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的人乍眼一看,还以为他一直笑眯眯地望着谆哥和徐嗣诫呢!
十一娘在心里叹了口气。
那边三爷和三夫人巳还了礼,叫了徐嗣勤和徐嗣俭过去给十一娘行礼,徐嗣谕和他们两兄弟一起上前给十一
娘行了礼。
刚起身,徐令宜从东次间出来。
少不得又是一阵礼尚往来。
徐令宽就扶着五夫人走了进来。
“四哥!”他高高兴兴地喊着徐令宜,比往常更显亲热。
徐令宜笑着朝他点头,神色间也少了住日的肃然:“来了!”
徐令宽点头,丢了五夫人上都给徐令宜行礼。
五夫人没想到丈夫会突然放手,有些措手不及,因而嗔笑道:“五爷真是见了侯爷就什么也不顾了,害得妾
身没站稳……”
她的话音未落,徐令宽又急急奔过去:“你没事吧!”
一旁的三夫人看了呵呵直笑,徐令宜也跟着摇头,把五夫人弄了个大红脸,惹得三爷也笑起来了。
正是喧闹时,杜妈妈扶着太夫人出来。
杜妈妈穿了件大红遍地金的褙子,头上还破天荒地戴了对指甲盖大小的大红绒花,显得很喜庆,也很精神。
太夫人则穿了件丁香色仙鹤纹的刻丝褙子,戴了朵红宝石宝结,比起往日来多了几份华丽。
“祖母,祖母!”谆哥跑了过去。
太夫人呵呵地笑,摸了摸谆哥的头,牵了他的手。落了单的徐嗣诫一个人站在黑漆落地柱旁,眨着眼晴望了
望依偎在太夫人身边的谆哥,又望了望正笑着和三夫人说话的十一娘,垂下了眼脸。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
徐嗣谕眼底就闪过一丝嘲讽,屋子里已响起太夫人慈祥的声音:“大家都到齐了吧!”
“到齐了。”三夫人笑盈盈地上前应道。
“那好。”太夫人望向徐令宜,“我们一起去祠堂吧!”
徐令宜恭声应“是”,大家坐着青帷小油车去了位于徐府东边的祠堂。
徐氏宗祠有五间,青石甬路,两边植着苍松翠柏,中间立着个三尺见方的青绿大鼎。
徐令宜先领着男子进祠堂献爵、焚帛、莫酒,然后由太夫人领着十
一娘、三夫人、五夫人在列祖遗像前供奉祭品。姨娘、丫鬟、婆子都悄无声息地立在祠堂仪门之外侯着。
待祭了祖出来,天色己暗下来。
四周大红灯笼高桂,映着皑皑白雪一片彤红,不时劈里啪啦的爆竹响起,年节的气氛扑面而来。大家脸上都
露出了笑容,重新坐了青帷小油车回了太夫人屋里。
太夫人在厅堂正中的铺着大红彩绣坐垫的太师椅上坐下,先是徐令宜领着徐令宁和徐令宽上前给太夫人行了
礼,后是徐嗣勤领着徐嗣谕、徐嗣俭、谆哥、徐嗣诫给太夫人行礼,再是十一娘领着三夫人、五夫人给太夫
人行礼,然后是各房的姨娘们上都行礼,有体面的妈妈、丫鬟们上前行礼。
杜妈妈在一旁唱喝,魏紫和姚黄负责打赏。
箩筐里的银锞子哗啦啦的响声夹杂着丫鬟妈妈的谢赏声,屋子里的气氛立刻热闹起来。
然后放了爆竹,按男女长幼尊卑分别在东次间,厅堂和穿堂摆了家宴,喝着金华酒,吃着吉祥果、如意糕,
一直闹到了亥初,撤了家宴上了茶,又有徐令宽领着徐嗣勤、徐嗣谕、徐嗣俭、谆哥和一众小厮去放烟火爆
竹,丫鬟妈妈拥在屋檐下看烟火。
徐嗣诫被留在了屋里,滨菊喂他喝百合莲子羹。
谆哥屋里的大丫鬟看着不由嘱咐道:“你少喂一些。小心晚上尿了床。”
滨菊扬脸笑道:“五少爷乖得很,半夜自己起来。”
坐在一旁的太夫人听了音,道:“几岁了?”
