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燕体贴地帮着老太太顺了顺气,想劝劝,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哼!”倒是老太太缓过气来先开了口,“苏贵妃是将门后代,弓箭骑射在楚都城里那可是出了名的。让那个妖女跟她比比也好,不过——月如啊!”她叫道,再一招手:“你过来!”
生死状
“哎!”苏月如甜甜地应了声,走到老太太跟前,“母后有何吩咐?”
“你走近些,附耳过来!”
苏月如照做,两人一番耳语过后,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
淳于燕将疑惑和担忧的目光投向了霍天湛,霍天湛也不明白老太太什么意思,但至少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对于他的母后来说,蓝映儿的存在始终是一块心病,老太太巴不得找个机会将她弄死,最差也是得赶出宫去。
若不是他的坚持,怕是蓝映儿的日子早就不甚好过了!
“好!蓝姑娘爽快!”苏月如走了回来,一拍手,立即有一个小太监送了一副弓箭上来。她拿在手中,冲着卫莱扬了扬:“跟他们刚才一样,半个时辰之内谁猎到的猎物最多,谁就胜。只不过不知道蓝姑娘敢不敢与本宫签下一个生死状!这场比试输了的,斩首血祭围场!”
哗!
一番话闭,现场一片哗然。
谁都没有想到这贵妃娘娘居然会做出如此言语,生死状!输了的人就要杀头吗?
“胡闹!”霍天湛怒然而起,“围猎是男人家的事,女人跟着掺合什么!来人!先送贵妃娘娘回宫!”
“慢着!”突然有人开声制止,却是卫莱。这个本让人觉得是被欺负的女子居然在皇帝已经给她解围的时候上前一步,然后道:“别介呀!多好玩儿的一件事,难得贵妃娘娘想出来,总不好扫了兴致!而且……”她往太皇太后的位置处瞟了一眼,唇角一挑,冷笑道:“而且我看那位老奶奶也是很想看的样子,刚才你们在说什么?这主意不会是老奶奶给出的吧?哎呀呀!都说老年人和蔼可亲,看来外人说的也不是全对!”
“映儿!”霍天湛沉声唤她,“别闹!”
老子不想杀动物
“不是我闹!”卫莱板起脸来,看了看霍天湛,又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扫视了一圈。然后轻哼一声,扬高了声音道:“是贵妃娘娘和太皇太后这个绝好的提议勾起了老子的兴致!”
她故意强调了太皇太后四个字,老太太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抓了现形的贼人。
她还故意又用了“老子”两个字,本来还想着跟老人家客气客气,可是现在看来,那只是一个想要她命的人,谈不上尊卑。
她的面色越来越沉,本以为贵妃只是挑衅,她就陪着玩玩。
却不想,被那老太太这么一折腾,打猎就变成了杀人。
卫莱已经很努力地在控制自己的情绪,这种赤裸裸的杀戮她在前世看得太多,总想着重生之后能够得一世安宁,却不想命运依旧如此安排。
“想要用血来祭奠围场吗?这个提议还真的不错。不过……”她顿了顿,再向苏月如看去,“不过老子心地善良,就算是任人猎杀的小动物也是不忍心下手的,这可怎么办?”
“那你是不敢喽?”苏月如扬扬下巴,“听说你之前能够单人匹马从皇宫里头逃出去,怎么今天这么胆小,连猎个动物都不敢!”
卫莱冷笑,一转身,犹自向立在一旁的兵器架走去。
几把弓掂在手,却都不甚满意。
正准备问问还有没有正好一点的,忽闻得有脚步声往这边走来。
扭头看去,竟是霍天湛正提着一把暗紫色的长弓向这边走来。
她的注意力全都被那把弓吸引了去。
也说不出是什么质地,说是紫檀,可是那颜色却又不像是檀木。说是染上去的,可是染得又不会有那样自然。
还有那弦,细如蚕丝,却又闪着光亮,韧得让卫莱觉得那样一种东西绕在人的脖子上,是一件很不错的杀人利器。
咱们直接射人吧
“瞅什么呢!”走近了的人小声斥了她,然后将那把弓向前一递,道:“拿着,朕的弓给你!”
