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风偏凉,一阵轻风幽幽刮过吹起了孟晓月素雅浅白的衣裳,如一朵绽开的雪莲花一般摇摇曳曳,细长的黑发在风中缭乱飞舞,说不出的凄美感。
仿佛不曾遗忘过一样……
始终还是看不清段莫离的俊颜,孟晓月又上前了一小步,但眼前依旧是一片朦胧含糊,勉强只能描绘出他成熟的轮廓,她也不强求了,只能浅笑点头道:“嗯,是我。”
朦朦胧胧之间看见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虽然不是看得十分清楚,但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感觉无法从心尖上抹走,孟晓月不禁脱口而出轻声叫唤:“阿离……”
段莫离俊美如画的脸庞布满了满满的不敢置信,闪烁不停的黑眸瞳孔睁得大大,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孟晓月,嗓子嘶哑道:“月……真的是你吗?”
这种莫名不安的恐惧从心底深处疯狂地汹涌澎湃而出,压碎了他的神经也搅乱了他的心湖,段莫离突然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庞,洁白的牙齿紧咬住姣美的薄唇,丝丝嫣红渗透流出染红了性感的双唇,指缝之间滑落掉出一颗水珠,破碎在地上。
啊?明明已经好久没叫过这个名字了,可为什么每次叫唤出声都如此的顺畅自然呢?
其实五年前的時候,段莫离就知道孟晓月的身子根本无法怀孕,只是他一直隐瞒着不敢说出来也不能说出来,他怕说出来之后月更会一辈子记恨他,永远都不原谅他?有很多很多事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给月带来了太多太多的伤害,他无法挽救更不敢奢望月能够原谅他,他知道错了,可是他知道得太迟太迟……
“阿离……是你在哭吗?”孟晓月虽然看得不清楚,但她能听得很清楚,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小小动静,她的双耳听力也异常的敏感,她能听见……阿离受伤哽咽的声音,那就像是一只迷失找不出前进方向的狂兽一样,苦苦地折磨着自己?
宽厚的大手覆上孟晓月平坦的腹部,段莫离一脸纠结又痛苦,深若幽潭的黑眸暗暗一闪,沙哑地迟疑道:“你这里……怀上了他的孩子?”
闻言,孟晓月点了点头,不是她不相信阿离,而是……“可是这也是段非臻的孩子。”
幽幽转转的竹叶之声吹出了凄美动人的旋律,有一人站立在冷宫里的一间残破的屋舍之前,玄色的五爪螭龙锦袍随风飞扬而起,幽深的黑暗无法吞灭他与生俱来的耀眼光芒,他宛若天神般屹立在风声之中抬头仰望着眼前多年无人居住过的屋舍,仿佛在哀悼着过去不曾遗忘过的回忆?
“月,我好害怕,我突然好害怕再也见不了你,这种不安的感觉不停徘徊在我心中,好像随時你都会不见一样……”段莫离捂住自己狂跳如雷的心口,俊美的脸充满了不安的恐惧,他突然大步跨到孟晓月面前,一手把她拉入怀里,紧紧拥抱住她,沙哑的声音隐隐带着由心而发的颤栗,一遍又一遍低低地乞求着她:“月,求求你,不要消失不见?我什么都能不介意,只要你好只要你还在,什么都无所谓,求你别再突然消失不见?”
就好像月已经消失在遥远的前方,而他只能在后面歇斯底里地追跑着,却永远注定追不上她……
真好,月能够怀孕,月能够拥有属于她自己的孩子……真好。
别再像五年前那样一夜之间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世间上,仿佛这世上从来没有过她这个人一样,这种滋味太可怕太折磨人了,他没有勇气再尝试一遍?
么她也好。“我知道,我该死的清楚知道?我不甘心,我好妒忌他,但是这是你怀胎十月才孕育出来的孩子,我找不出理由更无法狠心伤害他?我爱他就像爱你一样,我不能毁掉你的血脉?”段莫离嘶哑低吼的声音里悲喜交杂,爱并痛着,这让他十分的矛盾,却又无力反抗?
皇后和袁贵妃怀上身孕的消息已经传开出去了,孟晓月也不能否认,只能点头轻声道:“嗯。你会接受我的孩子吗?”
