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响动,抬头就见一个头戴银饰,身穿碎花蜡染服饰的少女,推门走了进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充满惊讶的望着自己。
“你是谁?”
钟道临搭脚坐在床边,皱眉的问了一声,显得很生硬。
之所以这么不客气,是因为钟道临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面前这个女人是跟自己很亲近的人,甚至有些不分彼此,这种诡异的感觉让他有些迷惑,甚至有些惧怕。
少女同样有这种感觉,却不知道钟道临心中因为奇怪而生出的戒备,就那么自然的走过来,挨着钟道临坐到床边,轻轻抓着他的手,柔声道:“我叫蓝月牙,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说罢,少女偷眼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盘着的两条小青蛇,当发觉小蛇亲热的想用身子接触钟道临的手背,眼中闪出了莫名的光芒,似乎想到了什么。
钟道临自然不知道少女抓他手的目的,就是为了看看小蛇会不会咬死他,等感觉到了小蛇给自己手背造成了痒感,也没有松开蓝月牙的手,因为他发现自己也是很享受这种感觉,手被人握着的感觉。
“没什么感觉,你指的是什么?”
钟道临知道人家不会是问他被抓住手有什么感觉,肯定是问从昏迷中醒来后,有没有什么不适应,双目紧盯着蓝月牙的双眼,沉声道:“两年多来我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呢!”
蓝月牙低头悄声答道,少有的现出了女儿家的娇羞神态,喃喃道:“我还以为你会被大青和小青咬,没想到它俩会把你当成我。”
那一低头的娇羞,分明含着橘子花香的温柔。
钟道临看着眼前的蓝月牙,神情有些发呆,同样很自然的用另一只手,握住了蓝月牙抓住自己左手。
两人眼神对视着,久久没有说话,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者根本就是不想用俗世的语言,惊碎眼前的温柔。
蓝月牙被钟道临炙热地眼光看的有些脸红,当时她把本命盅放入钟道临体内时,那场景会让任何一个未出阁的闺女面红耳赤,她却都没有脸红过。
八天前,众人从海上回来后,蓝月牙跟昏迷中的钟道临,就是在这个远离万花岛众人聚居地的屋子里,有了赤裸裸的肌肤相亲,尽管当时钟道临处在昏迷中,蓝月牙也是抱着医者眼中不分男女的心态,可该发生的,毕竟发生了。
本命盅是宿主最强大,也是最脆弱的盅虫,为了不引起钟道临体内自主的反击,蓝月牙当时与钟道临都是赤裸裸的一丝不挂,面朝面,胸对胸,通过腹部的紧密接触,让本命盅从蓝月牙自身的肚脐中穿出,再钻入钟道临的肚脐里。
这其中,一旦钟道临潜意识中的灵觉感到了危险,就会马上自主地发动攻击,米粒大小的本命盅根本抵御不了他体内强大的力量,一旦本命盅受损,蓝月牙也将立即随之凄惨的死去。
蓝月牙不想冒险,也不敢冒这个险,只能通过自己与钟道临肌肤的接触,先是双手,再是身躯,最后才是赤裸裸的全面接触,通过彼此含有体温的皮肤接触,心灵接触,慢慢化解钟道临心灵的敌意。
在本命盅从肚脐,一寸寸的慢慢钻向钟道临丹田的过程,蓝月牙更是像个母亲一样,紧紧抱着一丝不挂的钟道临,放开心灵最深处的壁垒,展开内心,拥抱钟道临的心灵。
这当中要让钟道临的心灵完完全全把蓝月牙当成自己人,丝毫不能有任何的抵触跟敌意。
自从相依为命的姐姐死后,蓝月牙刻意深深封闭的内心,这还是首次开启,放开了心灵的蓝月牙,也在通过与钟道临心灵的不断试探、交流、信任的过程,不知不觉陷入了另外一种莫名的情绪当中。
一缕情丝,就那么顺着钻进钟道临肚脐内的本命盅,牢牢牵住了两人。
苗族女子敢爱敢恨,察觉到自身变化的蓝月牙先是不信,后是恼怒,刻意的在内心中否定,甚至想过收回本命盅把这人杀掉……
等一切都无济于事,她才从内心的惊慌中慢慢走出,渐渐转变为对钟道临这个陌生男子的爱,自然的爱,无私的爱,甚至有些母爱掺杂其中……
心灵的彼此相亲相爱,是最高层面的爱恋,一个人能够欺骗感情,欺骗别人,甚至欺骗自己,但是永远都不可能欺骗自己的心灵。