“让我用这个?”她挑眉,再问:“你同意让我去比试?”
“反对有用么?”他白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已经有些适应了卫莱说话的这种状态,甚至自己偶尔也会用同样的调调跟她扯上几句。
“没用!”她实话实说。
“这不就得了!”将那把弓往她手上一塞,“拿着!既是生死之战,就给朕拿出你的气概来!”话闭,猛地一转身,放大了声音——“朕同意这场比试,备下纸笔,请映泉中的蓝映儿姑娘与苏贵妃签下生死状!”
“等等!”卫莱抬手制止,没去理霍天湛寻问的目光,自顾地提了他那把弓往场下走去。
行了二十几步才住了脚,一回头,竟是拉满了弓,直对着苏月如而去。
苏月如吓得突地倒退两步,之后才反映过来她只是做了一个动作而已,那张满了弦的弓上并没有放箭。
可是卫莱的气势却不由得她不怕,突然之间变得如野兽一般的眼神,还有拉弓时那利落的动作……如果这弓上有箭,她一点都不怀疑对方会立即松手。
“是说不想打动物!”卫莱只是比了比,又将那弓放下。“嗯!这弓真不错!”再又抬头冲着苏月如道:“老子是说不想打动物!既然是生死状,那还费那个周张干什么!咱们直接射人吧!”
她说这话时双眼微眯,就连霍天湛都从那眼神里看到了一种凶狠到几近残暴的光。
有一个很奇异的念头在他脑中兴起,突然就觉得,眼前这个女子似乎真的不是蓝映儿。或者说……是另一个灵魂占据了蓝映儿的身体……
今天一定要处死她
“那女人!”卫莱毫不客气地冲苏月如一指,“二十步距离,跟老子互相对射,是死是活当下就见分晓!怎么样?这可比你跟那老太太研究出来的方法快捷多了!”
“混帐!”突然一个暴怒的声音传来,老太太终于坐不住了。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直指着卫莱,斥着——“姓蓝的妖女!你乱我天楚,害死哀家的一个儿子,现在又来祸害另外一个!苏贵妃与你比射猎,你却要跟她比射人!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般蛇蝎心肠的女人!怎么偏偏让咱们皇家遇上!”
老太太是真生气了,本来身子就不好,这么一闹腾,竟是一下没站稳,猛地跌回到椅子里。然后便是以手抚额,好一阵眩晕。
“母后!”再怎么说那是他的亲娘,霍天湛纵使心里再恨,也不好看着母亲晕倒而不顾。
现场一片大乱,那把紫雕弓还提在卫莱的手里,却已经没有人再顾着她这边,全都一窝风地往太皇太后那边涌去。
“湛儿!”待老太太终于缓过劲儿来,再睁开眼时,一把抓住了就站在她面前的皇帝。“湛儿!你不可以娶那个女人,绝对不可以!哀家要处死她!今天一定要处死她给你皇兄报仇啊!”
“母后!”霍天湛实在是无奈,“母后您为什么一定要把皇兄的死算到映儿的头上?她那么……她那么爱皇兄,怎么可能杀了他?”
老太太瞪大了眼,气得满面通红——
“你——你们两兄弟就是被这个姓蓝的妖女给迷惑了!她是妖精!她是专门害我们霍家的妖精啊!”
“母后息怒!”淳于燕一边忙着给老太太顺背,一边急声道:“母后您真的是误会映儿了。您想想,她害死了先帝有什么好处呢?先帝还在,她是尊贵的女人,先帝没了,她成了什么?她的处境多么尴尬?她怎么会做这样的傻事!”
