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策·双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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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策·双剑-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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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锦元”毕竟没有能近身。

  因为有个人的招式比他们更快——那是……

  章池的跌倒。

  是的,跌倒。

  在锦藤的剑还没有来到面前的时候,楚云一个伸脚,轻一用力四两拨千钧,把章池绊了出去。

  这样一个巨型肉球迎面飞来,即便身经百战临危不乱如“锦元”二人,也别无他法只得闪避——楚云趁机迎面而上,一抬腿把章池接了下来,斜飞两剑隔开了锦藤元亮。

  第72章

  “我靠,”章池在地上打了两个滚跃起来端剑而上,口中还不忘用苏语骂骂咧咧,“你小子够狠啊,连搭档都算计?”

  楚云被锦藤元亮夹攻,纯靠灵便的身法勉强穿梭于刀光剑影之间,头也不会地朗声答他:“有空在那里抱怨不如来帮忙——你单知道我体能不济,就没听说我为了胜利不择手段?”也是吴语。

  章池两个纵跃加入战团:“小子够狠。”

  战况,向着楚云所希望的方向,发展过去。

  锦藤的剑法虽说精妙,然而大抵因为是天分过人,自视甚高,出剑时比平常的剑客,多了几分对“独创性”和“观赏性”的追求,“实用性”上自然要打点折扣。而元亮一心跟随他的路数,和镜明在一起时的那种行云流水似的灵动,便也削减了三四成。——加上章池的超常发挥,楚云的稳固防守和两个人不按常理出牌的神来之笔,虽说局面上一直被压制着,并不好看,到底勉力挣扎,并未落败。

  场边裁决计时用的小沙漏倒过一次,又一次。

  场上的四个人都已大汗淋漓,尤以楚云为最——他颌下的汗珠,犹如雨帘一样,一滴一滴落个不住。

  所谓“专业剑客”地素养。就在这个时候体现出来了:虽然看上去,人人都已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可挥剑的速度并不见减,姿态动作也未曾走形。

  “楚师弟啊,”再一次暂停,章池有点沉不住气了,“这样熬下去,啥时候是个头啊?”那浑圆的脑袋。被汗水浸得油光闪亮的,像是祭祀时放在祖宗牌位前的太牢头。

  “扛,”楚云并不多话,凶猛地拿毛巾搓着脸,“扛下去。”

  脸颊上,激烈运动带来的潮红下,一丝丝透出病态的青白来。

  “这……”

  “扛下去。”楚云坚定地重复了一次。

  章池在他的眼眶里找到不屈地光——厚重得,和那纤薄的身躯极不相称。

  依旧是苦战。

  “锦元”二位不愧为当世顶级高手,两个时辰之后。依旧没有露出疲态。

  反而是楚云的脸上渐渐青灰,光彩不再。

  情势越来越窘迫——楚云已经好几次,未能完全避开对方攻击而受伤;章池的手臂上和腿上,也都未能幸免。

  楚云受伤的时候。是默默无声的——连闷哼都没有。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赛剑抽在他身上,或是暂停的时候看到那青白色皮肤上紫黑的瘀痕,章池都不知道原来他也负伤了。平日里,被赛剑击中,章池总难免要凄厉地嚎啕——可今天。看着楚云咬破了下唇忍疼的神色。他竟也不好意思叫了。

  时间慢慢流失。

  这是一场漫长地凌迟。

  章池不止一次想要弃剑算了——他的气息已经不稳。肺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热气腾腾地难受,手脚酸疼,只是遵循着条件反射本能地格挡。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的剑就会凭空飞出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一剑逼到胸前……

  “师兄,坚持!”

  楚云像是会读心术似的,每每在最危难地时刻把他从悬崖边上拽回来。

  他不能弃剑。

  看着楚云额边瀑布一样的汗水,和咬得出血的唇边鲜明的决绝——他不能弃剑。

  这是两个人的战斗,他不能就这样背叛了搭档地奋勇。

  这是他地告别战,他不能就这样放弃了最后一次机会。

  又是暂停。

  章池回到休息区,一下瘫软在椅子上,把水往头上一倒,大口大口地喘气。

  “还有几次暂停?”

