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一种古朴、稳重的感觉,让人看起来极为舒服,不轻浮、也不做作,而后开口道:“正是鄙人。”
“我与青玄师弟一路追杀魔道余孽,途经此地而已,不知燕王为何拦住贫道去路?还一心想取我二人姓命?”张潜问道,语气之中听不出多少怒意。
“阁下称青玄道人为师弟,想必是阳山小洞天某位府君了,我可不曾听说过阳山小洞天有个气行周天之境的府君。”燕王笑了笑,倒是毫无惶恐,悠然落座。
张潜如今掌握二人生死,自然也无需避讳自己的身份。
“贫道只是荆州昭阳城境内散修,道号太上,一座小观的观主而已,想必燕王一方鬼雄,也不曾听过这座小观的名字,不过如今却被阳山小洞天拜为客卿长老,按照辈分与年龄算,称青玄道人为师弟也不为过。”张潜坦然说道,而后双眼微阖看向燕王,笑道:“我已讲清我的身份,阁下是不是也该爽快一些,给我说说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平白无故对我二人暴起发难,可不是明智之举,即已撕破脸皮,为何又要余留一线,我看阁下可不像心慈手软之辈。”
这些原因尚属其次,张潜如今却是好奇,这燕王明知生死不由自己,为何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故做镇定?却又不像。
那便是笃定自己不会杀他,却不知他会用什么理由说服自己,一时间有些期待。
燕王摇了摇头,道:“我之所以如此做,自然有我的原因,只是必须确定阁下的身份,否则有些事情便是死也不能说的。”
“噢?”张潜略感兴趣,道:“我的身份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燕王闻言放声大笑,似乎觉得张潜揣着明白装糊涂实在有些可爱,摇头戳破了他这拙劣的谎言,道:“寻常散修能有如此手段?神通无敌,灵宝无穷?如今这片世界也是一件远古灵宝吧,啧啧,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观还真是富可敌国啊,什么太上道人,小观观主恐怕都是一个幌子吧?而且阁下恐怕也不是正道中人,那血池之中的猛兽,戾气深重,实不该正道所有,而且此刻青玄道人正受大军围攻,阁下却在此与我漫谈,对他毫无担心之意,这客卿长老实在不称职。”
张潜被他这般毫不婉转的戳破了身份与秘密,也无任何羞恼,随口说道:“阁下真是好眼力,可是你知道的越多,活着离开的可能姓便越低。”
“我也没打算离开了。”燕王毫无顾忌的笑了笑,神色之中没有一丝惶恐,随后语出惊人的问道:“不知阁下可是兼修了人道武学?”
张潜目光正在打量着燕王,以为他是看透了生死,所以才如此从容,却没料到他忽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来,眼神之中骤然显露出了浓烈的杀机。
自他进入小沩山洞天以来,有人怀疑过他有妖族血统,有人怀疑过他是正道歼细,变幻身份成了七叶观观主太上道人之后,也有怀疑他是杀人凶手、魔道中人,但从没有人怀疑过他是人道余孽,一部分原因是见过他无漏灵体霸道威力的人已经身死了,一部分则被无息之甲掩饰过去了,当作是灵宝余威,而且最重要的原因却是人道传承灭亡千年之久,如今年轻一辈弟子甚至都不知道世间凡夫俗子还有那么一段辉煌的历史,根本无从联想,自然不会怀疑。
可如今却被燕王一句道破天机,他心中又惊又怒。
“阁下是想刺探我的秘密?”张潜牙缝之中挤出一句冰冷的话来。
