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儿,已经忙得人仰马乱,数个身影闪来晃去的,谢心怡的房间更是哀声阵阵,这样的哀叫声,冷君柔很熟悉,那是分娩前的阵痛引致的。
她不由得较快脚步,踏进房内。
太后早就守在那儿,见到她,冲她点了点头,依然一副冷漠状,看不出任何表情。
冷君柔也没多加在意,注意力转到谢心怡身上,只见谢心怡披头散发,满面汗水和泪水,端丽的容颜已被疼痛折磨得扭曲起来,苍白无比。
看着这样的谢心怡,冷君柔忆起了自己当初生尧儿的情景,那种钻心的痛,再次爬上心头。当初,自己尚且有古煊陪伴在旁,给自己鼓励和打气,可如今……
谢心怡对古煊的爱慕,无庸置疑,此刻她的心里一定也在热切期盼着古煊的到来吧,即便不能亲自握住她的手打气,起码,能瞧她一眼,那应该也是极大的力量。
可惜,古煊不会来,现在不会来,而是等她生出孩子再来,那时候,并非前来欢喜地庆祝,而是……
一想到谢心怡接下来将要面临的悲剧,冷君柔恻隐之心再起,不禁上前,在床头蹲下,握住谢心怡的手,发自真心地鼓励她,“德妃,你撑住,勇敢一些,很快会过去的。”
谢心怡拾回些许理智,拽住冷君柔的手,急切地发出一个请求,“君柔,皇上呢?皇上得知我分娩了吗?你能帮我把皇上叫来吗?我想见见他,我想见见皇上。”
当初冷君柔临盆时,谢心怡也在旁,她必定是想起了古煊那时是如何陪伴鼓励冷君柔的情景。
“皇上……我想皇上已经知道了,可能公务繁忙,暂时来不了,不过他等下一定会来的,到时候会来祝贺的。所以,你……你要加油,有我们陪着你,一定会没事。”冷君柔说得断断续续,心底那股同情和怜悯在持续上升。
谢心怡则无法忍受,“公务繁忙?就算再忙,也可以抽出一点时间吧?我是他的妃子,此刻正为他生皇儿,生的是他的骨肉,他不该过来一下吗?就算他不能进来陪我,起码也要在外面,让我知道,他在外面啊!”
“德妃……”
“君柔,皇上最宠你,你的话他一定听,你快去,去把他叫来,求你,算我求你,看在是我把你带进宫的份上,你帮我一个忙,好吗?好吗?”谢心怡继续恳求着,她很少求人,心里也一直看不起冷君柔,可现在,她求冷君柔了。
因为疼痛,紧接是她的凄厉哀叫,“啊,好痛……好痛……皇上……”
看着眼前的情景,冷君柔陷入了左右为难当中,同为女人,她体会到谢心怡的苦和悲,那一瞬间,她真的有股冲动想答应了,可她又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古煊那么辛苦紧密地布置了这个计划,自己不能因为一时心软而破坏它呀!
谢心怡固然可怜,但古煊才是自己重视的人,为了古煊,为了儿子,自己只能硬起心肠,必须硬起心肠。正如古煊所说,这就是谢心怡的使命!对,这是谢心怡的命,尽管很凄惨、很悲酸,但是,不能转变!
所以,自己目前能做的,就是紧紧握住谢心怡的手,继续给谢心怡打气,希望她能尽快把孩子生出来。
这时,太后也上前,同样是不顾尊荣地蹲在床前,握住谢心怡的另一只手,“怡儿,听话,先把孩子平安生出来,皇上既然公事繁忙,那就等下再让他来。听姨娘的话,你忘了姨娘跟你说过什么了吗?没有什么比得上安然产出孩子重要!”
“太后说得不错,德妃你暂且什么也不理,先集中精力分娩,皇上等下会来的,一定会来的。”冷君柔也赶忙附和。
结果,又是太后一番鼓励和规劝,加上稳婆的提醒,还有孩子出来的时间越来越近,谢心怡于是再也顾不上其他,用尽全力应付,经过两刻钟的痛苦挣扎,终于把孩子生了出来!