即使再恶毒、奸诈、无恶不作的人,心灵也都是纯洁的,他们也会在黑暗中流泪,尽情释放自己的软弱,也会自己恨自己,发泄对自身的不满,更会在内心中不停的谴责自己的虚伪……
只不过当面对旁人的时候,他们不敢让人看到他们的内心,看到他们的软弱,看到他们的虚伪,他们只有在噩梦惊醒时,才能瞥见绝美的阳光,那是心灵的闪光。
他们伪装出的凶恶表象,能蒙蔽不知情的人,能蒙蔽自己,但绝蒙蔽不了自身的心灵。
这个世界既不是有钱人的世界,也不是有权人的世界,它是有心人的世界,钱与权都能蒙蔽很多东西,只有心不能。
第十三卷(狮子峰巅)第二章龙吟鸾舞
钟道临已经昏迷了七天,在这七天里,他的心灵已经不受控制的亲近着另外一个心灵,加上他体内如今就有蓝月牙的本命盅,正是在这种双重影响下,钟道临虽然觉得自己对面前这个少女的亲近感有些不对头,表面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更像蓝月牙曾经经历过的那样,开始迷茫,疑惑,刻意否定,惊慌,恐惧……
可他自身的心灵却不会骗人,仍是亲热的召唤着另一颗心。
当两人都意识到这其中的微妙,当两人都无法拒绝这段奇妙的感觉,钟道临不知不觉中,渐渐远离了自己一直坚守的,那个清静寡欲的道心,蓝月牙也抛弃了愤世嫉俗,被仇恨填满的情绪,心灵露出的缝隙,不但没有补上,反而随着本命盅宿主的挪移,被无限扩大了……
钟道临经年苦苦坚守的道心,虽屡经六欲的诱惑,历经二求六难十魔的考验,一直抱定元一,未曾失守,谁知到了最后一难的情关,反而轰然顿开……
蓝月牙本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姐姐的死,给她造成的打击太大了,突闻噩耗,顿时感到万念俱灰,使得她的心灵从那一刻起,便被自己刻意的封闭,深深地藏起,姐姐的音容笑貌,与自己快乐的时光,已变成一粒酸楚的泪滴,跌落心底,永成回忆。
这次无心插柳,本为了解毒施放本命盅,心灵被迫开启,可这一开启,却再也关不住了……
两个都是多年刻意封闭的心灵,一旦开启并蹭出火花,绝对是燎原之火,焚天灭地,即使飞蛾投火,也在所不惜……
就像那些整日想着找姑娘,找男人的俗人,为了别人夸耀自己的伴侣而刻意去爱,去恋的人,那种爱恋是廉价的,经不起大的碰撞与考验,无所谓贞节与忠诚。
女人,无所谓贞节,贞节是因为受到的诱惑不够。
男人,无所谓忠诚,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太低。
那不叫爱,不是恋,入眼尽是一片虚荣。
钟道临与蓝月牙之间产生的情愫,起于不知不觉,说不清也道不明,虽是一眨眼间的短暂,却像等了万年的久远,人都说和尚与尼姑一旦相爱,那才是山崩地裂,天地动容。
这俩人一个近于和尚,当然,属于酒肉和尚但不破色戒的那种,一个近于妖孽,比尼姑心狠手辣的多,试毒放盅都用活人做引,姐姐死后更是心如磬石,充满仇恨。
可两个各有束缚,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此时却含情脉脉的对视着,自然的宽衣解带,携手入榻……一个尽情的索取,一个甘愿的奉献,肉体的缠绵,心灵的爱恋,就这么渐渐迷醉在一片从未体会过的销魂与缠绵中……
竹屋外,海天夜色如水,迢迢银河瀑卷,屋内,龙吟鸾舞,只羡鸳鸯不羡仙,茫然不辨天上人间……
今夜,别梦寒,当是无眠……
……
当第一缕晨光,穿过窗子,温柔的抚摸钟道临的光肚皮时,蓝月牙早已穿好衣服起来,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戴银饰,只是简单的盘了头发,含着娇羞的轻笑,坐在床头,静静的看着自己沉睡中的男人。
“咚咚”
门外忽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钟道临并没有被这敲门声惊醒,只是哼唧一声,趴在床上翻了个身,又继续享受这久违的春梦。
蓝月牙闻声眉头一皱,似乎怕打扰了钟道临的安睡,轻手轻脚的走出门,顺便把门轻轻的关好,省得一会儿刺眼的阳光,顺着开启的木门照到男人身上。
她知道,人的眼睛一旦感觉到外面的强光,很容易被弄醒。
门外的段柔脸容憔悴,见蓝月牙穿着贴身亵衣走了出来,眼神迅速黯淡下去,咬着嘴唇轻声问道:“他……钟师兄醒来了么?”
