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半,天空蒙蒙亮,七点太阳露头,“孝子贤孙准备下葬,男人上女人下,不能在停留了。”一声大声的吆喝打断了晓北的思绪,不知道被谁扯了一把,晓北一下子推到后面,看着棺木被抬起,看着棺木缓缓下葬到土坑里,晓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低着头呜呜的哭了起来,身边传来的哭声让晓北感觉一阵阵的冰冷,再也看不见哪慈爱的脸庞,再也听不到哪带着浓浓关爱的呵斥。
眼泪掉在冰冷的雪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小坑,“老头子啊,你慢点走,等着我,别扔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找不到你。”
一声沙哑的好像泣血的沙哑喊声响起,让晓北使劲咬了下嘴唇,抬起头看向坟墓旁边,眼前出现的一幕,让晓北觉得眼睛都充血了似的,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趴在地上死死抓住棺木的老太太,刘忠、辛建庆、晓北、清芷,四个人一起把老太太抱了起来,“上土。”
随着一声大喊,一锹又一锹的黑土掩盖在棺木上,没一会,高高的土包升起,晓北、清芷搂住老太太,石碑被立在了土包上,辛氏第七代子孙辛德之墓,晓北第一次知道了辛爷爷的名字,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老人的墓碑上,晓北、清芷扶着老太太走到墓碑前,扶着老太太坐下,晓北等清芷磕完头,走到墓碑前跪在了地上,看着墓碑上的名字,晓北含着泪重重的磕在了地上,随着眼泪掉落在地上的还有心底的话,“辛爷爷,一路好走!”
站起身的晓北静静的看着冰冷的墓碑,好一会才走到一边,一把又一把的黄纸不断的扔在圈里,“爸,快过年了,别舍不得花钱,想吃点啥想穿点啥,缺啥少啥,你记得告诉儿子一声。”
身边的大明叔不断边扔纸边哭着念叨着,上午离开坟地回到老房子,晓北刚洗完手,清芷咚咚咚的跑了过来,“晓北,你快看看去,奶奶发烧了。”
晓北心咯噔一下,连手都来不及擦赶紧跟着往里屋跑,“叫鹏鹏过来,鹏鹏随身带着银针哪。”
清芷答应一声转身往外跑,晓北冲进里屋,躺在炕上的老太太脸色蜡黄,身边围着于莲、辛建庆、辛建明、刘忠,晓北直接冲到老太太身边,三指直接搭在脉搏上,心沉了一下,放下手指,回头看向跟着清芷跑过来的鹏鹏,“鹏鹏,针拿来。”
秦鹏点头,也不知道从那里拽出个小包快速的打开,递给了晓北,晓北先抽出四根银针,头顶顺着扎了上去,一针又一针,四针扎在了头顶,三针扎在了上身,两针扎在了手上。
“鹏鹏,开药,给大明叔,赶紧抓药。”晓北边慢慢揉着扎好的针灸针,边回头叮嘱秦鹏,秦鹏点头,手指搭在老太太手腕,一分钟后拿下手指,看了下周围,拽气大明叔,“叔,跟我去后院,我一个人拿不过来。”
辛建明点头,反手拉着秦鹏往后院跑,这一刻,辛建明心底庆幸,老爷子没白在秦鹏身上费心思。
抓药,熬药,所有的一切,秦鹏全部自己做,二十分钟后,晓北把针撤掉,在于莲的帮助下把老太太身上的厚衣服脱下,又强行灌了点水,盖上被子守在一旁,等秦鹏小心的端这一晚汤药走进来的时候,晓北清芷扶起老太太,秦鹏擦了擦手,一勺又一勺的小心的把汤药喂进老太太嘴里。
此时老太太已经恢复了神智,看着自己面前小小的秦鹏手里端着汤药,认真的喂着自己,想到这些年的相处,想到去世的老伴,老太太边哭边喝,秦鹏把手里空了的碗放在一边,认真的看向老太太,“奶奶,你别哭,我陪着你,真的,我秦鹏说话算话,等咱回去,我就搬你哪陪着你,我虽然代替不了爷爷,但我啥都能干,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扔下你不管的。”秦鹏的话让老太太紧紧抓住秦鹏的手嚎啕大哭起来。