  楚云麻利地把衣服扯下来换了,湿毛巾盖在脑门上,问。

  “他们一次,我们两次。”

  章池地声音机械麻木。

  “……”楚云迟疑了一下,“师兄,你还有力气,来个致命一击吗?”

  “娘的,”章池憋不住暴了粗口,“都打到这节骨眼上了,就算没有力气,那不也得顶硬上?”

  “好,”楚云扯了扯嘴角,“等等上去以后,你什么也别想,就冲上去给锦藤一个重击——其他的事我来。”

  “哦?到时候了?”仿佛被注入了无形地活力,章池立刻坐直了起来。

  “镇静,镇静,”楚云“腾”地窜到他身前挡住,“别让他们发现了。”

  “嘿,你小子,”章池伸手,无力地拍了拍楚云的臂膀,“真他妈是个汉子。”

  不过是轻轻地一拍,楚云就整个人向旁边一歪,晃了两下才好容易站直了:“别……别对着我招呼啊,有力留着场上使去……”

  声音哑然。

  两个人相视一笑,嘴角都挂上了些苦涩。

  “到这个份上,硬拼吧!”

  “恩,拼拼看吧……”

  章池举剑挥向敌阵的时候,才惊讶地发现:楚云的体能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差——或者,他的意志,比想象中,要坚韧得多。

  几乎像是一道闪电。

  楚云划过他的面前——“楚师弟,你这样……”——恰挡在章池的剑路上,或者说,锦藤的视线前。

  “别管我,你上就是!”楚云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义无反顾地向锦藤的剑尖撞去——观众里一片哗然,响起沉重的抽气——眼看那白亮的剑尖就要扎进楚云的胸口……

  纵然是赛剑,纵然没有开刃,这样的速度,这样的冲力……

  观众席上有不少女性,已经惊恐地闭上了眼睛。

  “子桓——”

  槐枫大叫一声。

  “桓”字还未出口,就见那剑刃,深深地,埋进了楚云的身体里……

  “啊——!”

  凄厉的叫嚷腾空而起,声未过半,却发现,挑在剑尖上的楚云……不见了?一恍神之间,就听“咚!”地一声闷响,紧接着“哐!”,清脆的金属相击声……

  楚云倒在地上,身下压着元亮,反手把剑抵在元亮颈边。

  身边的锦藤,手上的剑只剩下了一截剑柄,心口处,被章池的剑锋抵住了。

  鸦雀无声。

  连裁决都直楞了少顷,才走上来宣布楚云和章池的胜利。

  楚云倒在地上,站不起来——别说站,连把手举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裁决只得和章池一起,把楚云从元亮身上拖了下来,勉强举了下他的手,敷衍了得胜的礼仪。

  第73章

  楚云瘫软在地上,像一片切薄了得生肉,全身上下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在剧烈起伏着——胸前的衣襟过大的摆幅而略敞开了一点,露出被汗染的精湿的胸膛,染着不自然的病红,底色青白。

  “抱歉了。”

  他说,望着天。

  “不该你道歉的,”却有人搭话——是躺在他身边的元亮。他的脸色尚红润,气息也平稳,看上去尚有余力,不知为什么,竟也赖在地上,“是我们打得不好,不够好。”

  一阵风吹过,把楚云的脑袋刮得向元亮个方向倒了倒,毫不以外地,在那和年龄不相称的稚气眼眶里,一点倨傲的沮丧,微微咬住的嘴角边,有不甘心的味道。

  “希望下次无论胜败,大家都能打得好。”

  大概是见楚云偏过头来,元亮理了理衣衫爬起来,站直了,居高临下地,保持着一个前辈的宽容和一个顶级剑客的尊严,微笑着,如是说。

  “下次,”楚云的声音虚弱而飘渺,轻到元亮都快要听不清了,“我遇上你的时候,你身边会站着谁?”