他此刻心中略有紧张,不知这燕王这消息是从何得来,虽说自己现在杀他如碾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但却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知晓这个秘密,比如那十万阴兵,若有一人将这消息泄露出去,天下之大也绝无自己容身之处,如今以他手段,绝无能力将十万阴兵尽数斩杀,不留一个活口,不过转瞬之间便已心安,老谋士听闻燕王所问之言,整个人直接呆在了那里,这神情变化自然落入张潜眼中,连他身边亲信都不清楚此消息,那十万阴兵自然也无理由知道。
若是这样,局势还在自己掌控之中。
“这……道友是人道传人?”老谋士看着张潜忽然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先前与张潜动手,只当作是无息之甲的力量,根本没将他与人道联系在一起,这般思维也实属人之常情,人道已经灭亡千年,如今传承早已绝迹,连他自己都快淡忘了曾今的身份了,怎会一下看穿张潜身份?如今听燕王这么一问,这才反映过来,随即又想起张潜先前突袭那一瞬间,可是没有穿盔甲的,不是人道武学又是什么,自己慌乱之下竟然没有想到,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甚至自己之前还想取他姓命,此刻心头真是即激动又尴尬,他城府不如燕王,这般表情全部写在了脸上,张潜尽数收之眼底,心头也起了疑惑。
“看此人模样,似乎不像对自己又恶意。”张潜略微收敛了心中杀意。
燕王未去管已经失态的老谋士,只是认真的看着张潜,解释道:“鄙人并无恶意,还望阁下如实相告,此事对我重要至极,如今我二人姓命都在你手中,又还顾忌什么呢?”
张潜心中一忖,见燕王态度诚恳,并非是想以次要挟自己,心头那阵强烈的杀意已经褪去,只是还存留着几分小心,点了点头。
燕王见状,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虽然他已经可已断定张潜兼修了人道武学,可事关重大,还是需要张潜亲口确定之后他才可以安心。
“请问阁下人道是意外所获,还是接受了衣钵传承?”燕王继续问道,态度更加认真、庄重。
张潜微微思忖一下,关于人道,他了解的其实并不多,只是根据修真界中的一些历史典籍和自己曾今的经历,模糊推测出来的一个轮廓而已,并顺藤摸瓜,不断印证、充实自己的猜测,所以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燕王这个问题,但却可以确定一点,自己这人道功法绝非偶然所得,可说衣钵传承,也实在算不上,当初父亲传授他这门功法的时候,并未揭明自己身份,甚至都没有告诉他《道渊》之术的由来,衣钵传承是一个极为庄重的交接,不仅仅是功法,还包括一份责任。
若是继承了衣钵,张潜如今便要担任宗庙祭祀、传承香火这些职责,这些没有,也该有个族谱,好让他明白自己的来历,以及将来的路该如何去走。
可这些都没有,张潜这们功法虽由父亲传授,可却对这门传承一无所知,简直与奇遇所得没什么两样。
“勉强算是衣钵传承吧。”张潜思忖片刻,点了点头,他如今毕竟知道了自己人道传人的身份,肩上也担负了为父报仇之责任。
燕王也没太明白勉强二字的具体所指,听闻他是得到了传承之人,而且看他之前种种反映,也并非那种对人道一无所知,只是修炼了人道武学的愣头青,对此也是毫不怀疑,心头颇为欣喜,这般一来,他就省却了说服张潜的过程,两人如今已可算作同道中人,若此人不明所以,还要与他讲清厉害,甚至重利许诺,才可使其逐渐动摇,而且还有许多不稳定因素,可他是人道传承者,便无这些麻烦与顾忌了,而后继续问道:“不知阁下是姬、吴、崔、秦,哪一家后代?”
当年人道几大世家,已李氏、牧云氏最为强大,不过牧云氏举族被灭,如今已无传承,而李家也成了道门手下傀儡,传承名存实亡。
而姬氏、吴氏、崔氏、秦氏是仅次于李氏与牧云氏的四大世家,唯有这几家可能在大劫之后千年仍将传承持续下来。
可张潜根本不知当年人道之事,被这一问,弄的有些糊涂。
“都不是,怎么?”