打入冷宫吧
“皇后姐姐这话就说的不对了!”苏月如适时地插了嘴,“就算先帝不是那个妖女害死的,但至少她也是个不祥之人。大婚当日就克死了夫君,这样的女人怎么还能活在世上!”
“苏贵妃说得对!”老太太颤抖着道:“那日她劫持哀家,这笔帐也要算!也要算!”
“母后!”霍天湛暴怒,“朕说过,只要朕还在位一天,就要保了映儿周全!如果母后执意要制了映儿的罪,那朕就把这个皇位也还回去!请母后再找贤人吧!”
“你——”老太太万没想到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愣了半晌,之后便是缓缓地摇头,再道:“你们兄弟真像!当初你皇兄说要以大礼迎娶那个妖女,哀家百般阻拦,可他却说如果不让蓝映儿进宫,他宁肯不做这个皇帝!”
“皇上!”淳于燕也没了办法,虽说也觉得老太太有些太执拗了,但总也不好就看着大伙儿这样子僵下去。“皇上您看要不这样吧!当初映儿逃宫的时候确实也劫持了母后,母后气难消,这也是正常的。要不您就罚罚映儿,让母后消消气!”
一边说着一边将老太太交到苏贵妃手里,然后快步奔到卫莱的身边,一边使眼色,一边拉过卫莱的手用力捏了一下,然后又道:
“母后!求您看在臣妾也是这一国皇后的份儿上,这件事儿就让臣妾来处理吧!臣妾不会偏袒蓝姑娘,但也不能驳了皇上的意愿。所以……”她想了想,随即啊了一声,再道:“臣妾下令将蓝映赶出映泉宫,打入西偏殿的冷宫里。以后没有臣妾和皇上准许,谁也不准去看她,她也不能从冷宫里走出来。如何?”
霍天湛怒气未消,一听说要把蓝映儿赶出他特地新建的映泉宫,气得立即将愤怒的目光向淳于燕投去。
天下第一,但却不适合我
对方微微摇头,示意他先不要动怒。
霍天湛强压了怒火,再一想,便知自己的皇后这是在为蓝映儿着想,便也没再做声。
老太太其实说是想要处死蓝映儿,可也知道这是不太可能的事。真让她为了一个女人来跟自己的皇帝儿子闹翻,那还真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但是事情僵在这里,她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让她自己来说一声“算了”,那她天楚国太皇太后的脸面往哪儿放?
所以说,这个时候皇后的话就像一个光滑的坡面,让老太太顺着坡儿就下来了。
终于见得老太太点头,霍天湛也跟着长出了一口气。再回望向卫莱,却第一次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委屈。
是的,是委屈。除了委屈,还有无奈,与乏惫。
卫莱头一次在霍天湛面前露了委屈的神色,但却没有怪罪的意思,就连一直被淳于燕拉着的手都没有抽回来。
凭心说,她对于蓝映儿这个人不算是很赞同。
同时被两个兄弟一齐爱着,她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如果是她卫莱,一旦发生了这样的事,不管她有多爱其中一个,都不会选择跟他在一起。
可是蓝映儿却进了宫,又嫁了人。现在扔给她这样一个烂摊子,不管她接或不接,都逃不掉。
“算了!”卫莱长唉,尽现了疲惫。“那映泉宫老子不住了,虽然温泉很好,可是老子跟那儿水土不服,给座冷宫清静清静也不错。”再信步上前,直踱至霍天湛的身边,将手里的弓往他面前一递:“这把弓不错,也许是天下第一,但却不适合我。”
霍天湛心头紧紧一揪,他听得出,她这话明明是说:
“你这个皇帝不错,坐拥天下,但却不适合我。”
“……你的伤……”犹豫半天,终还是问出这样一句。
卫莱摇摇头,
“扯得有些痛,不过无碍。”她微仰了头,对上霍天湛的眼,认真地道:“还不明白么!有些东西,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管你如何努力,都没有办法当它是不存在的。”
入冷宫
淳于燕带着春喜迎上前来,小丫头明显是哭过,两眼红通通的。
“哭什么!”卫莱转过身敲了她一下,“老子又没死!刚才那一局明明是老子占了上风,你应该笑才是!”
