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你就多费点心。”徐令宜对她说话的语气很客气,“叫丫鬟摆早膳吧!等会我们还要去祠堂摆祭祖用
的器物。
按规矩,祭祖用的物品只能男人摆,女人是不能碰的。
十一娘笑着应“是”,叫了丫鬟传膳,服侍两人吃了早饭,然后带着徐嗣诫一起去了太夫人那里。
三爷和三夫人、五夫人、徐嗣勤、徐嗣谕徐嗣俭、谆哥都到了。
看见他们进门,五夫人立刻朝徐令宽走去:“五爷昨天歇得还好吧?”眼晴却打量着滨菊怀里的徐嗣诫,表
情显得很认真,还带着几分探究的味道。
十一娘不由苦笑。
徐令宽则朝妻子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回去再说”,然后笑着上前和众人见礼。
五夫人昨天没仔细看,后来想看的时候又没机会看,这次仔细一打量,觉得和徐令宜有三、四分像,又想到
昨天石妈妈的话,心里又安下几分,笑着上前和十一娘行礼。
十一娘回了礼,和三爷三夫人打了招呼,带着徐嗣诫,跟着徐令宜和徐令宽的后面去给太夫人问了安。
徐令宜就带着三爷和徐令宽及一帮小字辈去了祠堂,三夫人要准备晚上的年夜饭,十一娘要去看看徐嗣诫住
的地方收拾得怎样了,留了五夫人陪太夫人说话,三夫人和十一娘联袂告辞,各自散了。
**************
秦姨娘的院子比乔莲房的院子布置一样,只是要宽敞些。院子中央种的也不是花草,而是太湖石叠起来的假
山。从朝西开着的院门进去有向北的抄手游廊,直通徐嗣谕的旧居。徐嗣谕住的院子又比秦姨娘的宽敞些,
正房坐北朝南,左右各三间厢房,倒座和秦姨娘的正房中间有道青石雨巷,倒是个正正经经的四合院。
文姨娘陪着十一娘进了院子,指了西厢房:“这里原是如意门。”
意思是说,如果在这里开个门,就不用通过秦姨娘的院子,可以直接到徐嗣谕的旧居了。
十一娘不置可否。
等到明年开春吧!
到时候自己的院子要修,也可以顺便把这边的院子修一下。
进了门,就看见秦姨娘正指挥着几个小丫鬟在挂榷帏帐,还有几个丫鬟拿着抹布擦着落地罩。
听到动静,众人忙停了手上的活给十一娘行礼。
十一娘见屋里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颇有些意外。
“因要过年,前几日刚扫过尘,倒也事半功倍。”秦姨娘解释道,“下午搬了坐褥、铺盖五少爷就可以住进
来了。”
十一娘笑着点头,让丫鬟们继续打扫,和文姨娘、秦姨娘在屋子里转悠,商量着哪里添些什么,哪里减些什
么,哪里又摆些什么好,眨眼就到了晌午。
有徐令宜身边的小厮过来道:“侯爷和五少爷在外院用午膳,让夫人别等了。”
琥珀赏了那小厮十文钱。十一娘就笑道:“既然侯爷不回来,我们就随便吃些吧——横竖晚上有好吃的。我
们早点把五少爷的住处收拾好,也可以早点去太夫人那里。”
文姨娘和秦姨娘笑盈盈地应了,到十一娘屋里胡乱吃了些,赶在正午之前把屋子收拾停当,约了申初三刻一
齐去太夫人那里,又差人去跟乔莲房说了一声,然后各自回屋梳洗打扮去了。
徐令宜等人去了祠堂,那边早有专司祭祀的把东西备齐了,他们依礼摆了,忙到了中午在外院草草吃了午饭
,然后又回了祠堂,禀了祖先,由徐令宜执笔,把徐嗣诫的名宇上了族谱,这才各自散了。
***********
五夫人好不容易等到了徐令宽回来。
她一面笑吟吟地服侍着他换衣裳,一面漫不经心地道:“说什么竟然说了一夜。我又担心侯爷对您发脾气,
又担心您受委屈……一夜没有睡好。”
徐令宽眼底闪过一丝愧色:“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看五爷说的。”五夫人娇嗔道,“是妾身喜欢胡思乱想罢了。”说着,她接过丫鬟端上的茶亲手递了过去
,笑道,“不过,妾身真的很好奇,侯爷都和您说了些什么?”