昨日,此处忽然紫芒大作,立时便被很多万花岛的弟子看到了,可钟道临的“病”只有蓝月牙才有办法,而且因为一些不好明言的事情,蓝月牙不准许万花岛的人踏入小屋的范围,这才除了蓝月牙外,没有人擅自闯过来查看。
蓝月牙听到段柔的问话,娇羞着点头示意了一下,并没有声音发出,伸手拉着段柔的衣角远走了几步,才低声道:“没醒,正在睡觉呢,噢,不过已经从昏迷中醒来了。”
段柔脸色苍白,闻言只是轻声的嗯了一声,想必她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罢了,沉默了少许才开口道:“月牙妹妹,钟师兄伤的重么?”
蓝月牙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假作娇嗔道:“我为了帮他疗伤,费了多大的劲儿,要是再不好起来,那可真是对不住人哩。”
说罢,忽然惊呼着用手一掩嘴,意识到了自己的语病,俏脸顿时飞上了一层红晕。
段柔看到蓝月牙得模样,娇躯微晃,怕被蓝月牙发觉,赶忙把微微颤抖的手放到身后,脸上泛起苦涩的笑容道:“妹妹妙手,姐姐就没有这个本事,我能够去看看钟师兄么……对了,师傅吩咐过,说是如果钟师兄醒来,让你去找她老人家一趟。”
清晨的空气显得有些潮湿,含着微腥的海风跟泥土气息,蓝月牙眯着眼,望了眼逐渐爬高的旭日,深吸了一口气,对段柔轻轻笑了笑道:“好吧,我现在就去找师姑,他就在屋内睡着呢,也该醒了,你……姐姐去看看也好。”
虽然有些不愿意钟道临被段柔吵醒,可还是懂事的点了点头。
段柔闻声一呆,这还是蓝月牙自姐姐死后第一次叫别人姐姐,而且这个姑娘两年来笑的次数,加到一起都没有刚才的多。
看着蓝月牙含笑跟自己道别,慢慢消失在眼内,段柔轻叹了一声,挪动仿佛灌了铅的双腿,慢慢朝小屋走去。
“柔师妹!”
钟道临其实在蓝月牙醒来的同时就醒了,只是不好意思就这么光着身子爬起来,眼看段柔就要进门,赶紧把衣服穿上,迎了出来,笑呵呵的冲段柔道:“九华山一别,这一晃就是这么多年,柔师妹仍旧是这么漂亮,一点都没有变,呵呵!”
段柔明白就算自己变成老太婆,以钟道临的修为只要见过就一定会一眼认出来,知道钟道临在拿自己取乐,脸色有些泛红,微微弯膝道了个万福,娇羞道:“真的没有变么?钟师兄说笑了,如果不是钟师兄解救,段柔早就被凶人下锅吃了,还没有谢过钟师兄的救命之……”
“哎呦,是我错了!”
钟道临一拍脑门,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打断了段柔的感激话,笑嘻嘻道:“柔师妹怎么会没有变嘛,原来是我这个当师兄的看错了,是越变越漂亮了才对,哈,一定是这样啦!”