  元亮没有回答。

  只是静静地抿唇,望着楚两只晶亮地眸子一片黝黑幽森——那里面究竟藏了些什么。连楚云也几乎不明白。

  然后槐枫冲进场内,叨念着“我的天啊,你怎么能就这样热腾腾地就躺在冰凉凉的地上啊,回头汪二得掐死我了”,一把捞起楚云,本想抱着回去,谁想楚云连伸手勾槐枫脖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把他撂到肩上……无视楚云无力的抱怨,直接扛了回去。

  “赢了?”

  “天啊!——松派居然赢了?”

  “这不是真的吧?!——松派那对是临时凑起来的组合吧?锦元居然……居然输了?!”

  “这也……”

  “我的神……”

  ——直到剑客地身影都从场上消失了,观众席上,才一点一点地,响了姗姗来迟的低语声。

  且不管当日的《莲城晚报》上会怎样渲染着爆炸性的新闻;妖视仪(注一)里“剑术频道”和“武林频道”能掀起多大的喧嚣;光卷的联动论坛上应是如何的拥堵;而昆仑派的休息室里,又该有怎样一幅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愁云惨淡——单是松派休息室里不经意地一幕,就足以让人大跌眼镜。

  “唰——”

  几乎是一进休息室,楚云才靠到榻上,人还没坐稳。就听这么一声接着胸口骤凉——低头一看,槐枫居然……把他的衣服扯开了?

  “喂……你……”冷风“嗖”地灌起来,楚云堪堪打了个哆嗦——即便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沉着如他,就算是在观众席看不到的休息室里。还是难免露出了一丝慌乱,青红皂白在脸上轮了一圈,竭尽全力抬起手想把衣服掩上,“你做什么呀……”体能所限,只能松松地扯着衣服的下摆。连质问都显得哀怨。

  槐枫毫不费力地重新拽开:“伤口呢?伤口哪里去了?不是内伤了吧?要不要紧……”

  “什么呀……”实在没力气推开他。楚云索性大咧咧地摊在软塌上。任槐枫在胸口上下其手,“……哪可能伤在心

  “可我明明看到……”

  锦元地剑,的确是势如破竹地刺进去了……为什么……

  “你当我……这不要命了么……”

  楚云的脑袋蹭在墙上。不得要领地虚挂着,嘴角悬着半抹笑,破碎得看不出情绪。

  槐枫语塞。

  ——楚云对于胜利的执念太强,往往以牺牲自己为代价,换取场上的哪怕一点优势。在日常中,他本是个怕疼地人,很怕,连做个针灸,都要凄婉呜咽悲壮哀嚎双管齐下;却不知为什么,到了比剑场上,便打了鸡血似地脱胎换骨,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只要能获胜,伤筋动骨也在所不惜,而且身上伤痛越多,他便越兴奋,完全罔顾生理之极限……

  如果可以,槐枫真地想回一句“原来你竟是要命地吗?”——可他一见楚云巴掌大的脸,既青且白,仅存的那抹红色吊在眉梢,不生动不热烈甚至于不俨然,汗水淋漓,湿得反光乃至于映出人脸来……忽然就没了脾气,默默地帮楚云把外套扣好,拉平。

  “呵呵,”楚云大约是略缓过来些,轻笑一声,淡色地眸子别过来,“那是残影,不是我。”

  “残影?那是谁?”槐枫兀自发愣。

  楚云嘴角抽搐了一下:“我是说,那是影子。”

  “影子?为什么会有那么逼真的影子?为什么后来——你就忽然……跑到元亮那边去了?”槐枫依旧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楚云全身瘫软,只有嘴勉强地一开一合,“影步,没听过?”

  “……啊!”槐枫愣了一下,忽然不大不小地叫嚷了一声,“这就是传说中的影步?!”