徐令宽没告诉妻子孩子的事,是因为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这件事早就解决了,他付给柳惠芳钱,柳惠芳负责
把孩子养大。
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惹出这么多事来。
特别是昨天听了四哥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后,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的祸,给徐家带来了多大的凶险。
见妻子问他,他很想和妻子说说。
可一想到他答应过四哥,“把孩子的事忘了。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哪怕是自己扪心自问,也都要一口咬定
是四哥孩子”的诺言,他又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没什么事!”徐令宽深深地吸了口气,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四哥让我帮他个忙!”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大年(下)
“请五爷帮个忙?”十一娘将徐令宜换下的衣裳放在一旁的小杌子上,有些惊讶地转身望着徐令宜。
徐令宜点头:“除了让范维纲、王励帮着搅搅这摊浑水,我还让小五和他那帮朋友私下闹一闹。”
十一娘脑子飞快地转。
范维纲和王励都是皇上依重的肱骨之臣,又与徐令宜交好,他们上个折子说一下可以,却不可以说的
太深。要不然,会给皇上结党私营之感。
徐令宽却不一样。一来他是徐令宜的胞弟,二来他的朋友虽然三教九流,却多为纨绔子弟。由他们私
底下乱嚷一通,别人看在眼里,觉得这是徐令宽在为哥哥呜不平,把这件事往风流韵事上引,效果只怕比范
维纲和王励出面要好上百倍。
徐令宜说这话的时候很是怅然。
之前家里的事他独自担着,虽然考虑到三哥徐令宁敦厚、幼弟徐令宽散漫,都不是与之为谋的好人选
,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觉得既然自己承了爵位,就应该负起振兴家业、照顾哥哥弟弟、旁枝亲戚的责任。只
是没有想到,事与愿违。自己做得越多,兄弟之间走得越走越远。先不说徐令宁行事被动,徐令宽的惹事生
非。他双手敌四拳,虽然打得痛快,但夜深人静、孑然一身时,不免心生倦意,有些茫然。
后来有十一娘的提醒,先是借着霉米的事和徐令宁把话说开了,打破了这几年横在两人中间的那层看
不着,摸不到却让人心生沮丧的隔阂。又把徐令宽看做是个处处针对自己的同僚,拿出当年平苗乱时折服手
下些桀骜不驯的大将军的手段来,一席话不仅说得他羞愧不已,还主动认错,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真诚地检讨
往日那些言行。
他当时心中一动。
徐令宽从一个聪慧机敏的少年变成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放鹰走马的纨绔子弟,除了管教不严,与他身
为幼子、太夫人和自己一个只知道溺爱一个从来不曾认真的教导他有着莫大的关系。如果找点事他做……
念头闪过,他就想到了让徐令宽帮他做点事。
他口风一漏,徐令宽立刻拍胸答应。还立刻提出了解决的方法——他的朋友里谁的性格比较急躁,适
合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人争辩;谁唯恐天下不乱,会说了东家再去说西家,把事件闹开;谁贪得无厌,只要出
得起银子,唾面自干的事都愿意做……竟然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准备怎样做,也说的头头是道。
他当时目瞪口呆——没想到徐令宽对身边的人知之甚深。
“你既然这样清楚,为什么还要和这些人玩在一起?”