“那阁下姓什么?”燕王诧异道。
“张。”张潜并无任何隐瞒,也是想从燕王口中得知一些消息。
两人如今皆在掌控之中,倒不惧泄露隐秘。
“张,此姓虽是今世大姓,在上古时期却非显族。”燕王默默思忖,不过转念之间便又想到一种可能。
当年人道几大世家被天庭借李氏之手以清扫叛逆反贼的名义诛杀殆尽,几大世家弟子为求活命,纷纷改变姓氏,传承至今很可能已经不是当初之姓,此时姓张,以前很有可能便是几大世家之人,唯有根据武道传承来断定其出身,便问道:“不知阁下修炼武道可有具体之名?”
张潜一连回答了几个问题,却未从他口中听到一点有用的信息,不由恼怒,皱眉道:“燕王对我出身为何如此殷切,我已经告诉你许多,出于诚意,你是不是也该告诉你的身份,当然,酆都鬼城五大鬼王之一,这层身份已是众所周知,便不劳赘述了,你应该知道我想知道什么。”
燕王微微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还是人阶下之囚,匆忙表明身份,道:“我与阁下一般,都是继承了上古人道传承之人。”
“阁下可是鬼修。”张潜微微皱眉。
燕王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而后身形忽然变化,似灵魂离体一般,一抹虚影从身躯中飘了出来,落到一旁,从新化作先前模样,只见当初立身之处,只有一具冰冷残破的尸身,与燕王容貌一般无二,只是多了一种沧桑的感觉,轮廓线条也更加刚毅,在这尸身胸前,破开一个大洞,前后贯穿,正好在心脏位置,这具尸身竟然被人剜了心,一旁‘燕王’开口道:“你既是修炼了人道武学,应该分辨的出我所言是否虚假,这是我生前之躯,如今被我练成了化身。”
张潜闻言点了点头,一看这具遗骸的轮廓线条,便已心中有数,而后上前,用手轻轻捏了捏这遗骸的胳膊,只觉肌理犹如钢铁锻造出来的,坚硬、柔韧。
见她确定无误,燕王这才开口,道:“我本是上古人道牧云世家的弟子,但在千年之前那场大劫之中便已身死,当年仙道建立阴曹地府,我与麾下众将士不愿重入轮回,只能转修鬼道,后来天下局势逐渐稳定,人道大势已去,我也熄了反抗念头,隐入酆都城,投入陈酆那小子门下,成了五大鬼王之一。”
“原来阁下留我姓命,竟是因为如此缘故。”张潜恍然大悟。
“你我之前虽素不相识,可如今人道式微,人道传人身份一旦泄露,必然遭天下之人群起攻之,你我也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了,应当相互帮衬,而绝非彼此视如仇寇,虽说不知你身份之前,我确实是想取你姓命,可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希望阁下莫放在心上。”燕王态度颇为诚恳,有道歉的意思,若是之前,就算误会,燕王也绝不会如此在意,最多一笑揭过,可如今张潜实力远胜于他,他想法也微微发生了变化,以前只是想结识张潜,或者说招揽,而今却想依附于他。
“若非这场误会,你又如何知晓我是人道传人?”张潜也是感觉到了他的意思,岂会小肚鸡肠的继续纠缠?微微一笑,化干戈为玉帛。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 人道圣皇
“也是。”燕王顺着张潜给出的台阶下来,将先前冲突揭过,不愿多谈。
张潜心中微微思忖,有意试探这燕王的心意,说道:“如今人道已经毁灭,残存于世间的传承少之又少,更被道宗极力弹压,若是为外人知晓你我这层身份,恐怕会惹来杀身之祸,我如今作假身份藏匿于道门之中,属于灯下黑,倒也安全,阁下身为鬼王,虽为正道所不容,但只要趋吉避凶,道宗爱惜羽毛,也不会不死不休与你纠缠,可你人道传人的身份一旦为人知晓,就算你藏到天涯海角恐怕也难觅活路,你安安心心做你的燕王便是,何必冒此奇险,刺杀我与青玄道人。”
燕王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一开始,我也不愿对你二人动手,可惜不得不如此为之。”
“有何难处?”张潜倒是不解,这燕王若不出手阻拦他二人,他与青玄道人也决不愿横生枝节对燕王下手,毕竟追杀杨继业才是当务之急。
燕王将自己心头担忧之事与张潜逐一讲清。
“有人竟然走在了我们前面?还是峨嵋剑派的人?”张潜听燕王之言,顿时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不过并未放在心上,那峨眉女冠前去追杀杨继业对他而言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有人代劳,他自然乐见其成,只是想不通,为何所有人都对杨继业恨之入骨,恨不得杀之后快,此人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引起两大门派的怒火?难道就因为帮自己背了一些黑锅,他嘴角浮起一丝有趣的笑容,对燕王的话也十分认同,如果他们三人一齐发难,杨继业必然难逃升天。
而燕王必定遭殃及池鱼之祸,就好像朝廷军队征讨叛军,灭了叛逆之后,毗邻的一些土豪、匪贼也要遭灭顶之灾。
“原来是这般原因。”张潜微微点头,而后问道燕王:“不过事到如今,不知阁下如何善后?”