婴儿洪亮清脆的哭啼声,各种各样的道贺恭喜声,霎时间充满了整个房间,冷君柔也心情激荡,胸口起伏不断,依然忍不住,第一时间看了一下孩子。
刚出母体的他,那么的娇小,那么的脆弱,软绵绵的,圆嘟嘟的,尧儿当时应该也是差不多这个样子吧。而他,也会渐渐地长大,然后像尧儿那么可爱吧。
可惜,太医的出现,打破了冷君柔的幻想,同时提醒她,无比残忍凄惨的一幕,即将拉开序幕……
【凤凰涅槃】 096 一场精彩的戏(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太后在旁陪着,见状,不由严声喊了一句,“陈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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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太医又是刻意沉吟了一会,终神色遗憾地禀告,“启禀太后,小皇子身体其他方面皆很好,但患了一种嫡繎病……”
“嫡……然病?什么意思?这是什么病?”太后立即打断他的话,平日里的淡然神色,再也无法维持,整个人也显得慌张起来。
反观陈太医,眉头渐渐舒展,还给太后一个无需担心的安抚,解释道,“这种病自娘胎带来,一般来说,应该趁着刚出世就医治,医治办法是,患病者只需用自身的血,融合父亲的血,饮下之后便能药到病除。”
听完陈太医的解释,太后惶恐之色多了一份疑惑,细眉皱得更深。
这世上,竟有这种病?她活这么老,可是头一次听到呢。再说,根据这解毒的办法,婴儿有这种病,是父亲导致?然而……冷君柔的贱种,怎么会平安没事?
“陈太医,那你的意思是说,要解除小皇子的病,必须用他本身的血,融合皇上的血一起饮用?”这时,冷君柔走近过来。
刚才,她一直留意着太后,也觉察到太后的困惑,心想自己要开始进入计划的角色了。
“回皇后娘娘,正是!”陈太医也不着痕迹地附和着。
于是,冷君柔嗓音一急促,吩咐宫奴,“你们,赶紧派个人去养心殿,把皇上请来,说是小皇子已经出世,但出了点小问题,急需皇上解救。”
“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谢心怡殿里的太监总管立即接旨。
就在他准备转身出去之际,一声尖细洪亮的传报自门外响起。
“皇上驾到!”
只见门口一道光影闪过,古煊高大挺拔的身躯跃进众人的眼帘。
大伙迅速低首,跪拜迎接,“皇上万福!”
古煊淡淡地说了一句平身,人已来到太医和冷君柔等人跟前,听到陈太医第一时间禀告的情况,剑眉蹙起。
“皇上,这事千万拖不得,请您配合太医吧。”冷君柔又是按照计划催促道。
连太后,也发出了救援,这估计是她头一遭求古煊吧,低下的语气略显着不自在,双眼中,昔日的锐利被期待取代,“皇上!”
古煊眼神高深莫洲,漫不经心地环视了一下在场所有的人,而后,对陈太医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陈太医命人准备半碗冷开水,用消毒过的长针扎破小嘤儿的手指头,在一声凄厉的哭啼中,几滴鲜红的血落入碗里。
接着,轮到古煊。
陈太医毕恭毕敬,郑重地对古煊说了一句“皇上,臣冒犯了。”,也赶忙抓起古煊的手,用另一根针在食指一扎,滴血几滴,滚进冷开水中。
然而,当陈太医搅拌的时候,问题出现了,婴儿的血,与古煊的血无法融合!
等得很心急的太后,见陈太医办这么点事竟然耗时这么久,不觉斥责了出来,“陈太医,你这动作未免也太慢了吧!”
“陈太医,还没弄好吗?”冷君柔也上前一步,佯装关切地道,美目朝着碗里瞄了一下,惊呼声即出,“这……这血怎么融合不了?”
太后也奔来,一瞧,面色大变。
古煊没有看,只是沉着脸。
正好这时,伴随着一股骚动,一个魁梧的人影出其不意地冲了进来,直奔古煊面前,噗通跪下,“皇上,请让草民救救孩儿,请皇上开恩!”