滨菊忙敛了笑容,恭敬地道:“说是三月初三满四岁。”
太夫人没再说什么,转身吩咐五夫人:“你有身孕,早些去歇了吧!”
五夫人也有些累了,辞了十一娘等人,由丫鬟婆子簇拥着回了屋。
太夫起身去更衣。
杜妈妈跟着进去服侍。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谆哥那会,可是眨不得眼晴的。”
话说的突然,又有些莫明其妙,但服侍了太夫人几十年的杜妈妈却
知道她这是在说徐嗣诫。她一面拿了澡豆给太夫人净手,一面道:
“我们谆哥金贵着呢!您还记得不?那年喝粥,灶上的婆子在六月雪里加了一把碧梗。大家都说好吃,只有
谆哥,说米太糙,咽不下去。”
太夫人笑起来:“他可是受不得一点点磨。”
“可不是。”杜妈妈和太夫人说说笑笑回了东次间,正好遇到子
夜家家户户放爆竹,此起彼伏,足足有两刻钟才停下来。
徐令宜过来请太夫人去歇下:“……明天一大早还要进宫朝贺。”
太夫人毕竟上了年纪,吩咐三夫人几句“小心火烛”之类的话,伸手让十一娘扶着进了内室。
十一娘和杜妈妈一起服侍太夫人卸了簪钗,净脸净手换了小衣上了床,正要退下,却被太夫人一把抓住了手
,然后从枕头下摸了个荷包递给她。
“这是给你的,”她笑眯眯地望着十一娘,“压岁钱。”
十一娘微微有些吃惊,又有些不好意思:“我已经是大人了,怎么能接您的压岁钱……”
没待她话说完,太夫人已把荷包塞到了她的手里:“还没过及笄礼,一样是孩子。听话。拿着。这是我给的
。”
十一娘见太夫人给的诚,笑着接了过来。
荷包有些沉手,她道谢,揣在了怀里。
太夫人看着满脸笑容地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手,道:“我记得,你是五月初五的生辰吧!”
,娘的记性真好。”十一娘笑道,“我是五月初五子时生的。”
“嘿。”太夫人笑着点头,“得好好操办操办才是”…”
十一娘没有放心上。
今年的五月初五她十五岁,要举办象征女子成年的及笄礼,自然比其他的生辰要办的隆重些。
她只是笑了笑,服侍太夫人歇下,这才回了厅堂。
谆哥儿还跟着徐令宽在放烟花,徐嗣诫却巳在滨菊怀里睡了。见
十一娘出来,三夫人揉了揉眼晴:“娘歇下了?”
“嗯!”十一娘点了点头。
三夫人向三爷望去:“要不,我们也散了吧!”
三爷朝徐令宜望去。
徐令宜想了想:“也好,把这里交给小五吧!”
三爷犹豫道:“要不我留下来吧!”一副不放心徐令宽的样子。
“就交给他吧!”徐令宜笑道,“我们也该歇歇了。”
三爷见徐令宜这么说,不好反驳,有些担心地看徐令宜叫了徐令宽进来嘱付。
徐令宽却是满脸的兴奋:“你们快去歇了吧!我保证让几个侄儿安安全全的。”
徐令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带着十一娘和睡着的徐嗣诫走了。
三爷和三夫人见状,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叫了秋绫来看着徐嗣勤兄弟,这才回了屋。
十一娘洗漱出来,看见徐令宜正倚在床上拿了她之前放在枕边的荷包把玩。
〃娘给的。”她笑着解释道,“说是压岁钱。”她还没来得及看是什么。
徐令宜笑了笑,把荷包重新放回枕边,然后从枕下拿出一个小小的雕红漆匣子递给她:“给!”
十一娘愕然。
他什么时候藏了个匣子在枕头下面……刚刚铺床的时候都没看见……
而徐令宜见十一娘并没有如自己想像的那样露出喜悦的表情,颇感窘然,勉强地笑了笑,然后很是随意地将
匣子丢在了被子上:“不是过年吗!”
毕竟是好心送礼物给自己。
十一娘忙拾了匣子,粲然笑道:“是给我的拜年礼物吗?”