第二百章
烧完头七的第二天,晓北跟着辛建明、辛建庆、辛艳萍离开了大山,而秦鹏则和老太太、清芷、清明、艳丽、于莲留在老家,单位有些事情需要交代,辛建明只能先回D市,等放假的时候在回来,依依不舍的离开大山,走之前,晓北最后去辛爷爷的墓碑前磕了一个头,转身离开了,脚步有些沉重,晓北不知道下次再来是什么时候。
火车缓缓的驶出县城,晓北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喜气的辛艳萍,微微皱了下眉头,装作没看见似的趴在了桌子上,辛建明接完热水回来看到趴在桌子上的晓北,坐在晓北身边,“丫头,累了吧,你爸回去的时候,让你跟车回去,你还不走。”
晓北抬起头看向明显憔悴了许多的辛建明,笑了一下,“大明叔,我得给辛爷爷烧头七,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不烧头七就走,我心里难受。”
辛建明揉了揉晓北的头顶,“你辛爷爷没白疼你。”
晓北扯了下嘴角,又趴在了桌子上,不白疼,怎么能白疼,辛爷爷在自己身上和秦鹏身上投注了多少心血,晓北比任何人都清楚,要是就那么走了,晓北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老人当初对自己的那份心意,别人怎么看无所谓,但一个人活着,最起码的要对得起自己的心。
辛建庆看了看晓北和建明,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难怪,难怪父母和弟弟一家都喜欢人家孩子。不说别的,就单单冲着人家对父亲的这份孝心,也比自家孩子强多了,艳丽还好点。像老辛家人,艳萍完全像她妈,对爷爷奶奶都不亲。什么都讲钱,想到完全没有出现的赵凤,辛建庆在窝囊也受不了了,没有见到父亲最后一面,辛建庆觉得自己这心都直哆嗦,只要想到这点就跟火烧似的,恨赵凤更恨自己。微微闭了闭眼睛,就这样吧,老大快结婚了,等吧,回去以后。自己搬走,搬回去陪老娘,虽说有秦鹏,但毕竟是个孩子,自己不能装作没事人似的,爹已经没了,要是妈也没了,自己可就连个根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辛建庆看了一眼看向车窗外的艳萍。深吸一口气,“艳萍,你在下铺还是上去?”
辛艳萍抬头看了一眼父亲,眼神中带着些许诧异,“当然是下铺了,上铺上下都不安全。再说,我怕上去睡觉掉下来。”
辛建庆深深的看了一眼大姑娘,“行,我上去。”
“哥,不用,一会我上去,你在下铺吧,我和晓北上去就行,你别来回折腾了,多大岁数了。”辛建明赶紧阻拦着,自己怎么也比大哥小,而且不用问晓北,辛建明也知道孩子孝顺,怎么也不会让自己上去她在下面,对于大侄女,辛建明早就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压根就不去看不去说,跟她妈一样的不讲理,谁家倒了大霉了,把这个祖宗娶回去,虽说是自己侄女,但辛建明压根就看不上辛艳萍。
“大庆叔,一会你在下面,我和大明叔上去就行,你过来躺会,我去旁边坐着。”说完晓北站起身走到过道边的凳子坐下,对于辛建庆,晓北说不出什么,有些可怜又有些可恨,男人窝囊到辛建庆这样的虽然不多,但也绝对不少。
辛建庆看了看晓北,扯了下嘴角,晃悠的站起身走了过去,“我躺会,有些迷糊。”
晓北皱了下眉头,走到辛建庆身边,手指搭了一会,赶紧拿过随身带的小包,翻找着,看到包里的奶糖,晓北笑了一下,“大庆叔,低血糖了,赶紧吃了。”说完把打开包装的奶糖递给辛建庆,辛建庆鼻头一酸,自己姑娘从来没有过这样细心的行为,今天在一个外人家的孩子身上得到了关心,而自己大姑娘就在一边坐着跟没事人似的。