钟道临自昨日起,体验到了不同的东西,说话间也明显的轻松随意很多,不知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还是因为继其师醉道人后,又打破了道家一项清规而得意。
总之自从道家出了这俩师徒败类,清规戒律就一项项的被相继打破,看来当初醉道人所处的教宗将其除名,还是有些先见之明,不然过不了几年,醉道人的那些徒子徒孙,说不定能把酒楼赌档,给开到道观里去。
段柔闻声露出了苦笑,黯然道:“如果……漂亮又有什么用呢。”
欲言又止的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让钟道临听的一头雾水,见段柔神色间很忧郁,正要再跟这个小师妹开几句玩笑,突然耳旁响起了一声怒斥,从远处飘来了一团灰影。
拿着拂尘的勃尼,老脸铁青,瞪着凶光闪闪的双眼冲钟道临逼近,尚未走到身前便大骂道:“淫贼,小徒等人出海救你回来,你却恩将仇报,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那个负心贼一个样子,都该……”
原来,勃尼刚一眼见到蓝月牙的样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想到钟道临曾经跟叶孤在一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也不跟过来问安的蓝月牙搭话,就那么兴师问罪的急冲冲跑来。
“不是的……姑姑!”
蓝月牙一脸焦急的跑了过来,拉住勃尼宽松的衲袖,解释道:“是月儿……”
“你还要帮这淫贼说话?”
勃尼冲蓝月牙怒叱一声,伸出拂尘就要打钟道临的脑袋。
蓝月牙听到勃尼这么说,收起了焦急的神态,反而倔强的一挺胸,义无反顾地走到钟道临面前,傲气道:“我愿意的,谁都没资格管,也管不了。”
钟道临被勃尼一阵没来由的大骂也是心中委屈,这是第三个人叫自己淫贼,果比不懂事不算,可前者纯属误会,这后者就更不像话了,老成这样了还叫自己淫贼,这不存心损人嘛。
沾染了邪气的钟道临根本不觉得与蓝月牙两相情愿,有什么不对,如果是十几年前,说不定他能羞愧的找块石头撞死,可如今的他根本不把那些道德礼数放在心里,同样跟蓝月牙一样,根本不尿勃尼那一壶。
钟道临同样一副傲然的样子,微微抬了抬下巴,一手把蓝月牙揽入怀中,挑衅的瞄了眼身前怒气冲冲的勃尼,意思是你看着办吧,爱咋咋地。
如今的钟道临,内心中的邪气与魔性,都被吸血伯爵古莱的血激发出来了,再也不顾及什么世俗的眼光,别说一个跟自己师门八竿子打不着的勃尼,就算醉道人在此,他也敢把自己心爱的人揽在怀里。
这个时代,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动作的主,不是淫贼也是贼了,钟道临这个揽女入怀的暧昧动作一出,面前三人同时色变。
蓝月牙被钟道临一个大逆不道的动作搂了过去,只是“唔嘤”
惊呼一声,便顺势靠了过去,神态中的骄傲胜于害羞,她本以为自己当年就够胡闹的了,谁知道碰到自己的这个男人,她当年放盅唬人的种种,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罢了。
蓝月牙到了钟道临怀中,便收起了冷傲的神情,留下的尽是一片柔情,对自己的男人爱的更深了。
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耗子天生会打洞,这朗要有才,女要有貌,豺狼才能配虎豹啊,不是那个壶盖,就别想盖严那把茶壶。
这俩人都是不按照俗理出牌的人,能凑到一起也不是没有因由。
段柔则是瞪大了双眼,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又是凄苦,又是心灰意冷,既想不到钟道临会是这样放浪形骸的登徒子,又对自己的境遇暗暗神伤,双眼红红的低着头,咬着下唇,不停的拨弄自己的衣角,心乱如麻。
勃尼见到钟道临这个动作,差点没把肺给气炸了,明显已经陷入了狂怒暴走的状态,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粗气,浑身颤抖着连道了几声“好好好”,双目喷火,握着的拂尘不断抖动着朝钟道临虚点,显然心中已然气极。
钟道临见勃尼居然没有气的立即出手“惩戒”自己,也是一阵纳闷,按说都气的惨成这样了,应该恼羞成怒才对呀,自己本还打算在叶孤老婆身上,讨回当年被叶孤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