轻若似无地叹息了一声,孟晓月伸出柔白的双手,顺摸上冷宫大门的边沿上,摸摸索索地慢慢跨步进去……
只要一遇到与孟晓月有关的事情,他都只能弃甲投降……
“可是……你明明无法……”最后生育两个字,段莫离始终不堪说出来,不忍心也无法说出来,这会让他回想起当初自己对月的残忍??
“月?为什么要这样问,你不相信我吗?这是你的孩子我当然会保护他当然会拥立他啊,我怎么会杀他,我怎么舍得?”段莫离仰起紧绷的俊脸,目光炯炯地凝望住孟晓月,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没想到段莫离知道自己不孕的事情,孟晓月心里暗吃了一惊,随即看到他自责愧疚的样子,净雅的秀眉舒展,微微一笑安抚道:“嗯,我本来是不孕的,但是段非臻用了很多方法和偏方,你也知道段非臻从来就是一个不懂放弃的男人,后来……我就怀上了。”
这个谎言既然已经开始了,她也只能继续延续下去,这孩子不是她的也只能是她的,只有这样子阿离才会接受这孩子、保护这孩子、拥戴这孩子、许他一生安稳。
泪水渐渐渗透孟晓月单薄的衣衫,她能感受段莫离眼泪中的炙烫和热诚,寂静无波的心湖蓦然掀起了千层巨浪,涌出了一股难言的感触,她柔白的小手轻抚摸着段莫离的墨色的头发,清丽的容颜绽开如花灿烂的笑颜,就像在包容着自己的孩子一般,那么的温柔充满了眷恋的深情,“阿离,你会接受这孩子吗?你会保护他吗?这是我的孩子,你将来会是杀了他还是拥立他?”
竹叶哀愁的旋律刹那间停住了,仿佛陷入在震惊之中难以自拔一般,段莫离缓缓地转过身来,动作轻之又轻,非常的小心翼翼,生怕一动静大了幻觉就消失了?在看到孟晓月的瞬间,手猛然一抖,手里的竹叶悠悠缓缓地飘落在地上,归于尘埃。
没有比较过,孟晓月不会发现段莫离与段非臻的怀抱给她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感觉,一个能让她流连忘返,一个能让她安心平静,无论拥有哪一个怀抱,这女人的一生都会是幸福的,然而她拥有了他们唯一的爱,却无法将这份幸福无限延续……
“真好……真好?”段莫离缓缓单膝跪在了地上,头轻靠在孟晓月平坦的腹部前,强而有力的双臂缠绕在她纤细的腰间,以绝对真心虔诚之姿跪在孟晓月面前,聆听她腹中胎儿的声音,声音模糊地呜咽道:“真好……”
刹那间的浅笑如盛世芳华般绝尘于世、遥不可及。孟晓月明明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但却让段莫离感觉他们彼此的距离好遥远好遥远,哪怕是他拼了命地往前奔跑也无法追赶上她渐渐远去的倩影,他赶不上她离去的步伐,他无法紧捉住她的手,甚至连她衣裙的角边他也触碰不到???
被段莫离突然抱入怀里,孟晓月也没有多做挣扎,她静静地靠在他温暖结实的胸膛前,甚至能清晰闻到他炙热的气息,耳旁是他若痴若狂的心跳声,“砰砰砰”的一声一声,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对孟晓月而言实在太过久违了,久违到让她眼眶渐渐热了起来,眼前的景象越发地模糊,她知道自己好像想要哭了,但是她已经好多年没哭过了,流泪的感觉她实在记不起来了……
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诅咒因果啊?而我竟然是为了纠正它而跨穿千年来到这里。
冷宫的里面其实还是老样子,破败、残旧、饱经风霜又凄厉阴森。只不过是比八年前更为破陋,了无人烟宛如废墟一般,但其实本质上还是没有改变的,想想也是,谁又愿意花黄金千百两去修葺一座无人的冷宫呢?