徐令宜放下了哥哥的架子,徐令宽倍感亲切,话回的直接:“我不和他们玩和谁玩啊?再说了,大家
都只是在一起玩玩,又没指望谁会对谁真心实意!”语气听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眼底却闪过一丝自嘲。
他顿时无语。
心里那种内疚感却久久不能散去。
趁着回来换衣裳的机会,把这些事讲给十一娘听:“我之前只看他呼朋唤友醉生梦死自甘堕落,谁知
道他也不痛快……”
“侯爷现在知道了也不迟啊!”十一娘笑着帮他换了件新做的深蓝色素面锻袍子,“而且五爷也知道
了侯爷的难处,徐家的难处。以后有五爷帮着您,您也可以少操些心了。”
“帮我的忙我是不敢想。”徐令宜叹道,“只望他以后不要再到处惹事生非就心满意足了。”
一副无可奈何的慈父口吻。
十一娘不由掩袖而笑。又迟疑道:“只是这样一来,大家都会说五爷性子鲁莽,不是成大事的人。要不要跟
红灯胡同孙老侯爷打声招呼……”
她虽然只见过孙老侯爷一面,但总觉得,能教养出五夫人这样一个女儿的人,不是那么的简单。
“不用。”徐令宜笑道:“你别看孙老侯爷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心里却明白着呢!要知道,先帝晚
年不知道杀了多少王公大臣,却从来没有疑过他老人家。”
看样子,自己的感觉还是挺正确的。
十一娘笑着点头,帮徐令宜整了整衣襟,随口应道:“还是侯爷考虑的周说。妾身只求家里清泰平安,
丰衣足食就满足了。”
“清泰平安、丰衣足食……”徐令宜笑起来,“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想要清泰平安,就要保证荣华
长久,想要丰衣足食,就要保证富贵不断……”颇有些感慨的样子。
十一娘一怔。
她不过无话找话罢了,没想到引来徐令宜的一番话。
他所说的“荣华”是指“权势”,“富贵”是指“金钱”吧?
仔细想想,还真是如此。
没有了权势,谁把你瞧在眼里。在这个有着“破门的县尹”之说的社会里,七品芝麻小官都能找借口
诬告你造反。没有金钱,就算你是朝中的二品大员,紧靠着那些俸禄过日子,不贪不拿,又怎么能吃饱穿暖
?又贪又拿,却失了君子之道,流于卑贱,不免让人瞧不起,甚至有一天东窗事发,失去了权势。
不知道有多少人汲汲营营的追求那荣华富贵,说到底,不过是想过的更舒适,踏实,安全。可走着走
着,就忘了初衷,本末倒置,成为了荣华富贵的奴隶,忘了追求这些身外这物本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愉快的
。。。
就像自己。很努力的想得到太夫人的信任,很努力的想成为徐令宜的心腹,最终的目的不过是想过些
“闲来看花,无事独酌”的悠闲日子,可在这之前,自己却必须取得能“悠闲过日子”的资格才行。
这样一想,自己的处境和徐令宜到有异曲同工之处。
徐令宜想让徐家做个闲散的富贵之家,首先要取得这样的资格才行。
家族没有能人志士,不管是皇上也好,公卿之家也好,没人会把这个家族放在眼中,甚至有什么事,
这个家族会第一个被淘汰;家族里要是出了能封相拜侯,左右朝廷政局的人物,皇上又怕你植党营私把持朝
政,公爵之家怕你气焰一家独大多了自家的利益。。。如何把握好这个度,是徐家的当务之急。
但愿徐令宜能好好的把握这次机会,找到一个平衡点,让徐家站得更稳一些。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笑道“妾身到底是见识薄浅,没侯爷的心胸眼界。”
“那倒不是,”徐令宜笑着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你只是性子绵和,不善与人争执,没往这上面想罢了
。”
十一娘一愣。
她只是觉得有些事不能太急,怎么会给徐令宜“性子绵和”的感觉。。。
十一娘来不及多想,徐令宜已转移了话题,“都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就快点去娘那里吧!”说着,转身出
了内室。
她忙应诺着跟他出了内室。
见三位姨娘都到齐了,十一娘披了斗篷,让琥珀抱着徐嗣诫,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太夫人那里。
这一次他们到得比较早,太夫人正在更衣。
谆哥已在厅堂里等。给徐令宜和十一娘行了礼,一双眼睛却往徐嗣诫的身上直瞅。
十一娘知道他一向怕徐令宜,肯定是想和徐嗣诫玩又怕徐令宜不高兴,推了徐令宜去东次间坐:“我在
这里等三爷他们就是了。”
徐令宜见屋里不是女人就是孩子,也觉无趣,去了东次间。
谆哥果然跑到琥珀身边:“诫哥儿,快给我行礼。”眼角眉梢掩不住得意。
徐嗣诫却是看也不看谆哥一眼。
谆哥难掩失望,望向十一娘。好像在问,他为什么不和我玩?