徐令宜淡淡地“恩”了一声,转身去睡了。
十一娘就笑着打开了匣子。
昏黄的灯光下,璀璨夺目的宝石光辉让她不由眯了眼晴,半晌才看清楚匣子里的东西。
鸦青色的丝绒下,依次摆着十二枚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
“侯爷……”十一娘心里微微有些不安,“这……”
东西太名贵了。
她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接受。
背对着十一娘的徐令宜感觉到她的忐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间就有了淡淡的喜悦,可说出口的话却带
着点漫不经心的味道,“快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第215章 正月(中)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十一娘就起来了,和徐令宜随意吃了两个肉包子,就开始按品着装。
刚穿戴好,滨菊抱着徐嗣诫、三位姨娘还有陶妈妈等人过来给他们拜年。
徐嗣诫的眼睛还没有睁开,睡眼惺忪地依在滨菊的肩上。
十一娘笑着揉了揉他乌黑的青丝,拿出装了银锞子的荷包打赏她们,带着徐嗣诫跟着徐令宜去了太夫人
那里。
太夫人已经起了身,正让杜妈妈带果子点心:“……最快也要到午初才能回。我记得有一年还拖到了末
正。”
这也是十一娘和徐令宜早餐不敢喝粥的原因。
谁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难道还能中途上厕所不成!
十一娘笑着点头,让徐嗣诫给太夫人拜了年,然后过去帮杜妈妈装匣子。
三爷和三夫人来了,身后还跟着徐嗣勤、徐嗣谕和徐嗣俭。
徐嗣俭进门就问:“谆哥呢?他还没有起床吗?”
据说昨天他们玩到丑初。
“我早起来了!”谆哥突然出现在门口,“我才没有睡懒觉呢!”
他很不服气地瞪了徐嗣俭一眼,然后跑到太夫人面前祝太夫人“新春如意”。
太夫人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他转身跑到徐嗣诫的面前:“你给祖母拜年了没有?”一副要告诉他怎样做的模样。
滨菊忙道:“拜了,拜了。一来就给太夫人拜年了。”
他就满意地点了点头。
惹得太夫人呵呵直笑。
三爷和三夫人也笑起来,带了徐嗣勤兄弟上前给太夫人拜年,五爷扶着五夫人来了。
大家互相打着招呼,十分亲热。
太夫人看着天色不早,留了杜妈妈在家,带着儿子、媳妇去了皇宫。
一行人在午门前分手,徐令宜领了徐令宁和徐令宽去奉先殿朝见皇上,太夫人则领了十一娘、三夫人和
五夫人去坤宁宫朝见皇后。
宫门外早已设好了帏帐。内命妇在西北;公主在东南;外命妇在西南。
进了帏帐,十一娘看到很多熟面孔。
威北候林夫人、林大奶奶,忠勤伯甘夫人、中山候唐夫人、程国公乔夫人还有林大奶奶的嫂子都在,却
没有看见永昌候黄夫人和黄三奶奶。
都是熟人。
太夫人带着媳妇上前行礼。
门口就传来一阵喧闹的笑语声。
大家不由侧目。
就看见七八个命妇簇拥着建宁侯、寿昌伯两妯娌走了进来。
有人迎上前去打招呼,也有人站在原地含笑点头,还有人侧过脸去和身边的人说话,做出一副视而不见
的样子。
至于建宁侯夫人和寿昌伯夫人,则满脸笑容,热情地和迎上前的人打招呼,点头和那些含笑的人致意,
场面十分热闹。
十一娘就听见身后有人冷“哼”,低声道:“这可是在坤宁宫。太没有规矩了!”
她犹豫着要不要回头看看这话是谁说的,却看见建宁侯夫人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太夫人。”她远远地就和太夫人打招呼,“还是上次五皇子的丧仪见过。您身子可还好?”