燕王默不作声,手指轻轻棱着下颌,暗中思忖着。
“如今阁下此举算是与阳山小洞天结下不可化解的仇怨,除非今曰斩草除根,将这事情做绝,而且做的人不知鬼不觉,恐怕难逃一劫。”张潜替他理清了局势。
一旁老谋士倒是激动,脸色一狠,沉声说道:“那便将这青玄道人杀了便是,还有那峨眉女冠,只要见过我们的人,统统杀掉,甚至这城中阴神,也一个不能留,任何线索都要抹掉,就算阳山小洞天的人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知晓是今曰之事是何人所为,紫阳道主可还没有窥见过去未来的能力。”
“不行!”燕王挥手打断了老谋士这听起来极为可行却不免有些丧心病狂的办法。
“将军此时此刻,还存妇人之仁吗?”老谋士气急败坏的说道……
燕王微微一笑,并未言语。
张潜却是顺口结果了话茬,笑眯眯的说道:“难道也要连我一起杀了吗?”
老谋士连连摆手,道:“阁下误会老朽这意思了,你我都是同道中人,自然不必相互提防。”
“我虽是人道传人,可也是道门中人,如今更是阳山小洞天客卿长老。”张潜很认真的说道,模样不似在拿人取乐。
可老谋士真有种张潜拿他开涮的感觉,既是人道传人,又怎可心向道门,在千年之前,两家可有亡族之仇,即便如今,道门也对人道余孽抱着赶尽杀绝的态度,就算暂时隐藏这身份,可这风险也不亚于与虎谋皮,可听张潜先前那话的口气,让他觉得有种很危险的感觉,难道区区一客卿长老所拥有的权势便让他心生贪恋了吗,连大局都看不清了?而且在老谋士看来,张潜绝非那种毫无气节之人,甘心在仇人门下鹰犬走狗,他万份不解,看向燕王,企图从他眼中寻找答案。
“青玄道人的确不能杀。”燕王赞同了张潜的看法。
老谋士急了,慌张说道:“可不杀他,今曰之事如何脱身?”
“张兄如今藏身正道之中,恐怕废了无数心血,如果我们将青玄道人杀了,他很有可能因此暴露,所以不妥!”燕王说道。
“即便正道之中无法容身,可天下如此之大,何处不可去?”老谋士倒是不绝此时如何重要。
燕王摇了摇头,笑道:“非也,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张兄如今潜入正道之中,便相当于隐于朝野之中,天下没有比这更为安全的地方了,这天下都是天庭治下之物,只要道门有心,你我便是藏道天涯海角也无济于事,而且张兄占据如此身份,随时随地可以掌握到天庭、道门的一些隐秘消息,对于人到复兴大业而言,可谓又绝大帮助,胜百万甲士,如此重要的身份,怎么能轻易抛弃,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