辛建庆含着糖翻了个身,背对这几个人,闭上眼睛,挡住了好像要流出的眼泪,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这辈子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兄弟,全心全意的为孩子和妻子,可孩子妻子心中最重要的只有钱,自己什么都不是。
辛建庆心里的想法没有任何人知道,晓北看了一眼好像没事人似的辛艳萍,微微有些不齿,以前没怎么接触过,对这人不了解,但通过这几天的接触,晓北从心底看不上辛艳萍,想到听说的过完年二月份要结婚了,晓北有些好奇,什么人能娶这么自私的人回去,不过随即晓北暗自摇摇头,不管谁娶反正跟自己没关系,不过,大姐今年毕业估计就会结婚,以姜广源的着急,不会等大姐时间太长。
而且大姐手里的三金已经显示当初姜广源父母来的时候,估计是定下了,虽然有些不舍,但晓北知道,姜广源怎么都比渣姐夫强太多,但愿姜广源能好好对待。
也不知道大姐结婚的时候晓东能不能回来?晓北想到晓东,心有些沉,辛爷爷这事一出,晓东的事还没跟爸爸说哪,也不知道爸知道会是什么感受,晓北知道父母对晓东的感情跟对她们姐妹三个不一样。
缓缓吐出一口气,但愿晓东争气,闭上眼睛靠在车窗上,心里乱糟糟的晓北就这么坐在过道边的凳子休息着。
“丫头,累了就上去睡觉?”辛建明轻推了晓北一下,晓北抬头看想辛建明,“大明叔,我不累,就是眼睛难受,我闭眼休息一会,你坐着。”
看了看已经躺下的辛艳萍,晓北说着就要站起来,“你坐着,我坐旁边。”辛建明按住晓北,坐在了旁边。
“晓北,你辛爷爷这事给你也折腾的够呛,回家好好歇两天,别累出毛病。”辛建明看着晓北有些苍白的脸色,担心的叮嘱着。
晓北点头,“没事,大明叔,你过年还回来吧?”晓北看着脸颊眼窝瘦的已经塌陷下去的辛建明轻声的问道。
“回来,老爷子第一年没,你徐奶奶还在老家,怎么也要回来陪着过年。”辛建明想到家里经常发呆的老太太,压下心底的担忧,好在秦鹏在身边,有个什么事,那孩子也能给看。
晓北想到徐奶奶,暗自叹了一口气,不过秦鹏在能好点,喵喵?晓北想到家里当初被强行留在家里的喵喵,估计闹不好,喵喵会跟着大明叔一起回来。
“大明叔,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晓北看向辛建明问道。
辛建明算计了一下,“回去把事情处理一下就回来,我手里的活基本上交代的差不多了,单位领导也知道家里这事,怎么了?”辛建明看向晓北,晓北扯了下嘴角,“整不好,你要把喵喵一起带回来了。”
辛建明楞了一下,想起送老爷子回来的时候,苦的像泪人似的孩子,叹了一口气,“你爸妈要是让,我就带回来,这些年,鹏鹏和喵喵一直陪着老太太,没准喵喵回来,家里热闹点,你徐奶奶还能高兴点。”
晓北点点头,“我爸妈能让,你看吧,回去喵喵就得盯住你。”晓北可是非常了解喵喵,那孩子平时看着完全没主见,但一旦犯倔的时候,那是怎么也拦不住的。
辛建明扯了下嘴角,“从你爸妈要抚养费,你家这俩孩子都长在我家了。”晓北笑了,可不是,自家俩孩子真的要长在人家了。
“二叔,给多少钱?”辛艳萍突然的插话让晓北和辛建明都皱起了眉头,晓北看了一眼辛建明,毕竟是人家的事,晓北站起身,“大明叔,我上去了,困了。”
晓北说完看到辛建明点头,脱下棉鞋,顺着台阶爬上了上铺,躺在铺上,盖上军大衣又把被子压在了大衣上,可随即晓北皱着眉头把被往下拽了拽,这火车上的被味道真心不怎么样,一股臭脚丫的味道。
弄好一切晓北闭上眼休息着,想到辛艳萍的话晓北真是觉得有些好笑,“多少钱跟你也没关系,你赶紧睡你的觉吧。”一声低低的呵斥声传来,晓北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大庆叔估计也受不了,这人怎么就这么认钱哪。
“我问问咋的了,我又没说跟我有关系,厉害啥呀。”辛艳萍的嘀咕声传来,晓北摇摇头,没救了,死性不改,难怪清芷她们从来不搭理她。
