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徐令宜说的有道理,但十一娘还是很失望。
徐令宜只好含糊其辞地道:“反正日子还早,到时候再说吧!”然后和她说起乔莲房的事来:“……
我咐咐两位妈妈没有你的话不允许她出院子。你以后注意点。免得她和乔家的人拉拉扯扯的。”
永平侯府和程国公府的关系太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十一娘自然尊重徐令宜的决定。
她点头应“是”,徐令宜话风一转,道:“你刚才说有话和我说……你有什么话和我说?”
十一娘之前见他神色不虞,以为他在为乔莲房的事伤心,所以才拿了话打趣他,调节一下气氛。没想
到根本是个误会。更没有想到他还惦记着这句话,认真的问她。
“没什么事!”十一娘笑道,“就是和侯爷随便说说话。”
灯光下,她笑容宁谧,粼粼目光仿若晚霞倒映的湖水,让他有些眩目。
徐令宜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总把她当小孩子似的。
十一娘头一偏。
徐令宜的手落空。
他愕然。
十一娘已嘟呶道:“又把我的头发弄得乱糟糟。”
徐令宜忍俊不住大笑起来。
刚才的不快如烟消云散。
又见十一娘眉宇间有淡淡的倦意,想到她今天出了趟门,刚接手主持中馈,明天一早还有很多事要做
,心中隐隐有些不忍,笑道:“你先去睡吧——王久保的万言书我还要仔细琢磨琢磨!”
十一娘的确有些累了,和徐令宜说笑了两句,自顾自地睡了。
半梦半醒中,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调整了一下姿势,睡得更沉了。
******
第二天一大早,乔莲房被禁足的消息立刻传遍全府。文姨娘和秦姨娘都小心翼翼地和乔莲房保持着距
离。绣橼觉得自己走在路上大家看她的目光都有些不同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神色黯然。
迎面碰到秦姨娘。
她领着丫鬟翠儿,满脸喜滋滋的。
绣橼侧身回避。
秦姨娘见到她笑容微敛:“是绣橼姑娘啊?”
绣橼见翠儿身上穿了件草绿色比甲,抱了个猩猩红的毡毛,想到前几天小丫鬟们在传,说十一娘把二
少爷禁了足,秦姨娘怕十一娘生气,连夜帮十一娘做鞋……她的嘴角就不由微撇:“秦姨娘这是要到哪里去
呢?”
“哦!”秦姨娘笑容憨厚,“济宁大师来看五夫人。我绣了经文,请她帮我供奉给菩萨——二少爷这
些日子有些不太平。”
大字都不识的人,还绣经文!
绣橼听了在心里冷笑,不咸不淡地寒暄了两句,就各自散了。
乔莲房大哭了好几场,又吐得厉害;人瘦得厉害,很是憔悴。
看见绣橼回来,她有气无力地道:“怎样?可找得到门路!”
绣橼摇头,神色有些沮丧。
乔莲房做梦也没有想到徐令宜会这样对她,把每句话在脑海里翻来覆去想了无数遍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句话
说错了。现在的她惊恐又慌张.急需有人帮她拿个主意。
所以派了绣橼去找门路,看能不能让人给母亲捎封信去。
可大家一看是绣橼,要不拒绝,要不一口答应却要狮子大开口地向她们要跑腿的费用,明着就是敲她们的竹
杠,绣橼还怕这些人拿了银子不送信,到时候两手落空。
乔莲房又伏在迎枕上低声哭了起来。
绣橼真怕她哭个三长两短来。坐在一旁不住地劝她。
乔莲房抱怨:“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早知道如此,还不如直接带信让母亲来看我——我原想着让徐家去请
,母亲能更体面些!”
绣橼却听着灵机一动:“小姐,济宁师太在五夫人那里。”
乔三太太是个信佛之人。济宁也常在程国公府走动。乔莲房小的时候,济宁还曾经送给她一个开了光的沉香
木佛珠
。
“你是说,让她帮着送封信回去?”乔莲房眼晴一亮。
“嗯!”绣 椽道,“我听秦姨娘说,济宁师太今天进府来看五夫人——趁着两位妈妈都在屋外,你赶快写
封信,我去五夫人那里看看。”
乔莲房连连点头,写了封简短的信。绣橼把信藏在护膝里,然后去了五夫人那里。
谁知道太夫人也在。
绣橼不敢过去,在那里徘徊了半天,碰到从五夫人那里出来的秦姨娘。
秦姨娘看见她很是惊讶。
绣橼心虚,忙笑着解释道:“我到园子里来散散心。”
秦姨娘觉得这话题不安全,笑了笑,带着翠儿往花园外去。
绣橼就听到照妆堂里有喧嗔声传出来。
她怕是太夫人打道回府,只好往回走。
秦姨娘和绣橼两人同程,慢慢快快总在一条路上,互不理睬又有些不好。
绣橼只得笑着和秦姨娘寒暄:“姨娘的经书送出去了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住在一个院里,抬头不见低头见。
“送出去了!”秦姨娘和她说着话。
“太夫人怎么也在五夫人那里?是去见济宁师太的吗?”