“映儿!”霍天湛轻唤,“朕……委屈你了。”
她眨眨眼,突然展了一个灿烂至极的笑,以至于让霍天湛觉得刚刚她那样的委屈都是自己的幻想。这个女子对这所有的一切还是那么的不在乎,包括对他这个皇家。
“起驾!回宫!”霍天湛一声令下,这一场不愉快的秋围就至宣告结束。
卫莱还是坐在来时的宫车上,但是进了宫门之后,行去的方向,却与走时截然相反。
她其实并无所谓,懒懒地靠在车里闭目养神。
春喜却有些替她委屈,小丫头觉得这个主子挺好的,没什么架子,也不训斥人。只是可惜她得罪了太皇太后,又跟两个皇帝都有这样的纠结,想来也是个苦命的人。
“你别再叹气了!”卫莱真是有点儿郁闷,自己都没怎么样,这小丫头却一直从围场叹气叹到宫里。“咱们只不过换个地方住而已,你至于这样么?”
“姑娘!”春喜实在憋不住了,开口道:“那怎么能是只不过换个地方住而已呢?姑娘您有所不知,西偏殿的冷宫是这宫里最不好最不好的地方,甚至比下人住的地方还不如。那地方终年见不到阳光,就算是在夏天也冷得很,更何况现在这节气。”
“那我能怎么办?”她睁开眼,“你们皇后娘娘这已经算是替我解围了,我总不好再跟着闹腾。老子也知道映泉宫好,老子也怀念那眼温泉,可惜那老太太没完没了地找我麻烦,好地方还住得下去么?”
“唉!”春喜又是叹气一声,气得卫莱想要掐她。“姑娘说得也是,但愿皇后娘娘能再帮帮忙,哪怕只是多送一床被褥来。”
皇后的照应
说着话,宫车停住。外头有小太监挑开了帘子,并没有因为卫莱被打入冷宫而有些许的待慢,依然恭敬地道:
“姑娘请下车吧!到了!”
卫莱对他这态度很满意,起身带着春喜一道下了车来。
抬眼一看,果然有一座很小的宫院就立在眼前。门柱已经有些残破了,院子里四处都是掉落的枯枝残叶,实在是有够萧条。
但却并不冷清,院子里此时人来人往,看上去像是比映泉宫还要多的下人都在忙不迭地打扫着。
卫莱不解,再看了看春喜,小丫头也是一头雾水。
“这冷宫的待遇不错?”她拉拉春喜的衣角,“好像没你说得那样惨嘛!”
春喜挠挠头,半天没言语。正准备上前问问,突然看到了熟悉的人,于是一招手——
“小秦子!”
卫莱顺声望去,果然见到秦阿哥正端着一盆子水往这边走来。
见到她们回来,秦阿哥赶紧放下手中的水盆就过来请安。春喜跟他问: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冷宫到底是在干什么?”
“姑娘!”秦阿哥一俯身,“姑娘你们没回来之前皇后娘娘就差人先到了映泉宫,把咱们映泉宫的奴才都调到了这边来,还吩咐奴才们迅速把这里打扫干净。”
“皇后让你们来的呀!”卫莱笑笑,看来淳于燕的考虑还真周道。
又等了一个时辰,这座宫院总算是勉强入了眼。春喜长出了一口气,有些庆幸地道:
“姑娘,还好还好!咱们不是最惨的。”
卫莱笑,自打发了小丫头去忙活。
倒在还有些冰冷的床榻补了个眠,再睁眼时,却已入了夜。
恍惚间似乎在床榻边摸到了一只手,卫莱体内的警觉细胞一下子涌起,不及多想,立即翻手成爪,直奔着斜上方就抓了去。
过去现在都不爱你
“映儿!”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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