来人长得浓眉大眼,身材健硕,虎背熊腰,正是暗卫萧华!
萧华话音刚落,紧跟着进来一名侍卫,侍卫神色惊慌,先是对古煊行了一个礼,随即拽住萧华,“你快跟我出去,这是德妃娘娘的闺房,不是你能进来的。”
“不,我不出去,我要救我的孩儿!”萧华推开侍卫,冲到陈太医面前,“你是太医吧?快,用我的血,我才是孩子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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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话一出,在场所有的人,无不被震住。
电光火石之间,古煊已经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俊颜阴霾,嗓音森冷,“你是何人?你说谁是你的孩子?胆敢闯入朕的后宫,你不想活了?”
霎时间,萧华浑身颤抖,连带声音也结巴打颤,“皇……皇上请饶命,草民这是不得已,草民不能眼睁睁看着草民的孩儿失去性命……”
“谁是你的孩儿?”古煊声音震天,房内的摆设似乎都在隐隐晃动。
萧华一副惊吓状,怔然了片刻,才手指颤抖地指向襁褓中的婴儿,“草民的孩子……是……是他,他是草民和德妃娘娘所生。”
哗——
顷刻间,房内纷纷响起无数道抽气声!
太后已经冲到萧华的面前,她的脸色,已非言语能形容。她目露凶光,紧紧瞪着萧华,冷声质问,“你是何人,你胡扯什么?是谁教唆和指使你这般陷害德妃?”
太后自己做惯了教唆和指使,因而马上想到别人也这样。
萧华一阵凛然,惶恐盯视,一时忘了应答。他装得太逼真了,果然是个好戏之人,古煊找他,算是找对人了!
冷君柔也开始上前,嗓音相对比较温和,“你到底是谁?整件事怎么回事?给皇上如实招来!”
萧华又是愣了一会,继而跪下,断断续续地坦白出来,“草民叫萧厚,京城人士,靠种菜为生,有幸李侍卫携带,每天为皇宫提供蔬菜。一年前,草民有次送菜进宫,无意中见到德妃娘娘,德妃娘娘大方得体,容色端丽,草民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女子,顿时……被吸引住了,但草民知道,她是皇上的女人,便也不敢痴心妄想。熟料命运弄人,有天李侍卫告诉草民,原来德妃娘娘并不得宠,为了争夺后位,她准备找个身体硬朗的男子配种,演一场狸猫换太子……”
“大胆刁民,你胡说!”听到此,太后已忍不住叱喝出来,气得脸都绿了。
古煊同样是盛怒无比,骇人的神色俨如一头想吃人的狮子,不过,他是命令萧华继续说下去。
萧华来回望着古煊和太后,往下阐述,“经过几次努力,德妃终于如愿以偿,草民更是高兴无比,直至某一日,李侍卫神色凝重地找到草民,叫草民务必远走高飞,不然会招来杀身之祸,草民顿时恍然大悟,草民真心喜爱德妃,德妃却只是利用草民,还狠心想杀人灭口。为了活命,草民只能含恨离开,但草民终究放心不下,因为草民想起,家族遗传的嫡繎病。”
“明知回来会死,你还敢回来?”古煊冷哼了一句,怒火不减。
“孩儿是草民与德妃共同拥有,见证了草民和德妃的美好,所以,即便是要草民的命,草民也势必保住他!”萧华说着,朝襁褓望了一眼,眸中蓄着浓烈的依恋,目光回到古煊身上时,发出乞求,“草民自知有罪,死不足惜,但孩儿是无辜的,恳请皇上大发慈悲,让草民先把孩儿的病治好,皇上要怎样处置草民,草民绝无怨言!”