“太夫人是去见二小姐的。”秦姨娘道,“正巧碰到了济宁师太。”
“哦!”
话说不下去了。
可路还长着。
秦姨娘无话找话,想了半晌,道:“乔姨娘还好吧?”话一出口又后悔。
绣橼却觉得秦姨娘这是有明知故问,她索性道:“姨娘也不知道侯爷为什么生气?天天以泪洗面,人都瘦了
一大圈。”
秦姨娘 听“唉呀”一声:“这可不行——她可是双身子的人。”想了想又道,“侯爷是个念旧的人。禁你
们家姨娘的足,也只是一时气愤罢了。等乔姨娘生了儿子,就好了。”
生儿子?
谁敢保证生下来的就一定是儿子!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生了儿子一步登天……
念头就停在了最后一句话上。
“姨娘是怎么生的儿子?”话脱口而出。
秦姨娘愕然。
绣橼立刻查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忙笑道:“我是问秦姨娘有什么生儿子的秘方没有?”
秦姨娘愣愣半晌,道:“我没什么生儿子的秘方。不过先头的夫人,就是现在夫人的姐姐,她是求了长春道
长生的四少爷。我想,应该有秘方吧?”
绣橼听着眼睛闪闪发亮,心不在焉地和秦姨娘一直扯到东角门。秦姨娘去见十一娘,她一溜烟地跑回了自己
的小院。
“小姐,小姐。我刚才听到一件事。”她气喘吁吁地站在乔莲房面前,面色因激动而彤红,“秦姨娘说,元
娘之所以能生儿子,是因为吃了长春道长的秘方。”
神色怏怏的乔莲房“腾”地坐了起来,一把攥住了绣橼的手:“你说什么?”手微微有些哆嗦。
绣橼深深地吸了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口齿清晰地道:“秦姨娘说,元娘之所以能生儿子,全是因为吃了
长春道长秘方的缘故!”
“长春道长……” 乔莲房一阵狂喜,“他曾经到程国公府做过客。我还记得当时大伯父送了一对紫檀木的
镇尺……”
“小姐,我们把这件事也跟太太提一提吧!”绣橼说着就掏出刚才乔莲房写的信,“让太太帮着打听打听。
要是真有此事,也可以帮小姐谋划谋划。您看那秦姨娘,不就是因为生了儿子才能有今天的吗?要说人品、
相貌,这府里不知道有多少比她强的……”
第267章 意外(下)
最初的高兴过去,提笔写信的乔莲房坐在书桌前,却露出惊疑不定的更改为,半晌也没有落笔。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绣橼很是困惑,“您是不是怀疑秦姨娘的话?”
乔莲房摇头:“她倒没有扯谎。当年的事我也隐隐听说了些。那长春道长也因此而声誉更隆。有好多
人家都信了他。只是,如果要请长春
道长出面,恐怕得大伯母亲自出面才行……”
而乔夫人愿不愿意为她们出面,这还是个大问题!
绣橼明白乔莲房的意思。她迟疑道:“您上次回去送了那么多东西给她……这件事可关系到您的确身
家性命,夫人不可能不管吧?”
乔莲房却没有这样把握。
她苦笑:“但愿如此!”
外面传来田妈妈和万妈妈低低的笑声。
绣橼听了,立刻机警地关了内室的槅扇。
田、万两位妈妈看了不由相视一笑。
而此时的琥珀,正轻手轻脚地领着丫鬟退出了十一娘的内室。
十一娘笑望着神色有些憔悴的滨菊,柔声道:“你怎么不多住几日。”
滨菊摇头:“您交给我的差事已经办完了,住在那里也不安心,还不如回来。”
“也好。”十一娘笑道。“你不在我身边,我还真不习惯。”
滨菊听了欲言又止。
“怎么了?”十一娘笑问,“我们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望着笑容和从前一样温和的十一娘,滨菊有些茫然。
她觉得从前那个需要自己保护的女孩子已经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时候长大了。再也不需要自己保护了。
不仅如此,自己好像还成了她的负担…
…在金鱼巷的时候,她反复地想。如果自己像琥珀一样聪明,陶妈妈进去的时候说不定就能猜到她的用心,
当时就把冬青拦在屋里,或者不被
她当枪使似的和十一娘对质,情况也许又不同。
滨菊后悔的好几天没有睡。
她急着赶回来,也与此有关……
但一想到自己的决定,滨菊就觉得自己的眼角湿润。
“夫人,您,把我配了人吧!”视线突然模糊起来,“我一回来就听说了乔姨娘的事。大家都说,雁
容活脱脱第二个琥珀 ,聪明能干,做
事有章程……”话说到这里,脸上已经湿漉漉,她忙低下头去:“我出去了,也可以空个一等丫鬟的位置出
来……”
自从冬青出事,滨菊脸上就再也没有了那种爽朗的笑容,人也变得有些畏手畏脚起来。
十一娘暗暗为这种变化担心,却又一直找不到机会和她好好聊一聊。
再在听她这么一说,十一娘趁机就一掌拍在了炕桌上,佯做出一副怒然大勃的样子:“胡说些什么呢
?这是你说的话吗?”