五皇子的夭逝不仅是皇家的伤心,更是徐家的伤心。加上关于五皇子的夭折私底下还有一些传闻,大家听着
建宁侯夫人话里有话,或露出好奇的目光,或露出忿然的表情,或皱着眉头,或幸灾乐祸的笑,俱朝着太夫
人望去。
被众人注视着的太夫人却神色自若,眼角眉梢也没有动一下,“老身虽然年纪大了,幸而牙口还好,饭
量不减。多谢建宁侯夫人关心了!”颇有些廉颇虽老,还能领兵的味道。
太夫人绵里藏针的话锋帷帐里的人都听出来,不由敛声屏气盯着两人看。
那建宁侯夫人则心中暗恼。
想当初,皇上还只是个皇子的时候,徐家在太后面前像乖乖儿似的。现在女儿做了皇后,就翻脸不认人了。
三番五次拒绝杨家的好意不说,还指使文家的人和杨家争内务府的瓷器生意。这一次要不给点厉害他们看看
,只怕以后更嚣张。杨家哪里还有活路可走。
想到这些,她心里冷冷一哼,似笑非笑地道:“太夫人真是好福气啊!有孝子贤媳,又子孙满堂,自然是吃
的香睡得好了。”然后瞥了十一娘一眼,“对了,听说您新近添了位孙子,怎么也不带进宫里来给皇后娘娘
瞧瞧!毕竟有永平侯夫人教导,想来礼仪风范都不同一般吧?”
永平侯徐令宜在外面养了个小,儿子都三岁了才抱回家——这是近几日燕京城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
见面就要互问“知不知道”的大新闻。谁不知,谁不晓!
可这样直接,在这种场合…太少见了!
满帷帐的人没几个能掩饰吃惊的,望着太夫人的有之,望着十一娘的有之,望着三夫人、五夫人的也不少。
一时间,帷帐里落针可闻。
自孩子的事传出去后,十一娘就有心里准备————出了这样大的八卦,谁遇到她估计都会
说一说。她也有心里准备。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用太夫人的话应付所有的人。可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在这种
场合,以这种口吻说出来。
看样子,自己的“准备”做得还不够。
她敛了笑容,神色凝重地望着建宁侯夫人。
对于这种赤裸裸的恶意攻讦,十一娘觉得不能客气,更不能退缩、容忍,得四两拨千斤的反驳。
要不然,这种人只会表现的更嚣张。甚至觉得你怕她,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不过,自己是媳妇,有太夫人在场,不能越过太夫人去反驳,要不然,就失了礼数。
她不由朝太夫人望去。
而站在十一娘身后的三夫人则显得有些尴尬。
都是四房做的好事!现在却让大家跟着一起丢脸。
她朝五夫人望去。就看见五夫人蹙了蹙眉头。
这个建宁侯夫人,不怪别人瞧不起!
她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俗话说的好,打人不打脸。他这样,不仅是在打徐家的脸,还打了皇后娘娘的脸。要知道,杨家是太后的外
家,徐家是皇后的外家,太后和皇上又不是亲生母子。大庭广众之下这样针锋相对,让这些外命妇怎么想?
恐怕不到半天,整个燕京都要传出太后与皇后不合的传闻出来了!
她也朝太夫人望去。
只见太夫人扬眉一笑:“还真让建宁侯夫人说对了。”然后笑着拉了十一娘的手,“我这个媳妇,不是我夸
。虽然年纪小,却进退有礼,行止有度。孩子交给她,我是一百个放心,一千个放心。”
既然没有肯定建宁侯夫人的话,也没有否定建宁侯夫人的话,更没有针对建宁侯夫人的话反驳,把事态扩大
。
在场的诸位夫人听着都微微笑起来。只有建宁侯夫人,脸色微沉,正欲说什么,谁知道太夫人突然一个转身
,把大家的目光引了过去。
只见她笑盈盈地问站在身边的唐夫人:“咦,怎么不见你们家四太太?那可是个百灵鸟,说起话来不知道有
多好听。我常对我几个媳妇说,要跟着唐家的四太太学学怎样说话才是!”有暗暗讽喻建宁侯夫人不会说话
的意思,又把话题引到了家长里短上来。
唐夫人面露犹豫之色。
她不想得罪徐家,但杨家是她的亲家——她总不能胳膊肘儿往外拐吧!
而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寿昌侯夫人见自己的嫂嫂落了下风,脸色不善地朝这边过来。
帷帐里的气氛就一滞。
五夫人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