  影步,松派秘传轻功绝学,通过快速移动,制造残象迷惑敌人的技巧。

  “……可是……那不是已经失传了,怎么……”

  “是失传了啊,”楚云略缓过一点劲来,依旧恹恹地眯着眼,音量却大了,声音也不似先前那般断断续续,“我这也是不完整版本,正规版的影步连晃十余人不在话下,我这……只能偶尔晃一个的……”

  “啊!”槐枫又记起了什么,一击掌,“我们第一次……”

  “……第一次?”

  “在闽越基地,对剑的时候,”槐枫一脸恍然大悟,“你那最后一步……”剑明明已经削去了楚云的衣摆,可下一秒,楚云却已经狠狠撞上了他的胸口,槐枫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刻自己的惊讶与恐慌,“……就是这个?”

  楚云但笑不答。

  “原来啊……”

  “有空在那里感慨……”楚云悠悠然斜眼瞟过去,“不如腾出手来帮我做个按摩……”

  “按摩?哪里?”槐枫顺着楚云的目光低下头,发现他的右腿正微微地抽搐着,二话不说,忙卷起袖子蹲下身,双手环了上去,才一触到,忍不住“呀”了一声——腿上的肌肉绷得死紧,石块一般,“这……怎么会……”

  “影步是瞬间发力,在一秒内疾速移动和转向,对腿部的爆发力要求特别高,肌肉运动强度也大……而且……我这是对这经阁里的书,自行参悟的,方法还不知对不对呢……”

  楚云默默合上了眼,任槐枫帮他把鞋袜脱掉,露出细白的脚踝,把裤腿卷到膝盖,顺着脚跟一路向上揉捏……

  “子桓。”

  片刻,槐枫忽然有感而发似地,唤了一声。

  “什么?”楚云依旧闭着眼,懒洋洋地哼。

  “你的腿毛真的很长。”

  “……去死。”

  注一:妖视仪,该世界中每家每户在家里摆的一个“妖视仪”,作用基本等同于电视。

  注二:我好像真的有“腿毛综合症”……

  第74章

  比楚云更愤然的,是终于从虚脱状态中挣扎出来的章池先生。

  他“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啪啦啪啦”几步来到两人面前,扯开了嗓子:“喂我说,你们粘乎够了没有啊,房间里还有一个我啊,不要当我不存在呀喂!”

  “师兄,”楚云的细眼微微眯开一条缝,“温良老好人的皮子掉下来了。”

  “和你我客气什么。”章池肉乎乎的脸上龇出一道得意得笑,不轻不重地给楚云肩上来了一拳。

  槐枫紧张地站起来:“章师兄,这……”

  楚云朝槐枫软绵绵地挥了挥手:“不碍事……嬴了,感觉如何?”后面一句是对章池说的,偏过了头,微倚在墙上,“通体舒畅?”

  章池一屁股在他身边做下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何止通体舒畅——人生简直豁然开朗!——多谢。”

  “你自己拿剑拼出来的胜利,何必谢我。”

  两人相视一笑,不再说话。

  屋子里只有槐枫的手,偶然拍打楚云的小腿,发出的“噼啪”声。

  “对了,”许久,章池撑着墙站了起来,“外面还在单剑,我出去看看……”

  “今天第二单剑上地谁?”

  “季彤。”

  “应该输不了。”

  “……也得出去瞧瞧。教头们还等着集合呢——我帮你告个劳累,你们便可不要去了。”章池说着,向外走去。

  “对了师兄。”手刚触到门把,楚云忽然叫住他。

  “嗯?”

  “之前商量的事……”

  “放心,”章池回首点头,神色郑重,“我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说着,推开门去——瞬间。脸上又挂起了那种不温不火,向上十五度却没有任何感情的“老好人式”笑容,阔步向场内休息区走去。

  风吹起他的衣摆。

  只有眼角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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