滨菊听着心中一滞。
“夫人,我说的是真心话!”她泪如雨下,“我舍不得夫人。可我也知道,我现在已经不能帮夫人什
么忙了……”
十一娘听着,就露出几份失望来:“滨菊,我没有想到,我在你心里,竟然是这样的人!”
滨菊愣住,满脸泪水地望着她。
“我现在是永平候夫人了。只要我愿意,别说在府里找几个像雁容这样聪明伶俐的丫鬟在身边服侍,
就是一个不满意,差了白总管南下广东、西到甘肃,跑遍大周给我找几个满意的丫鬟也不是不可能的。”十
一娘的声音一沉,“可我只是罗家十一娘的时候,我病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时候,我还记得,是你一口粥一匙
水让我活命的……”说着,往日的一些旧事就浮现在她的心头,她泪盈于睫,“你要是也走了,难道留我一
个人在这里不成?”
“夫人!”滨菊伏在十一娘的膝头哭了起来,这些日子以来的伤心、难过、担忧全都随着这泪水落了下来,
“是我胡说八道……全是我不好。我陪着您,您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十一娘也哭起来,抽泣着握了滨菊的手:“那不能再说这话。。。。。。”
“嗯!”滨菊不住的点头。
徐令宜回来;见琥珀几个都立在屋檐下。奇道:“怎么了?”
“夫人和滨菊姐在屋里说话。”琥珀曲膝上前行礼;〃我这就去给您通禀!〃
“不用了。”徐令宜想了想;〃我等会再来吧!〃转身去了前院的书房。
琥珀就听见十一娘喊她的声音。
她忙进了内室。
见两个人眼睛;鼻子都是红红的。
“去给我们打水来洗个脸。”
十一娘用帕子擦了擦脸;〃侯爷应该要回来了!〃
〃侯爷刚走。听说您和滨菊姐在说话;就避开了。〃琥珀说完;吩咐小丫鬟去打水。
滨菊急得跳起来:〃这可怎么是好?我去给侯爷陪个不是吧!〃
〃他既是避开;也是有心。〃十一娘态度很自然;〃也不用拂了他一片好心。”
滨菊想想,虽然觉得十一娘说的有道理,但心底到底有些不安。好在小丫鬟打了水进来服侍她们洗脸
净手,一时也不好说这些话。
大家重新坐下,小丫鬟上了茶,十一娘看着脸上重新有了笑容的滨菊心中一动,又遣了身边服侍的,
单独留了滨菊说话。
“你说,让我把你配了人……”她笑眯眯地望着滨菊。
滨菊满脸通红:“我当时想糊了……”
“不,不,不。”十一娘笑道,:“你见过万大显了?觉得这人怎样?”
滨菊脸红得能滴出血来:“我什么时候见过万大显了?夫人这话问得好奇怪!”到也恢复了几分爽快
。
十一娘道:“万家让我再给万大显配一门亲事……”
“哎呀!”滨菊站起身就走,“夫人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十一娘忙拉了她,正色地道:“滨菊,我说的是真的,万大显我是看了又看的……”
滨菊垂着头,打断了十一娘的话:“我只要能跟着夫人就行……”声若蚊蚋,渐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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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义宗得到消息先怔了怔,旋即露出欢颜来:“夫人对我们家可是恩重如山——没想到这次还是指了
身边的大丫鬟给我们大显。”
万义宗家的也很满意:“冬青太漂亮了,我当时就心里打鼓。”
两人商量起糊房子、请厨子的事来。
一旁的万大显就蹑手蹑脚地出了屋子。
万二显看在眼里,眼睛珠子一转,也悄悄跟了出去。
万大显把在徐府当差时穿的潞绸棉袄脱了放在一旁的石碾子上,穿了单衣在那里劈柴。
“大哥!”万二显把万大显劈好的柴码到一旁,“你还惦记着冬青姑娘……”
万大显的动作一滞,没有做声。只是劈柴的动作幅度更大了些。
万二显看着在心里叹了口气:“娘说的对,冬青姑娘太漂亮了。侯爷是个正经,可不保别人和侯爷一
样……有一句话怎么说着,偶大非福。说不定这是你的福份呢!”
万大显横了弟弟一眼:“什么偶大非福。是齐大非偶。不会说话就别乱说。别人不会把你当哑巴。”
虽然语气不好,但哥哥总算开口说话了,万二显松了口气——从万大显知道冬青有恶疾要退亲后,他
就一直很沉默。
“对,对,对。”万二显故作羡慕的样子,“大哥去徐府当差以后,学问都比以前好了。”
看着逗自己开心的弟弟,万大显昂头长长地透了口气。
“你哥哥不傻。有些事心里明白着呢。!”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我会好好干的。不会让滨……滨
菊……”说起那个陌生的名字,他还有些不习惯,“不会让滨菊姑娘跟着我吃苦的。”
万二显只觉得哥哥说这话时的口吻有些奇怪。
可看到哥哥有了振作的兆头,他立刻把这些抛到了脑后,笑着揽了哥哥的肩膀:“哥,你不能娶了媳
妇就忘了兄弟。还有我。你混好了,也要带我一把才成。最起码,等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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