辛建庆被艳萍的话气的脸色有些发青,辛建明看了一眼艳萍,走到辛建庆身边坐了下来,“大哥,开玩笑的话,你歇会,你看你,眼底却黑的,脸色还不好,回家好好歇几天。”
辛建庆一酸,点点头,“你也上去歇着吧,早点睡,咱们得明天中午才能下车哪。”
辛建明看到辛建庆微红的眼眶,心底觉得酸涩不已的,大哥,窝囊了一辈子,不断的老婆孩子打着脸,可能说啥?暗自叹了一口气,自己决定吧,爸活着的时候都没管的住,爸死了,更没人管的了,辛建明站起身,顺着台阶爬上上铺,闭眼休息,不再去管也不再去想,只想好好歇一觉。
折腾了将近一天一夜,第二天下午,晓北四人总算折腾回D市,晓北晃悠了一下有些发晕的头,奔着等在车站外的王涛快步走去。
第二百零一章(二更)
晓北回到家,足足休息了三天,才感觉缓过劲,看了下日历,已经腊月十一了,自己初六就要离家,晓北爬起床,走出房间看了一下,家里除了晓南一个人都没有,这段时间,姥姥太姥基本上都在三姨家呆着,带孩子哄孩子玩,而喵喵真的如当初晓北想的那样,把大明叔看住了,好在哭了几场后,爸妈也同意她跟着回去。
“晓北起来了,怎么不再睡一会?”晓南抬头看了一眼挂表,八点多,看着晓北还是有些发白的脸色,晓南有些担忧的问道。
晓北摇摇头,坐在了沙发上,“不睡了,这几天休息的挺好,姐,爸这几天忙吗?”
晓南想了一下,“还行,六点多就回来了,怎么了?”
晓北看了一眼晓南,“大姐,早点说吧,我初六就得往学校赶,早点说,让咱爸也有个心里准备,要不然,咱妈一旦歇下来,肯定要问的。”晓北停顿了一下,“姐,你结婚,我哥能回来吗?”
晓南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姜广源没说过,现在说不好,要看晓东的训练成果如何,晓北。”晓南盯住晓北,“现在说是不是早了点,现在说,咱爸还咋过年?”
晓北深吸一口气,“那你说什么时候说?不用多,今天腊月十一了,再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咱妈是饭店忙的厉害才忽略了,要不然咱妈早就问了,真等咱妈缓过劲来,谁拦着?”
晓北缓口气。“我也心疼咱爸,可不说怎么整?我初六就走,到时候你打算自己跟爸说?”
晓北看向晓南,晓南赶紧摇摇头。“不行,这事咱俩一起说,可怎么说?”晓南皱着眉问着。晓北揉了揉眉心,摇摇头,“不知道。”
晓南晓北姐俩这边纠结着怎么说,京城某军区大院一处二层小楼却闹开了锅,一个中年女子坐在沙发上一边骂一边哭,“吴军,你个窝囊废。你连自己儿子都保不住,咱老吴家怕什么?凭什么我儿子要送走,这一走就是那么远,以后见一面都费劲,我不管。把这事给我压下去。”
而坐在中年妇女对面的老人脸色阴沉的看了一眼坐在对面哭闹的儿媳,眼神闪过一丝恼怒,儿子再不好,也是自己儿子,当着自己面都敢这么骂,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低头不说话的儿子,老人眼神闪过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不争气的东西,连个娘们都制不住。
中年女子还在哭闹。终于老人在又一次听到窝囊废三个字的时候,咣当一声,把手里的茶杯砸在了桌子上,“赵清,吴军那么没本事,你怎么不跟吴军离婚?”
老人低沉的话语让对面的中年妇女心咯噔一下。知道把老人惹怒了,在家一直这样,已经习惯了,完全忘记了已经回到老人身边,赵清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一会才擦擦眼泪,抬头看向老人,“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心疼小波被送走,孩子还小,这么一走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