初阳闷哼一声，肋差脱手而出，只听他的手腕关节处传出一声清脆的爆响。
“日！”囚徒吓得浑身寒毛炸立，一把捞起那把肋差闪出电梯井，借助冷光棒橙黄色的光亮查看叶初阳的手腕，问：“骨折么？”
“是错位。”叶初阳面不改色地掰正关节，“咯嚓”一声响听得囚徒都不由皱眉。
“妈的，要么是意外，要么是有人指挥战斗，如果是后者那么电梯这条路是不能走了，万一再掉下来几个还不把老子砸死。”囚徒看着在电梯井里灰飞烟灭的恶鬼，提着叶初阳那把肋差，缓缓靠近电梯井。
阴暗的空间，叶初阳沾满灰尘的额头上满是冷汗，他警惕地环顾四周，而就在这时，囚徒已经再度踏入电梯井。男人握住手心的冷光棒，深吸一口气，摔臂将之扔上高处。
“什么声音？”
“什么玩意？”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前者是听到空气中仿佛处处弥漫着一种异常奇怪的沙沙声，后者是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到了他的脸上。
冷光棒旋转着不断上升，囚徒抹下脸上细如丝线的东西，仔细一看，发现手上的东西竟然是极长的发丝。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抬头时，仿佛万千爬虫蠕动的沙沙声一齐灌入他的爽耳，他看见了那只橙黄色的冷光棒被一团漆黑的、会蠕动的云吞噬了。
电梯里怎么会有云呢？囚徒想，然后他突然意识到……那不是云，那是——头发！成团的、挤满整个电梯井的头发！
“妈的！跑！”囚徒只感到毛骨悚然，他难以想象被头发淹没的情景是怎样的，而等他回头时他发现了一件更加恐怖的事情，一直站在他身后，刚才还在说“什么声音”的小雨衣不见了！
他消失了！诡异地消失了！
囚徒懵了，他不敢确定是不是来了高手，现在他骑虎难下，不逃头发来了他得死，逃了身在暗处的高手可能会在背后要了他的命。耳边的沙沙声越来越大，囚徒心一横，拔腿就跑，目标是通往二楼的旋梯。
大团浓密纠缠的如同晕水黑墨的头发潮水般抵达一楼，黑暗里，那些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的头发疯狂了，像是寻找到猎物的毒蛇，杂乱无章却又目标一致地涌向囚徒。
“哦不！**！no！——”
这是囚徒最后一句话，那些魔鬼藤蔓般的头发抓住了他，首先是他的双腿，然后是全身。叶初阳的刀不管用，因为数量大多了。那张滑稽的猴头面具被暴力拆开，囚徒只觉眼前的黑暗更黑了，同时还有无数根蠕虫般的头发爬进了他的七窍。
他挣扎着被潮水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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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进化
黑色的大楼沸腾了，囚徒死命地将钻进他喉咙深处的头发拉了出来，然后大吐胃酸。他该庆幸他最终赶上了，否则那些钻进他耳朵里的头发此刻已经充满了他的脑袋。
晒天针安静地插在地面上，以它为中心，四周分化出了一个小小的真空地带，囚徒就是这样得以最终保住性命。他现在没时间担心叶初阳究竟出了什么事，因为头发在与晒天针对抗，它们在不断挤压晒天针隔离出来的空间，甚至已经有头发爬上那个立体的不规则空间，想要将囚徒360°；无死角封锁。囚徒清楚地知道这种制造起来算是它同类中几乎是最简单的东西究竟有多大能耐，最多还有十秒钟，如果他逃不出去，等待他的就只有死神无情的镰刀。
几乎全黑的空间里，沙沙的魔音化身一把锋利的锯，来回分割他的神经。他听到自己雷鸣般的心跳，慌乱中，他忽然意识到或许火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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