故事已经讲完,在场的人皆再次陷入震撼当中,整个室内,一片静默。
只有太后,暴跳如雷,连仪态也不顾,指着萧厚破口大骂,最后甚至冲到床前,摇晃因为分娩而耗尽力气、此刻正沉睡中的谢心怡,丝毫不顾谢心怡的安危。
人证、物证俱全,再也不容抵赖,古煊不顾太后阻拦甚至哀求,当场下旨,将萧华收押天牢,听候处斩,谢心怡则被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来,至于出生婴儿,视为野种,也是立斩无赦。
本是一件天大喜事,转眼之间便成了一个悲剧,怡然宫的人,无不震惊、悲叹和忧愁。他们本以为,自己的主子能够母凭子贵,让他们也沾点儿光,孰料结局是,一场欢喜一场空,有些人,甚至在为将来的去路而犯愁。
眼见萧华就要被压下去,冷君柔及时阻止,遵照计划,对古煊发出哀求,“皇上,大人固然有错,但小孩是无辜的,恳请皇上饶了这个小孩。”
“柔儿——”古煊继续沉着脸,轻斥她的多管闲事。
冷君柔仿佛没见到他生气的神色,继续恳求,说得有的放矢,“请皇上给柔儿一个面子,让柔儿做一次好事,也为尧儿继续积德积福。”
这下,古煊即便再怒,也暂时忍住了,最后在陈太医的劝解,还有萧华的苦苦乞求之下,终赦免了婴儿的死罪,还准许萧华放血拯救婴儿。
整个风波,总算告一段落,萧华已被押下去,还在襁褓中的婴儿被一名嬷嬷带出宫,送往孤儿院,说是看在太后和左丞相的面子上,谢心怡暂时准许禁足寝宫中,等月子坐完再做最后处决。
古煊怒气腾腾,片刻不留地离去,还带上冷君柔,不过,他们才出到院子,太后便赶来了。
太后气喘吁吁,满面怒容地瞪着古煊,直截了当地怒问,“一切都是你的诡计吧?”
古煊回她一个冷冷的瞥视,不理她,拥住冷君柔,来到龙撵前。
“你假意妥协,实则顺势设局给我扪踩,一切都是你的阴谋,你真够阴险!”太后声音抑制不住地拔高,恨得直咬牙。
她果然不是简单的人物,短短时间就想明白了怎么回事。
古煊仍旧不闻不见,扶冷君柔上去之后,自己也跟着坐进去。
“难道你就不怕哀家把那件事昭告天下?”太后开始走最后一步。
“你以为,这个时候的你,说话还有人信吗?”古煊总算应出一句,语气狂妄和不屑,对负责驾车的人吩咐了一声。
龙撵开始驶动,缓缓离去,留下太后站立原地,满面悲愤和不甘……
一直沉默的冷君柔,这才开口,嗓音充满忧虑,“太后刚才说的那件事,我们真的不用害怕?”
“嗯!”古煊肯定地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别担心。
想到此刻不方便说机密的事,冷君柔便也不再吭声,头倚在他的肩膀上,静静回想着刚刚发生过的情景。
接下来,古煊先是把她送回栖鸾宫,得知儿子正在午睡,便不停留,再次叮嘱冷君柔放心,随即回御书房去……
——
是夜,安宁静谧,冷君柔的寝宫里,柔和的烛火洒满房间各个角落。
冷君柔盘膝坐在宽敞舒适的大床上,充满慈爱的眸子紧紧追随着爬走在跟前的小小人影,唇角微扬,发出娇柔的轻唤,“尧儿,过来,来母后这边。”
小希尧一听到娘亲的声音,爬动的身子突然停下,抬起头,露出一个呵笑。
冷君柔心头一阵感动,伸手过去,将他紧紧地抱在怀中,低声呢喃着,“尧儿真乖,母后的小心肝,母后永远爱你,永远不会离开你。”
小希尧还不听不懂,却能识别到这是娘亲在对他的示好,不觉也兴奋起来,在冷君柔怀里猛钻,发出咿咿呀呀之声。
冷君柔更是母爱大发,轻轻托起他的身体,吻遍他的全身,最后,再一次将他抱入怀中,脸还深深埋在他的身上。
一会,直至头顶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透着揶揄的意味,“你把尧儿抱得这么紧,你确定是在疼他,而非把他弄疼?”
冷君柔几乎是立刻抬起脸,如期地看到古煊那张俊美绝伦的面庞,薄薄的唇角,噙着一抹戏弄。
“看你这表情,莫不是在指控朕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