“扑”的一下,孟晓月手提的灯笼光盏的烛火被这阵怪风给吹熄灭了,周围立刻陷入了黑蒙蒙的一片,以孟晓月视力的障碍根本看不清楚前面的路,真不知道是天意还是只是个巧合,让她束手无策又无可奈何,哭笑不得。
“那么答应我,无论将来怎么样,都要好好保护我的孩子。”伸出小巧精致的尾指,孟晓月眯起双眸笑意盈盈地说道。
段莫离苦涩一笑,除了答应她,他好像别无选择了,“好。”
尾指与尾指的,肌肤与肌肤的相亲,短暂的亲密触碰感觉竟是如此美妙——
第五十九章 罪孽诅咒(完结篇、中)
红尘深处,我应劫而来,抽身,却已是心痕累累;三界之内,你渡谁而去,落泪,错信三生石上缘。
*
春去秋来,繁花凋谢,树叶飘零,丝丝秋意之中唯独枫树林独撑一色,铺天盖地的枫叶红得纯粹,一簇簇鲜艳如火苗,风过的時候,连绵的大片枫叶铺展开晚霞般烂漫的色彩,血染天幕。
寒冷的冬逝后便是雪融,迎来的是万物复苏的初春。正是迷人桃花盛开的季节,一枝枝桃花在春风中摇曳绽放,淡黄蕊心颤颤探出逢迎,再被娇嫩的莺声惊破。
日月交替,時间在指缝之间不知不觉流逝飞走,眨眼间便是七月后——
袁贵妃怀胎足十月,约莫这些天就是分娩产儿的日子,所以【宸帝】派了不少宫女、太监以及随時候命的产婆,把她看得牢牢的,一有情况就立刻禀告于他?
太医院的傅御医把袁贵妃分娩的日子算得十分准确,才不过三天她便感到腹中胎动要立即请产婆接生。然而巧就巧在,这边【怡宫】的袁贵妃要生了,那头【宸宫】的新皇后胎儿才八月多竟要提前早产,顿時弄得整座皇宫人心惶惶,紧张不已?
宫女们捧着热水、棉毛巾不停地在两个宫殿里进进出出,忙得不交叉?然而【宸宫】与【怡宫】两座宫殿全都被护卫严密把守着,除了宫女们和产婆之外,任何人没有【宸帝】的命令,不得擅自进入。
保护得十分周密,外面的人也只以为段非臻非常重视这两个孩子而已。
怡宫】内殿之中摆放着一个个保暖的炭炉,气温暖和清爽。里三层外三层的帐幔内若隐若现地看到床上一女子正竭斯底里地呐喊,而床旁边则站着一名产婆替她顺产。周围充斥着尖叫、痛呼、娇喘以及产婆的鼓励声音……
女子喊叫的声音尖而细长,時重時轻時稳時急,躺在华缎的床褥上满头大汗,满脸的痛苦之色,只穿着单薄里衣裤的她显得苍白脆弱,但腹部却是饱满圆润,她一手紧攥住产婆的手,一手抚住大腹便便的腹部,咬牙使劲用力?
“贵妃娘娘,再用力一点,快了快了……孩子的头出来了……”
帐幔之内传出接生产婆的喜悦之声,而帐幔之外则是一片鸦雀无声,全部宫女都在低头跪下,向沉默寡言的冷峻男人跪拜着。
段非臻只是静静站在帐幔之外,英俊不凡的面庞是波澜不惊,忧郁的眼眸透过层层帐幔望向里面床榻上痛苦生育的女子,抿唇缄默,冷眼旁观。
段非臻似乎感受不到快做为人父的狂喜心情,或者说他从一出生就呆在这深宫里头,所谓的亲情对他而言太过淡太过薄。又或者说这孩子不是他所期待的,他所期待的却又是一辈子都得不到……
这就是他的命啊?
時间约莫过了两三个時辰,帐幔里面的阵阵痛呼的呐喊变得越来越微弱,有气无力的显然已经力气不够,这時接生的产婆突然跳了起来,惊喜祝贺道:“生了,生了,贵妃娘娘,终于生出来了?”
接着是一阵清脆的婴儿哭啼声,以及产婆激动亢奋的贺喜:“贵妃娘娘,是……是个皇子,是个小皇子啊?”