十一娘笑着把徐嗣诫牵到谆哥面前,柔声道:“这是你四哥,以后见到要喊四哥!”
徐嗣诫犹豫了半晌,轻声喊了声“四哥”。
声音虽然低,却十分的好听。
谆哥很是吃惊,抬头对十一娘道:“五弟的声音比黄鹂还好听。”
十一娘不由苦笑。好在谆哥是真心的赞美,并不多想。从怀里掏了个小小的油纸包,道:“你喊我一
声四哥,我就给玫瑰汁做的窝丝糖你吃。”说着,打开油纸包,露出里面玫红色、晶莹剔透像水晶似的窝丝
糖来。
别说是小小年纪的徐嗣诫,就是文姨娘和乔姨娘也好奇的望过去,只有秦姨娘,踮着脚朝外张望,
嘴里还喃喃地念叨,“二少爷怎么还没有来”。
徐嗣诫果然就被这糖收买了,眼睛直直地盯着那糖,立刻叫了谆哥一声“四哥”。
谆哥喜笑颜开,拿了一颗糖给徐嗣诫。
谁知道徐嗣诫并不满足,把糖放在嘴里,然后朝谆哥伸了手掌,意思是还要。
谆哥见了立刻又给了他一颗。
徐嗣诫紧攥在手里,伸出另一只手。
谆哥犹豫了一下,自己拿了一颗糖,想了想,又拿了几颗出来,然后把剩下的全给了徐嗣诫。
徐嗣诫立刻猴急地把糖揣在了怀里。
满屋的人都被他逗得大笑起来。
谆哥也笑得开怀,不以为意地拉了徐嗣诫的手:“我那里还有桂花酥。也是宫里赏的。”说着就要
和徐嗣诫去自己屋里。
一旁的妈妈忙拦了:“我的小祖宗,马上就要吃年夜饭了,可不能让太夫人等,待吃了年夜饭,您
再去给五少爷找那桂花酥也不迟。”
正说着,三爷和三夫人领着徐嗣勤、徐嗣谕和徐嗣俭走了进来。
立在十一娘身后的秦姨娘就长长地透了口气。
今天是除夕,大家要聚在一起吃年夜饭。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迟了,给长辈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第214章 正月(上)
十一娘却被跟在三夫人身后的一个陌生女子吸引了目光。 她穿了件桃红色的锦缎褙子,月白色的综裙,梳
了高髻,戴了赤金步摇。年约二十七、八岁,中等身材,皮肤白净,五官也算得上清秀,只是看人的时候目
光躲躲闪闪的,显得很小家子气。 文姨娘立刻低声道:“那是三房的易姨娘。”
和秦姨娘交好的易姨娘?
十一娘又多看了一眼,这才上前和三爷、三夫人打招呼,又让滨菊去请了徐令宜出来,自己福身和三爷、三
奶奶见礼,眼角却瞟见徐嗣谕。
他正呆呆地望着手牵着手、并肩而立的谆哥和徐嗣诫。
一旁的徐嗣勤看见十一娘望过来,忙拉了拉徐嗣谕的衣袖,低声道:“你母亲正望着你。”
徐嗣谕一个激灵,却是看也没有朝十一娘处看一眼.径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
不知道的人乍眼一看,还以为他一直笑眯眯地望着谆哥和徐嗣诫呢!
十一娘在心里叹了口气。
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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