产婆的声量非常之大,站在帐幔之外的段非臻轻而易举就听到了,一双英挺的剑眉似皱非皱,眼眸垂下越发郁结,他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怡宫】宫女们,淡淡道:“你们全部出去。”
“是,皇上。”听闻吩咐,宫女们一个个站起来悄然无声地退出【怡宫】,关上了宫殿的大门。
段非臻伸手撩开了一层层轻纱帐幔,徐步直入进内,正抱着襁褓中小皇子的产婆一看见段非臻进来,立马低头紧张一叫:“皇上……”。
段非臻毅然打断,深沉的眼眸盯着产婆怀里的襁褓婴儿,一丝不苟地命令道:“将孩子给我。”
闻言,产婆哪敢不给啊?光看段非臻那张冷毅严肃的俊脸就已经心惊肉跳了,连忙将小皇子递上,颤声道:“回皇上,这是位小皇子,可爱得紧。”
“嗯。”接过小小的婴儿,一张小脸皱巴巴的哪里有可爱可言,不过两只小手张牙舞爪的挥舞着,小嘴流着口水“咦咦呀呀”的倒是挺逗人。段非臻低头端详了好一会,才对一旁的产婆吩咐道:“你先出去。”
产婆是段非臻暗中找来的人,不但接生技巧一等一,连保密功夫都是一流,眼观鼻鼻观心地识趣退出宫殿。
躺在床榻上的袁贵妃累得奄奄一息,但心却系在自己的孩子身上,轻扯着段非臻的衣袖,虚弱道:“皇上……臣妾……可以看看小皇子吗?”
段非臻点下头,倾下高大的身躯,将手臂里的小皇子抱给床上的袁贵妃,看着面无血色的她对着自己的孩子慈爱的微笑,那般的温柔那般的幸福。眼眸黯然一闪,洁净的大手拂过她苍白的面容,清冽的声音带着一丝柔和:“你辛苦了。”
难得瞧见段非臻的温柔,虽不易察觉了然无痕,但足以让袁贵妃心满意足了,她看着自己的孩子,温柔体贴道:“不辛苦,能为皇上添上一子是臣妾的荣幸。皇上,你说这小皇子叫什么名字好呢?”
“段天誉。寓意着天赐荣誉的意思。”段非臻高高在上地宣示道,唯我独尊的口吻,傲然独立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这让袁贵妃怔忡了一下,受宠若惊?
“这……这名字的含义太高贵了,臣妾的孩子……怎么配得上这么高贵的名字?”袁贵妃的脸色愈发地苍白透明,不知是被段非臻的话吓到,还是别的原因,抱着孩子的手更紧了些?
段非臻不以为然,脸上认真严肃的表情犹如难以撼动的泰山,斩钉截铁地坚定道:“他是朕的长子,将来是青鸾朝的太子,自当配得上这名字?”
袁贵妃是生姓就是逆来顺受的主儿,但到底也不是傻子,自然察觉到话中的不对劲,仰起苍白的脸蛋,唯唯诺诺地望着段非臻,迟疑道:“那……皇后的孩子呢?”
这么高贵的名字怎么可能会落到她的孩子头上?皇上最爱的女人是皇后,这名字自当然是属于皇后的孩子,这将来的太子之位也是皇后的孩子继承才对的?
怎么可能会是她的孩子?难道皇后这一胎没了?还是生了个小公主……
袁贵妃千思百想却万万想不到自己最终的下场,段非臻也沉默了,对一个帝王来说其实这并不是一件什么难以下手的事情,恻隐之心、妇人之仁这些段非臻身上都不可能会有,除了对孟晓月,其她人他都不置可否?
现在的沉默,不过是给她最后母子共聚的時间罢了?
段非臻的沉默不语,让袁贵妃的心愈发地下滑、冰冷。泪眼朦胧楚楚可怜,紧抱住襁褓中的孩子悲哀无助。一炷香的時间过后,段非臻忽然高声一喊:“来人,把酒传上来。”。
话音一落,袁贵妃惊恐地抱着怀中的婴儿往床榻里面退缩,哽咽的声音悲愤道:“皇上……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她??
段非臻站在床榻旁,高高在上之姿既冷又傲,眼眸低处一片清冽毫无感情,薄情的双唇缓缓张启,冷血无情道:“你不能活。”
很久以前,老皇帝曾说过段非臻是一个说一不二的男人,他决定的事是这样就是这样,雷打不变,哪怕心狠手辣受世人谴责,他也在所不惜?
凡事有得比有失,总会有人要付出代价的,他也好,她也好,孟晓月也好……
很快,酒便被传上来了,然而进来的人却是孟晓月,她手上捧着一个木盘子,上面是一壶酒一只杯,杯是玉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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